叩地一声,御书房里,当今圣上手中吸饱朱砂的笔掉落在正在批阅的奏折上,朱砂慢慢的晕染开来,形成一片艳红。
可皇帝看也没看一眼,只瞪着立于御案前的白袍年轻男子—王朝现任国师,年仅二十八,是前任国师最年轻却是最得意的弟子。
“你刚刚说什么”皇帝咬牙,一字一字地说得清楚。
“臣言,楠王爷度不过明年端月初十。”
“大胆!”皇帝怒喝拍桌,猛地站了起来,一双眼怒瞠充血。
柄师对于九五之尊的怒喝却是无动于衷,连眼皮也不曾眨一下。
“皇上,臣夜观天象,王爷主星之南现辅星,代表贵人现世,若王爷往南行之,或有遇贵人之福,届时便能逢凶化吉,安然度过。”
“时节即将入冬,国师要朕让楠弟在这种时期离开京城?”
“皇上,臣仅是如实所述所观之象,做决定不在臣的职责范围之内。”
“若遇不到贵人呢?”皇帝沉沉地问:“你说“或有遇贵人之福”,就表示不一定能遇到,此次南行若没遇到贵人呢”
“若王爷不幸未与贵人相遇,也只是像留在京城一样,度不过明年端月初十。”
笔帝闻言跌坐在龙椅上,一脸惨淡。
柄师的能力他最清楚不过了,三岁便通阴阳,精卜算、奇门遁甲之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十六年前端月初十的深夜,若非当时年仅十二的国师入梦警告唤醒他,他也来不及赶上解救楠弟,也因此在他登基之后,便封他为新任国师。
“楠弟……知晓此事吗?”皇帝一脸哀恸。
“王爷不知,亦不可知。”
“朕……明白了,朕会好好的考虑。”
“皇上,要快,王爷最迟七日内必须离京。”
“否则?”
“超过七日,便与贵人无缘。”
“所以朕得决定是要留下楠弟,度过最后数月的时间,或是让楠弟离京,拚着七日后再也见不到面,赌上那一线生机?”
“正是。”国师仰首望着主子。“皇上若为难,何不交与上天?”
“此话何意?”
“由上天做决定。”
“朕又如何得知天意为何?”
“当上天做了决定,皇上定会知晓。”
“是吗……”皇帝无力的挥手。“退下吧。”
柄师望着龙颜须臾,才低首拱手,无声退下。
爆门外,一辆朴实马车候着,国师掀开车帘上车,马车立即向宫外驶去。
“如何?”车内,端坐着另一名男子,苍白而清瘦,他是楠王爷,圣上唯一同母所出的弟弟。
“三日之内,王爷向皇上提出意愿,皇上便会应允,今日算起七日之内离京,否则一切将有变量。”
“多谢。”楠王爷对国师轻声道谢。
柄师望着他。“王爷为何会突然心血来潮,想要离开京城呢?”
“本王也不知道。”他淡笑。“或许是想在同样的时节,远离这块是非之地吧。”
“王爷,心病需心药,恶梦是存于自己的意识中,而非地点。”
“心药啊……”除非那个人有醒来的一天,否则……“国师可知本王心药为何?”
“王爷的心药只有遇到了才能得知,但是绝对不是王爷心里想的那个,那是毒非药。”
楠王爷一震,望着国师。“是毒吗?”
“是毒,造成王爷心病之毒,皇上历经十六载依然无法为王爷解的毒。”
“可……解铃还需系铃人,不是吗?”
“当然不是,系铃者并非全都拥有解铃的能力。”
是吗?楠王爷垂眼沉吟。
柄师望着他,突然道:“王爷可有目的地?”
“尚未。”楠王爷抬眼。
“既然如此,何不到“憩龙山庄”?”
“憩龙山庄?”楠王爷略微思索。“国师提议兴建并亲自设计的那座山庄?”
“正是。”国师浅浅一笑。“憩龙山庄环境清幽,风景秀丽,建好三年,也该是让那儿的仆人见见主子了。”
“或许本王会去吧。”他点点头。“国师,你道本王这次离京,可有活着回来的可能?”他突然问。
柄师定定的望着他,无语。
“原来这是不可泄漏的天机吗?”楠王爷也不勉强。“本王近日一直有种感觉,觉得自己熬不过这一次了,国师,你说这种直觉灵不灵?”
“所以王爷是打算死在外面,才决定离京。”国师直言,“皇上若是知晓王爷的想法,肯定会很伤心。”
楠王爷沉默,淡淡一笑,转移话题。
“国师尚未回答,本王的直觉灵不灵?”
“王爷往年可有这种感觉?”
“虽然每年众人都为本王担心着,但是这种感觉,本王倒是第一次有。”
“臣只能说,今年是异变的一年。”
“是吗?异变啊……”楠王爷沉吟,不再言语。
“可往哪个方向变,变好或变坏,往往存于一念之间。”
马车内在这句话后又沉寂了下来,直到马车驶入楠王府的后门,停下。
“臣便送王爷到这,王爷珍重。”
楠王爷点头,车帘已被掀开,在仆人的搀扶下,他踏过已摆放在马车外的两层踏板,步下马车。
“国师。”回身,他仰首望着马车内。
“臣在。”国师低应。
“本王虽不知国师是如何对皇兄说的,不过难为国师冒着欺君之罪帮了本王这回,多谢。”楠王爷拱手以礼。
“不为难。”国师也微一拱手。
车帘放下,马车使出宅第。
“不为难,因为臣所言,句句属实。”马车上,国师低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