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慎言看着陆慎行离开后,才看向由陆慎行端进来的菜肴,还真是丰盛,全是精致小菜,看得人食指大动,这就是所谓人上人的生活吗?自己跟弟弟努力爬上去,就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吗[你想吃?
当然,我肚子坑邛坏了!]随口答着话,陆慎言眼睛还是不离精致的小食,可是不对,现在房里只有他跟一个睡着的病人,到底是谁在说话?
那吃吧!我这里的更好吃哦!]陆慎言抬头一看,莫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一对水灵的眼,不断的转来转去,手里拿着一个托盘,里面有着香喷喷的菜肴,绝不比他眼前的小食差。
你来干什么?又想让我求你?哼,堂主没赶我出去,你不开心?
陆慎言立刻武装起来,就算不为自己,也不能不顾弟弟,他不能让任何人轻辱他们!
哪敢!吃吧,我知道堂主罚了你们两人半年的粮奉,也就是说,你们有半年只能靠自己去赚饭吃了!趁现在多吃点好吃的,免得以后忘了肉是什么滋味!]莫笙笑着。哼,有骨气的人就不会吃自己端来的饭菜。
是吗?]陆慎言一笑置之,这种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哪会知道别人的贫苦,或许他早就看不起自己为了剑门那一年的粮奉而拚命练剑吧!不过,只要能养活自己跟弟弟就行了,跟这些人太计较只会气坏自己!
这是他四年前就明白的道理!
那你吃还是不吃?]莫笙有趣地看着陆慎言的反应。每次在他总以为能猜中陆慎言在想什么时,他总会来个大反攻,让自己对他的反应更加有兴趣!实在是一个非常难懂的人,以前有哪个需要他这般费心思去捉模的!
谢了!]陆慎言考虑了一下,便接过莫笙手上的饭菜。这人话里总是讽刺不断,目高于顶,但是谅他还不屑在饭菜里做手脚!数数自己蓄起来的散银子,这半年的伙食的确岌岌可危,还是别赌气了,先吃个大饱再算!
你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拜你所赐!
陆慎言不再理会莫笙,他还有一个病人要照顾呢!坐回床头,把饭菜放过一旁,轻轻扶起龚擎,专心致志的把热气退了不少的粥喂进他嘴里,陆慎言完全不再理会莫笙。
莫笙模模鼻子。还是走吧,免得自讨没趣!
经过一天一夜,被陆慎言小心照料着的龚擎总算醒来了,看到一直在旁照顾他的陆慎言一眼,龚擎淡淡的扯开嘴。
谢谢你的照顿!
陆慎言差点滑下椅去。没办法,看来冷冰冰的龚擎居然会向自己道谢,这简直是他从没想过的事情嘛,看来,这个龚擎虽然冷冰冰,但是一点也不像莫笙那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也那怪,一个不得师父疼爱的人,哪会高高在上啊?怜惘地看了龚擎一眼,陆慎言决定还是好一点对他吧。
你没事就好!其实也是我们不对,如果不是我们拉着你跳下湖,你现在就不会这个样子了。
陆慎言难得的认错,低垂着头,用眼偷偷打量龚擎的反应,却见龚擎似乎有点愕然,然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好像想起来自已这副模样是怎样得来的,再来就只是摇摇头,眼睛终于有精神的睁大一些。
不是你的错!
你说话为什么不看着别人啊?
陆慎言发觉,就算这个时候,龚擎的眼还是都没看自己半分。
是自己长得太难看了吗?不是吧…………我不习惯看着人!]意料不到陆慎言会问他这个,龚擎一呆才回答,与人面对面,他总觉得怪!
可是你不面对别人,只会给人不尊重的感觉啊!这对以后管理剑门不好,别人不会服你的!]陆慎岩解释着,努力想让龚擎争气一些。是因为这个龚擎给他感觉不像其他人那般嚣张吗?至少比那个莫笙强!
我没想到会有小阿子来教训我,受教了!]龚擎很正经地向陆慎言行了一掬,让陆慎言几乎呆滞,听这人的话,原本还以为他在取笑自己,可是一对上他的眼,就明白他是很认真地在向自己道谢,这……这……是他从没遇到过的事!
你……不觉得被小阿子教训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吗?]不管是莫笙还是龚擎,陆慎言第一次发现,他根本无法看透他们,原本自傲的识人本领,在他们两人身上全无功效。
有道理我自然会听!]自动自觉地拿起床头上冷却的茶水慢慢喝着,龚擎的脸仍是没什么表情,可配上他的话,会有一种让人觉得他很正经的感觉。
看不出来,你倒是一个好人!
……]龚擎似乎想不到他会冒出这句话来,想了一下,他微微掀起嘴角:[评价一个人,永远不能太快下定论!
就是说,你不是好人?]陆慎言立刻抓住其中意思。可怎么看,这个龚擎都没什么杀伤力啊?
这就要看你如何评价一个[好人]了。]龚擎不再多言,也没空再多言,房门突然被用力打开,好几个人同时冲了进来。
莫笙、武堂负责教武的何师傅、陆慎行,还有几个不知名的人物都齐齐站在了龚擎的房中央。
有事吗?]还是那样风轻云淡,似乎不明白自己的失事会让其他人提心介怀。龚擎缓步下床,软弱的身子有片刻的停滞,陆慎言眼明手快的扶住他,却换来龚擎一个奇异的眼光。
里面闪烁的笑意是自己眼花吗?陆慎言不由想再仔细看一次那双深邃的眼眸,可是眼的主人早就别过脸,听着来者的教训。
以关心之名行引斥之实的几个长辈终于离开后,陆慎言、龚擎、莫笙、陆慎行几个小辈,立刻一时语窒,谁也开不了口。
良久,莫笙才发声:[师兄似乎没什么大恙了?
惫好。]龚擎是没什么起伏的作答,身旁的陆慎言却是满眼的怒气。
难不成,莫笙想让龚擎有什么大恙不成?
师父让我们回去了,因为你来这里没两天便出事故,师父不放心让你再待在这里!]说完,还奉送一个没用的眼神给龚擎。他还没在这里住蚌过瘾呢!
也好,明天离开吧!
陆慎言看着他们两师兄弟的互动,真为龚擎叹息。被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孩子骑在头上,他不窝囊吗[叹什么?为龚擎打抱不平?别忘了,当初放蜜蜂在龚擎椅子下的可是你啊!]莫笙洋洋得意。哼哼,这次陆慎言又会怎样做呢?
陆慎言死瞪了莫笙一眼,拉着一脸慌张的陆慎行,两人双双来到龚擎面前深深一掬:[抱歉!都是我们两人的恶作剧才害得你这样……如果你有什么怨言怒气,请冲着我来,我弟弟就请放过他吧!
扮……怎样?师兄要如何处罚他们啊?]莫笙干脆坐在椅上看热闹。
这陆慎言倒是挺懂进退,会立刻低头认错。
知情不报,也一样是错吧。]冷冷地说了一句,就让莫笙噤声,龚擎看着仍是保持掬躬姿势的陆慎言、陆慎行好一会,才继续开声。
知错能改就行。我也没什么大碍,你自己好生反省一下就是。
师兄……你就是太软弱了,师父才会不喜欢你!]莫笙想不到龚擎一点责备也没说,如此轻易就让陆慎言过关,他不依地叫了起来。
报大哥那是善良,哪像你小肚子鸡肠?]陆慎言立刻出言维护。
开玩笑,龚擎这么好说话,他可不能让他被莫笙带坏了。
什么,你敢说我是小肚子鸡肠?好好好!陆慎言,我要跟你决斗!]莫笙跳下地来指着陆慎言。真是好不容易啊!能找到一个光明正大的藉口了。
打就打,我们怕你啊!]不管哥哥的阻止,陆慎行立刻答嘴。
斑,他早就看这个什么门主徒弟不顺眼了!
慎行……]唤了一声弟弟,陆慎言也看着一脸兴奋的莫笙。看来,这一次是一定要比试了,也好,就让这个天真小阿知道,就算日后他是门主,也不代表别人的能力比他差!
懊,我们就去前面的练武场吧……他输了……他竟然输了!
看着地上被莫笙打落的剑,陆慎言生平首次有了想轻生的念头。
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武艺,居然在莫笙手里不堪一击,他的骄傲,在这一刻完全被莫笙击溃,他所有的一切,似乎就在这一刻粉碎,他抓不着任何东西、看不到任何景象、听不见所有关心的问话,他只知道他输了,输得彻底,输得难看!
慎言?慎言!]发觉陆慎言的不对劲,莫笙停止了嘲笑的笑声,关心的抓住那双现在犹如寒冰般冻结的手,拚命地喊着,可手里的温度冷得他直打颤。怎么那样的冰!
扮……哥,你没事吧,哥……]陆慎行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哥受的打击太大了,他把心封起来了。好痛,好难受!
……陆慎言!]坐在凉亭里一直看他们比试的龚擎,终于发现不对劲,走过来模模冷冰冰的肌肤,龚擎眉头不由深皱起来。
莫笙,你到何师傅那边要些神油来,陆慎行,你去厨房要些姜,越老越好!
已经六神无主的两个孩子立刻点头,分头去办事,龚擎想了一下,抱起陆慎言就向房里走去。他受打击过深,虽说故作老成,但还是小阿子一个,真是有点难为他了!
慎言怎样了?他还好吧?]拿来神油,莫笙看着坐在龚擎怀里,一脸无神的陆慎言,越发担心起来。
扮……姜来了!]冲进门的陆慎行也是一脸担心,看着脸无表情的龚擎接过油跟姜,不由满心期待他能快点救醒陆慎言。
拿着神油用力擦了陆慎言的人中,再来捏碎姜肉,把姜汁用力磨在陆慎言背上,龚擎一手怀抱着陆慎言,一手有节奏地慢慢揉着揉着……僵硬的躯体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在姜汁不断的磨擦下,陆慎言浑身都发着烫,身体的暖意直向心里渗去,陆慎言原本禁闭的心,似乎开始松软了起来。
没事了!痹,有什么苦楚就哭出来吧!人哭过了,便会轻松许多。你还是个小阿子啊!不用假扮坚强……]像是催眠的话语,一点一滴进入到陆慎言耳里,被人紧紧怀抱的温暖,更是让他一直努力撑着的坚强面具滑落。
泪,慢慢地,一滴一滴滑落到脸上,陆慎言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塞住了,发不出声,只能看着表示自己无能软弱的泪水继续下滑,滴落到抱住自己的大掌里,然后大掌紧紧盖住自己双眼,眼前一片黑暗。
哇……]终于忍受不了,陆慎言回身抱住报擎,在那个温暖的怀里哭个痛快!
莫笙受不了的转头,却看到陆慎行也在哭,虽然没陆慎言哭得那样惊逃诏地,可是一样可怜。
他是不是做错了呢?打击陆慎言的自信,让他不敢再看轻自己,却忘了,陆慎言的骄傲,就是坚持他活下去的动力。他跟自己都同样只是十五岁的孩子,自己只需每天练剑就行了,没有人敢瞧不起自己,也没有人敢得罪自己!
可是陆慎言要自己讨生活、要照顾弟弟,要在这剑门里保持自尊的活下去,他与自己是那样的不同,完全是天渊之别!
生平第一次,莫笙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他想像的那样容易、那样没意义!
抱歉……抱歉……]口里默念着,莫笙上前去也抱住那个在龚擎怀里痛哭的孩子,看到陆慎言如此地哭着,哭得他的心都梗住,好不舒服……弹指光阴,转瞬即逝,雨过天晴后,便是万里无云,四海皆静。
站在剑门武堂门前,望着代表剑门一方称霸的剑石,陆慎言恭敬地跪下,叩下了三个响有,站起来时,武堂的几位堂主已全数一列排开,满怀欣慰笑意地观看着他。
伸手接过由名师打造的宝剑,轻拉半个剑身,只见剑色清澄入手冷凉,若无一定功力,根本无法把持这剑。
这剑名潇湘,剑门曾请名师打造五把镇门宝剑,这把潇湘便是其中之一,识潇湘者,便知你是剑门佼佼者,非一般剑门普通子弟,不管到何处都会对你礼让三分。这剑也是你身份的一个象徵,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慎言,你可明白此剑之重要?
慎言明白!慎言必将它视若吾命,不离不弃!
炳哈哈,凭慎言此身武艺,世上少有敌手,倒也不必如此紧张。
只是江湖凶险,先你之前由总坛下山处理武林事务的莫笙公子,正遭遇难题,此次一去,一则帮莫笙公子解开难题,二则也是对你们二人日后门主之争的考验。慎言,你要明白,我们武堂的人可都盼着你获腾啊!
大力一拍陆慎言,几位长者哈哈大笑,充满了对陆慎言的信心。
当今剑门新一代的高手非莫笙与陆慎言莫属,年纪相当的二人,功力也相差无几,就是不知鹿死谁手?如若陆慎言得势,他们武堂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不可同日而言。
慎言定不负师尊教诲!]表面虔诚地应答着,陆慎言藉着低腰行礼之势,稍稍吐了吐舌。这群人安逸生话过久了,贪念也起了,居然想透过自己来掌控剑门?也不想想自己可不是省油的灯。
看到陆慎言如此察颜观色,懂得进退,几位武堂长老更是高兴,又重重拍了陆慎言几下,这才拿出来长辈的仁慈来:[慎言啊!你这番下山归期不定,也不知哪个年头才能与你兄弟再聚。这次我们便让你兄弟送你下山,聊解思念之苦,我们这些外人,就不送你下山了。
谢过堂主及长老的关心与体贴,慎言实在感恩不尽。
拖拖拉拉地又行了几回礼,陆慎言及陆慎行这才月兑离剑门众人的眼光,走向山下,曾经走过千百回的小径,此刻却显得有点陌生,陆慎舌一步步走着,只觉身上包袱不轻啊!
大哥……陆慎言侧头望了一下陆慎行,见一向心意相通的兄弟紧皱眉头,一脸欲言又止,他了然地笑道:[放心吧,冲着莫笙这三年来风雨不断的信件,为兄不会太为难他!
只是不会[太]为那啊?
没有放过兄长话里隐藏的真意,陆慎行摇头轻叹。真是一对冤家!
以兄长那副性情,如若无法在莫笙身上赢回一局,八成会这样暗暗怨恨下去,即使莫笙百般示好,也无法平息。
三年前,我们送莫笙下山时,走的便是这条小径。当时的情景犹在眼前,如今却又是送你下山,看来,日后你必定成为一代大侠,江湖喋血,性命难料,恐怕我们那平凡的生活,你是无法完成了。
陆慎行有些惋惜地看着陆慎言,自小便没有家国的他们,比起功成名就,更希望有一个安乐小窝。
陆慎言一笑,如小时般揉了揉如自己分身的弟弟:[我虽入江湖,却不代表你也须入江湖,我们攒的钱也不少,该是你成家的时候了,等你成了家,我自有可归之处,就不知你跟山下那小泵娘能不能成其好事?
一语戳破陆慎行这半年来常常偷溜到山下的理由,两兄弟相视一笑,陆慎行尴尬地红了红脸:[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如今我打算领了剑门在城里酒楼的总管之位,武艺于我,防身便好,我可不想再在这武堂上天天挨训。
也可天天去看花姑娘是吧?慎行,你可要慎行,姻缘是一椿大事。]兄弟身边不再是他一人陪伴,心里却是百般滋味交缠,庆喜自己离开后兄弟仍不会孤单,却又怨念兄弟的心中以后不再只挂念自己。
唉,真是矛盾啊!
走着、聊着、叹着,便已到小径尽头,在山脚下边界划分的剑碑前,站定脚步,陆慎言望着应要分手的兄弟,两人沈默了会,这才双双一拍对方臂膀:[保重!
两字重愈千斤,出生以来便从未分离过的兄弟,就要踏上彼此不同的人生,陆慎言抿了抿嘴,把喉中的悲凄吞下。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拿得起放得下!
另一旁的陆慎行自然明白兄长心中所想,只是比起离愁伤感,他重视另一件事情,望着前面官道转来的二人,他立刻明白,自己该离开了。
大哥,就此别过!]没有依依不舍,没有别情重重,只见陆慎行施展轻功,瞬间窜离三丈,似如逃命般窜到了山腰间,这才向他摇手示意,看得陆慎言莫明其妙,模不着兄弟是何用意?
陆慎行指了指陆慎言身后,故弄玄虚的模样惹人好奇,陆慎言顺指望去,只见官道上站立两人,一人身穿宝蓝外褂,手牵宝马立于道中,上好的面料,合身的裁剪,梳起的发髻上插着琉璃发簪,显得精神爽利威风熠熠,另一人侧身站于官道内侧,衣着虽是朴素,但当淡灰长袍随风飘洒时,带上一股素雅之气,可见两人都非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