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躺了一个时辰,纵使在秦湘粗手粗脚下勉强打理得清爽,苏巧还是难掩疲倦得缩在被子中休息。这时他不禁要佩服香怜他们,居然还能活得安然无恙。
秦湘走至床边拾起掉落在地的衣服,却见一个木盒掉出,他捡起它坐在床沿询问苏巧:“你的!”他将盒子往苏巧面前一递。
“思,我从郭彻房里拿出来的,可是打不开。”
苏巧居然当贼!秦湘有些讶然,但听苏巧打不开,便想帮他一试。
拉扯一阵仍是没有办法,他想起自山庄中携出的匕首,便拿出它往盒身一划。
试了几次,那个价值不菲的黑色木盒应声裂开,里头的东西出现在他们面前,苏巧忙要看看是不是藏粮图,却失望的看见一根簪。
“不是……”他难过的叹了口气,将东西递给秦湘。
秦湘瞧见金簪首处以各色宝石镶成一只彩凤,虽只有凤头,却也栩栩如生,尤其那双眼睛以红宝石嵌成,更显妖异精巧。
看到着簪子,秦湘才想到自己似乎有件事没办……
半晌,他终于想起是什么事了——齐衍要抢夺凤头簪,他居然完全给忘了!
他将那枝疑似凤头簪的东西放到袖中,第一次在心头默默向可怜的齐衍道歉,他真的因为郭彻与苏巧的事而忘记正事了,既然手上有这类似的东西,不如写信向齐衍说一声吧!
“先问问我,可不能再胡来了。”
秦湘虚应一声,想起拥抱苏巧的美好,他决定将这话当成耳边风听听就算。
苏巧先走出房门,秦湘要跟出去又想到银两还放在屋内,便回身去拿,等他即将再追上苏巧,就见上回出现的老人又在对他破口大骂。
“我已经听说郭彻加派人手在他府内了,你是怎么办事的,啊!”今日他就听闻昨晚郭彻遇袭,现在郭府内外都布满重兵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长老,我……”苏巧怯怯地低下头。
但盛怒下的老人已火大的一扬手扯下他脸上的假脸皮。
“用你这张脸去勾引他,你不会吗?也不想想你生来也就这长处而已!”
他讥讽贬抑的话令苏巧倍感难堪,眼眶一红已蓄满泪水,他知道长老要他偷藏粮宝图是为了不让郭允明继续坐大,也是为国家社稷好,但这样的手段对他而言会不会太过残酷!
老人看他要哭,更是光火,一扬手,他就打了苏巧一个耳光,“当初可怜你、收留你。却养了个什么也不会的废物!”
他要再打,谢深已跑出来阻止,“长老,你别打他了!”
他连忙要将脸已肿了半边的苏巧揽入怀中保护,却另有一双手臂横过来将苏巧拉过,老人与谢深皆是一愣。
秦湘眼里漾着一抹红光,淡漠地冷冷开口:“你要他偷什么!”
看出秦湘就是屡屡让苏巧误了正事的家伙,老人冷冷地道:“为了国家,我要他偷郭彻的藏粮宝图有何不对?”
“偷出来以后要做什么?”
“哼!”老人冷哼一声,“让我飞雁门壮大,为社稷除害!”
除害后呢?人心贪婪,还不是想当王?苏巧在明了老人意图后,身子一颤。自己是在干叛国勾当吗?
“我会帮你拿到,但苏巧再也不是你们的人。”
秦湘揽过苏巧就走,倒是谢深怒气冲冲地追上。
“你要将他带到哪里?”眼前男子虽美,但却多了份冷意,令人不敢接近。
秦湘只是冷眼看着他,“他是我的。”
“你说什么?”谢深又惊又恐,简直不敢置信苏巧会在短短时日内与一个陌生男子走得这么近。
这人是白痴吗?秦湘厌烦的不想再多说半句,只是低下头猝不及防的吻上苏巧因惊讶而微启的红唇,随即打横抱起他就跃过山坳,不见人影。
这样还不懂,那就真的是笨蛋了!
怒瞪他们消失的背影,谢深怒不可遏,气愤地转身回到老人所站之处大声嚷嚷:“长老,你不是说事成之后,苏巧就是我的吗?”得不到小师弟,他不甘心!
老人却只是横了谢深一眼,恼火地骂道:“你也不想想自己身为飞雁门嫡传弟子,所做之事竟皆是贻笑武林,上次我已为你与湛海冰大动干戈,这次你拿什么脸来向我讨苏巧!”
“长老……”谢深还想说话,老人已不悦地拂袖离去。“长老!”
他又大吼一声,却已没人理会他。谢深恨恨地站在原处,只是盯着老人离去的方向,良久都未开眼。
啸鸣山庄哐啷!拿着杯子的手一个不稳,竟将上等描花瓷杯摔个粉碎。
拔霁心中恼怒,拿起搁在笔架上的毛笔蘸饱墨,才下笔要写一横划,惯写字的右手就抖个不停,他见次状况更加火大,俊眉一竖,在宣纸上胡乱涂抹一阵吼,他才颓然坐在椅子上,支着头不发一言。
无论什么药都治不好吗?该死的家伙,让他能够拿笔却再也无法写出一手好字!
站起身,他取下挂在墙上的长剑,真气一注、手腕一抖,剑身就发出一阵龙吟。好,很好,不废了他的手,是为了再比一回吗!那他就等着!
惫剑入鞘,何霁才要收拾桌上被墨染一片的纸,此时,楚烈走了进来。
“剑伤好多了吗?”他瞥见案上的纸,叹了口气,“不能画画写字了?”那人做得好绝!
拔冷冷一笑,“没什么大不了,不写字与我无碍。”
相识多年,楚烈怎会不知何霁除了练剑外就爱武文弄墨?剥夺了他这一项专才,等于是让他跛了腿一样!
他定向前拉起何霁的手,又蹙起眉头,“怎么不绑上绷带也不上药?”
“好不了了。”何霁缩回手,表情显得不在乎。“所以干脆别浪费膏药。”
“怕让齐衍察觉吗?”楚烈淡淡一笑,一语道破事实。
“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这种自信满满的张狂态度。”何霁不悦的横他一眼,却不否认。
楚烈不以为意的耸耸肩,“你和秦湘一个样,半斤八两。”
这话在何霁伤处再重戳一下,他平时的自信与从容顿时崩解。
“说了又如何?不说又如何?”剑眉怒张,他索性愤怒的咆哮,“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爱着他,我能怎么样?让他更加苦恼、更加伤心吗!上一回我已伤了他,我没脸再在这种时候告诉他!”
梆到最后,懊悔于自己竟也大意上当,他发狂用力一挥,将案桌上他最爱的墨砚与一架子的笔甩到地上。
那张也染上一片愁云惨雾的宣纸缓缓在两人之间飘落坠下,楚烈只是同情地看着既恼怒又悔恨的何霁,“你上回能跟秦湘说那些话,怎么自己就是想不开?”
拔霁不语,胸膛只是急促起伏着,过了许久,紧蹙的眉抚平了、紧咬的牙关放松了,他才恢复往常道:“我去大厅,齐衍找我。”
想来是为了湛若水的事,这几日齐衍老为他求情,看来是要再叫他放湛若水一马。说来湛若水也很卡联,竟让他拿来出气。
见他离去,楚烈只是叹了口气。还是不说吗?何霁究竟要怎样才愿对齐衍说明一切?为什么平日看来自信,遇上这事却比谁都要退缩……
寄了信后,苏巧心情已然平复,他戴回假脸皮,与秦湘走在大街上,好奇地不断问着有关啸鸣山庄的事,最后还是饶回老问题上来。
“秦湘,若你偷不到……要怎么对长老交代?”
秦湘转头看着他,用他依然没什么表情的脸道:“杀了他。”
不会吧……苏巧吐吐舌头,见秦湘眼眸并未变红,不知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长老只是手段不对……”
秦湘不答话,他说的“他”并不是指飞雁门长老,但苏巧却不知道,还一个劲的想替他求情。
两人一直走到侧门,秦湘才又吻了下苏巧的唇,“你要小心。”他又伸手隔着假脸皮像怕伤了苏巧似的轻触他的脸一下,“还会痛吗?”
苏巧笑了笑,“不痛了,倒是你也要小心,千万别让郭彻发现了。”他转身要跑回门内。
秦湘却拉住他问道:“你今天中午会送饭来吗?”
“会。”他也舍不得让秦湘又饿肚子等他。
“那好。”秦湘露出一笑,又自怀中拿出一个缝死的锦囊,“在送饭之前,你先替我些封信,信如今天一样署名齐衍,并将这东西兼程将它明日送到。”它在山庄里负责管帐,折刀这家驿站与啸鸣山庄也有往来。
“你要做什么?”苏巧拉住他,今日的秦湘话多得不寻常。
秦湘摇摇头,“你快进去。‘昨晚苏巧一夜未归,若再不回去,真要让人起疑了。
苏巧不得已,只好往小门的方向跨了几步,但又停下来像再叮嘱秦湘几句,一回头,人却已经不见踪影了。”藏粮宝图在哪里?“
一柄利刃横在郭彻颈间,低沉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冷得骇人。”不知道!
“不知道?”来人一扬唇,刀刃再往他颈项用力几分,一条血痕立刻出现,并渗出一丝鲜血,顺着到面蜿蜒而下,在刀背处凝成一粒血珠。
冰彻因这动作已吓出一身冷汗,“你……你究竟是谁?”
淡淡的讥笑自男人扬起的薄唇逸出,“你以为我会告诉你我是谁?”
“我不可能告诉你藏粮的地点!”那些东西是他现在的报命符,说出来了,身后这人也不可能饶过他的!
像是猜到郭彻的想法,男人又低沉一笑,“总是在这房间里,不是吗?”整座郭府他已上上下下翻过一遍,就剩主房没法进来,不是藏在这里,郭彻还能放哪里?
冰彻虽惊,却也不动声色地道:“你又知道我会将它放在这房间里?天下何其大,我也可能将他放在别处。”
“想听听昨日那名官员在临死前是怎么说的吗?”男人缺乏温度的声音缓缓将那些话复诵一次,“郭彻说就在他的房间里,要我加派人手过去……”
“你……你将他杀了?”郭彻惊叫一声,脸色-地刷白,气都快喘不过来似的尖声道:“滥杀无辜,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那人听他这么说,只是略感有趣的扬扬眉,“横征暴敛,你害死的人命不比我少啊,郭大少爷。”与他谈王法,?呵,未免笑掉旁人大牙了!声音陡地一冷,“说吧,你不说的话,我保证你绝对横尸当场。”
天啊!冰彻绝望的闭闭眼,男人根本不在乎多杀一人啊!而他又怎知明明已加派人手守在四周,为何竟还让杀手成功闯入?外面的人不知是生是死,他现在呼救的话……
“人全昏了,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那人又淡淡提醒。
怎么可能?他派的全是骁勇之士,怎么会……
“罢了!”郭彻长叹了一声,“东西就藏在东北处暗林中。”
孰料来人一听,只是又冷笑数声,“你当我这般好骗?我要的是真正的地点!”
暗林何其大,大规模搜寻必定引来官兵,简直是自投罗网。
“我不记得真正的地点。”郭彻含糊其词,“总是在林子里就是……”
“凤头簪呢?”懒得与他废话,男人直接道出启宝的关键,“将凤头簪交出,还有需配合的时辰!”
“那……那与凤头簪无关!”郭彻不死心的想辩解,却被那男人失去耐性的狠狠在背上揣了一脚,“呜……”他想大喊,却被捂住嘴巴只能闷哼一声。
“说!”他没时间再与郭彻耗下去,刀子一晃,已横在郭彻眼睛下方一寸之处,“若惹恼我,我先剜出你一双眼睛,再一片一片将你脸上的肉割下,凌迟至死!”
“我……我说我说!”郭彻知道对方耐性已失,乖乖吐实,“就在那柜子第三个抽屉,里头有个开关,转一下就可以看到了。”
男人一听,果然架着他来到柜子前,腾出一只手拉开抽屉,在里头模索一阵,“在哪里?”
“右边再里头一点,对……再进去一些……”见男人大部分的重心已放在模索开关的那只手上,郭彻见机不可失,立刻用力推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子,往门外边跑边呼救:“救命、救……啊——”
棒救声-然而止,郭彻的身躯只是直挺挺往门内一倒,一柄利刃赫然插在他的月复间,“你……”他瞪着大刺刺走入门内的家伙,不敢置信的再将瞠大,“原来是你……原来……呜!”
不知身后男人做了什么,但见身前男人一点头,郭彻插在月复部的刀子因他抬脚用力一踏而刺得更深。
冰彻双眸因为疼痛而暴凸,欲喊出口的名字再口角化作一丝鲜血流下,惨白的面容扭曲了几下,手指更用力再大腿处抓了一阵后,随即没了气息。
“真的死了?”在房内的男人只是挑了挑眉,旋即踩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在郭彻尸体前,停下,“算了,先拿东西要紧。”
他朝门内的人努努嘴,那人立刻会意的把郭彻的尸首拖进房内,再将门掩上。
待他回身,就听男人低低的怒吼一声——“不见了!”怎么可能?
他又努力在里面探了探,却仍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但他很快恢复冷静,朝身后的男人道:“外面的仆役很快就会发现,我先走了,你留在这里将一切恢复原状。”
绑者听令出去,男人又瞥了躺在地上的郭彻一眼,随即不带任何表情飞身而出,一个时辰后,郭府内骇人听闻的命案立刻传遍整座许昌城,而凶手则因为逃避不及而被顺利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