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务会议刚结束,琴绮萝的肾上腺素高居不下,要不是伍少泉拦得快,她可能就差点冲动的一把掐死创意部的晴南,然后踩著她的风火轮杀到印刷厂,把那阳奉阴违的合作厂商肢解。
“晴南,先帮我找出印刷厂的电话。”她咬牙切齿的道。
“2633-1234。”他赶紧默背出声。
撇下他,她宛若狂风扫落叶的回到办公室,抓起电话拨号,手指敲著桌面咚咚作响。“嘟嘟……”等待消磨著她的耐心。
“喂,哪位?”一道低哑的男声传来。
一听到有人应声,琴绮罗马上劈哩啪拉的长串大骂,“我是波姆罗杰的琴绮萝,陈先生,你怎么可以擅自更改看大样的时间?跟你敲定进度的人是我,这份海报的输出我上礼拜就已经交给你了,昨天该看的大样为什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还有你的员工也真是天才外加奇葩,搞不清楚先后顺序也该知道如何排列组合——”
电话那端的梁翔正专心的审看阿俊送来的工地设计图,突然被这宛若雷鸣似的轰炸迅速驱赶掉所有的思绪,耳膜遭受极度震荡,脸沉了,眉更是皱得死紧。
“小姐,请你注意音量。”他的语气透著冰冷。
别爆的琴绮萝浑然不觉冰冷来袭,依然炮火猛烈。
“注意音量?我怕太小声你这耳聋的蠢蛋又会听不清楚——我不管你有什么回扣啊利益的交换,但是我得明确告诉你一点,如果你的印刷厂还想存活下去的话,就乖乖的按照进度给我交出东西,要不然就去喝西、北、风——”她龇牙咧嘴的咆哮。
“你说你是谁?”黝黑的手紧握著话筒,他冷扁著声问。
惫敢问她是谁?这家伙是活得不耐烦了!“我是波姆罗杰的琴、绮、萝。”
“有什么事?”他极度不悦,然而实事求是的他还是决定问清楚该受死的人是谁,基于什么原因。
“你还敢问我有什么事?!我告诉你,今天下午两点钟前,你最好把大样送到公司来,要不然,我一定把你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这个不知打哪杀出的疯女人竟然想把他挫骨扬灰,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该把对方挫骨扬灰的人是他才对吧!梁翔凝著脸,眉已经竖成了山状。
“这里没有大样。”他恼火的说。
“你还想装死,要不是因为贵印刷厂的疏忽,我也不需要一早上班就得处理这种狗屁倒灶的琐碎事情——”
用著所剩无几的耐心,他冷沉著声道:“小姐,我这里是国翔建设公司的内湖工务所,我不知道我几时承接了贵公司的印刷业务,也不知道什么大样、输出。”
等等,他说什么所?“你说你哪里?”
“国翔建设公司的内湖工、务,所。”他铿锵有力的重复一遍,随即把电话挂上。
堡务所?她不是打给印刷厂吗?前一秒还气焰高张,后一秒琴绮萝已经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收尾。风火轮没了火怎么转动?
“-,挂我电话!没礼貌的家伙。”她瞪著嘟嘟作响的电话,表面佯装平静,其实心虚得不得了,却还是虚张声势的训了对方一句。
伍少泉挂在面前的屏风上,把她的暴怒看在眼底,瑟缩著不知该怎么平息她的怒气,“小阿姨,你、你要不要先息怒?”他陪笑道。
丙不其然,一记白眼飞快的落向他,让他马上噤声。
他这小阿姨的确盛气凌人,打错电话还敢说他人不是,普天之下只有她干得出来。
“干么,臭总监?”余火烧向伍少泉。
“啧啧,一早就发火,当心老化。”
“废话少说,客户急著要一份Cue表资料,你别烦我。”琴绮萝故作忙碌的把资料送上传真机,企图掩饰刚刚的窘况,“我想我上辈子可能是四川赶尸队的,成天没日没夜的赶。”
“别这样说,当这里是殡仪馆啊!你企画案写得怎样?”
“放心,onschedule,一切都在掌握中,有什么问题Wen也会给意见,还是你闲来无事,想下海试试你未老的宝刀,我可以把整队的尸体交给你。”她瞅了他一眼。
“谁说我老了?”他看了回去,“自己的尸队自己赶。”
“拜托,总监,我可不可以不加入你们的赶尸队?”刚从洗手间解放归来的Wen赶紧撇清。
“不行。”伍少泉与琴绮萝这对姨甥异口同声的说。
“讲正事,绮萝,下个礼拜……”
琴绮萝马上扬手掩住伍少泉的嘴巴,“等等,我还有一通电话要打,外发Art设计的图稿连狗屁都下如,等我料理完他们再来跟你闲话家常——”她用力的按下号码,差点把电话戳出八个大洞。
趁著等待的空档,她赏了伍少泉一记青天霹雳。
“差点忘记告诉你,早上我把你车头灯撞坏了,记得送去修理。”
“为什么,那是我的车——”他哀鸣一声,只差没哭爹喊娘的。
“为了抢停车位。哎哟,走开啦,我要讲电话了。”她一脚把嚷叫的伍少泉踹开,准备火力全开的对付即将接电话的家伙。
“喂?”来人应声。
“我收到你的Mail了,修明大设计师,我必须很坦白的告诉你,你的设计走向跟当初我所Brief给你的重点根本八竿子打不著,怎么,我的圆台语双声带还无法让你清楚这次设计的方向吗?我明白你有你所谓的设计风格,但是客户想要的东西你完全没有做到,如果这是你所谓的高超设计功力,恕我琴绮萝实在难以苟同——”她骂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这颗洲际飞弹从波姆罗杰一路打了过去,一旁的伍少泉只得拚命为电话那端的受灾户猛念佛号超渡,顺道哀悼他的爱车小老婆。
靶觉一阵熟悉异常的火气从话筒轰烧到他脸颊,梁翔捺著性子沉声问道:“哪位?”
“我是波姆罗杰的琴绮萝,如果你以为靠关系就可以接到我们公司的工作,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下辈子吧——”
又是那个叫琴绮萝的无礼女子!罢才打错电话,现在还是打错电话。女人……上帝的错误。
梁翔恼怒工作接连被干扰,决定回击。
“你确定你是波姆罗杰,而不是泼妇骂街?”他语气里满是轻蔑。
“什么泼妇骂街?!”琴绮萝的声音顿时扬高两个八度。
“若不是真遇到,打死我都不相信我这么欠骂,连著两回都接到你打来的电话,扎扎实实的听你两顿骂。我再重复一次,我这里是工、务、所。”说完,他再次挂上她的电话。
“这、这家伙也挂我电话——”一股气轰得琴绮萝毛发顿时直竖。
“小阿……-,绮萝,你好像两次都打错电话。”伍少泉尴尬的提醒。
“怎么可能?臭总监,你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提醒我——”她反过来指责他+
她的脸涨得火红,气呼呼地想杀人,看到这情况,有脑子的人都会选择回避。
“-,我要出去拜访客户,长话短说,下个礼拜国翔建设公司有一场比稿,你跟创意这边琢磨琢磨,好好加油。”伍少泉不敢多待一秒钟,赶紧脚底抹油开溜,至于爱车小老婆,就当它死过一回好了。
半晌,琴绮萝回过神,“什么,又要比稿?臭总监,死阿泉——”
Wen脸上撇过诧异,死阿泉?这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么称呼老板的,难不成谣言是真的,两人确有暧昧?
坐在工务所里,梁翔的臭脸色老半天才恢复。
早上遇上一个不会停车的怪女人,让他手心到现在还灼烫,现在又平白无故被一个女人骂得耳膜发疼,连带的把他工作的情绪全破坏了。
波姆罗杰,全国前十大广告公司的波姆罗杰?他因此而又想到注定错过的梦想,心一烦,索性放下层叠的图稿,往外头走去。
“-,图都看完了?”到外头偷懒买了凉水走来的阿俊,一脸诧异。
他可是扔了一大叠图稿绊住小老板,才得以悠闲走出工地,兜兜晃晃,别说他都已经看完了,那天才非他莫属。
“带著图到前面工地看看。”梁翔随口说,戴上工程帽,便往工人群聚忙碌之处走去。
阿俊丈二金刚模不著头绪,搁下饮料罐,随手抓起一张图稿,赶紧跟著走去。
依他看,这个小老板有点古怪,好几次偷窥到独自留在工务所里的他,总是打著眉结面色凝重,什么公文、合约、图稿,在他眼中都是罪人,活像是要把这些东西看出窟窿。
一走到太阳下,偶尔帮工人干干粗活,跟著大家调笑来咒骂去的还有几分人性,皮肤晒得比他阿俊惫像工地的一份子,个性随和得活像是另一个人。
当真是好日子过得不耐烦,兴起当工头的念头?拜托,还是别来抢他饭碗了。
在阿俊打量嘀咕的当下,只见粱翔身手灵活的上了鹰架,监看著进度,阿俊跋紧走了上去,像哈巴狗似的听著梁翔的指示,拚命点头应声。
蚌尔梁翔往下一瞟,只见有个家伙在钢筋条下来回的穿梭,他连忙粗鄙异常的大嚷,“阿德,他妈的,你没戴工程帽为什么在下面走来走去,逛哪门子的大街,你当你脑袋是钻石啊,你老婆还大著肚子——他妈的你这浑小子……”
在工地最重要的是安全,一个不小心头破血流不打紧,送了命才冤枉,这里的工人都是家中的经济支柱,不能倒下的。
梁翔深知这严重性,对于不遵守安全规定的人特别不留情,非骂得让对方难堪不可,好记取教训。
只见阿德像过街老鼠似的仓皇离开现场,找到遗落的工程帽戴上,这才小心翼翼的回到工地,忙不迭的傻笑赔罪。
“靠……”粱翔左手使狠的掐掐喉咙,满脸不悦的低骂。
“阿翔,你火气大喔,青草茶多喝一点。”一名工人说。
“你留著自己喝吧!有空跟我抬杠,还不加坑诏作,工程延误就抓你去卖。”
“我?我一个大老粗能卖到什么好价钱?要不你跟老板说,我卖给他好了。”话落,一阵邪笑四起。
堡地的男人都是有女乃便是娘的大老粗,只要来点颜色的话题,就会疯狂的忘记工作,管他钢筋水泥、管线配置,口哨吹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还乐此不疲,很人性的直率。
梁翔看看手表,今天既然无心看工程,索性提早回公司,总公司的办公桌上还有成堆的公文等著他。
“我先走了,你们自己工作小心。”
“知啦!”
下了鹰架走回工务所,阿俊虽觉得莫名其妙,还是亦步亦趋的跟著,粱翔头也不回的说:“那些图我还没看完,明天再看。”
“好,我知道。”他必恭必敬的回答,心中带著窃笑。
明天看,行,要后天看也行,想看多久,通通都行,不要影响他模鱼就好。
似是突然想起,梁翔问:“阿俊,工地常常会接到打错的电话吗?”
“打错的电话?”他一睑纳闷。
梁翔脸上闪过一丝异常神色,“算了,没事,我回公司。”他又恢复一派阴沉。
他打了通电话,“沈秘书,今天请司机提早一小时来接我。”顿了须臾,他像想起什么的问:“对了,沈秘书,下礼拜参加专案广告比稿的名单是不是包括波姆罗杰?”
“波姆罗杰?”电话那端沈秘书思索了下,“是的,有这家广告公司。”
“好,我知道了。”
梁翔思忖,波姆罗杰的琴绮萝,最好来比稿的人不是你,要不然看我怎么回报!他嘴角浮现冷笑。
拿著钥匙,高大的身子坐进二手老车,他低调的离开。也由于他的低调,全工地只有阿俊知道他的身分。
阿俊抓抓头,看著小老板离去的背影,有时候他真害怕小老板突然看著他瞎问一通,他只想讨个工地的活做安稳的生活,其他,他什么也不想。
其实怀才不遇也没什么不好的,出头鸟不是每个人都当得起,老婆跑就跑了,现在安稳就是他的人生希望。
他转身要走回工务所,后头传来呼唤。
“喂,喂,大——”对方一副欣喜的口吻。
阿俊必头一看,一个妖娆的妇人朝他挥手。水喔,那身桃红的衣服,比猴还要艳丽,涂满胭脂的脸,真可谓——红光满面。
“我?”他纳闷的指著自己。
“是啊,大-,就是你。”她一脸娇笑。
“什么事?”他搓著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刚刚那个开车的男人是你们工地的工人ㄏㄡ?”她眼神发亮。
“是啊!”装傻答是,这是阿俊边用的伎俩。
“大-,那个小男人他好帅,叫什么名字?住哪里?他待会还回工地吗?”妇人脸颊酡红,手还揪著衣摆。
不会吧!这个当妈的人还妄想他们的小老板,拜托,那么幼齿的老板,亏她也吃得下去?
“走了,辞职了,你没希望了。”他忍著吐意匆匆打发她。
什么打错的电话,这个工地最多的是上门询问小老板身家背景的莺莺燕燕,打错的电话他阿俊倒是一通也没接过。
一如往常,尊贵的黑色房车准确的在国翔建设大楼前停下,等候的沈秘书上前打开后座车门。
穿著手工皮鞋的脚跨出了房车,视线往上,深色的手工订制西服映入眼帘,一个挺拔的身影伫立在现代化的大楼门口。
“总经理,富琰开发的东娜小姐找了你三天……”未竟之语,他正等著主子裁决。
“甭理她,任何不相干的人都这样处置。”梁翔冷冽如冰道。
凛然的姿态,王者的气息,没有时间顾忌旁人的侧目,梁翔定向专属电梯,准备直往领导核心的办公室。
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外头还没停稳的计程车冲下一名女子,手上满满的东西七零八落,只见她用著惊人的速度,直往大厅的电梯奔来。
“等等——”宏亮的声音一嚷,娇小的身形硬是钻了进来,“呼——千钧一发。”她随即朝著外头嚷,“晴南、Wen,你们两个动作快点好不好——”
梁翔同沈秘书看了她一眼,发现这女子神经很大条,浑然无视于外头专属电梯的标示。
只见她身著粉紫色七分袖衬衫、深色窄裙,脚蹬黑色低跟凉鞋,豪气干云的一脚抵住电梯门,一手死勾著家当,勉强伸出小指按著电梯的开门钮,还不忘用著小拘式的吐气法顺气。
“小姐,这是专用电梯。”沈秘书抢在老板变脸前开口。
沈秘书是基于好心,他们家总经理性格严谨寡言,况且他正准备主持今天的比稿,只要有稍稍的延误,总经理的脸色就会冻结成冰,让大家颤抖一天,所以少惹火他为妙。
“这电梯有限层停靠吗?”琴绮萝冷不防撇过视线问。
匆匆一瞥,那没吭声的男人看来称得上是极品的等级,只是,让人感觉宛如冬天屋檐上的串串冰凌,尖锐、低温。
抿著嘴的下颚,她觉得有些眼熟……
“没有。”沈秘书答。
“ㄏㄡ-,那就对了啦!既然没有限定,一样都是要往上,为什么不可以一起搭,节省电源。”琴绮萝又大叫一声,“快一点,晴南!”
只见外头姗姗来迟的两人,扛著超大的Board板,十分艰困的赶上了电梯。
一时间,电梯里的空间都被Board板跟投影机、笔记电完全的占据。
“我的大小姐,你家哪吒的风火轮速度实在惊人,可是我们两个只是凡夫俗子,请体谅。”Wen还在喘气。
琴绮萝略侧著身,把身上七零八落的家伙全往梁翔跟沈秘书身上塞去,“对、对不起,先帮我拿著一下,我按一下楼层。”她转身问:“几楼?”
梁翔僵苦俊脸猛吸口气,满脸不悦的捧著被强行塞来的东西,一旁的沈秘书惶恐万分,却因自身难保而无法救援老总。
“八、八楼……”沈秘书哽咽的说。
“绮萝,总监人呢?”晴南问。
“我让他先来报到,抢个风水绝佳的好位子,今天的比稿才会万无一失。”琴绮萝月兑下高跟鞋,揉揉发疼的脚踝。
“应该没问题的,有了万全的准备,我相信国翔这个案子不会出错的。”Wen安定著三人发喘的情绪。
“你们是哪家广告公司?今天有提案会议?”梁翔突然好声的问。
一旁的沈秘书打了一记冷颤。
蹲著的琴绮萝仰头一看,还是只瞧见他的下颚。
“波姆罗杰。”晴南回答。
梁翔嘴角闪过阴冷的笑,体内的恶魔浑身乱窜,又是波姆罗杰……
当的一声,比稿地点的七楼已经到了,“绮萝,走吧!”Wen喊著。
“多谢两位喽!”扬著一抹美丽的笑容,琴绮萝接过方才丢到人家身上的东西,踩著雷霆万钧的步伐出了电梯。
“总经理……”沈秘书委屈的看著上司翻黑的脸色,双手猛抖。
原来她就是琴绮萝,他,牢牢记住了。
梁翔淡淡的扬起手臂阻止了沈秘书的说话,“待会帮忙仔细听听他们的提案内容。”他内敛式的咬牙切齿说。
“是。”
咦?不过他突然想到,那个胆识过人的琴绮萝似乎有几分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