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初春时分,乍暖还寒。
太子爷回朝,翔飞科技高阶主管进入备战状态,总经理特地为沈特助安排业务演示文稿,俾使受伤请假三个月的沈昱翔能尽速进入状况。
宽敞的会议室里,沈昱翔坐在主席位置,如同过去的主宰姿态,环视全场,接收三十几只眼睛投来的敬畏目光。
沉光雄也来了,他和陈总经理坐在最后方,纯粹是列席了解状况。
“特助,”詹立荣苦哈哈地率先报告,“这半年来,翔飞的广告收到成效,手机销售成长率达到百分之一百二十,PDA业绩更是超越业界,我们下个年度仍打算和新威广告继续合作,详细的契约内容会送给特助过目。”
“新威不错。”沈昱翔翻阅手上的资料。
詹立荣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他刻意跳过新代言人萧美人的功劳,免得太子爷记起他换掉曾蓓蓓的“悖逆”之事。
饼了一关,他抹抹汗水,又撑起笑脸继续报告:“有关数字相机生产线一事,经过企画部评估,决定暂时停止……”
“不是已经购买生产设备了?”沈昱翔把目光投向另一位主管。
生产部经理也是额头冒汗,战战兢兢地说明:“特助受伤之前,我们还在跟国外厂商议价,但始终无法压低价格,加上企画部的意见,还有我们的技术和人力问题无法突破……呃,就没买了。”
“喔,是这样?”
“是的,就是这样!”詹立荣和生产部经理点头如捣蒜。停掉生产线当然也是陈总批准的,但他们都很有义气地不拉陈总下水。
“好。”沈昱翔盖下企画部的卷宗夹。
詹立荣和生产部经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太子爷这么轻易就饶过了他们。过去只要一违背太子爷的看法,一定是当场被轰得头破血流,哪能让他们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呜,还是太子爷另藏暗箭,回头再把他们射得千疮百孔?
对于这些公事,沈昱翔十分熟悉。过去两个月在家休息,他也没闲着,许秘书每日送来公司业务演示文稿,他字字精读,记得滚瓜烂熟,可是……
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做?
突如其来的惶恐袭上心头!懊象他正在开车,前面突然出现断崖,他不能前进,也无法倒车,就僵在危崖之巅。
坐在熟悉的会议桌边,面对熟悉的同事,他需要再找一样熟悉的东西。
右手自然而然模向西装外套口袋,里面有阿聪为他新买的打火机和香烟,他三个月没抽烟了,过去他开会时一定要抽烟的。
他忘了所有的主管都在等他继续开会,拿起烟盒,撕开包装,掏出一根香烟,叮!打火机冒出火花,他先看一眼左手的香烟,再看一眼右手的打火机,然后才把它们凑到一块。
贬议室鸦雀无声,沉光雄皱紧眉头看儿子。
“特助,烟灰缸在这里。”狗腿詹马上有动作。
“咳咳!咳咳……”沈昱翔才抽了一口,立时剧烈咳嗽起来。
没人敢说话,过去太子爷烟瘾极大,一场贬议下来,抽上一包香烟照样面不改色,怎么才出个车祸,身体就不行了?
詹立荣赶快送上面纸和开水,好不容易等沈昱翔停止咳嗽,会议室安静得像半夜的坟场。
陈总经理率先打破沉默,出面指挥,“接下来请财务部报告吧。”
“好的。”财务部经理翻开资料,“特助,巴拿马政府已经核准我们的投资案。为了避税和资金运用,我们成立了台湾翔飞英属维京群岛公司和巴拿马翔飞英属维京群岛公司,经过境外金融的手续,再将资金转入巴马拿……”
“直接从台湾汇款到巴拿马,不是比较快吗?”沈昱翔问道。
“可是……”财务部经理差点掉下下巴!这中间重重的法令和税制问题,是太子爷念兹在兹的大事,怎么他辛辛苦苦兜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最原始、也是最没有成本效益的方法?
在场不懂财务、但有常识的主管也听得出来,太子爷问了一个笨问题。
沉光雄的脸色更加难看,直接站起身,冷冷地说:“大家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特助有需要的话,再请个别部门主管议事,会议结束。”
十几个高阶主管噤若寒蝉,又将目光移到神色茫然的太子爷身上。
这场贬议后,翔飞科技立刻传遍一个大消息:太子爷头壳坏去了!
夜间十点钟,谷薇真难得没加班、没约会、没饭局、没找朋友哈啦,早早泡完一个香喷喷的美容澡,穿著睡衣歪在沙发看电视。
对讲机铃响,她疑惑地跑过去接了起来。
“谷小姐,我是陆伯伯啦,楼下有人找。”陆伯伯是大楼警卫。
“咦?是谁?”
“一个大帅哥,可是他不知道-住哪里,一间间接门铃问,我看他行迹可疑,不敢直接给他-的门牌,先来问问-……先生,你姓啥啊?……等等,他给我一张名片,我戴眼镜……呃,翔飞科技?沉“立”翔?”
比薇真没空纠正他的白字,急道:“对不起,陆伯伯,他是我朋友,请你叫他上十六楼六号。”
币上话筒,谷薇真一阵错乱。他们已经两个月没联络了,他怎么会突然找到她的住处?有事情不能打电话说吗?
她赶忙打开大门,来到电梯间,忐忑不安地看着数字一个一个跳动……十四、十五、十六,当一声,电梯门开。
沈昱翔站在里面,他的视线由电梯上面的灯号缓缓移下,与她四目相对。
阅黑的瞳眸一如在医院时,静静地、专注地看她。
她也很仔细地看他。他完全恢复健康了,脸型依然是那么英俊性格,身材也依然是高大挺拔;但是名牌西装似乎沾上灰尘,失去高级布料的光泽,头发有些散乱,几绺发丝披在额头上,令他的神情显得特别疲惫。
这是一个她不曾看过的沈昱翔,彷佛是一头伤痕累累的猎豹,无助地趴卧树丛下,他想站起来,却是欲振无力,只能以悲伤的眼睛凝望苍茫的草原。
为什么会有这种幻觉呢?是Dscovery、国家地理杂志看太多了吗?
“薇真……”他走出电梯,轻声唤她。
“嗯?”她不敢轻易响应。
“我肚子饿。”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所有僵滞的气氛瞬间消散。
“你怎么回事?跑来这里跟我说肚子饿?”
“我没吃晚餐。”他慢慢地说。
“先进我屋子吧。”
她实在搞不懂他,但客人上门,她总得尽心招待,更何况他是第一个踏进她住处的男性朋友。
她非常注重隐私,这间小套房就是她的私人秘密花园。她可以在外面招蜂引蝶,换过一个又一个男朋友,但他们都还不到可以分享她个人生活的程度,所以她也从来不请任何一个男友上楼,其中当然包括“以前”的沈昱翔。
以前?那现在呢?以前只要他们一有机会独处,他一定立刻抱住她,两人很快地天雷勾动地火,欲火缠身……
而现在的他,只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大门的鞋柜边。
她将哆啦A梦的拖鞋丢给他。“你坐一下,先填饱肚子再说,我只有微波料理包,意大利面,可以吗?”
“好。”
“来,喝杯温开水润润喉。”
“我渴了。”接过水杯,他才轻轻牵动一抹笑容,好象不拿水给他,他也不知道口渴。
“你要找我,怎么不先打电话?我们可以约个地方吃饭,你也不用辛辛苦苦跑来找我啊!”她打开冰箱,故作轻松热络地说。
她住的十五坪套房除了浴室外,没有隔间,彼此的动作一目了然。
沈昱翔正专注捧着水杯喝水,慢慢停了下来,将杯子放到桌上,再从西装口袋模出一支新手机,盯着上头的屏幕。
“打电话?我忘了。”他又缓缓地抬起头看她。
比薇真按下微波炉开关。“你忘了我的电话号码?我抄给你。”
“我没忘记-的电话号,○九三八五三八五二○。”他将手机收回口袋里,眼眸闪过一丝惶惑。“我忘记打电话这件事。”
“咦?”
“我下了班,很想找人说话,我想到-,想到以前送-回家,-住这栋大楼,我就走过来了。”
“走过来?!”谷薇真又受到惊吓,他的行为太超出常理了。“你从翔飞走到这里?那可是大半个台北市啊,你不开车?不坐出租车吗?”
“才发生车祸,我妈妈不放心我开车,叫我家的司机阿聪接送,我告诉阿聪说要加班,叫他先回家。可是加到六点,我还是下班了。”
“你身体可能还没完全复原,不要勉强工作。”
“我身体没问题了,上星期回诊,医生说我只要不做剧烈运动,一切都可以恢复正常了……”他语气轻飘飘的。
微波炉定时开关哔哔叫响,谷薇真取出盒装意大利面,仍是不解地问:“就算这样,你也不必走路过来啊。”
“我不知道。”他抬起茫然无神的黑眸。“我没有想到其它交通工具,我心里只想看-,所以我拚命走,一直走,照着我以前开车的路线走,走到这里,我不知道-住几楼,只好一家一家按门铃问……”
“沈昱翔,你到底怎么了?”她心头蓦地疼了一下!如果他是小男孩,她会将他抱在怀里,好好地宠他怜他,可他是聪明成熟的大男人沈昱翔啊。
她拿了筷子,将意大利面捧到茶几,坐在他的身边。
他到底怎么了?沈昱翔心里也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双拳握紧,视线没有离开她的脸庞,这是他最想看到的脸孔,也是他最能倾泄心中郁闷的对象,无论是车祸前,抑或车祸后。
他需要她,好需要她。
“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思想好象……好象变得很简单,像一条直线,不管看到什么,只有一个想法。刚才-说,我可以先打电话来,我才发现,我想看-,我就是要看,电话是用听的,所以我完全没想到打电话这件事……”他的声音渐渐微弱,如一根欲断不断的细弦,奏出走调的琴音。
她本来还想笑他,叫他换一支照相手机,可是她愈听愈心惊,连安慰的微笑也笑不出来,因为他的一切行为已经超过“正常人”的范围了。
“为什么会这样?”
“薇真,我怎么办?”他没有答案,只能忧伤地看她。
他的眸子充满无助和惊惶,像她看过的馨欣家的初生小狈,胆怯地张着两只黑眼,不安地瞧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世界没变,是他变了。
这不是睥睨一切的沈昱翔。他永远知道他应该做的事,他的眸光应该是自信的、骄傲的,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怎么办”这三个字。
她的心再度被他揪痛!他在医院的“不合理”行为,现在全部有了解答的方向;但对于这种超乎她医学常识的现象,她完全不知所措。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比她更不知所措的他,她能做的,就是先让他安心。
她主动握住他僵硬紧绷的手掌,柔声问:“你没办法做一些……嗯,我说,比较正常的事吗?”
他的手掌微微颤抖。“今天我过马路走到一半,本来是绿灯,突然红黄绿灯都亮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是红灯停,绿灯行,可是三个灯一起亮,我该走?还是该停?我脑袋一片空白,就呆在路中央,直到有车子停下来,骂我白痴。后来交通警察把我拖走,也骂我笨蛋,说灯号坏了,不会自己走吗?可是我真的没办法走……”
“你之前有这个现象吗?”她专心而紧张地听着。
“以前没有,车祸后就有了,症状一天比一天明显。”他颓丧地回答。
“你问过医生吗?”
“王主任说,我脑壳受到撞击出血,脑神经难免会受伤,他说这种情况可能是暂时性的,要我别担心,他开镇静的药给我吃。”
“我再帮你问问当医生的朋友,找其它医生检查。”
“王主任是国内脑神经的权威……”他的手指缓慢攀爬,一根根寻着了她的指缝,像是藤蔓寻找依附的岩缝,紧紧地与她十指交握。
才刚握紧,他又突然放开她,将自己的两只手掌紧紧交握住。
“薇真,我是不是变笨了?”他低下头,没有看她。
“怎么会呢?”她感到那迅速溜走的颤动,她蓦然醒悟,他在害怕。
他是这么害怕,再也不是过去那头勇猛撕杀的猎豹,昔日的猎食者变成草原上的困兽,他不再主宰一切,只能任残酷的大自然将他吞噬。
但她又能如何帮忙?她不是医生,也不是心理谘商师,更不是亲密的亲人或爱人,充其量只是一个朋友……朋友?!
“昱翔,不要怕。”她用了比较中性的称呼,再度握住他的手,很诚恳地说:“我是你的朋友,我可以陪你,帮你想办法,你不要慌。”
“可是-不能帮我解决公司的事。”他讲得很慢,语调中却透出极度的焦虑,“我要他们生产数字相机,可是他们说不行,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的我,会想办法解决问题,现在我连投资的避税问题都没办法处理,那么复杂的过程,我无法一个步骤一个步骤连接起来……”
“公司的事,交给你的同事,他们知道你的身体还没复原,一定会体谅你。”她心疼地拍拍他的手背。“昱翔,你也不要太紧张,慢慢来,我们安排时间去找医生,问题一定能解决的,你爸妈知道你的情形吗?”
“我爸好象知道了,我不能让我妈知道,她会受不了。”
“嗯,你妈妈不知道也好。”她相信沈伯母大概又要歇斯底里抓狂了。
“除了医生,我只让-知道。”
她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意,只想问:她在他心目中有这么重要吗?
她笑笑地说:“你也可以找曾蓓蓓谈心,你们感情很好呀,她又活泼可爱,一定可以让你放轻松些。”
“我不爱她,我不会找她。”他缓缓转头,很专注地看她。
比薇真的心脏彷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捏住,挤迫得她热血狂喷。
饼去的沈昱翔从来不说心事,喜怒哀乐也很少显露于外,即使她和他有过最原始亲密的关系,她还是模不透他的心。
如今,他告诉她,他不爱曾蓓蓓;那她可以将他的话演绎成:他爱她,所以他来找她了?
忆及分手的夏日,她气愤伤心地离开,他没有第二句话,更没有挽留,两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业务也交给彼此的部属联络。三个月内,他们没有讲过一通电话、见过一次面,直到他车祸前打来的电话。
表面上是她甩了他,实际上,她的心却被他甩得破裂淌血……
她很想大声问他:为什么打电话给我?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
然而此刻,面对那双幽沉无光的眼眸,她问不出来。
她拉回思绪,做了一个深呼吸,又拍拍他的手,向他逸出最甜美的微笑,“你先吃饭吧,意大利面凉了,我再去加热,冲个玉米浓汤给你喝。”
“好。”
她走到微波炉前,按下开关,又说:“等你吃完,我开车送你回家,这么晚了,说不定你爸妈很担心,要不要先打个电话回去?”
“我爸不大理我,很早就睡了;我妈在打牌,不能吵她。”
“喔。”她以前猜得没错,他果然来自一个问题家庭。
正按下热水冲泡玉米浓汤时,她的电话响了。
“薇真,-还没睡?”那端是魏孟杰。
“就算睡了,也被你吵醒了。”谷薇真望向墙上的挂钟,哇咧!都十一点半了,她的口气不禁变得埋怨。
“对不起,我们几个住南部的大学同学趁机会聚一聚,不知不觉就拖得这么晚了-在做什么呢?”魏孟杰的声音还是一贯地醇厚好听。
“啊!没什么啊,就看看电视,准备睡觉了。”不过,正呆呆瞧着电视机的是沈昱翔,不是她。
“我后天回台北,我们再一起出来吃饭。”
“好啊,下班后……哎呀,不行不行!我后天下午要办一场产品发表会,一定会忙得很晚,星期天晚上好了。”
“-实在很忙,我们好象不太有时间了解彼此。”
“我都想办法抽出时间见你了,你还不满意吗?”她故意带点撒娇的嗓音。
“我会很乐意在有限的时间完完整整地认识。”
“我很难捉模的,你的目的可能很难达成。”
“给我时间。”魏孟杰沉笃地说。
说完电话,谷薇真才发现刚才似乎太“旁若无人”了,明明屋子里还有一个郁卒的沈昱翔,她竟然可以和魏孟杰谈笑风生?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望向沈昱翔,发现他正在凝视她。
沈昱翔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那人和她讲了什么话,但他看得出来,她很愉快,神色也比跟他讲话时轻松多了。
他所认识的她,正是这么一个充满活力、明艳动人的女子,她像圣诞树顶端的星星,光芒四射,吸引无数仰望的目光。
而他,也曾是夜空最明亮的星星,却被殒石击伤,从此黯然无光……
“-的男朋友?”他平静地问。
“嗯。”
“我打扰-了。”他垂下眼帘。
“不会啊!我们是朋友,你想找我说话,一点都不会打扰我。”谷薇真端过来意大利面和玉米浓汤,她不认为以他此刻的脑筋,会有太多的想法。
“昱翔,快趁热吃,你肚子一定饿坏了。”
“好饿。”他按了一下肚子。
她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此刻的他,不就像个纯真无邪的小男孩?
“你快吃吧,免得饿到胃痛,我当主人的就失职了。”
“我没有胃痛。”
“好,我知道你没有胃痛。来,领带拿下来吧。”她笑得灿烂,自然而然伸手帮他解领带。“扎了一整天了,唉!你也不知道要放松一下……”
她的动作蓦然停顿下来,这种感觉太熟悉,就像在前,她也会去扯他的领带,因为她总觉得男人挂上领带,就像戴上一副专业冷漠的面具,特别是沈昱翔,全身上下一副冷然的调调,害她还没碰到他,就好象来到了北极圈。
偏偏他们一拥抱,北极圈可以立刻变赤道,爆出高温的火山岩浆……
“呃,你再不吃,我又要第三次微波了。”她忙避开呆望着她的黑眸。
“好。”他拿起筷子,看了一下,又看她。“吃意大利面要用叉子。”
“噗!”
她笑出声,-开刚才的不自在,走到橱柜边,拿出很少使用的白色骨瓷餐盘和下靖植孀樱将纸盒的意大利面倒入漂亮的盘子,再将叉子塞到他手里。
“这才是吃意大利面。”
“谢谢。”他终于开始吃晚餐了。
她坐在他身边,看他专注吃东西的模样,好笑的心情慢慢褪去,一波波浪潮打来,将无边无际的忧虑淹上她的心房。
聪明自负的沈昱翔不见了,她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而看似变得单纯的他,受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