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雷风呜接到消息赶回盛气楼,就见偌大的酒楼里,只馀沐紫鸳一人。“大嫂,这是怎么一回事?大哥呢?”
“被许仲言捉走了。”沐紫鸳急道。“你快帮我把背后的金针拔起来。”
“许仲言为什么要捉大哥?”雷风呜边问,边绕到沐紫鸳背后,细察了半晌,终于在她背心附近,发现一根亮晃晃的金针。“大嫂,你怎会被人以金针定住身子?”
“还不是你大哥的杰作。”当雷风呜拔起金针的那瞬间,沐紫鸳只觉窒碍的内力又开始运转自如了。
“太好了!”她弯腰踢腿,略略地练了遍六合拳。
雷风呜瞧得目瞪口呆,怎么沐紫鸳不是个纤细文弱的娇娇女吗?可现在……她居然在练拳!
确定身手无碍,沐紫鸳转身就想往外跑。
“大嫂。”雷风呜阻止她冲动的身影。“你要去哪里?”
“找许夫人救子任。”她说。
“许夫人?那又是谁啊?还有,大哥为何会被捉?”
“我怎么知道?你要想明白个中原因,就自己问子任去。”拨开雷风呜挡路的手,沐紫鸳飞也似跑了出去。
商子任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他很聪明的,所以他说找许夫人便可救他;沐紫鸳百分之百相信。
但,怎么救呢?拜托许夫人向许仲言求情?“别作梦了,想要许仲言那混帐听女人的话,等下辈子看有没有可能?”判断此路不通,沐紫鸳焦急地动著脑子。
“难道许夫人知道失踪案的秘密?”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对了!”她用力一击掌。“子任要我找许夫人,一定是要我从许夫人口中探出机密,再以此救他。”
可要怎么探呢?她又不能光明正大现身,万一被许仲言发现就惨了。
“只好暗地里跟踪了。”打定主意,她执行任务去了。
摆夜和白雾交织成一片天罗地网,完整覆盖住这窄小的地牢。
一盏油灯在夜风中飘摇,却照出不人们心中想望的温暖与光明。
“大哥。”自认闯过大江南北,也算颇有见识的雷风呜头一遭感到如此无助。“为什么会这样?”许仲言居然对他用刑,而且还是……
“呵!”即便掉落地狱,商子任恐怕也很难将笑容忘却。“这不是很好吗?”
“有什么好的?”许仲言把他们大哥打得半死耶!
“你想想,大宋气数将尽,我商家准备北移避祸,但商家在中原好歹也算一方豪富,无故撤走,岂不引人怀疑?”他兴奋一击掌。“如今可好,许仲言给了我一个绝佳籍口。商府大少爷遭逢意外,商家内乱、一朝垮尽。我们尽可走得光明正大,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原来商子任打的是这主意-雷风呜也承认这办法很好,但……“太委屈大哥了。”
“我不觉得啊!”轻快一耸肩,商子任唇角带笑。“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别婆婆妈妈。快告诉我,紫鸳还好吧?”
雷风呜明显打了个寒颤。
“噢哦!看来你吃了一些苦头。”
“大哥!”雷风呜跳脚抗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大嫂的柔弱根本是装出来的?”害他赤手空拳去捅马蜂窝,结果被叮得满头包。
“她外表确实很柔弱。”至于内在嘛!炳哈,见人见智。起码在商子任眼里,那是一种可爱、绝非泼辣。
“那是骗人的,她其实既凶悍,又不讲理,仗著一身好武艺,一天到晚举著拳头威胁人,而且……”
商子任笑著等他发泄完毕,才缓缓开口。“她人在外头吧?”
雷风呜愣了下,颓然垂下脑袋。“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哥。”
“我只是耳朵比较利,听到几声叫骂罢了。”
“许仲言刻意刁难大嫂,不让她进来探监,所以大嫂很生气。”
“你进来前,她一定警告过你,要把看到的事情一丝不漏地告诉她吧?”商子任笑睇了他一眼。
雷风呜懊恼地抓著一头黑发。“我死定了,大嫂要知道你被整成这副德行,非罪连九族、把我一起宰了不可。”
“那就不要告诉她啊!”商子任说得轻松。
“你要我撒谎?大嫂会将我凌迟处死的!”
“她要拆穿你的谎言,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许仲言放她进来探我;而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商子任笑道。“第二,我被放出去,秘密泄漏。但到时我就在你身边了,你还怕什么?”
“对喔!”雷风呜松下一口气。
“现在把你大嫂交代你告诉我的话,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吧!”他猜,沐紫鸳会在外头骂得这么厉害,八成是找出失踪女子的下落,想进来与他商量解决之道,却被许仲言阻止,她才会气得忘了伪装。
“大嫂只说了一句话——一切正如你所料。”雷风呜根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商子任却坐了下来,回忆前尘,许仲言到盛气楼捉人时曾说过,有沐紫鸳在的地方,就有女子失踪。但这是否也可以解做,当他、沐紫鸳、许仲言,还有许夫人一起出现时,失踪案便会发生?
想想,栖凤镇开始有女子失踪,确是自他与许仲言上任之后,这其中的关系很难撇得清。
但他肯定自己、沐紫鸳,还有许仲言绝对与案子无关,那剩下唯一的嫌犯只有许夫人了;而且沐紫鸳也说过,看见许夫人跟踪知府千金,不多时,知府千金便失踪了。
因此他才会要沐紫鸳盯著许夫人,结果她传来消息,一切正如他所料,这么说来,女子失踪案的犯人真是许夫人喽?那样一名娇弱女子为何会犯下恁多罪案?
想起许夫人脸上长久累积下来的无力与哀伤,他眉头一皱,又自沈吟片刻。
“风呜,你告诉紫鸳——将心比心。”
“就这样?”他们夫妻是在打什么哑谜?弄得他头都昏了。
商子任用力一颔首。“没错,就那四个字。现在你快出去,我怕紫鸳等久了、捉起狂来,许仲言会小命不保,届时,一条杀官罪扣上,就真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知道了。”雷风呜往外走了两步,又转回来。“大哥,你保重,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先想办法救你自己吧!商子任暗忖,以沐紫鸳此时此刻的火爆,雷风呜想安然身退,大概很难。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念在亲戚一场,他好心地替他多念两声佛,看能不能保得他安然度过此劫到百年。
夜半三更,两条人影形如苍鹰扑兔,飞快住城郊方向掠去。
“放我下来。”被人扛在肩头的许仲言边吼、边作呕。天哪,怎么有人可以跑得比马还快?颠得他五脏六腑快移位了。
“少罗嗉!”沐紫鸳随手捶了他脑袋一下。她是故意把他当成布袋那样扛的,一方面要让他难受、二方面要让他难堪,谁教他要冤枉商子任?
本来她还想给他更难堪的一击,但商子任要她“将心比心”……
那日,她因查出失踪女子的线索,便夥同雷风呜,欲入地牢找商子任商量。
谁知却遇到许仲言横加阻拦,说什么也不让她入牢一探商子任。
她又急又怒,却别无他法,唯有拜托让雷风呜为她传话,然后得来他要求她“将心比心”的建议。
见鬼了,姓许的会懂得什么叫“将心比心”吗?若非看在许夫人分上,她绝对先扁许仲言一顿,再把他绑在马后,拖呀拖的,直拖到城郊土地庙。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许仲言低咆,因被颠得实在太难过,音量不觉弱了三分。
“少废话。”看著许仲言一张嚣张的脸由红转青、再转白,沐紫鸳心里真有说不出的痛快。
“杀官是诛九族的大罪,你……”
“这个问题,你留著自个儿用吧!”终于来到土地庙,沐紫鸳把人硬架到窗边。“从现在起,你给我安静地看好戏,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割了你的舌头。”
许仲言怒火心中烧。“许某绝不受威胁,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杀了你,岂不太便宜你了。”她冷笑。“我要看著你身败名裂,否则难消我心头大恨。”
“妖女!”他真是太单纯了,早该知道强盗窝里养不出凤凰来;而他却被她娇柔的美貌所惑,始终未下重手对付她,才会落得今日凄惨的下场。“你最好立刻杀了我,要……”
“罗嗦!”沐紫鸳一指点了他的哑穴。“好戏上场了,你不看,可是缓筢悔终生的喔!”她冷笑。
一股战栗攫住了他,瞬间,他竟以为自己撞上了阎王,而非妖女。
“这样就吓到啦?”她双眸迸射出阴寒的光芒。“那待会儿的好戏岂非要吓破你的胆?”
他本来是害怕的,可她的耻笑让他读书人的骨气再度窜上心头,不觉奋起精神,恨恨地瞪著她。
“你该看的不是我,是那个……”她将他的头硬扳向官道另一头,乍然出现一摇一晃的灯火。
那是有人手提灯笼、赶夜路所制造出来的景象。
依灯火摇蔽的程度判断,对方一定赶得很仓皇。
而这本来是很普通的画面,但随著灯火靠近,许仲言脸上的愤怒一点一滴为惊慌所取代。
来人是许夫人,温柔的娇颜上抹著一丝苍白与类似兴奋的诡异。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许仲言百思不得其解。
不多时,许夫人经过他们躲避的窗户进入土地庙,笔直往神桌方向行去。
她点燃神桌上的油灯后,弯腰掀起了桌巾。
“我给你带吃的来了。”她的声音尖尖、细细的,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让许仲言几乎昏倒的是,神桌下藏了一个姑娘,正是失踪多时的——知府千金。
他屏住棒吸,看著妻子将全身五花大绑的知府千金拖出神桌,”匙一匙喂著她带来的白粥。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他的妻子会与失踪的知府千金在一起?知府千金应该是被“大风寨”的人捉去的啊!怎会……
天哪、天哪!他脑中一片混乱,莫非他的妻子才是这连续数起女子失踪案的犯人?!
不会的,他一定是在作梦,只要醒过来……对,他闭上眼,告诉自己,他正在睡觉,眼前的一切全是梦……
“不准逃避!”沐紫鸳突然用力一扯他的头发,逼他面对现实。“你给我睁开眼睛看清楚,这所有的悲剧都是你的刚愎自用造成的,你才是罪人。”
许仲言浑身发颤,看著他的妻子在喂完知府千金后,温柔地掏出手绢,为她拭去嘴边的食物残渣。
然后,许夫人忽然在知府千金面前跪下。“大小姐,这已经是第六天了,我每天晚上都来求你,请你不要抢走相公,前几夜你都不答应,今晚,你可以答应我吗?”
“你这个疯婆子。”知府千金怒啐了她一口。“你快放了我,否则一旦我爹找来,我一定叫他将你满门处斩。”
“你想杀我、砍我……或做什么都没关系,我只求你别抢走相公,拜托,求求你!”许夫人对著知府千金拚命地磕起头来。
窗外,许仲言几乎晕厥,莫非他娘子绑架知府千金就为了求她别抢走他?
“你这个疯婆子,快放了我——”知府千金尖叫。
许夫人还在磕头。“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又没有好出身,只是个普通村姑,但我喜欢相公啊!求你别抢走她,求求你……”
许仲言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吼,声音出来了,不知何时,沐紫鸳竟解了他的穴。
他迫不及待地爬进窗户,奔入庙内,两手捉住许夫人的肩膀,用力摇蔽。“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
“我……”乍见许仲言,许夫人好像呆了。“相公,我做了什么吗?”
“你竟然绑架知府千金,这是杀头大罪,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有绑架啊!大小姐来找我,要我识相点儿离开相公,我不想,所以才把她请来这里,求她别跟我抢相公。”许夫人一脸呆滞。“相公,你为何生气?”
看看地上的知府千金,再瞧瞧怀里茫然失神的妻子。许仲言岂止生气,他根本是气爆了。“你求她做什么?你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是那种贪慕富贵、会负心再娶的人吗?成亲时我已对你发过誓,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人,你为什么不信?”
“是你让她失去信心的吧!”一阵凉讽自后头传来,是沐紫鸳。“你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自你高中,生活变迁,你拖著她南来北走,可曾问过她适应没有?你年少英俊,爱慕你的姑娘不知凡几,她们间接逼害你的夫人,你关心过吗?”
“那种事……”
“你是要说那种争风吃醋的小事,岂能与你的国家大业相比?”沐紫鸳厉言打断他的辩驳。“许仲言,你真是我见过最自私的男人。”
“许某从未有负娘子。”
“对,你没有负她;但你却把她教成你专有的附属物,在你面前,她不能有意见、不能有想法,只能以你为天。她的生命里只有你,有关你的一切就是她毕生努力的大业,而当这块天地遇到风雨,你却说那只是件小事,放她独自面对一切困难;许仲言,你有没有良心?”
“只要她肯信任我,就不会遇到你所谓的风雨。”
“要她信任你,也得你给她足够的信心啊!你给了吗?”
“无论威胁、利诱,许某始终坚守誓一言,这不就是给她最大的信心?”
“她知道吗?你告诉过她吗?”沐紫鸳愤怒地瞪著他。“你只会说,妇道人家没权管男人的事、或者妇道人家少插嘴,你从来也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为她想一想。”
所以他的娘子才会干下这些蠢事?一切都是他的错?许仲言目光下移,定在许夫人懵懂迷茫的娇颜上,显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更不了解他和沐紫鸳在争执些什么;她太天真,也太顺从了。
可恶!他早知道的,不是吗?自幼一起长大,他对娇柔可人的邻家妹妹日久生情,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娶她为妻。
然后他得到她了,她正如他所想的温婉顺从,以他为天。他们婚后的每一天他都很幸福,可是她呢?他是不是一直都忽略她了?
“许仲言,知府千金我帮你找回来了。至于其他因爱慕你而去寻你夫人晦气,因而失踪的姑娘,如今落在何方,你自己问你娘子吧!事实证明了,我家相公是冤枉的,我要你立刻放了他,否则休怪我辣手无情。”沐紫鸳转身往外走,该做的她都做了,至于其他……“这件案子要如何处理,你自己看著办,或许你可将你家娘子送上刑场,换来大功一件及美好前程!”
闻言,许仲言如坠入了地狱。
喧腾一时的女子失踪案终于破了,但犯人却被最急于破案立功的许仲言带走,两人就此行踪不明。
为替女儿报仇,知府贴出告示悬赏,可惜一无所获。
但幸运的是,官府也找出了栖凤镇内数名失踪者,她们全被囚于镇内一幢荒废许久的大宅密室内;因为许夫人离去时,曾为她们留下了大量的乾粮与清水,所以姑娘们被救出后,除了备受惊吓外,并无生命之危。
这一天,连商子任都获得了释放,一切看似太平无忧。
等在地牢外,准备接夫出狱的沐紫鸳脸上写满焦急。“为什么这么慢?”她转身,瞪了雷风呜一眼。“要不是你阻止我劫狱,我早把子任救出来了。”居然在破案后又让她多等了五天,真可恶——
“大嫂,阻止你劫狱的不是我,是大哥啊!”雷风呜唉叹。
“是你一天到晚跟我保证子任在牢里过得很好,未受任何伤害,我才捺下性子等待,可待会儿若让我发现子任少了根头发,我唯你是问。”不知为何,她一直好不安,一颗心仿佛被热油煎著。
“怎么这样?”雷风呜大叫。“我做的一切全是大哥叫……啊!”
不必辩驳了,因为商子任已经出来,披头散发、一身的血污,但这还不算什么,真正让沐紫鸳发狂的是——他额上被黥刺了一个“盗”字。
“呀!”她发出一声直入云霄的尖叫。
商子任急吼。“风呜快逃。”
“砰”地一声巨响,雷风呜方才站立的地方给沐紫鸳激烈的掌风轰出一个大洞。
“不关我的事啊!”雷风呜边跑边求饶。
“紫鸳,够了!”商子任冲过去,紧紧抱住沐紫鸳。“我没事,我出来了,这就够了不是吗?”
雷风呜乘机逃命去也。
沐紫鸳在商子任的怀里又跳又叫。“不够、不够,怎么可能够?他们对你用黥刑,他们怎么可以对你做出这种事?既没有定案,也没有证据,他们冤枉你,可恶,我要报仇——”
商子任不得不使出吃女乃的力气将她拖离府衙。“别这样紫鸳,只是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怎么可能好得了?那是一辈子的烙印啊!”她的父亲是这样、她的相公也是这样,上天怎能如此待她?“你骗我,你明明要雷风呜告诉我你没事的,你骗我……”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担心啊!”他死命拖著她走,怕再不离开,她会失去理智将府衙给掀了,那可就麻烦啦!
“你不要我担心,所以就让我伤心,商子任,你这个混蛋、你大混蛋——”她可以震开他的,可她舍不得,满腔怒火只能寄托在尖叫里发泄。
她的尖叫声吸引了路人围过来观看,他们的目光从纠缠不清的两人身上、逐渐移到商子任额上的刺字。
“那是个强盗耶!”
“好可怕!”
“官府怎么把如此危险的人放出来,应该杀了他才是。”
耳语四起,让本已火冒三丈的沐紫鸳更加气炸心肺。“瞎了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他才不是什么强盗,他是鼎鼎有名的“活菩萨”,他救过很多人,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善良的人了,你们这些白痴。”
“强盗就是强盗,他额上都刻得清清楚楚了,还敢狡辩。”一个路人讽道。
“我说他是被冤枉的,他根本没有罪,是官府冤枉了他。”
“每个犯罪者都嘛这么说,但他额上的字已经把他的罪表示得一清二楚了,任你们再否认,也摆月兑不了。”
怒火烧红了她双眼,沐紫鸳全身发抖,一生一世的刻印、注定再也无法生活于阳光下的悲伤、被白眼追逐终生的命运……不!她不接受这种事。
“把你的话给我吞回去。”她暴吼,震开商子任,眼看著就要朝围观的路人扑过去。
“大哥、大嫂,快上车。”适时,逃命去也的雷风呜驾了马车赶到。
“紫鸳。”商子任急忙追上她,和雷风呜二人之力,死拖活拉地将她推上了马车。
“驾!”雷风呜赶著马车,飞快地往前奔去。
“放我下去,我要找那些家伙算帐!”她还在吼。
“清醒点儿,紫鸳!”商子任大叫,却震不回她的神智。
“我要他把话吞回去,我不能一让他诬蔑你,我不能……”她的疯狂几乎把车子给震翻过去。
“对不起了,紫鸳!”为了让她清醒,他倏然吻上她的唇,粗暴的、狂猛的,毫不留情地啃咬、掠夺。
她在他怀里拚命挣扎。
他死抱她不放。
不知过了多久,她扭动的力量变弱;他的蛮吻不仅夺去了她的呼吸,更清除了她满月复火气,只馀下浓浓的悲伤。
他听见一阵细微的啜泣声在车厢里漾开。“紫鸳……”他伤了她吗?他微慌。
她纤手抚上他额头的字,心痛欲裂。“是我害了你,没有我,你不会这样。”
“不是的,一切都是天意。”他把她拥进怀里。
“不,是我的错,是我……”她螓首埋在他的胸膛里,放声痛哭。“我害你后半辈子都得受人白眼,对不起,子任,对不起……”他们没有相遇就好了,他不娶她,又岂会落得今日这步田地?
“不会受人白眼的。”他抬起她的下巴,瞧见她泪痕满布的娇颜、凄惨无比。自相识以来,他头一回看她哭得这么丑,涕泗纵横,什么形象都没了。
但他却满心感动,因为她是真心爱他,才会为他流出这样涌自灵魂深处的眼泪。
“你又骗我。”她扯著他的前襟,泪流不止。“打小……我就看爹……爹明明什么也没做,只因他额上被刺了个字,所有人就鄙视他、唾弃他……我不要你像爹一样,子任,我不要……”
“不会的。”他捧起她的颊,细细地吻著她滚落不停的泪。“我们又不在中土生活,管他们的眼光做什么?”
“不在中土生活?”她一愣,泪就这么悬在眼睫处、要掉不掉的。
他的心狠狠一蹦。天啊!她为什么这么可爱?他忍不住低下头,对著她又亲又吻。“我判断天下将乱,便在天山置了份基业,以供商氏一族避祸。紫鸳,你跟我一起归隐天山吧!”
“你都计划好了?”却没有告诉她,让她像呆子一样又哭又叫?!
“紫鸳,那是个世外桃源,没有争执、没有战乱、没有白眼,更不会有歧视。我把岳父大人他们也一起送过去了。我们在那里会很快乐的。”他没发现她的异样,一味地沈醉在她难得的真情中。
“当然,我们会很快乐。”等她宰了他之后,她绝对会更开心。
“紫鸳!”他意乱情迷地月兑著她的衣衫。
“我自己来。”她好温柔地压下他。“你受伤了,别太累。”
他用力咽下一大口唾沫,看著她卸去全身衣衫。“紫鸳,我……”
“嘘!”她媚眼如丝,勾住了他的魂。“我要吻你。”
他的心差点儿停摆,眼看著她俯,芳郁的樱唇贴上他的。
她小巧的丁香勾卷著他的舌,为他火热的身子带来一阵愉悦的战栗。
“呼呼呼……”他粗喘著,发现她的小手正往他的裤子探去。
当她捉住了他的男性,他整个身子绷成了一把拉满的弓。
“紫鸳!”天,他快爆炸了。
“别急,让我先帮你月兑下衣服。”她一手著他,”手急冲冲地撕扯著他的衣衫。
他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突然——
“噢,天哪!”沐紫鸳发出一声哀嚎。“那些混蛋居然把你打成这样。”
“只是些皮肉伤,不碍事的。”自许夫人犯案的消息爆发后,他就再没受过刑,加上雷风呜每日偷渡伤药人牢给他,抹了五天,他的伤早就结疤,只剩下难看的痕迹吓人。
“不行,在你的伤痕消失前,我不能再增加你的负担了。”她抽回他的手,完全不顾他已在爆发边缘。
“紫鸳!”他起身,想要捉她。
她回头,一指点了他的穴道。“我不想伤害你,这是为你好,请你体谅。”话落,她凉凉地离开他身边,坐到马车另一头,穿起自己的衣裳。
他恍然忆起前回的惩罚。“噢,不!紫鸳,我错了,我道歉,我不该什么都没告诉你就自做主张地安排好一切,还自以为那是体贴、逼你接受,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原谅你?”她冷笑,小手轻轻地画过他的胸膛。“当然没问题,只要你身上的伤痕全部消失了,不会让我见了就内疚,我自会原谅你。”
“真的?”那他可得勤快点儿抹药了。
“当然。”她用力一颔首,再拿指点了点他的额。“包括这个,全消失了,我就原谅你。”
“这怎么可能?”他尖叫得像天要塌下来似。
“谁理你啊?”爱自作聪明嘛,活该!
“不要——”他吼声凄厉,依然是一身的赤果。
前头,雷风呜不停念著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希望到达天山时,他们大哥还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