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入情甘,疑情沁酸泛咸,忏情令人既苦且辛。
“巧儿,多亏你帮忙,王爷好久好久没有吃得这么尽兴了!”王厨子走进厨房便拉开嗓门说。没瞧见背对著他的巧儿脸上的异样,他勾著连厨子说:“我说老连,这下子你得心服口服了吧!我王厨子才是天下第一名厨!”哈哈哈——
连厨子给了他一拐子,“哼!少在那里揽功!谁不知道今儿个这些膳食全是巧儿做出来的,你得意个啥劲!”
“钦!这徒弟的荣耀,当然是师父的功劳呀!”王厨子揉揉肚子,不平的嚷嚷。
连厨子嗤之以鼻,“徒弟?哼!咱们认识大半辈子啦,我还模不清你的菜路吗?今晚这些个菜式,没有一样有你的风格!说说你教了巧儿些什么?别在这大言不惭地半路认徒弟!”
王厨子脸上涨得通红,不知是酒意还是恼怒,他恨恨的瞪著连厨子,两人互不相让地对峙著。
见场面冷凝,宁巧儿压下心事,婉言劝说:“两位师傅别生气!你们都是天下第一名厨可好?”
“哼!”连厨子由鼻子里重重喷气。
“嗳!”王厨子拉著宁巧儿哇啦哇啦叫著,“你瞧瞧你瞧瞧,这家伙什么态度?分明足恼羞成怒、输不起!”
“我输不起?”连厨子气得胡子都飞得半天高,“我会输不起!?哼!要我对巧儿甘拜下风我肯,偏偏不相信她的厨技是你教出来的!如果你能证明,那我叫你声爷爷都甘愿!”
“啊炳!”王厨子拍掌,“这话可是你说的?”他们从三十年前一起进入王府,就为了谁是第一而争执不休,后来老王爷出游,总带著老连随行,让他很没面子,要是能让老连甘拜下风、喊他一声“爷爷”,余愿足矣!
连厨子不客气的睐睨,“都知道你小气到家了,会肯挖出绝学授徒?哼!我才不信!”沉吟一下,“要是巧儿会做商芝肉,我就相信她是你的徒弟!”商芝肉的作法向来不外传,他就不相信老王会肯挖出这压箱底的独门绝活!
“两位师傅别斗气了,有话好好说!”宁巧儿软言劝著。
王厨子怒火冲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扯著嗓子吼:“老子今天就要你喊爷爷!”一把将宁巧儿拉到角落,叽叽喳喳著。
宁巧儿意会过来,讶异的喊出:“师傅!?”他居然说出商芝肉的秘诀!?
王厨子却不管她,迳自说:“我毫无保留地都教给你啦,去!傍我争口气,让老连瞧瞧!”
宁巧儿愣愣的被他推到灶前,犹不敢相信真的学到了商芝肉的作法。
“老王!你得避著嫌,让巧儿自个儿料理出商芝肉,不能在旁边插手偷教!”
王厨子跟连厨子退到厨房门边,“避嫌就避嫌!老子今天非让你吓掉两颗眼珠子不可!”
连厨子也不肯示弱,“要是巧儿真能做出你王家独门口味的商芝肉,我喊你一声爷爷又何妨!”就赌老王会藏私,说什么也不相信他会毫无保留地把作法都告诉巧儿。
终于学到了商芝肉。宁巧儿回身望了望王厨子,他给她一记鼓励的眼神,深吸口气,宁巧儿强抑著心里满腔的疑问——对老王爷为何会拥有跟她一模一样的明珠缀饰的疑问——此时,她要专心圆梦。
***
宁巧儿先将带皮猪肉洗净,入水氽烫成六分熟。猪肉太热则易老,她仅记王厨子的叮咛。趁热,在猪皮上抹上当年的春蜜,春蜜香、冬蜜甜,要切记!接著调和薄醋,醋味浓则抢鲜,王厨子说。
起了油锅炸肉,这得看各人的本事,无法面授机宜的。王厨子伸长脖子仔细瞧,生怕在这当口毁了。
猪肉带著蜂蜜及醋水,下锅易爆,宁巧儿见油温够了,右手轻轻放下肉块,左手拿著盖子,一阵劈里啪啦,油花四溅,她却不动如山,宛如神圣无畏的女战士。
先前多次尝试,就是没想到肉皮上抹醋蜜哪!知道了这诀窍,接下来容易多了。
她右手握铲淋油,让肉块能均匀炸到,油温不宜过高,她俯身抽掉两根柴薪。
别动肉啊!贬糊!王厨子揣著心低声叮咛,身旁的连厨子嘘他一声,“别吵!”
宁巧儿专心一致,杏眼凝视著锅中肉块,舀油淋下未沾到油的部分,待成微黄才翻面。肉块上的油温会在起锅后让微黄转为金黄,倘若这时贪心炸得黄透,起锅后就会过焦了。
炸肉块时火候不够则不香,火候太过则味焦。她知道王厨子的意思。
是时候了!盛起肉块旋即放入凉鸡汤里泡软,这鸡汤是以老母鸡久煨而成的高汤,煮晚膳时剩下的。肉块离火立即放入凉鸡汤,可以维持韧度口感,并能吸收鸡汤精华。这也是先前她尝试煮商芝肉时没有想到的地方。
趁著肉软切成掌心长厚,太薄太小都会耐不住蒸煮,太厚太大则无法入味!唔,就以你的掌心长度跟厚度为记好了!王厨子刚刚是这么说的。
懊!这丫头著实厉害!王厨子暗暗赞叹,三言两语她就能记得全熟,还能将一大块肉精准地切出一般大小,连丝微的肉末都没剩下!他煮商芝肉煮了几十年了,都还无法完全没有浪费!这丫头在一开始取肉时,就已准确估量到肉块过炸、吸汤后的增减,佩服!
“这里在干什么?怎么围了一大堆人?”老王爷笑嘻嘻的探头问。昙花已经采完,烧尾鱼都过熟还不见巧儿出现,山既不来就他,他来就山又何妨。
“王爷!?”众人大惊,就要行礼。
“别多礼啦!”老王爷嗅嗅,“要煮商芝肉吗?我闻到炸肉的味道哩!”
“是的,巧儿正在煮商芝肉。”王厨子说。
“咦?”老王爷感到讶异,“这是你不传之秘,怎么倒授徒了?”
王厨子瞥了眼连厨子,“能让这老家伙喊我一声爷爷,就算被祖宗们骂,我也甘愿!”
“光凭你三言两语,我不信巧儿就能依样画葫芦!”连厨子还是不肯松口。
“啧啧啧!”连厨子、王厨子两人吵吵闹闹几十年啦,居然在今天要分出高下?老王爷很是惊讶。
灶前背对他的那道青绿人影就是宁巧儿吗?一回府就听到她的许多传言了,听说她忒有骨气,已经跟儿子打得火热了,还坚持待在厨房里工作,这才让他起了好奇心过来厨房瞧瞧,没想到竟会瞧到这场奇景!
“嘘!你们别吵,咱们好生瞧著吧!”老王爷坐在他们为他准备好的椅子上,安适看著宁巧儿俐落的刀法。
在烹调过程中,宁巧儿是全然的专心,专心到没注意周遭的骚动,她切葱成段、切姜成片,烙蛋成皮,煮软商芝、去老茎切指段,将一干材料装入大浅钵,佐以八角配料,入锅大火蒸得熟烂。
商芝味浓,少了尝不出滋味,多了则夺去肉味。她谨记在心。
将肉皮朝下细细排好于深汤碗中,淋入清鸡汤,另起一灶同时火蒸。待商芝味道弥漫整间厨房,盛出浅钵,泽出紫红原汁,淋入肉块上。当清香的南芝汁接触到浓郁的肉块那一刹那,进发出令人欲痴欲狂的顶级香味。
“就是这个味道!”王厨子惊叹,“唯有炸得均匀的肉块、配得恰如其分的佐料,才能激荡出脍炙人口的商芝肉!”这是流传几个朝代、亘古不变的传奇美味啊!
“哼!有没有成功,还得等尝过才知道!”连厨子仍然嘴硬。
“嘘!你们都不许吵了!”老王爷看得津津有味,制止了他们。
在蒸煮过程中,宁巧儿运用她最擅长的刀工,以胡萝卜刻出活灵活现的凤凰装饰盘子,又以红果雕出朝凤的百鸟铺于盘边,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让旁人看了赞叹不已。
终于,鼎里的商芝肉已然蒸煮完成,她将商芝肉扫入装饰好的大盘,烧沸鸡汤,下了蛋皮、香油及些微佐料,浇入盘中,一道商芝肉就此大功告成。
啪啪啪!老王爷率先鼓掌,“好!懊个商芝肉!”
“王爷!?”宁巧儿赶忙转身行礼。“不知王爷驾到,巧儿失礼!”
“哎!无须这么多礼数!看你煮菜像跳舞似的,真是享受!”老王爷指指其他厨子,“改天也数教他们如何优雅煮菜,别一个个跟大老粗一样!”
宁巧儿含蓄微笑,一双眼儿瞄向他的明珠缀饰。该怎么问起呢?
“我尝尝商芝肉道不道地。”老王爷的注意力全让商芝肉给夺了,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肉入嘴,“嗯——真是美味!天下难得的美味啊!”
王厨子骄傲的抬起下巴,连厨子不服气,也夹了一块尝尝,他脸上先是惊讶,而后赞叹,放下筷子走到宁巧儿面前,“你真是奇才!老夫甘拜下风!”
王厨子戳戳他的背,“喂!叫爷爷!”
连厨子讪讪的低声嘟囔:“爷爷。”
炳哈哈!王厨子笑声雷动,开心得不得了。
宁巧儿趁空偷觑老王爷,毫无架子的他,看来跟万俟傲真不像父子!她的视线往下-,瞥向他腰带上的明珠缀饰。
老王爷抬头,恰懊瞥见她在瞄著明珠缀饰,笑嘻嘻地取下,“你喜欢这缀饰吗?借你看。”
“谢谢王爷。”宁巧儿双手接下,果真是一模一样的明珠,一模一样的编结,他——跟娘有什么关系?
抱敬地递回明珠缀饰,宁巧儿故作不经意地说:“印象中我好像也见过一样的缀饰呢!”
没想到老王爷听了脸色大变,拉著她的手说:“你在哪里见到的?”
“忘了,也许巧儿记错也不一定。”宁巧儿赶忙推拖。
老王爷颓然放开她的手,“一定是你看错了,这明珠缀饰天下只有两串。都过了十六年了,没理由她会突然出现。”
宁巧儿揣著心,忐忑地问:“失落的明珠缀饰对王爷很重要?”
“唉!重要的不是缀饰本身,而是拿走缀饰的人。”老王爷悠悠一叹,“话说十六年前,我到扬府的一家客栈,老连,你说那是什么客栈?”
“回王爷,是悦来楼。”
“没错,就是悦来楼!瞧我这记性!”老王爷继续往下说:“认识了一个美貌少女,令人惊艳,原想带回王府里,没想到春风一度之后,她居然消失不见了,让本王怎么也寻不著,唉!”
没有人注意到宁巧儿脸色一白,身躯也为之一震。
连厨子忍不住劝著,“王爷!她也拿走了你的明珠缀饰,算一笔勾消了,何必耿耿于怀呢!”
“区区明珠,她要多少本王都会给她,令本王遗憾的是人不见了、再也找不著了!你懂吗?”
连厨子嗫嚅著,“这几年来,我们大江南北都找过了,也都没有任何消息,说不定那姑娘早就不在人世间了……”
“住口!”难得生气的老王爷动了肝火,“不许你诅咒她!”
王厨子赶紧出来圆场,偷偷把连厨子推到身后,堆著笑说:“对嘛!老连就是这么不会说话!”老王爷哼了一声坐下,他见神色稍缓,岔开话题,“王爷这趟出门可有吃到什么美食?”
“可多著哪!有水葵羹、鲈烩、炙豚……”
在他们的谈论中,宁巧儿悄悄退出。
她漫无目的走著,走进后院偏僻的芎林里,她蹲在沉郁的林问,捣著嘴,不让哭声泄出!?
老王爷是她的爹!是她的亲爹哪!
她深爱的他竟是异母兄长,有血缘之亲的兄长!上天怎么忍心开这种玩笑!?
呜——她用力捣著嘴,无奈伤痛太猛太烈,整颗心像被四分五裂一般,巨大的痛楚从嘴角缝隙钻出,凄凉的哭声散在无人的芎林里。
她使劲咬著下唇,微微的咸味传入嘴里,她不在乎,此刻,流血比流泪来得好。
她觉得自己满身罪孽,连累他跟著沦入这的地狱里!
靶情怎会有错,怎忍有错?偏偏,他们错了。
死!脑海里闪过这字眼,今生既然无缘跟他白头,生有何欢?死又何惧!
宁巧儿走进林子深处,夜枭的呜啼与她强抑的哽咽形成一气沧桑。她慢慢走著,慢慢的走,不在乎凌乱的细枝在她细致肌肤划下伤痕,没什么比心头的伤更痛了。
她立定在一棵大树前,解开腰上系带,在一头缠成个团,抛过横出的粗干,接著,将两头绑出牢靠的结。
拉著绑好的绳结,宁巧儿踮起脚跟,要将头套进绳环里——
娘!她忘了跟娘道别!
宁巧儿放开绳环,朝女人国方向跪地拜了三拜。
娘,请原谅女儿不孝,无法再承欢膝下,你就当女儿随伴儿远走,过著幸福的日子吧!
幸福——
这字眼多么讽刺!她求得不多,仅仅希望能与他共鸣鸾凤、偕老同葬,他当王爷,她做厨娘,天天替心爱的人烹出佳肴,守著他、守著他们的孩子。而今,这却是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心好痛好痛,她仍然希望,他未来过得很好、很美满。所有的肮脏与羞秽就让她带进地狱吧!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秘密,连他也不知情,这样才能好好的继续过日子。
心里正恸著,下月复也隐隐起了微疼。宁巧儿捣著肚子,赫然想起月事已经迟了一个多月没来。
她有孕了!?喔,天!她该怎么办?
她抱著肚子蹲下。自己可以死,也该死!但,孩子呢?月复中胎儿何辜?
树叶萧萧,夜枭也啾啾,宁巧儿的思绪反而清明了。
她不会杀了孩子——他的孩子!
***
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了。
宁巧儿走出王府,一时间茫茫无依,不知何去何从。
远方传来山寺晨钟,像无形的手招唤著她,抚慰了无助的心灵。除了佛寺,这地界还有哪里能容留她呢?宁巧儿顺著钟声走去。
侍卫甲悄声问:“天才蒙蒙亮,巧儿姑娘要往哪里去?”
侍卫乙看了看她的背影,“瞧这方向,应该是朝海会寺走。”
“不要紧吗?”
侍卫乙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说:“王爷没说不许巧儿姑娘出府,应该无妨吧!”
侍卫甲还是有些担心,“我看晚点王爷醒来,还是通报一下妥当些。”
“也好。”
***
方做完早课的方圆和尚一开寺门,就见到宁巧儿站在门外,微暗的天色衬出一身的寂寥。
“外头天寒,施主请进!”
宁巧儿跟著走入大殿,接过方圆和尚递来的香,恭敬礼拜殿前三佛。
她跪在蒲团上,仰望方圆和尚慈善的眼,更觉惭愧。
方圆和尚温言问道:“施主可有心事?”
“我——”宁巧儿抬起头,子邬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犯的是丑事啊!
眼尾余光瞄到殿旁墙上贴著的告示——明年开春法会举行剃度大典。
悦来楼是来不及回去了,况且今生既与他无缘相守,不如常伴青灯,至少,从这儿能遥望著王府。只要远远地看著他、每天替他祈福就够了。
算算日子,那时孩子已经生下了。一个想法慢慢成形,宁巧儿合掌成十。
“师父,弟子能暂且留在寺里带发修行,待明年法会一并参加剃度吗?”
“阿弥陀佛。”方圆和尚说,“施主如有不便,尽可安心住下,只是出家得有出家的因缘,你尘缘未了,请恕老衲无法答应。”
“师父!”宁巧儿跪倒在他面前,“请圆弟子的心愿,弟子已经无路可定了!”唯有真正剃度,才能对情心死、对他死心哪!
方圆和尚慈蔼一笑,“不走到底,哪里知道真的无路可走呢?”他合掌,“阿弥陀佛,施主请三思。”
宁巧儿凄凄惶惶望著方丈大师离去,心头已经没了头绪,转身跪在佛前。
菩萨,请渡渡弟子吧!
苦,由心口沁出;泪,从颊边流下——
***
易梦仪满无兴趣地随意拨拨盘里的菜,哀叹一声放下箸筷,意兴阑珊地以手撑头。
“不吃了?你不是喊肚子饿了?”樊子天温和的问。
易梦仪噘起嘴此比桌上菜式,“满桌都是食之无味的素菜,一点胃口都没!”越想越生气,“我是人耶,这班和尚以为我是菜虫吗?连著两餐除了喂青菜,还是青菜,唉!”
见樊子天不以为意地夹菜,易梦仪酸酸的讽刺:“师兄,看不出你有出家当和尚的本事,真是失敬失敬!”
樊子天轻瞥一眼,“吵著跟进寺里的是你,这会儿嫌东嫌西的也是你。”果然女子跟小人一般难养。孔老先生英明!
“我以为那方圆和尚有多厉害,谁知不过是个普通和尚。害我耗在这庙里一天!”
“也糟蹋了人家两餐。”方圆师父一定没料到向他们托钵,不但没募到一分半文,还白白赔上两顿吃食。
“师兄!”
见易梦仪气呼呼的,樊子天长臂一伸,耙乱他的发,惹来连串的哇啦哇啦。他嘴角带著淡淡的笑意,“你太孩子性了,师父只说了句“你今生无缘做和尚”,就认定人家一定堪透天机、坚持跟著到寺院里来探探。这下子白白浪费了一天行程,也饿了肚子吧!”
易梦仪才不肯承认自己小题大作,“我们走遍大江南北那么久了,都没人怀疑过什么,不过跟那和尚开玩笑问说出家有何禁忌,他却说我今生无缘做和尚,这不是堪透天机是什么?”
为了面子,他仍坚持方圆必是堪破世情的得道高僧。
樊子天宠溺的笑笑,起身。
“你不吃了?”易梦仪跟著起来。
“走吧!你都饿了两顿,况且我们还得往扬府去,不宜耽搁太久。”
易梦仪拍掌,“师兄英明!”他老早想走了。
“平白叨扰人家两餐饭菜,咱们得谢谢师父,顺便到大殿添点香油钱。”
“都依你。”只要能离开这堆素菜,他什么都好商量!
樊子天又拨拨他的发,“你喔!”
两人走出斋房。
“-,师兄,你瞧瞧!”易梦仪经过正殿时,一把拉住前面的樊子天,“里头有美女耶!”
啧啧啧!懊一个清雅月兑俗的美人儿!
樊子天瞄了眼看得津津有味的易梦仪,对他脸上“垂涎”的表情很是不以为然!“拜托!你不要改装久了,就忘了自己的身分——”
易梦仪揪著他的衣襟,恶狠狠的低声说:“如果你不能遵守约定,那我会躲得远远的、让你永远找不到!”
樊子天举起双手,努力陪著笑,“嘿!没必要这么生气吧!又没人听见!”
易梦仪“哼”地一声,放手,转头继续观察跪在佛前祝祷的宁巧儿。
樊子天摇摇头。唉!他越来越粗鲁了!
“师兄!”易梦仪孩子心性,脾气来如迅雷,去如劲风,一下子就忘了刚刚还在火头上,拉著樊子天的衣袖说,“你猜那姑娘是在忏悔,还足祈求?”
樊子天随意瞥了下,“哪知?我又不是她的佛。”
彬在佛前的宁巧儿双掌合十,拜了又拜,俯身叩拜时腰际的穗带垂落在身侧——
那是女人国特有的结绳法!易梦仪兴奋的拉著樊子天看。
得来全不费工夫!两人眼神交会,不约而同地走入大殿。
这厢宁巧儿正要起身,久跪的脚一麻,眼看著就要跌倒——
“姑娘小心!”身侧突然伸出一只手扶住她的臂膀。
宁巧儿稳住身子,向扶著她的年轻人道谢,“谢谢公子。”好俊的一位公子啊!这张脸怕让许多女子艳羡不已吧!
苞万侯傲的绝艳不同,他美得阴柔,脸上又堆满无害的笑容,不像万俟傲看起来难以亲近。
怎么又想到他呢?宁巧儿幽幽叹气,情哪,一旦入了心,便蚀入骨骸,教人怎么也抛不开!
易梦仪端详她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你有心事?”
宁巧儿回神,尴尬的笑笑,“没有。谢谢公子关心。”
“我叫易梦仪。”易梦仪顺手往樊子天那里一指,“他是我师兄,名唤樊子天。”应酬完毕。“我们不是坏人,你要是遇到困难可以跟我们说。”
宁巧儿摇头,“谢谢易公子好意,我们素昧平生,公子的心意,巧儿心领了。”旋即转身,藉著收拾供果的动作,表达不想深谈的意愿。
见她态度疏离,易梦仪耸耸肩,“好吧!反正我常会来这寺院,如果姑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必客气。”他不会错看她眼中的愁绪的。既然她也是从女人国出来的,他们就不必急著去探悦来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