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一只枯瘦的手爪打斜横里伸出揪住了虎儿的臂,阻止她为东方妮过毒。
雹儿抬头。“师父!”泪珠儿如雨般纷落了下来。“东方他……”
“我知道、我知道,方才的事我都看见了,若非为了回去拿药引,也不会迟到此刻才赶来。”天机老人满头大汗,一把胡子也因匆忙赶路,无暇整理而纠结成一团。
她抹了把脸,眼睛倏地发亮。“师父已经想到办法救东方了?”
“废话,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蠢啊!”说着,抖手就赏她一记暴栗。“你这鬼丫头,幸亏我及时赶到,要不你就见阎王去了。竟想得到‘过毒’那种蠢招,出去千万别说你是我徒儿,丢脸死了!”
雹儿抱着额头皱眉。“我也是没办法了嘛!”死自己总比死东方好,不是吗?
天机老人叹口气,岂不了解这儿丫头的心思,她是把东方妮仰慕上了天啦!她死死守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因为他要的是今生唯一的对手,她便一意往“万兽之王”的路上迈进。可她终究是个大姑娘啊,将女做男,能扮到几时?
偏偏东方妮也是死脑筋,捡她、养她,自此就认定了自己的身分,死不愿意改变。他没发现自己待她的特别,当然也就注意不到她晚上跟随着他身影的眼光。
那凝窒的状态看得他这个做师父的都快撞壁去了,干脆趁着黄山一变,假意追打鬼丫头,将她逼上京城,果然,顺利令他们重遇了。
他则一路隐身跟在他们身后,保护他们。看着他们一路打打闹闹,从哥儿们的无间相处,到近日彼此闹别扭。
情势总算开始有了进展,但还是太慢!天机老人这才想到要出面推他们一把。
嘻!这主意保证好,只是得永远保密,绝不能让他们发现,否则他这把胡子怕要被他们扯得一根不剩了。
“师父,你不是说有办法救东方?快啊!”虎儿不满地推着天机老人,救人如救火,师父还在发什么呆嘛?
“啊,救?喔,对!”小心地掩藏住眼底的诡谲。“不过得先找个隐密的地方。”
“这里不行吗?”虎儿想起方才不过移动他一下,他就吐血了,怕他的体力撑不住搬运途中的劳顿。
天机老人伸手点了东方妮胸前五大穴。“疗毒大概就得费去三个时辰,期间不能受到任何干扰,否则,轻微走火入魔,严重点儿可能性命不保,一定要绝对隐密的地方才行。”
她着慌的眼四处看看。在这里,她是人生地不熟,上哪儿找隐密所在?
“我知道一个仔地方。”天机老人把东方妮抱上马背。“你也一起来吧!”
“好!”虎儿收拾好他月兑下的战袍,跟着天机老人朝北面走。“师父,东方中的这是什么毒,为何我怎么用内力逼都逼不出来?”
天机老人回头,睨了她一眼。“蛊毒是内力逼得出来的吗?”
“是蛊毒?”她手一软,怀里的盔甲差点落了地。这玩意儿听说非常危险的,有时候解了之后还会留后遗症呢:“师父,东方中的是什么蛊?”
“桃花蛊又名鸳鸯蛊。”
“咦?这名字听起来不像很歹毒的样子!师父,这是种什么样的蛊毒?”
“桃花蛊,多半是苗女用来控制情郎的蛊毒,不会马上致人于死,但中蛊者会十分痛苦。”
“西夷军怎会对东方施用这种蛊毒?”他们不是恨他欲之死吗?
“或许人家舍不得他立即死了呢!控制他比杀了他还有用处。”
原来如此,虎儿理解似颔首。“师父,这蛊要如何解?”
天机老人沉默地低下头。
雹儿才缓下来的神色,又自绷紧。“师父,你明明说有办法救他的。”
天机老人勒住缰绳,将东方妮抱下马背。“地方到了,先把他扶进去再说。”
那是个小山洞,位于一处山崖边,外头还有不少树、野草覆住,确是个僻静的好地方。
雹儿帮忙把东方妮扶进山洞后,紧张地抓住天机老人。
“师父,你倒说啊!懊怎么做才能救东方?”
他拿出一颗熟鸭蛋,剥了壳放进东方妮嘴里,又取出一罐绿色的药膏涂满他全身。“一炷香之后才能知道怎么救他?”
她心下一片忐忑。“师父,你发誓绝对救得了东方!”如若不然,她宁可将蛊毒全数过到自己身上来,也不让他冒一丁点儿的险。
“其实……”天机老人一脸难言的神情。“救是绝对有得救啦!只是……方法有差,而其中一种……”
“不管什么方法,我都愿意尝试。”她语气斩钉截铁。
他叹了口气,垂下眼帘。“待会儿他口里的鸭蛋若只呈红色斑点,师父略用几味药,加上金针逼毒便能迫出他体内的蛊毒;反之,若全颗呈粉红色……”
“粉红色就怎么样?”
“要一个修过内功的纯阴处女篇他推官过穴,蛊毒才能逼出。”
雹儿张口结舌。推官过穴时,因为体内功力运行到极致,身上诸穴会发出热气,此时绝不能有衣物阻隔;也就是说男女双方必须果裎以对。
“若真到此地步就麻烦了。”天机老人摇头,垂下的双眼是贼兮兮的。
她两只拳头紧紧握着。要她和东方果裎以对吗?她不知道,觉得心慌意乱。
“一炷香时间已到,且让为师看看东方体内的蛊毒是以何种型式存在?”天机老人伸手取出东方妮口中的鸭蛋。
随着那鸭蛋逐渐现出,她胸膛里的心脏也一路绷上喉头。
呀!是粉红色的。
天机老人颓丧地摇摇头。
雹儿的拳头握得死紧,半晌,她咬牙。“师父,请你到洞口为我们护法吧!”
“咦?鬼丫头,你可得想清楚了,这事关你的清白名节呢!”
“什么清白名节,那东西我根本不在乎。”唯一值得她深思考虑的只有东方妮的心情。
事后,他也许会后悔、内疚或生气于她的自作主张;他为人狂放,性子暴躁,却不到视礼节如粪土的地步,他可能会为了负责而娶她,但这种勉强却是她最最最排斥的。
“可是……”
“师父,我心意已决。”
“那……好吧!”天机老人吟叹一声。“可你记着,推官过穴的时候,多跟他说话,唤回他的神智,他若能清醒,蛊毒大概也就逼出了。”
“我知道了,请师父退出山洞。”
“你小心。”他塞了一颗药丸进东方妮嘴里,转身,边走、双肩边抖个不停;非因难过,只是忍不住笑。
因为刚刚那颗药就够解东方妮身上的蛊毒了,不过,找个人来帮他推官过穴,可免除东方妮在疗毒过程中必受的苦痛。当然喽,此项重责大任,随便一名武者皆可行之,特地指定虎儿纯粹是制造一个机会让他们“果裎以对”罢了!
扒呵呵!他就不信,他们“坦诚以对”后,还能无视于男女之分,以哥儿们的关系相处下去。和平的气氛势必得改变了,这对天生的冤家未来会演变成如何?他衷心期待有顿喜酒好喝。
“东方,你醒后会生气吗?”山洞中的虎儿小手来回抚着东方妮苍白的颊。“我不想惹你的,真的,只是……我很笨,怎么做都不对,我很抱歉,若你真的厌了我,我会走的……”
默默地,她月兑了身上的衣、还有他的。
“……东方,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是变态,我不爱女人的,充其量只是喜欢亲近罢了……”虎儿两只手紧贴住他的双掌,遵循师父的指示,不停地对他说话,以期唤回他的神智。
“其实这都该怪你,谁教你长得这么好看!小时候在山上,天天看着你还不觉得,后来你离开了,我偶尔会下山,到了城镇,见到很多人,总忍不住四处寻访你的身影,心想,也许哪天好运到了,可以教我碰见你!只是,八年过去了,那好运始终不会落到我头上。”
她喘口气,瞧见他脸色逐渐红润了,更加紧为他推官过穴。
“你可知,找不到你我多失望,到最后,我甚至不敢再想找到你,便转移目标寻访那相似的容颜,哪怕只有鼻子像、眼睛像……全身上下只要有一处地方与你类似,就够我开心良久,只是我自己也没想到,找来找去,找着的总是女人,慢慢地,我就只找女人、不再瞧男人了。”
彷佛间,看见他的眼皮子抖了抖,她开心得双眼蒙上一层水气。
“东方,你快醒来,我发誓,只要你清醒,无论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再不意你生气。你不爱我喊你‘爹’不是吗?我答应你,自此之后,我再也不减了。虽然我还是认为你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人“,啊……你大概忘了吧,其实我喊你‘爹’并不是真要你做我爹,只是小时候我问你,天底下最伟大的人是谁?你告诉我是‘爹’,那在我心里,你就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人了,我不知道除了‘爹’之外,还有什么话可以表达出我心里对你的仰慕……”
“唔……”他吭气了、他吭气了。
她眼中的水雾迅速凝结滴下。
“呵,你不知道吧!其实我一直偷偷仰慕着你,小时候,我们一起练功、一起读书,你总是比我厉害,我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你,可是你从来也没瞧轻我;刚开始,我还不太会讲话的时候,跟你下了山,村里的小阿总是欺负我,也是你来救我的;你虽然爱骂人,可这么多年下来,却没伤过我一根头发,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是疼我的。”
焙缓的,他的手握了她一下,有一点儿力道呢!他就要清醒了吗?
她脸上已经沾满泪珠了。
“东方,我知你给我取名‘虎儿’的用意,你要我学万兽之王,努力变强,以期将来有一天能与狂虎相抗衡,我很努力在学,真的!我不当姑娘,永远都做你的‘虎儿’,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将来我总会变成一个跟你一样强的对手,届时我们再来痛痛快快决胜一场;这是你多年的心愿对不对?所以在心愿还没达成之前,你千万要活下去,拜托……”
蓦地,东方妮睁开了眼。
剩下的声音便在虎儿喉里,她睁大眼,泪水直流,就是说不出话来。
他的掌突然离开了她的手,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
你好了吗?真的好了……她抿紧唇,心里的激动无以言喻。
他两手捧起她的脸,细细瞧着。这是梦吗?她为他哭得这么伤心……
“别哭……”粗嘎的声音,他颤着手将她拥进怀里。
倚在他胸膛上,他的心在跳,体温恢复正常,那喘息,暖呼呼的,在她颊边喷着。她确信,他已经没事了!
呜呜呜……这是件该高兴的事,她没道理哭,可眼泪就是止不住,他不知道,刚才她有多害怕,真的怕死了。
那哽咽闷在他怀里,令他觉得心痛,如雨般纷落的泪水更钻刺着他全身。
情不自禁的,他伸出舌头舌忝去她脸上的泪滴,轻柔的吻如粉蝶儿,一一落在她额上、眼皮子、挺直的琼鼻,最后是那俏美如桃花的樱唇。
辗转反复舌忝吻良久,再抬头,他的眼变得如海洋般漆黑。
她的心跳是有些儿快,身体也微微发热,却不觉得害怕。因为是他,她觉得无妨。
他用力抱住她,她的肌肤像丝绸一样细致无瑕,雪白柔滑的身子在在挑动着他的感官,在他体内燃起了一把火。
拗黑的瞳里浮现出一点亮光,像是在问她:可以吗?
她纤细的借臂扬起,环住了他的脖颈。这辈子只有一个男人停驻过她的心,倘若连他都不行,还有谁行?
他霍地抱起她,压在身上。
眼前是她清秀的容颜,不是出色的艳丽,可那双野性的大眼却比满天的星辰加起来还要灿烂。
他心跳加快,第一次为女人心动。这不是肤浅的迷惑,而是打心底真正为她动容。
这样的女人,他要一生也不会腻!不觉得烦、不感到厌,每天每天,她都让他兴奋不已。
焙缓俯子,脑袋埋在她的双峰间,盈满鼻端的不是软弱的花香味儿,是猛兽、是野虎,是那种强烈要到将人撕扯成两半的巨大吸引力。
他越加激动,拚命喙吻她全身,像要将她生吞下肚。
她却不觉得害怕或难受,他的感情本就如火,激烈、狂霸,无论处在何时、何地,他都是最耀眼的。
她早习惯了,并且深深地着迷,爱煞这样的激情,心甘情愿为他敞开了身躯,并且引导他长驱直入。
他是冲动的,怜惜只藏在心里,双手双脚、整副身躯都在使尽全力占有她,直恨不能与她揉成一体。
她拚命配合他,什么身分、禁忌……全丢了。
这一刻,她不是“虎儿”、不是姑娘,只是他全心爱着的女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洞里一点光线也没有了。
雹儿悄然睁开眼,适应一会儿,才看见搂着她睡的东方妮。
他睡容安稳,脸色、体温、心跳、呼吸,也全都恢复正常,看来蛊毒是被逼出来了。
悄悄抽了,不动,他抱得太紧了。她心头酸酸的。这一刻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抬头,捧起他的脸,亲吻一下,他的唇温暖而湿润,还有好好闻的味道;真舍不得离开他。
但依照以往她对他的了解,等他醒来,若发现他们做了那件事,铁定气得心脏停摆,那可枉费她为他推官过穴,救他一命的辛劳了。
雹儿稍微用了点力,总算推开他,爬起身来。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有他的体温相依还真有点儿冷;瞧他把手脚都缩起来了,大概也是难敌冷意。
雹儿随便披了件衣衫,先找齐了他的衣服帮他穿上。他睡得太沉,帮他穿衣服还真累。
雹儿的手偶然擦过他左肩胛的伤疤,这伤近看更可怕,惹得她心如刀割。
“很痛吧?”情不自禁俯,细细的吻落在他的伤疤上,隐约可以感受到他受伤时的痛苦。“我决定了,过些时候就跟师父一起走,这回不学全他的医术,我绝不下山。”只要能让他少受些苦,她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帮他穿好了衣服,自己也着好装,出得山洞,天机老人就坐在崖边的山洞看着她。
“鬼丫头,东方怎么样了?”他笑咪咪的,几乎已经猜到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才会在里头耽搁这么久。
“没事了。”虎儿还是一身的男装打扮,可初经云雨仍在她脸上留下一抹娇媚的粉红,隐隐与野性并驾其驱。“师父,我先走一步,麻烦你在这里看着东方,他若醒了,就说是你救他的吧!”
“啊!”这样他的计划不就白费了。“鬼丫头,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我是偷溜出来的,东方本来是要我在威远侯府里等他,我不放心,才会尾随他身后。等他醒来,若发现我又不听话,肯定要生气,所以我得赶快再溜回去躲起来才行,暗中守护的任务就交给师父了。”
“你什么时候会在意他生不生气了?”天机老人才不信她的解释。
“现在!”尤其这一回的麻烦非比寻常,她才不要留下来当炮灰!包重要的一点是,她怕他气翻了,打定主意不理她,那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你怎么办?”她就这样跑了,万一东方醒来不认帐,她的清白不就白毁了?
“什么东西怎么办?”
“你们都已经‘果裎相对’了。”
“我都说我不在意那些了。”
“万一东方醒来的时候问呢?”
“他不会记得的,那时候他昏昏沉沈的,八成会以为自己在作梦;只要师父不露口风,我现在躲回威远侯府里藏好,这件事就永远是个秘密了。”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对彼此都无伤;可为什么心感到痛,一阵茫然与空虚!
“这怎么行?”早知鬼丫头这么笨,就不拐她为东方推官过穴了,他老人家亲自来,也不会弄成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
“我说行就行,师父,你自己小心,此地尚属西夷国境内,要是被发现了,人家不会放过你的。”虎儿朝他摆摆手。“我先走一步,再见。”
临去前,她依依不舍地再望山洞一眼,满心祈祷他记不得今晚的事,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生变了,而她可以一生一世以“虎儿”的身分待在他身边。
雹儿走后,天机老人越想越气。天下间哪有这等好事?他匆匆跑进山洞里,只见东方妮还在沉睡中。
“你倒好,得了便宜又卖乖。”从没像这一刻,看这个蠢徒弟如此讨厌。“你还不给我起来!”起脚踹了他一下。
“唔!”东方妮闷哼一声,猛地跳起。“哪个王八蛋,竟敢暗算我?”
“那个王八蛋正是你师父我!”天机老人恨恨地瞪着他。
“师父,怎么是你?”
“不是我是谁?”
“是……”他也说不上来,隐隐约约觉得那是张熟悉的脸孔,身上漾着他喜欢的气味,像是……不!用力摇摇头,怎么可能是她?她应该还待在威远侯府里等着他。“师父,是你救了我吗?”脑子里倒还记得中了暗算的事。
天机老人用力叹口大气。这小子当真没记性、兼没人性,都吃了人家了,还一点认知也没有。
“我后悔死了!”他甩袖,飞身出了山洞。
东方妮追在天机老人的身后。“师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是真的没记忆啊!
“将军,你在哪里?”
“将军、狂虎将军……”
“是石威呢!”才出山洞,东方妮耳边就盈满了同袍呼唤的声音。“我在这里。”运足了功力,他的声音悠悠荡荡飘出了老远。
“将军,将军……”没半晌,石威莽撞的身子就跌跌滚滚地爬了过来。“将军,你……哇!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有没见过野牛在哭,差不多就是那模样了,又丑又拙又难听!东方妮翻了个白眼。
“还在西夷国境内,你自制点儿,叫敌人瞧见了,多丢脸?”还抱着他哭咧,瞧了就想吐。
石威挥着双锤。“什么西夷国,老子早挑了他了!”
东方妮白眼再翻,推开他的怀抱。“你不错嘛,在我面前也敢自称老子!”
“未将不敢。”叭一声,石威屈下了双膝。
“未将?你违抗军令,擅自出战,还想保留原位啊?”忆起早上的危机,东方妮就忍不住想打他几大军棍。
“未将甘愿领罚。”石威咚咚咚地磕着响头。
“先起来吧,回去我再想想怎么罚你。”东方妮踢了他一脚,溜眼四顾逐渐聚集过来的我朝兵士,人数居然近百;这么多人在西夷国境内来去自如,却没被追赶,是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军情如何?”
石威搓着大掌,嘿嘿傻笑。
东方妮眯起眼。“你又干了什么事?”
“我……那个……”石威吞吐着。
“你说。”东方妮指向左边另一名兵士。
“就是……”那兵士瞧了瞧东方妮,又望一眼石威,最后还是屈服在“狂虎将军”的冷眼下。“咱们本来只是跟着石先锋来救将军,可是……看到将军受了暗算,被人劫走后,大伙儿就失去理智了,一不小心就……直接攻进西夷都城里了。”
东方妮膛目结舌,这意思岂不代表:西夷已经被灭了!
“还不快把军队退出去!”听说当今圣上并无意灭掉边境诸小柄,只希望他们臣服,年年朝贡。
如今大伙儿却在无意间违抗了圣意,这个大漏洞若不想个办法补救回来,只怕所有人都要掉脑袋了。
“是!”兵士颤巍巍领命办事去了。
东方妮一扬手。“你个石威,给我过来。”
“将军!”石威低着头,一脸无颜见江东父老的表情。“未将该死、末将知罪,请将军责罚。”
“你现在赶回威远侯府,请出侯爷,让他来处理剩下的归降、赔偿、朝贡……等事。”东方妮只爱打仗,至于其它的繁文褥节,他可没兴趣参与。
“末将领命。”石威躬身退了下去。
“那你呢?不一起回去?”一直避在山崖边的天机老人突然开了口。
“我……”东方妮摇摇头。“我还有事要做呢!”他想去寻找传说中的“寻梦枕”。
天机老人睨了他一眼。徒弟的心思,师父岂不清楚?
“剩下来的收尾工作你根本没兴趣,留下来做什么?”
“师父,我还有私事待办呢!”
“不准!别忘了虎儿还在侯爷府里等着你,我命令你立刻回去。”
小雹儿!一想起她,他的心情又如潮汐般,起起伏伏,难得一时的平静。不该再在一起的,不管他如何说服自己,都掩饰不了她是姑娘家的事实!
他既已无法再用往常的眼光看她,继续纠缠不清,只是徒增烦恼。
“师父,既然你已经来了,就麻烦你把她带走吧。”虽然有些不舍,每每忆起她灼然又野放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心头总是一阵难忍的酸涩。
“你要我带她走!”天机老人不敢相信。
东方妮点头。“师父,我想你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是偶然;既然你始终都放心不下她,就带她走吧!”
天机老人一口气便在心头。“为师真被你气死了!”若非虎儿苦苦相求,他早就……算了!现在说这些都已太迟。“你就别后悔!”他双脚一蹬,身形迅速消失在夜幕里。
绑悔吗?好久好久以前他就后悔了。不该捡了她;不该将她当对手般培养长大;不该无男女之分的与她日夜厮磨在一起……太多的不该了,弄得自己心乱如麻,甚至连想见她一面都……不敢!就怕狂躁的心要翻起波波大浪。
而那后果,必是他与她都难以想象与承受的。
“将军?”留下来的士兵望着他。
“我们也走吧。”东方妮开步走回军营。每走一步,后悔之心就更加深一层,再不能再见了吗?只怕那答案已然是注定了,无边的悔恨,他……悔之已晚。
石威已经回来了,而他……却还不见踪影。
为什么?是为了避她吗?
时光彷佛回到八年前,同样的相思、同样的折磨;只是心痛加了倍。
因为自那夜俩俩相依后,她的心已无法满足于纯“虎儿”的地位,渴望的东西增多了。
隐隐发现心底的仰慕变了质,对他的情更深了,还弄不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却已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虎儿、虎儿……”水仙的声音好象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雹儿愕然眨眨眼。“啊!水仙姊姊。”
“你怎么啦?傻不隆咚的,叫你也不应!”打五天前就这样了,不晓得她在西夷国里发生了什么事。“街上的人都在说,我朝军队打了个大胜仗,那……‘他’应该快回来了吧?”
“他?哪个他?”虎儿丈二金钢模不着头脑。
“上回到‘迎仙楼’来找你,喏!”水仙指着一旁伺候的丫鬟冬梅,“很凶,差点把冬梅吓死的那一个。”
“水仙姊姊说的可是东方?”虎儿抿了抿唇,眼里难掩苦涩。“冬梅姊姊对不起喔!东方人其实并不坏,只是脾气差了点儿。”
冬梅缩了缩肩膀,传言那男人就是鼎鼎有名的“狂虎将军”,像野兽似的,能好到哪儿去?
“虎儿姑娘,你常跟他在一起,他……有没有打过你?”
“东方不会乱打人的。”虎儿摇头。“偶尔吼两句罢了。”
“可是他骂人的样子好可怕!”上次差点把她吓死了。
“那只是他的外表,他的心地恨善良的。”否则也不会在虎窝里把她捡回来,还将她养这么大。
“也许吧!”冬梅可不信,那男人给她的感觉太可怕了。
“冬梅,你去跟嬷嬷说一声,今晚我有些不舒服,不想接客,有客人请她帮我推了。”水仙突然插了句。
“水仙姊姊,是不是我打扰你了?”虎儿急问。
“没的事,只是我今晚觉得有点儿懒。”
“没关系吗?”虎儿觉得院里那个老鸨不像好说话的人,怕她私底下找水仙麻烦。
“放心吧!现下院里还要靠我撑着几分,嬷嬷不敢为难我的。”而且就算她来找砸,水仙也不怕。早两年前,她就已经存够自己的赎身钱了;一直没走是因为觉得外头也不会比院里干净上几分,她对外头的世界早绝望透了,还不如留下来看尽世间丑态。
“知道了,小姐。”冬梅颔首退了出去。
水仙凌厉、柔媚的大眼直勾勾盯着虎儿。
雹儿挪了挪身子,给她瞧得浑身不自在。
“水仙姊姊,我有什么不对吗?你干么一直盯着我看?”
“虎儿,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水仙问得斩钉截铁。
雹儿脸盘儿闪过一抹仓皇。“水仙姊姊,你说什么啊?我哪会出什么事?”
“你有!而且绝对与东方妮有关!”水仙可是过来人呢,岂会看不出虎儿近几日的心不在焉。
“姊姊多虑了,我一点事儿也没有,真的!”
水仙只是一个径儿地瞧着她,那眼神是如此的锐利,看得虎儿不自觉垂下了脑袋。
“我……我只是有点儿想东方,其实……”
“虎儿。”水仙悍然截口道。“你不想说,姊姊不会勉强你,可别对我说谎好吗?”在院里,她听够了虚伪的话,不希望朋友也如此待她。
雹儿呐呐地低下头。“对不起。”
“没关系,男女间的事本来就不容易开口对外人说明,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嗯!”她觉得很抱歉,但真的说不出口。瞧着水仙姊姊的脸,她生得可真好看,鼻子和眼睛都跟东方很像,所以从西夷国溜回来后,就忍不住天天往迎仙楼里跑。刚开始瞧着她还有点儿慰抚作用,岂知……
唉!自从石威回来、而东方妮依旧滞留军营不归后,瞧着水仙姊姊,那满足感就渐渐淡了,心里有个破洞,阵阵空虚填满了它。
毕竟相似之人还是无法成为正主儿,心里认定的是东方,就再也变不了了,相似的容颜只让她越看越心伤。
“对不起,水仙姊姊。”
“傻瓜,都说不怪你了。”水仙笑着拍拍她的手。
不是的!雹儿眼里浮着一丝歉疚,那句歉语是为了她将她看成了东方的替代品,她感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