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狂雨骤的夜里,霍青莲一身夜行衣窜出了西厢,她以为这样恶劣的气候,足以挡住方悠然如影随形的跟踪。
但她太低估他的耐性了,他不仅跟,还拿了把油纸伞撑在她上头,为她遮风避雨。
他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她身上明明没有值得他执着的东西啊!
她想当他是透明的,运足了功力往前冲。她的武功比以前又更好了,应该感激他,是他点通了她在武学上的盲点,她才能进步神速。
不过她长进,他就辛苦了。原本他可以很轻易地掌控她的,却因为她越来越厉害,让他跟踪起来,愈加吃力,更遑论在这样的暴雨夜里想保持两人的干净舒爽了。
他只随身携带一把伞,她又不肯乖乖地与他共撑;想把她捉进怀里控制住,也有些困难……思前想后,他唯有选择顾全一人、牺牲一人。他发足追在她身后,手中的伞斑高地举着,为她挡去风雨,但他自己就无可避免地淋成落汤鸡了。
濒青莲要自己狠下心肠,无视于他的狼狈,提着剑迳自往前奔。她的生命所剩无几了,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心来与他缠绵于儿女私情中。
她不该顾虑他,管他对自己有多好、多温柔、多体贴,在仅剩的生命中,她唯一该想的是父母的深仇大恨。
而他……在她已深切警告过他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后,他依然执迷不悟,那是他自作多情、自找倒楣,与她无关。今天,他就算会因为淋雨而着凉、伤风、生病……
懊死!一想起他又会一脸苍白倒卧病榻,她就控制不了地煞住了脚步。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雨水沿着他的发,滴落在他的眼睫上,将他漆黑如寒星的双瞳遮掩得蒙朦——的,像只可怜的落水狗。
“咦?你在跟我说话吗?”难得耶!她会在夜探天牢途中开口与他说话,莫怪今夜要刮暴风雨了。
“废话!这里除了你我,还有第三者吗?”瞧他一身湿淋淋的狼狈样,她的心真是……揪得发疼。
方悠然左右看了看。“看来是没有。”
“那不就得了!”她握紧拳头,已经很努力教自己冷静了,偏偏一面对他,别说冷静了,她连维持基本的理智都办不到。“你的答案呢?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我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你回去。”他再继续跟下去,会把她逼疯的。
他眯起眼,锐利的眸光在她身上转了一遍。“很抱歉,我办不到,霍姑娘。”他深深一揖,表现得像个君子,但说出来的话却像个痞子。“况且这条路不是你家的,我也有权走不是吗?”
她气得全身发抖,恨自己心软。他根本不值得她浪费半点同情心,虽然他外表看起来……喔!老天,即便是现在,两人针锋相对中,他手中的伞依旧稳稳地为她挡去了所有的风雨。
处在同样恶劣的气候下,她浑身干爽舒适,而他却让雨打得几乎睁不开眼,他这样做分明是故意折磨她的良心!忍不住气冲斗牛,霍青莲伸手挥开了那把油纸伞,大雨滂沱地打在身上,这才知道如此强劲的风雨淋起来有多冷、多痛,而他……已承受了许久。
猛地把脚步一转,她反朝方府方向跑回去。
方悠然伸手抹去满脸的雨水,轻吁口气。“好倔强的性子,唉!”拾起油纸伞,他也知道自己是在自作多情、自讨苦吃,奈何潇洒半生,就是被她绑住了那颗想要自在翱翔的心。也许是天遣吧?惩罚他一直以来自私自利、游戏人间的态度。
必到方府,霍青莲也是一身的湿,但她却伫足在西厢入口处,不立即回房。方悠然诧异地跟了上来,语带调笑。“你在等我吗?青莲妹妹。”
“对!”她的回答令他大吃了一惊。
“我真是受宠若惊啊,青莲妹妹。”她终于懂得对他放开胸怀了吗?有一丝窃喜盘上他心头。
“跟我来。”她转身往房间走去。
“啧!”他浓眉一皱。“怎么这语气听来像要找我决斗似的?”他很怀疑自己这一跟进去,还能不能留得全尸出来?
濒青莲打开了房门,望着他。“你害怕。”
邪笑勾上他唇畔。“青莲妹妹,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方悠然一生还不懂得‘怕’字如何写。”
“是吗?”她眼角斜挑,眼波柔媚。“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不进来?”
方悠然扯下脸上的蒙面巾,抖落身上多余的水滴,一跨步进入了内室。
“我这不是进来了。”
她回身关了房门,跟着走到他身侧。
“不知道青莲妹妹午夜邀请小生入闺阁,有何吩咐?”他拱手一揖,轻邪地笑睨着她,放肆的目光扫过她全身。
她背脊窜过一抹战栗,不敢与他的视线相对,仓皇低下头去。
“你说你喜欢我?”
“我爱你!”他上前一步,湿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
他一定不知道他低沉的呢喃有多诱人!濒青莲倒退一步,双脚差点软倒。
“哈哈哈……”他知道他成功地迷倒地了,狂妄地放声大笑。“青莲妹妹,这是告诉你,并非人人都有本事玩火,稍一不慎,很容易引火自焚的。”说完,他转身朝屋外走去。
她握紧的拳头紧贴在大腿边颤抖。要这样认输吗?不!她从不是轻易放弃之人,不到最后关头,她是不会认输的。
今晚是她将他找进来的,意欲一举解决悬在他两人之间暧昧难明的情况。他说他爱她,所以处处干涉她的行动;她对他也有,因此她总是在他的注视下乱了方寸。但她的生命所剩无几了,无法再多做浪费,所以,她得一次同时处理掉他那荒诞不经的“爱”,以及她……心底深处莫名其妙的感情才行。
“站住!”深吸一口气,她喝住了他。
他诧异的脚步停伫在门廊处,漆黑的眼一沉。这该死的可恶女人,她不知道男人的有时候是很难控制的吗?尤其是面对一名心中极为想望,又浑身湿透、一身窈窕玲珑完全展现在眼前的女人,他体内的欲火会同时将他们两人焚烧殆尽。
“青莲妹妹,你这是在玩火。”
“呵呵呵……”她笑,清脆的笑声悠扬而媚惑。“怎么?堂堂的安南王爷会怕一簇小小的火苗?”
方悠然用力深吸口气,压下纷扰不安的心绪。“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啊!青莲妹妹!”
“那得试过才知道了,王爷!”她的声音一阵高、一阵低的,仿佛同时煽燃出冰焰与热火。“你何不转过头来,瞧瞧这一簇星星之火,是否真有燎原之能?”
他双眼危险地眯起,杀人寒光自缝隙中飙出,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可怖的阴气中。
“霍青莲,我的耐——”突地,他的下巴狠狠地掉到地上。
濒青莲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她脚边有一堆黑色的湿布,是她方才穿出去夜探天牢的衣服;换言之,她此刻是一丝不挂的。
方悠然从她披散的长发、纤细的颈项、秀巧的胸部……一路瞧向她雪白美丽的足踝。
老天!他忽然发现自己从前错得有多离谱,一直以为她不是大美人,她的脸孔也确实不够吸引人,不过她的气质够特殊,因此始终牵引住他的兴趣,教他移不开目光。
可是此刻,他却被她的身体迷得神魂颠倒,原来她也有倾国倾城的本事。
忍不住,他上前一步,大掌顺着她柔女敕的脸庞往下摩挲到她挺立的蓓蕾,那粉红的花蕊在他手指细拂下,瞬间绽放成艳丽的花朵。
懊美!那份美深深击中了他的心窝。情不自禁,他低下头,张口含住了那红花,柔吻着,他想知道那花心中是否也有甜美的蜜汁泌出。
“唔!”她贝齿咬住了下唇,全身骨头抖颤得似要死去,尤其当他的舌摩掌上她的蓓蕾,好像在她体内燃起一把火,她以为自己已经到地狱走了一遭。
听见她的申吟,他才猛然察觉自己的失控,忍耐让他脸庞胀得通红。“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她软倒在他的怀里,无力地依附在他的手臂上喘息着。“当然知道……你做的正是我想要的。”
方悠然分不清楚在心中纠葛不清的,是激情,还是愤怒?“老天!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想爱我吗?”她虽然不曾谈过爱,但从前在寨子里,也常听那帮兄弟对窑子里的女人说情道爱;尤其在床上时,那份浓情蜜意,教人见了都会脸红。可一旦上过床后,什么情啊、爱的都消失了,仿佛全随着那一夜的恩爱缠绵蒸发于无形中。
对于方悠然的情况,她想过很多遍,她身上并没有任何值得人追求的东西,但他却一直说爱她,不是很奇怪吗?
思前想后,只剩这一项了──他想抱她,他对她的身体有。
被成一般女人或许会大惊小敝,但霍青莲不是普通女人,她是个身负血仇、命在旦夕的女人。因此,如果一夜的缠绵能够斩断方悠然对她的盲目感情,甚至于自己对他的愚蠢感觉都能一并除去的话,她愿意跟他上床。反正贞节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并无多大用处,能够解决他们之间的纠葛才是最重要的。
方悠然闻言,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跌个五体投地。天哪!是谁给她那种观念,竟以为他的爱只要一个晚上的恩爱就可以解决?
懊气又好笑地,他伸手攫住她的下巴。“你要成全我的爱?”
“对!”用力一颔首,她俏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等你爱完后就赶快滚,再也不准靠近我。”
“如果我说我的爱是想厮守终生、不离不弃的那种呢?你以为单靠一夜就能摆月兑我?”他的爱如果那么廉价,凭他的容貌、家世,爱人早装满几箩筐了,还会到现在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她心头狠狠一抽,想像所谓的厮守终生、不离不弃……真有那种感情?绝不会被外力,比如金钱、权势所摧折吗?
若真有那样的爱,她想……不!濒青莲用力一摇头。不可能的!饼往,以血腥堆积起来的生活经验告诉她,管它亲情、友情,一旦对上利益冲突,全都会被抛弃,她不该再妄想那些无聊事儿,况且,她也没有时间想了。
“我不会相信你的。”
方悠然双肩一垮,无力地睇着她。“我真这么没信用,一点儿都不值得相信?”太伤他的心了,枉他对她一往情深。
“跟相不相信你无关,只是我不信世上有永恒。”她眼睛瞧着,但神思却不知已飞向何方。
“是吗?”他忽地伸出手,将她横抱起来。“看来咱们只有一样一样慢慢试了,看看是我的承诺稳靠?还是你的信念正确?”
“呀!”双脚突然离了实地,她神情闪过一抹惊慌。“你想干什么?”
“实现你的愿望。”他将她抱到床上,然后卸下全身的衣物,上床,放下遮掩的帘幕。“你要我爱你,我便爱你,一切结果等明儿个早上就知道了,看我爱完你之后,对你的渴望是否依然存在?”说完,他俯子,张子诼住她的唇。
在他浓密的男人气息中,她突然感到害怕。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想要用一夜缠绵解决掉他两人间的暖昧关系,这么做对吗?
“啊——”在他热情如火的挑逗中,后悔同时也排山倒海般地向她袭来;恐怕她是错了,这样的激情一夜怎么够……
鲍鸡晨啼,昨夜的暴风雨仿佛是一场梦,今早的阳光强烈得教人睁不开眼。
方悠然带笑的眼眸觑着她。“怎么办?我还爱不够你。”
“哦!”霍青莲申吟一声,拉高锦被盖住头脸。昨夜他已用这理由要了她数次,现在他还想要吗?为什么结局跟她原有的知识悖离那么多?他应该在爱完她之后,转身离去的,偏偏他……不仅抱了她一夜,醒来后还用那种醉死人的目光企图迷昏她。
“后悔啦?”他大笑,将她连人带被拥进怀里。“来不及了,你让我尝到甜头,此后我更会像苍蝇般紧黏你不放。”
她将锦被拉下一点儿,露出一双恼怒的眼瞪着他。“阁下很喜欢当苍蝇?”
“缠的若是你这等超级甜头,别说当一辈子苍蝇了,要我生生世世当苍蝇我都甘心。”一般人说甜言蜜语不会这么恶心的,但出自方悠然的口,硬是变得教人起鸡皮疙瘩。
“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她猛地一翻身,月兑离他的怀抱。“你以为我是那种不知改进、一错再错的女人吗?”她冷哼一声,躲回屏风后,穿好衣服。“你太小看我了,方悠然,同样的错我从不犯第二次。”所以他休想再碰她。
“啧!”他也起床着衣。“我以为我昨晚的表现可以让你上瘾呢!”
闻言,她双腿一软。确实,他昨夜的表现让她……如痴如醉,但休想她会承认!
“你太有自信了,安南王爷。”脚步有些踉跄的,霍青莲逃出了房门;怕再与他独处下去,她离疯狂不远了。
信步走进花园,经过一夜风雨的洗礼,周遭的花草树木显得那样青翠欲滴,层层叠叠的绿意,不论是浓妆、淡抹,一样充满生命力。
不过被风雨打败的残花落叶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前一日还高踞枝端、吐露着美丽,不过一晚,已如黄泥般被践踏于足下;不会再有人珍惜它们了,如同命已不长的她。
如果她够诚实,她会承认已被方悠然那番生死不弃的诺言给吸引住了。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那样的热心去渴望如此的深情。
倘若她的时间许可的话,也许……她会为他所惑,甘心再做一次扑火飞蛾,与他一起追求生生世世。
然而,时不我予,他的深情她是无福消受了;她羡慕、也嫉妒那个有幸与他生死不弃的女人,因为她永远也不可能做得到。
濒青莲怀着怅然步向园中的凉亭,阵阵低泣传入耳中。
“唉!”她无奈地叹口气。光听这声音就晓得于依人又在哭了,她没有一天不哭的,虽惹人心怜,但这样的日夜啜泣,也教人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
不过还是放不下她,霍青莲加快脚步走向凉亭,瞧见于依人趴在亭内的石桌上,哭得不能自已,而雷春花站在她身后,一脸的疲惫,但那神情、姿态,却似在护卫着她。
瞧见霍青莲,雷春花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大踏步走到她面前,不够斯文的举止却流露出一股英豪风采。
“你可来了,这里交给你了。”她拍拍霍青莲的肩。
她眉头一皱。雷春花的力气还真不小。“发生什么事了?”
雷春花摇摇头。“不知道,在这方府内除了你,我想她不敢跟任何人面对面谈话;当然,她也不可能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濒青莲目光一柔,于依人对她的依赖,她也隐隐察觉到了。这胆小可怜的女孩,想必在这里是吓坏了,才会日夜啜泣不停,她该多点儿耐心安慰她才是。
“让我来问问她好了。”
“麻烦你了。”雷春花摆摆手。“我累死了,非得去补个眠不可,天知道她已经哭了一夜。”还在风雨交加的屋外哭,害她放心不下,只能守着她一整夜。
“在这里哭了一夜!”霍青莲脸色一变。这小泵娘未免太离谱了,娇柔可人也该有个限度,像她这样,不仅伤害自己,连带也折磨了身旁关心她的人,她非得说说她不可。
雷春花离去后,霍青莲举步进凉亭,走到了于依人身边。“依人妹子,你这回……”她的教训都还没说完,于依人已然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
“青莲姊姊,救我,救救我啊……”打从方自在对她说过那席话后,她就日夜难安,想像着爹爹就要因为她的愚蠢而死,她再也支撑不住而崩溃了。
昨夜里,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更是摧折了她少之又少的生命力,奔出房门本来是想寻死的,谁知雷春花却跟了她一夜,害她连死都做不到。呜……她为什么这么没用?
“依人、依人……”霍青莲紧紧搂着她,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背脊。“姊姊会救你的,但你得把麻烦说出来,姊姊才能帮你想办法啊,是不?”
于依人也不晓得为什么,霍青莲就是能够抚平她不安的心,她随便两句话就能冲淡她心底深切如海的绝望。
“他们要杀爹爹……只有王爷可以救他……我想求王爷救爹爹,可是……我做不到……爹爹、爹爹、爹爹……”
她说得语无伦次,霍青莲也不明白究竟是谁要杀她的父亲,不过她倒是听懂了方悠然是唯一有能耐救于父一命的人。
“依人,你慢慢说,你爹叫什么名字?何方人士?为何有人要杀他?你无法去求方悠然救你爹爹没关系,我点你去求,一定要他答应救人,好不好?”
于依人绝望的眼中现出一抹光彩“真的?”
“真的,我绝对不会骗依人妹妹的。”她颔首保证道。
于依人抽泣了下。“谢谢你,青莲姊姊,谢谢你!”
“自家姊妹,说什么谢呢?”抚着于依人的发,霍青莲真觉得她就像自己无缘早夭的妹妹,教人忍不住想打心底疼宠她。
于依人抹掉眼泪,缓缓说着:“我爹是当朝的三品书令,前些日子……”
不等她说完,霍青莲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像鬼一样恐怖。于依人是于书令的女儿?她是她杀父仇人的女儿,而她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事情就是这样,青莲姊姊,我知道王爷是假装成痴的,我爹爹虽然误射了他一箭,但罪不至死,求求你帮我拜托王爷,请他出面救我爹爹一面。”于依人央求着她,模样儿楚楚可怜。
濒青莲却只能睁大眼,望着于依人。她是个可爱的妹妹对不对?从前她一直以为是,但为何此刻映入她眼里的人是那般地可憎、又可恨?拳头忍不住握得死紧,她眼中闪耀着杀意。于依人该死,她父亲害死了她一家,而她竟有面目来拜托她去求方悠然救她父亲!
这是什么世界?可恶、可恶。
“啊!”一声宛如野兽临终前的哀鸣炸出霍青莲喉头。于依人,她毁家灭族仇人的女儿,这该死的姓于的女人!
她泪流满面,一拳击出。她要杀了于依人给她惨死的一家人报仇。
“你在干什么?”方自在偶然经过凉亭,被霍青莲的举动吓飞了半条命,在不容发之际,他飞身抢过于依人,护进怀里,转身和霍青莲对了一掌。
“呀!”谁也没料到,霍青莲的拳头没吓着于依人,方自在的举动却教她吓得娇颜惨白,昏死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方悠然和雷春花同时跑了过来。
方悠然一眼就瞧见神色灰败的霍青莲。“青莲,你怎么了?”前一刻她还娇羞得像朵初绽的青莲啊!怎么才一转眼,她就像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回来;命是拾回来了,魂儿却失去了一半?
濒青莲无知无觉任他摇蔽,她不知道那一拳有没有击中于依人,但她功力才发,全身就被一股恶寒给笼罩住了想像于依人死在自己手里,心似乎也被活生生地剖成两半,又痛、又慌,有一股好强烈的情绪在刹那间撕碎了她的灵魂。
“啊——”疯也似地,她仰天长啸,轻功施展到极致,像一阵闪电般迅速离开了凉亭。
“青莲!”方悠然放不下她,急忙迫在她身后而去。
“大哥。”后头,方自在忍不住跳脚。“大哥到底是被什么样的鬼给迷住了?”他真搞不懂,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如此娇弱可人的于依人?
“方二少,你不想送她回房,然后请个大夫来帮她看看吗?”雷春花双手环胸说道。她瞧这一家子的人都快疯了,所以唯一清醒的她有责任提醒他做好该做的事。
“喔,对!”方自在脸上闪过一抹赧红。“但……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轻薄于姑娘。”
“我有眼睛,我自己会看。”雷春花淡然应了句。
方自在好像一个犯错的三岁小儿般颓然低下头。“对不起。”
“你为什么跟我道歉?”雷春花诧异地问道。
是啊!他为什么道歉?方自在手足无措地呆立着,不知道是因为雷春花长得太高大,还是她那悠闲的态度;抑或她豪爽大方的举止……反正她身上有某项特质,让他在她面前就突然变得像个呆子。
“因为……”吞吞吐吐的,视线偶然落到怀里的于依人身上。“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你抱她吧!”他把于依人推给雷春花,然后跑去找大夫了。
等方自在再回来,雷春花已将于依人送回房里,而且她也清醒了。
不过当方自在拉着大夫一进房,于依人瞧见他,又尖叫一声,仰头晕倒。
雷春花忍不住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大夫,她就交给你了。”她走过去,拉住呆在一旁的方自在,转身出了房间。
行到走廊处,方自在颓丧地叹出一口长气。“我长得像鬼吗?她一瞧见我就晕。”亏他对她还挺有好感的,总是心疼她的胆小娇弱,不只一次求大哥救救她爹,想一偿她的心愿,想不到……唉!她的反应让他的心降到冰点。
“不会啊!你这副长相在咱们关外,称得上是唇红齿白的翩翩佳公子呢!”雷春花毫无心机地应了句。
他错愕地一抬头,红潮布满他的脸。
雷春花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于姑娘不是只怕你一人,她怕所有人,只有霍姑娘例外。”
“但我亲眼瞧见霍姑娘想杀她啊!”方自在愤怒地握紧拳头。他也没想到霍青莲是如此歹毒之人,竟想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手!
“很多事情眼见未必是真。”雷春花莫测高深地说了句。“难道你没发觉当时霍姑娘的神情也很奇怪?”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时我只注意到于姑娘。”事实上,西厢三位女客,唯一引起他关注的也只有于依人。
“嗯!不过我确实看见霍姑娘神情不对,我想其中定有内情。”
“什么内情?”
“这就要问方大少了。”
“大哥!”这方自在可不懂了。“大哥比我还晚到现场,他怎么会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事?”
“方大少是晚到了,不过他追霍姑娘去啦!我想方大少应该有本事自霍姑娘口中探出事情真相,你若想明白缘由,就去找方大少吧!”说完,雷春花转身走了。
方自在目送她离去,在发现雷春花是雷家牧场的女当家之后,他就认定她是个不简单的女人,也曾想过要向她请益执掌一门行业的经验,但没想到与她谈话会有一种……心胸豁然开朗的感觉,不似以前,他与同业商人间互相切磋那般针锋相对,虽然收获良多,却辛苦。
雷春花的言语像阵舒服的和风,带着生机,却不含压力!
他这才发现,原来在那副庞大的身躯下,隐藏着一颗敏感善体的心。“其实雷春花也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