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墙重院,时闻有啼莺到。绣被掩余寒,画幕明新晓。朱槛连空阔,飞絮无多少。径莎平,池水渺。日长风静,花影闲相照。
长平王李崇义乐悠悠地在宫内的长廊中缓步而行,一边看着两边的风景,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四周的宫女太监们战战兢兢地尽量闪落开来,免得被这十六殿下看着。
对李崇义这个混世小魔王而言,心情大好和心情大不好是同样的危险,有着这样的共识,宫人们举凡长平王常走的路线都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能绕就绕的。象现下,若小王爷一时兴起,随便抓个人来玩什么官兵捉强盗的游戏,岂不是连小命儿都会玩没?什么,小阿子游戏会有什么?爷,您自个试试不就得了!
“崇义,今天好像很高兴嘛!”一个声音幽恻恻地在十六殿边响起。
“哇!!”崇义惊叫了一声,跳了半人多高,一把抱住身旁的廊柱。惊魂未定的他四下张望,却见身后立着一个俊朗却稍嫌阴沉的少年。吁——,崇义手捂心口,跳回地面。“九哥——吓人玩儿吗?下次可不可以麻烦你出场不要出得那么突然好不好,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咧,你忍心见你活泼可爱,聪明绝世,风流倜傥的爱弟因为惊吓过度而过早夭折吗?”
“哼!你有那么好?”九殿下长安王李崇德乜着眼睛看了看他,一脸不屑道:“不过尔尔!若真能将你吓死,倒真是为宫中除了一害。”
“什么?呸、呸、呸!”一声怪叫,崇义冲到崇德面前,“你再说遍瞧瞧!”伸手要揪崇德的衣领,却因太高不方便而作罢。
推开崇义乱舞的手,崇德冷冷地说:“我不过好奇蔫了多日的小十六怎么会突然活泼起来了,莫不是父皇又准你搬回雪樱阁了?”
怔了一下,崇义的手放了下来,眉尖一蹙道:“唉,哪有此等好事。只怕父皇再不会许我抱着母妃的了。”眼珠一转,崇义突然笑了起来:“九哥,你说我不如去劝母妃与我一起私奔可好?”
崇德呆了一呆,怒道:“你浑说些什么?樱妃娘娘岂是你一个小毛孩子可匹配的!”
“嘿嘿嘿——”崇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又上当了不是——”崇德一愣,不明白崇义在说什么。
炳哈一笑,崇义转身跑开去,未几,风中远远地传来他清脆的声音。“九哥,别说我不知会你,四哥那儿现下有好玩的事儿,若感兴趣,便去紫辰宫!”
苦笑一声,崇德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我可没你那么多恶趣味。你呀,同是樱妃的孩子,怎么就差那么远呢?”眼中寒光一闪,手抚上了胸前,胸前,一块明润的赤玉在阳光下发出莹莹的光芒。崇德的脸却更阴沉了。
懊、好可怕。九殿下的身边似乎都可以结冰了。爆人们被崇德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寒意吓得连连后退。望着崇德离去的背影,许多老宫人纷纷摇头叹息:“唉,原来是多么漂亮可爱的孩子呀,怎么现在竟成这样了……可惜喔……”
扒呵——,今日宫中的雀儿叫得似乎格外的欢呢!崇义心情大好。正午的阳光洒在偌大的御花园内,映着绿叶红香显得分外的明媚。啊,时间过得好快,已经午时了!
崇义模模瘪瘪的小肚子微叹了一口气。既是要悄悄地去紫辰宫看四哥的热闹,自是不能回樱雾轩用膳的了,四哥么,自是更不会乐意请自个儿用膳的。从清晨被四哥拖出来就未进食,好饿啊0饿!!”崇义加快了脚步,脸上却浮起了一丝浅笑,“唉,四哥,你怎么老要拖累我呢?不过既拖累了,我逗你玩玩儿,不致过分了吧!”
紫辰宫内,一片沉寂,仿佛没有半点人迹。崇义施施然踱了进去,直入内殿。看来四哥这个急性子已经把宫女太监们都遣开了,崇义的笑容益发灿烂起来。“这个笨四哥,宫门外好歹也要派个人守守门,把把风吧,好在是我,若别宫的什么闲杂人等闯了进来可如何是好。”
他却不知,这宫门外虽有人守着,但远远的一见十六殿下来了,早吓得躲在了一旁互抱着发抖,怎敢上前拦阻,又苦于太子严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是以只能守在外面干干着急罢了。
暖风袭来,吹起寝殿外垂落的层层纱幕,荡起阵阵轻波。殿门侧放着一张小桌,桌上列着四只精美小盘,盘中各放碧玉酥、松蓉鹅油卷、玫瑰水晶包和千雪芙蓉糕,红绿橙白,搁在一块儿甚是好看。
崇义两眼发亮,急急坐于桌前锦垫上,伸手就取了一块碧玉酥塞入口中。唔唔——还是热的,好吃!崇义的眼泪都快落下了,不容易啊,饿了半日,总算有可口的东西可吃了,还是最爱的甜点!!吃太快,要噎住了!
“摩、摩诃勒——”顿觉眼前人影一闪,一只薄玉碗落在了桌上。崇义双目圆睁,盯着桌子,仿佛桌上立时长出了花来。“从哪里变出来的??”对着空荡荡的四周,崇义不禁好奇地问。
沉默了一会,一缕轻微的声音钻入崇义耳中:“渴,备着。”
崇义笑了起来道:“你是怕我吃点心会渴,所以特地从膳房中拿过来以备我所需的?”
“是!”回答清晰而果断。“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一人就可以了,你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
“唉,怪人!”崇义摇了摇头,捧起了面前的玉碗,好香啊!崇义满意得闭上了眼睛,举起了碗,甚至没有注意到殿内空气中的异常波动。一股气流迎面而来,崇义猛地睁开眼睛,却见一个白色人影向自己直扑过来。哎呀!崇义手举玉碗,飞快地闪身。好险好险,崇义惊魂未定地拍拍自己的心口。
“桂元!别元!!”声声呼唤竟在自己身后。崇义转过身。
啊——
木然地看着自己手中洒了泰半的碗,一身汁水的崇义扯出了一个极难看的“笑容”,对着面前惊讶万分的人柔柔地唤了声:“四哥,想吃桂圆么?”
崇恩头皮发麻,盯着面前仙子样貌魔鬼心肠的幼弟。
“喏,新鲜温热的桂圆莲子八宝羹……还剩半碗……”
“啊——嗯——你来干什么?!”崇恩拎起了眼前突然闯入的小表。
崇义眼珠儿转了转,甜甜地笑开了。“听说四哥最近想吃桂圆啊!特此吩咐御膳房做了,给你送过来了!”
“胡闹!”崇恩皱起了眉头。“啊,莫不是我会错意了?四哥爱吃的桂圆不是这个?”崇义眼睛眨了眨,眼波却扫向缩在殿角的白衣人。“噫,这不是新科的状元郎么?怎么把外衣月兑了呢?现下虽是秋季,却也是易受风寒的呢。啊,或是刚刚在承德殿上昏过去,四哥差人帮你除了外衣好上榻休息吧!四哥呀,你怎么好让杜状元只着中衣在殿中乱走,万一冻着了他这样的美人儿,我可是会不依的!”
听着面前的少年似真似假,风轻云淡般的言语,杜景之双手紧紧拽着半敞的衣襟,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刚刚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被那个“黄公子”压在身下,发髻被散开,鞋袜亦被除去,衣上衣服也不见了大半,所余之物仅可蔽体。当下奋力将他推开,跳下榻就跑,跑至殿外却见到一个漂亮的半大小阿儿口含糕点,手捧玉碗立在门口。将将闪开,才要出去,却又想起自己无冠无履,敞衣露怀,如此出去被人瞧见了岂不斯文扫地,颜面尽失。又急又苦,不觉落下泪来。
“呀呀呀——美人儿莫哭!”崇义一见景之落泪,当下也有些心痛,毕竟美人儿落泪总是会让人不舍的,“罢了罢了,若是我四哥惹恼了你,我代他陪罪便是,你莫再哭了!”
杜景之听了,奇道:“他惹恼了我,为何你要陪罪?”
崇义叹道:“他是我四哥,长兄有错,幼弟代之,这是一;他是当今太子,日后必登大宝,君有罪,臣弟代之,此为二。是以四哥惹你恼了,我得代其陪罪,而你也莫要恼他,他日你也必要听之任之的。”
听了崇义的话,杜景之渐渐反应过来,原来刚刚在殿上没有听错,这眼前抱胸而立的“黄公子”正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子,皇四子李崇恩。不觉心下懊恼,泪水不住落下来。
“唉——我最烦见人哭了。四哥,我先走一步,下次再来找你。”崇义摇摇头,将手上玉碗放回桌上,转身走出殿外,只是甫一出去,却又悄悄转身,将耳伏于门外,凝神倾听。
殿内,崇恩见崇义走了,不觉大松一口气,连忙奔向景之道:“桂元你莫再哭了好不好,见你落泪,我的心都要碎了。”
景之听了,不觉更加气苦道:“殿下何出此言,景之一介布衣,出身寒微,本就不值殿下劳心,殿下一直苦苦相缠,莫不是存心拿景之开心,戏弄于我。”
“不是、不是——”崇恩连忙否认:“上天可鉴,我李崇恩对桂元之心可昭日月,断无戏弄之意!”
听得此言,景之不觉红了脸道:“哪个要你说这些,景之虽不才,断不能任殿下如此胡言乱语的。臣又非女子,殿下万不可再兴此念。”
崇恩听了,不觉心中不快道:“管你男子女子,既是我属意的,断不能让你跑了。如今你已入得朝堂,总是我的臣子,若从了我,日后封王拜相,辅佐朝政,你我二人又可朝夕相对,岂不更好。”
景之急怒之下,不觉又落下泪来:“殿下为何不断此念,如此有悖伦常之事,殿下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来羞辱于臣下,难道这就是殿下爱景之之心么?”
崇恩默然半晌,忽然转身入内,景之正讶异间,却见崇恩将自己的身物取出,开始一件件为自己穿上。
景之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对崇恩说:“殿下,这些事,臣自己来就可以了,怎可劳动您亲自动手!”
崇恩却不理,直将景之的衣服理好。抬头望向景之时,见景之满面通红,眼角泪痕未干,容姿清丽,如荷映碧波,日映朝霞,不觉心中大动,一把搂过景之,俯身吻下。
景之大骇,极力推阻。怎耐气力实在差了崇恩太多,又顾忌着崇恩太子的身份,不敢用力太大,只得又羞又恼地接受了崇恩的热吻。
崇恩得尝景之的樱唇,不觉意醉神驰,见景之身体放软了,竟把舌尖直伸入他的檀口中。
景之从小到大,从未近过,又怎受过如此挑逗。崇恩舌尖过处,酥麻之感袭过景之周身,身体的气力一下消失无踪,随着二人唇舌相缠,气息渐乱,景之口中不觉发出申吟,忽闻耳中yim靡之声响起,景之恍如从梦中惊醒,当下猛地推开崇恩,直向殿外跑去。
崇恩也不拦阻,只伸舌舌忝了舌忝嘴角,露出心满意足之色。望着景之惶急离去的背影,崇恩不禁笑了起来,自语道:“桂元啊别元,你能逃到哪里去呢?真想不到,我竟找到了一个宝啊!”
直起身,崇义伸了伸腰,脸上依旧挂着恶魔般的笑容。呵呵,果然猜得没错埃眼珠转一转,崇义开心地笑出了声。刚刚殿上似乎听见四哥向父皇提出要这个杜“桂圆”当太子太傅……,回去跟母妃说说去,不过是一个二品的官儿,若真成了太傅,岂不变成了四哥的师傅,师傅耶!!
崇义笑得子诩快合不拢了,天哪,太有意思了,这么好玩的事情自己怎么能少了一份呢?哼着小曲,崇义出了紫辰宫。唉,好可惜,那么个少见的美人儿,不过,跟母妃比,还是差得远了啦。
懊想吃一口桂圆莲子八宝羹噢,刚才都还没吃到——,崇义不觉咽了一口唾沫。
不远处,跌跌撞撞在御花园奔走的杜景之突觉一阵寒意直上心头,不觉打了个寒噤。敝呵,才入九月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