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亚桦保证会留下来之后,澄澄才愿意坐着女圭女圭车去上学。
再开门,原来是裴书哲不放心,特地过来看看。
“昨天晚上还好吧?司炜有没有为难你?”
“还好,不过我是不是得罪过他?他一开始对我的态度不太友善。”严司炜刻薄的话让余亚桦余悸犹存。
“不是你的因素,司炜对任何人都是这副态度。自从警方通知他去认尸之后,他就变得更难以亲近了。这也难怪!任谁都想不到善良的书婷竟然会……你别理他!”
余亚桦十分不舍,她一定要尽力抚平严司炜心中的伤痕。
看余亚桦陷入沉思,裴书哲担忧的问:
“亚桦,你真的要继续待下去吗?”
“当然是真的。”
“我知道你疼澄澄,我也很感激你对澄澄的付出,但是严家现在就只有他们父子两个,我担心……”
“我会照顾自己的。”
“可是……”裴书哲总觉得不妥。
“澄澄现在完全依赖着我,所以只有我留下来照顾他,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见裴书哲仍然摇头,余亚桦继续下一帖猛药,“我相信书婷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同意我的作法。”
“唉!就依你吧。”裴书哲突然想起,“那事务所里的事怎么办?”
“我想退出。”
“什么!?好不容易考到建筑师执照,你手上又接了那么多件大案子,居然要全部放弃!?”
“我希望能够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事实上,企管系毕业的她也不可能滥竽充数去完成余亚桦留下的Case。
“这……”余亚桦虽然一向任性,却始终热爱建筑,再说他自己也有多件工程在进行,实在分身乏术。
看到他犹豫不决,余亚桦拉着裴书哲的手,噘起嘴来撒娇:
“拜托啦!我知道你一定扛得下来的,顶多累个一阵子,想想看只要你一个人累个几天几夜,就可以换来澄澄重新寻回愉快的生活,多划算!”
认识多年了,余亚桦从来没有现出这般女儿娇态,裴书哲无奈屈服。
“好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他伸手捏捏余亚桦小巧的鼻子,“你喔!苞书婷一样,就吃定我心软!”
余亚桦俏皮的吐吐舌头,“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事情解决了,裴书哲心情开朗许多,眨着眼睛暧昧的说:
“说真的,亚桦,你坚持要帮忙照顾澄澄,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不定你其实是暗恋我,才故意从我外甥那边着手,好让我对你心生感激,进而以身相许?不行喔!我可是很难追的。”说完还故意用手肘顶她一下。
“拜托!”他是她亲大哥耶!余亚桦搓搓手臂上纷纷冒出的鸡皮疙瘩,“裴先生,你没看到我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吗?”
裴书哲仔细端详,“有呀!你的眼睛的确蛮漂亮的,眼睫毛又长又翘。问这个干嘛?”
“既然我的眼睛没有去糊到蛤仔肉,怎么会看中你?”
“你!”被拐弯抹角的挖苦,裴书哲作势要卷起袖子,余亚桦见状赶紧逃跑,两人就在客厅里追逐笑闹。
而这一切全落入刚踏进家门的严司炜眼中。
“两位好兴致。”冰冷的话里不带一丝温度。
在一片死寂中,严司炜冷冷的对裴书哲下了逐客令。
“你还有事吗?”
“没事了。”真倒霉!怎么接连两天捋到虎须!
裴书哲以眼神询问,余亚桦微笑摇头,表示自己有办法应付。
“那我先走了。”唉!接连两天落荒而逃,真是有辱形象!
裴书哲走后,严司炜扬起眉毛,等待余亚桦的解释。
知道他在暴怒边缘,余亚桦硬着头皮走向前去,双手颤抖的轻轻拉着严司炜的衣襟,低下头来小声的忏悔。
“对不起!书哲来看我,我们就玩了一下……”
她抬头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反应——疲惫的黑眸里满布血丝,他昨天晚上又没睡好了吗?听说他每天晚上都苦苦等待书婷的魂魄归来,因此强迫自己必须保持清醒。他的自虐让她无比心疼!
余亚桦的眼神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深深的触动了严司炜的心弦。他的眉头紧蹙,探究的望进眼前的清澈眸子,这样的眼神让他想起书婷!
明明是两张截然不同的面貌,眼睛里却散发出相同的光芒,为什么?
严司炜甩甩头,企图理清自己错乱的感觉,但先前喝下过多的酒似已产生效用,正逐渐侵蚀、麻痹他的意识。
余亚桦闻到从他身上传来浓烈的酒味,担心的问:“你怎么了?”
司炜从来不在上班时间喝酒的,而且中午刚过,他怎么会突然丢下工作回家?
就连她眼里的担忧都跟书婷一模一样!难道这是一场梦?书婷终于愿意回来看他了,这段时间以来不眠不休的等待总算有了代价……
“书婷,你终于回来了!”严司炜用力的紧抱着她。
这次的梦好真实,真实到让他能够确切的感受到书婷的存在,而不是只能拥抱住空气。他宁愿沉醉在这样的梦里,永远都不醒来!
望着近在咫尺的红滟双唇,他一手固定住她的脑后,低头便吻住她。
原本只是试探性的轻触,在尝到她嘴里的芳香之后,严司帏大胆的伸出舌头与余亚桦的丁香小舌纠缠。
“喔!书婷,我的书婷!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的好苦!”
他话里的哽咽,让余亚桦按下解释的冲动。让他以为这是一场梦也好,这样她才能够堂而皇之的用书婷的身份来安慰他。
天哪!请纵容她小小的私心,等到司炜酒醒,她会心甘情愿的回复到余亚桦的身份。就让他们拥有这短暂的放纵,当作最后的告别;让她摔然的离去,能够留下些许的回忆。
余亚桦绝望的回应他的索求,将心里所有的遗憾与难舍尽情宣泄而出。
仿佛经历一世纪之久,单纯的亲吻已经无法满足两人汹涌而至的,严司炜眼里满是抑不住的,粗哑着声音问:
“可以吗?”
余亚桦含羞低头。
得到鼓励之后,严司炜抱起柔软轻盈的她,走上楼去,沿途两人热切的帮对方除去多余的衣物。
必到他们的主卧房里,他轻轻的把余亚桦放在床上,用手臂撑起他的上身,两个人的下半身则紧紧相贴。
“你还是一样的美!”他用鼻尖逗弄余亚桦秀气的鼻子,丰毅的唇则有一下没一下的吻着她的樱唇。
余亚桦主动献上香吻,最后一次,她要让他终生难忘。
***
激情过后,严司炜沉沉的睡去,嘴角带着一抹满足的笑。
余亚桦贪恋的抚模着严司炜刚毅的脸庞,聆听着他和缓的呼吸声。司炜睡得这么沉,这应该是从自己出事以来,他第一次放松心情,让苦撑的身体真正得到休息吧!
再三的轻吻丈夫的眼睑、嘴唇,余亚桦依依不舍的离开他温暖的怀抱。穿好衣服,她频频回首,凝望床上严司炜酣睡的面孔。
别了,我的爱!祝你有个好梦!
***
傍晚,澄澄才放学进门,就急着找余亚桦,好不容易在厨房找到忙着做饭的她,兴匆匆的喊着:
“妈咪,宝贝回来了!”
抱着一跃而上的小小身体,余亚桦微笑的亲吻他香女敕的脸庞。
“宝贝回来啦!”突然想起澄澄的称呼,余亚桦讶异的问,“澄澄刚刚叫阿姨什么?”
“妈咪呀!”澄澄理所当然的回答,“今天中午睡觉的时候,澄澄做了个梦唷,本来是梦到妈咪的,后来妈咪的脸就变成漂亮阿姨的脸了,所以阿姨就是我的妈咪呀!”
丙然是母子连心!余亚桦感动的紧紧搂着澄澄,“阿姨好高兴喔!”
想起司炜恐怕不能接受,余亚桦小心的叮咛:“可是爸爸会生气喔!所以澄澄在爸爸面前要叫我阿姨,不可以叫妈咪,不然爸爸会很生气的,记住了吗?”
“喔!”小小头颅从余亚桦胸前抬起来,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喊着:“妈咪哭过了,眼睛红红的,像小白兔。”
“没有啊!”余亚桦随手拿起砧板上的洋葱解释着,“是不小心被洋葱熏的。”
事实上从楼上下来之后,她的泪就没停过,怨自己为何陷入这般进退维谷的境地!
澄澄单纯的接受她的说辞,“嗯!澄澄不喜欢洋葱的味道,也不喜欢吃蕃茄!”看到砧板上还有蕃茄,澄澄的小脸苦了起来。
余亚桦摇头,“不行喔!小朋友不能挑食,妈咪煮营养的咖哩饭,好不好?”
澄澄高兴的拍手,“耶!有咖哩饭吃,妈咪煮的咖哩饭最好吃了。”
在澄澄的陪伴下,余亚桦轻轻松松的做完晚餐。
吃饭时严司炜并没有出现,余亚桦虽然有些失望,倒也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就让他睡个够吧!
楼下的欢声笑语不时的传到房里,吵醒了严司炜。金黄色的光晕流泄一地,已经傍晚了?
严司炜霍地坐起,他怎么会睡得这么熟?
他慢慢的回想,想起中午的应酬,太阳穴隐隐作痛,正是狂饮的后果;而后是在客厅里见到裴书哲和余亚桦的嬉笑玩闹,让他不悦。
接下来呢?
严司炜皱着眉,为自己怎么都想不起后来所发生的事而懊恼。耙耙头发,他站起身来。
他居然什么都没穿!
稍早的欢爱记忆一幕幕的回到眼前。理智恢复,他当然不会认为跟自己缱绻的是虚无缥缈的书婷的灵魂。那么——会是谁?
在这间屋子里,在他最后的印象中,惟一出现的是——余亚桦!?
严司炜迅速的掀开被子,床上的斑斑暗红映入眼帘,再一次证明那绝不只是一场春梦而已。难道真的是她?他穿好衣服,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想着余亚桦的动机。
难道,这就是她处心积虑要留下来的最终目的?
可是,如果她觊觎的是严家女主人的位置,那么为什么会悄悄离开?她应该留在床上等他醒来再幽幽泣诉、要他负责的,不是吗?
惫有,为什么他会把余亚桦认成书婷?
有人轻轻的敲门。
“进来。”
余亚桦一开门就看见严司炜眯着眼,一脸的不悦。
“你饿了吗?要不要把晚餐拿上来?”她站在门口怯怯的说。
严司炜扬起眉,“除了晚餐,你就没有别的事要说吗?”
他在怀疑些什么吗?
余亚桦小心翼翼的说:“没事。如果你还不饿,那我就先下去了。”他的冷静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让她慌得只想逃!
严司炜缓缓的走近,挡住她的去路,冷冷的说:“你就那么饥渴,迫切到宁愿冒充别人?”
他知道了!余亚桦的脸立刻变白。无法给他合理的交代,她沉默的等待着他的批判。
严司炜皱眉看着她的不知所措,捺着性子问:
“我没有勉强你,对不对?”
余亚桦抿着唇,不语。
“你从头到尾都知道我把你当成书婷,对不对?”
她依旧是一句话也不说。
得不到任何回答,严司炜愤怒的抓着她的肩膀使力摇蔽。
“那你为什么该死的要装成书婷!?”
面对他的指责,余亚桦什么都不能说,只能低着头流泪。
严司炜粗暴的推开她,余亚桦整个人就跌坐在地上。她除了闷声哭着之外,什么都不肯说,楚楚可怜的样子看来像是受了无限委屈。
严司炜重重的坐在床边,生气的抓着头发。许久,他长叹一声说道:
“你走吧。”
“不!”余亚桦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她匍匐到严司炜跟前,攀着他的膝盖央求:“求求你,我再也不会做出让你生气的事,请让我留下来!”
只要能够继续陪在他们身旁,她不在乎失去自尊!
严司炜脸色凝重的站起来,走到窗边,从玻璃的反映,看到余亚桦仍然跪在地上。
他完全被这个女人弄糊涂了!她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
“给我一个理由。”
余亚桦把握最后一丝机会,战战兢兢地说:“我最后一次跟书婷碰面的时候,她曾经提过要让澄澄当我的干儿子。”
看到严司炜扬起眉未置可否,她必须让他相信她所说的!
余亚桦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是真的很喜欢澄澄这个孩子,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让我留下来代替书婷照顾澄澄。”
在他锐利的审视下,她屏息等待宣判。
饼了好久,严司炜低沉的声音才传来:“你可以留下来。”
余亚桦欣喜万分的道:“谢谢!谢谢你!”
严司炜脸上的寒冰未退,他讥诮的说:“不过,书婷可没有要你替她尽为人妻子的义务吧!以后不准再亵渎我的妻子了。”
亵渎!多么伤人的字眼!她却无法辩驳。
恶毒的话语,将余亚桦的心撕成碎片。她颤巍巍的走到门边,故作坚强的点点头,低声的说:“我知道了。”
瞪视着缓缓关上的门板,严司炜无法理解自己的心软。
他当然不会相信仅仅只为了喜欢澄澄,就可以让她义无反顾、抛下尊严的苦苦哀求着要留下来。难道只因为余亚桦拥有酷似书婷的眼神,就让他狠不下心赶走这个意图不明的女人吗?
严司炜的眼神在望向墙上照片里的书婷时不再狂怒。只有书婷才能占据他的心,其他的人就连片刻停留都是多余!
想起她的笑、她的温柔、她的善良……回忆像巨浪般汹涌而至,严司炜才赫然发现,早在书婷意外死亡之前,他们就很少谈天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书婷不再喋喋不休的缠着他、跟他说白天家里发生的琐事?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很少打电话烦他?
是他在忙于拓展公司业务的时候,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她的接近。在书婷好意想要帮忙时,自己是怎么样告诉她的——
“外面的事你不懂,也不需要懂。你只要照顾好澄澄,让我无后顾之忧就好了!”
老天!是他亲手扼杀了书婷的巧黠活泼,残忍的要她做个唯唯诺诺的应声虫!
在他满足了书婷物质上的需要时,却彻底忽略了她精神方面的需求。
严司暖悲哀的发现,或许死亡对书婷来说,反而是种解月兑,一种能够彻底逃离他的解月兑!
既然他曾经残忍的封闭了书婷,那么他也该封闭自己作为赎罪。今后所有的欢欣愉悦对他而言都是罪过、不该拥有的,只有这样,他才对得起书婷。
***
第二天一早,严司炜一下楼就有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双脚不听使唤的走进餐厅,这才发现桌上留着一份早餐,是他最爱的法国土司以及一壶浓郁的咖啡。
是余亚桦自己争取要留下来的,不是吗?那么他坦然接受她的服务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她以为这样的示好就算是忏悔,那么她就错了!
心里隐约有道声音在笑他的表里不一。经过昨天那一段欺骗,他有十足的理由赶走她,却选择相信她警脚的借口。
他不愿意承认的是,余亚桦的确成功地假扮了书婷,让他尝到只有书婷能够带来的难以言喻快感。但是,那毕竟是不该发生的错。
在他心中,没有人能够取代得了娴淑聪慧的书婷!
倒了杯咖啡,享受浓厚的芳香,焦苦的气味由喉头缓缓流下,满足了他挑剔的味蕾,她煮咖啡的功力可以媲美书婷了。
三两下,严司炜就把盘中的法国土司解决殆尽。由于书婷的好手艺惯坏了他,因而养成他嘴刁的习惯,久而久之,他就鲜少在外面用餐了。
在还没结婚之前,书婷也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娇女,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手好菜?是为了他偶然间埋怨外面的东西吃都吃腻了,她才努力的去上烹饪课吗?
而余亚桦年纪轻轻的,厨艺倒是不凡,做出来的回味也酷似书婷。
严司爆冷哼一声,如果她还打算用食物来取悦他的话,那么她是大错特错!对他而言,书婷是独一无二的,而她余亚桦不过是个厨娘,如此而已!
狈顾陈设一如往常的餐厅,空气中弥漫着相同的气息,恍惚间,严司炜几乎以为书婷还在这个家里、还在他的身边。
书婷……你可知道我想你想的心都痛了!你怎么能够这么残忍的离开!?
余亚桦就这么闯进餐厅,硬生生的撞见伤痛的他。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想抚去他眼里的哀伤,手却在半空中被严司炜粗暴的挥开。
“拿开你的手!”
“我……”他的凶恶让余亚桦有些难堪,“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安慰你。”
“安慰?”严司炜尖酸的说,“你不去做慰安妇真是可惜了!”
在他的眼里看到不屑,余亚桦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茫然的呆立在那里。只怪自己一看到司炜难过,就把他昨天晚上的警告抛到脑后。
“告诉你,除了书婷,我不会再对任何女人动心。昨天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记住,书婷是不容你亵渎的。”又一次的强烈指责后,严司炜高傲的离开,任由神色惨然的余亚桦愣坐在地上。
这就是心痛吗?
她从来没想过要跟死去的自己竞争,也不曾奢望丈夫会像儿子一样毫无芥蒂的接受全新的她再次出现。只是,就连想要默默的待在身边继续照顾他都是奢望吗?
如果自己不曾消失,那么昨天的恩爱就是夫妻间最美好的记忆了,为什么不过是换张脸、换个身份,爱她的丈夫就认不清、辨不出了呢?
悲哀的是,除了逆来顺受,她什么也不能说、不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