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时刚过,一道黑影匆匆窜入寒珀院,直接往书房奔去。
书房里,一盏灯火依然燃着,房外头,黑影抬手敲了两声门板,接着便推门闪身入内,反手将门阖上。
“老大。”薛从风拿下覆面黑巾,匆匆走到桌前。“不好了!那人牙子张义被人救走了。”
别钰珩眉头一皱。人牙子被救了?
“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不久前的事,我方才想去找张义问事,结果发现府衙牢房的守卫倒了一地,我立刻进去查看,关着张义的牢房大开,牢里已经不见他的踪影。”
“你怎么会跑去牢里?我要你调查的事呢?”火钰珩质问。
“那是因为我发现两件事是有牵连的。”薛从风解释,“我问过兰亭舫的老板,可是他说不便透露客人的身分。”
“那后来你又怎么会知道和张义有关?”他发现其中的疑点。
“这……”薛从抓抓头,“我说了老大您别生气,是因为映雪。”
别钰珩果然皱起眉头,不过没发火,只是有点不悦。
“说清楚。”
“因为孟兰亭欠了映雪一个人情,所以他说,看在我是映雪的兄长份上,他就当作是还映雪人情,才告诉我那天三间船舱里各有什么客人。”薛从风小心翼翼的道出原委。
“所以这会儿,我倒是欠了映雪一个人情。”火钰珩扬眉望着他。
“老大,欠人情是不敢啦,只是想说希望老大可以原谅映雪,映雪确实被宠坏了,可是本性不坏,她也是真心后悔,所以……”
“好了,你不必说了。”火钰珩打断他,“姬儿是受害者,她都不怪她了,我若继续责怪,姬儿心里也不好受。”
“老大愿意原谅映雪了?”睁大双眼。
“从风,不要逼我说第二次。”火钰珩怒瞪他。
“好好好。”薛从风赶紧说,反正老大有原谅妹妹就好。“兰亭说了三组客人,老大,其中一组是许宗亮和撷秀楼的打手张仁。”
别钰珩脸色一凝。许宗亮!
那个因为钰绣破了相,立即退婚,并恶言羞辱她,导致妹妹从此足不出房门,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抑郁而终的罪魁祸首许宗亮!
“许宗亮和张仁是怎么凑上的?难道……许宗亮就是撷秀楼的幕后老板?”火钰珩沉吟思索。
“我觉得很有可能。现在想想,如果不是不知死活,就是对老大恨之入骨,否则怎会明目张胆的扛着老大的名号拐骗良家姑娘卖进青楼,这根本是打算污了老大的名声。”
“许宗亮凭什么恨火家人?是他对不起火家,对不起钰绣,我和爹没有将他挫骨扬灰,已经是天大的宽容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简直是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我想,是因为火家不愿与许家人同处一个地方的关系吧!”薛从风道出自己的看法。
“难不成我们还得和他们把酒言欢,闲话家常吗?”那乾脆直接杀掉了事!
“老大,因为火家权势惊人,以至于整个京城得知火家誓言不与许家同处一室、同站一地时,为了不失去火家这庞大的权势利益,全都选择靠火家这边站,导致许家人在京城几乎寸步难行,到哪儿都被人拒绝。”
别钰珩讶异,这点他倒是不知情。难道爹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才故意说出“任何地方,任何场跋,有许家人,火家人就不会涉足”这样的宣言?
不过……哼!“很好。”
“所以啦,你道许老爷为什么会告老辞官?就是因为护国侯向皇上辞官啊!说他痛失爱女,不愿与许家人站在一起,甚至连爵位都不要了。而且不只辞他自己的,还帮你辞,连同你姊夫也说是火家的半子,当然跟着同进退,皇上软硬兼施都没用之后,为了不痛失数名爱卿,只好转而暗示许老爷主动告老回乡。”
爹这一招做得太漂亮了,以爹火爆冲动的个性,实在不可能这般深思熟虑以退为进,他澡深怀疑,根本是娘指使的。
于情于理于法,火家人都站得住脚,他们又没有打压许家人,只是因为痛失亲人,不想见到罪魁祸首而已,而且他们是打算自己退,可没逼许家人退,谁会知道其他人——包括皇上——都叫许家人退。
“结果许宗亮自己留下,开了一间撷秀楼,并暗中寻报复的办法?”火钰珩沉吟。
“可能吧!”
“奇怪了,你不是都跟着我在边关,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火钰珩横睨着他。这件事爹娘都没跟他说,他想这应该也是娘的意思。
“因为老大在将军府和姬儿姑娘谈情说爱的时候,我是在护国侯府和大家谈天说八卦。”下人之间的消息是非常灵通的,这几年他们不在京城所发生的大小事,他这几逃诩把消息全都补足啦。
“那天在兰亭肪,许宗亮一定看见我们,而且起了邪恶的念头,张仁又是撷秀楼的打手,识得夏莲,这一牵扯,又扯上了撷秀楼被我给封了,撷秀楼想必是许宗亮的财源,这会儿财源被我斩断,于是新仇旧恨便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问题是,他打算怎么做?”薛从风抚着下巴思考着。
“做会让我痛不欲生的事。”火钰珩已经想通了。
他微张着嘴,恍然大悟,“姬儿姑娘!”
“没错。”火钰珩沉下脸。
“老大,再过两天咱们就要离开了,许宗亮一定会趁咱们不在的时候下手,怎么办?”薛从风紧张了。若姬儿姑娘有难,夏莲一定会身先士卒,到时候一定是夏莲死第一个!
怎么办?火钰珩挑眉淡笑。这还有什么好为难的?
虽然还没有确实的证据显示许宗亮会怎么做,但是只要有一丝丝可能性,他就不会掉以轻心,不会拿她的安危去冒一点点的险!
“很简单,若是咱们出发前不能将人逮着,就把她们打包一起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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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儿姊姊……”薛映雪犹犹豫豫,局促地唤着。
谈虞姬讶异的抬起头,看见在房外探头的人儿。
“你来做什么?”夏莲立即跳起来,气势汹汹的跑到门边质问。“你以为趁将军不在,你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跑来这儿撒野吗?我告诉你,将军只是进宫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了。”
“我可是得到珩哥哥允许的喔!”她立即仰高头,对夏莲哼了哼。
“夏莲,请薛姑娘进来坐。”谈虞姬赶紧开口。看来钰珩已经愿意原谅她了。
“小姐!”夏莲不依的喊了声。
薛映雪主动疟进房里,不理会她的冷眼瞪视。
“姬儿姊姊,我这次来,是正式来向你谢罪的。”她真诚道歉。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眼。”夏莲不满地在一旁咕哝。
薛映雪当作没听见,一双滴溜溜的眼儿直往谈虞姬脸上转。
“哇啊,姬儿姊姊真的好美喔!我听哥哥说你脸上的疤是假的,拿掉之后比仙女还漂亮,就一直好想来看看,果然,连仙女都没得比呢!”
“哼,巴结奉承也没用,小姐本来就很美,不用你来拍马屁。”夏莲又吐她糟。
“你很讨厌耶!”薛映雪生气的跳起来。“我是真的来道歉,来求和的嘛,你干么老是拿鼻孔给我看啊!”
“因为你差点害死小姐,就足够我一辈子都用鼻孔哼你!”夏莲双手擦腰,像护着小鸡的母鸡般瞪视她。
“我是真的很后悔很后悔很后侮了,这样也不行吗?还不行吗?那你要我怎么样嘛!”薛映雪急得跳脚。没想到这个夏莲比珩哥哥还难缠。
“夏莲,别这样。”谈虞姬起身,拉开她。“好夏莲,我知道你护我,不过薛姑娘也算是将军的家人,你何不看在将军的份上,就别怪薛姑娘的无心之过了好吗?”
“就是嘛、就是嘛!我知道我骄纵蛮横,可是我遇见姬儿姊姊之后就化成绕指柔了啊!我也喜欢姬儿姊姊,以后我不会再闯祸了啦!”薛映雪哇啦哇啦的说,率真的性情表露无遗。
“绕指柔不是这样用的啦!”夏莲冷哼。
“哎唷,随便啦!反正就和珩哥哥一样咩,遇到姬儿姊姊就没辙了。”薛映雪耸耸肩。“说真的,我现下还真有点怕珩哥哥,姬儿姊姊,珩哥哥会不会对你发脾气啊?会骂你瞪你吗?”
谈虞姬怔了怔,摇摇头。
“真好!我现在脑袋里还映着珩哥哥那天瞪我的眼神,把我吓到腿软,我以为他会杀了我。”她低下头,有些沮丧的说。
“不会的。”谈虞姬柔声安慰她。“他只是生气,你瞧,现下气过了不就没事了。”
“那……”她抬头,望向夏莲。“你什么时候才会气消?”
“不可能,下辈子吧你!”夏莲瞪她。虽然知道她是真心后悔,已经没那么气了,可是她才不告诉她呢!
谈虞姬忍不住轻笑,自是看出夏莲只是刀子嘴,不过看着她们两个斗嘴,还挺有趣的呢。
“小姐,散步的时间到了,御医交代您要定时走走路,练练两腿的肌肉。”
“一起走吧,映雪……”谈虞姬停顿一下,温柔的笑道:“我可以叫你映雪吗?”
“当然可以啊!”薛映雪开心的回应。
“那映雪,陪我们散散步吧!”她展露微笑。
“好。”薛映雪立即站在她的另一边,隔着她,对夏莲得意的咧咧嘴。
“哼!”夏莲照样用鼻孔哼她。
两人就这么一左一右,陪着谈虞姬走到院子,在园子里漫步。
“对了,姬儿姊姊,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拿将军府名义拐骗姑娘贩卖的人牙子——”
“早就被抓进牢里了,你这消息太慢了。”夏莲截断她,哼哼地说。
这次换薛映雪哼了回去。“哈,我要说的是,昨儿夜里有人劫狱,大牢的守卫全都被迷昏,那个人牙子被救走了。”
“什么?”夏莲大叫,“怎么会这样!”
“要不然你以为珩哥哥和我哥今儿个在忙什么?还不就是到处追捕那个坏蛋吗?”薛映雪得意的微扬下巴。
谈虞姬听了,脸上浮现一抹忧心。
夏莲见状,又瞪了薛映雪一眼。
“都是你,害小姐担心了。”将军他们不提,应该就是不想让小姐担心,没想到薛映雪这个大嘴巴露了馅。
“担心什么啊,那些人渣哪是珩哥哥的对手,一定很快就会被抓回来的啦,放心好了。”薛映雪拍胸脯保证。
“是吗?”突然,三个穿着将军府守卫衣裳的男人围了过来。
“只可惜,我们在这里,他们却在外头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张仁抽出大刀,恨恨的指着夏莲。
“是你!”夏莲认出他是青楼里带头的男人,立刻挡在小姐面前。
“他们是谁?”看出来者不善,薛映雪问。
“他们就是你口中的那些人渣。”夏莲咬牙恨道。
“原来就是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闯进将军府!”薛映雪不敢相信。
“你们想做什么?”谈虞姬强自镇定。
“很简单,当然是抓你们回去暖床。”张勇哈哈婬笑。越看那个大美人,还真是越看越美,光是用看的,都害他硬了起来。
“正好,你们有三个,刚好一人一个。”张义也搓着手。
“二弟,三弟,你们去园外头守着,以防万一,这三个女人交给我处理。”张仁命令。
“那些守卫家丁都被我迷昏了,不会有事。”
“将军就快回来了!你们逃不了的!”明知没用,夏莲仍想用话吓退他们。
“快去守着,要是火将军回来,就用药迷昏。”
“大哥,我先说好,那个大美人是我要的。”张勇声明。
“放心,不会跟你抢的!”张仁冷笑。
“走吧,三弟。”张勇和张义奔离,把风去了。
“好了,现下就来解决咱们的恩怨吧!”张仁挥舞大刀,朝她们逼近。
不想浪费时间,他只想杀掉她们,于是直接街上去,挥刀便砍。
“啊!”薛映雪大叫,及时推开谈虞姬,自己也向后闪过那一刀。
有一点点功夫底子的她,看出他的意图,那绝对不是想掳人的架式,而是冲着姬儿姊姊的!
“他要先杀掉姬儿姊姊!”薛映雪大喊。
“没错!我要杀掉你宝贝的人,夏莲,我要看你痛苦懊悔,来赎你的罪!”张仁哈哈大笑,扬刀再次追砍过去。
“小姐快逃,我来挡!”夏莲吼道。
“夏莲!”谈虞姬惊喊。看见那人一拳将夏莲挥倒,直接朝她冲了过来,亮晃晃的大刀刺目,逼近眼前,下一瞬间,有人竟撞开她。
一道鲜血喷洒而出,紧接着薛映雪砰然倒地,手臂上一片血红。
“映雪?”谈虞姬瞪大双眸。她……她竟然替她挡刀!
“薛映雪!”夏莲爬了起来,抓起园边的石头,高举着朝张仁身后扑了过去,用力的砸向他的后脑。
叩咚一声,扎扎实实的打个正着。
张仁发狂怒吼,转身举刀朝她砍去。
谈虞姬惊恐的爬了起来,也学夏莲抓起一颗石头,尖叫着朝张仁砸去。
张仁头昏脑胀,抓刀的手盲目挥砍,回头又是一挥,劈开了她的发髻,一头乌亮的秀发瞬间散落垂下。
谈虞姬向后跌坐在地,大刀朝她砍来,眼看这次是躲不过了——
“姬儿!”
别钰珩纵身飞来,在最后一刹那赶至,将她整个人往后一扯,月兑离刀锋砍杀的范围。
他将她圈入怀中,紧接着轰出一掌,张仁被轰得摔了出去,撞上园里的假山,瘫软晕死在地上。
“把他抓起来,不准让他死了!”火钰珩怒声下令。他要凌迟他,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数名精兵动作快速的制住张仁,连同园外把风的张勇和张义也都就擒。
“钰珩?钰珩!映雪她……”谈虞姬惊慌的喊着,推开他,冲向薛映雪。“映雪,你怎样了?映雪!”
别钰珩蹲在她身边,抬手点住她手臂的穴道,暂缓血流,并命人去请大夫。
“嘿嘿,姬儿姊姊……”薛映雪惨白着脸,却仍嘿嘿笑。
“薛映雪……”夏莲也爬了过来,脸上一片红肿的狼狈样。
“夏莲,可不可以把现在当成是我下辈子了,别气我了好不好?”她傻笑着。
“好是好,不过你不要以为这样就算了!”夏莲抹掉泪,故意恨恨的说:“这个下辈子时间可是很长的,你敢……你敢中途开溜,我绝不饶你!”
“好了,三个人都抓到了,我……映雪?”薛从风从外头跑了进来,原本还很得意的想要报告后绩,没想到竟然看见妹妹挂彩了。
“哥,夏莲不气我了,你可没藉口把追不到人的理由推到我身上了。”薛映雪继续嘿嘿笑。
“薛映雪!”薛从风涨红了脸。
“薛映雪!”夏莲羞红了脸。
“嘿嘿……”闭上眼睛,薛映雪软软的倒进火钰珩怀里。“哎唷,我好像有点头晕了……”
别钰珩扶住她,“谢谢你,映雪。”
薛映雪偷偷掉了一滴泪,心酸酸的,可是却又很开心,然后真的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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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薛映雪的伤势并无伤及筋骨,只需十天半个月便能复元,不过会留下一道刀疤。
必于张仁,他是绝不轻饶,不过张勇和张义,他与他们谈条件,只要愿意招出许宗亮的罪证,会对他们从轻发落。
于是,张勇和张义毫不考虑的招出了许宗亮。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夜幕低垂,一轮明月高挂夜空。
房里,火钰珩紧紧的抱着谈虞姬不放,当事情都结束了,他竟然才开始觉得恐惧。
“钰珩,我没事,我们都很努力的自救,我没忘记诺言,我们要一起相伴到很老很老。”谈虞姬偎在他怀里,察觉到他的轻颤,于是柔声安抚。
别钰珩长长的吁了口气。
“是啊,我们要一起相伴到很老很老。”
“钰珩,明日一早你们就要出发了。”她轻声道。
“嗯。”他拥紧她。
“答应我,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我会的,我会留下两名部下当你的护卫,这样我才能放心。”
“好,都听你的。”
“姬儿……”火钰珩声音低哑的唤道,勾起她的下巴,俯身轻柔的啄吻着她的红唇。“我真舍不得离开你。”
谈虞姬抬手环上他的颈项,颊泛红晕,一脸羞怯,身子软软的偎向他。
“那……今晚别离开我。”她轻颤,娇羞地低语。
别钰珩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困难的吞咽口口水。
“姬儿,你……愿意?”
将羞红的脸埋进他的胸膛,她已经羞得说不出话,他竟然还这么问她。
然而,她毋需回答,他已经将她更加偎紧的柔软娇躯当作是她给的答案。
他激情难抑的捧起她的脸,吻住那不住轻喘的柔女敕红唇,温柔的将她柔软的身子放倒在床上,大掌抚着娇躯。
“钰……钰珩……”谈虞姬身子敏感的轻颤,不由自主的娇唤。
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飘落床下,他的唇膜拜她白皙柔女敕的身子,耳朵听着她轻喘娇啼的声音,让他更加勃发。
他跪坐起身,快速的卸上的衣物,当两具赤果的身躯相贴,两人同时叹息。
“别怕!”当他坚硬的抵着她的柔女敕时,他察觉她的轻颤,温柔的、深情的低语。
谈虞姬睁开被蚀了神智的美眸,望着他额上滑落一滴汗水,隐忍的模样。
“我不怕……”抬手环抱住他,她温柔低语,“爱我……”
听到他一声低吼,下一瞬间,挺腰充满了她。
“我爱你……”许下一辈子的诺言,永远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