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未时,中毒的人都清醒了,顾明日提议立刻出发上柳城,韩钰感动得差点掉泪,喊一句顾先生,就要扑上去。
谁知顾明日躲她像躲害虫,冷言冷语加上冰冷的面容,险些将她冻死。
“顾某人不喜欢人碰,请不要随便靠近我。”但他话语才落,转个身,对着水无艳又笑嘻嘻的。“你累了一夜,本该休息,但现在要赶路,你到我背上睡吧!”
“啊?”水无艳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背了起来。
“还不走?”他淡淡地对吉丁巴韩钰丢下三个字,转身就朝柳城方向奔去。
矮钰觉得挺委屈。“我身上又没长虫,有必要这样唾弃我吗?”
“我才可怜好不好?我也忙了一夜,怎就没人来疼疼我?”吉丁苞着抱怨。
矮钰瞥了吉丁一眼,同样是男人,顾明日硬是比吉丁有气概多了,现在想想,那家伙也不算太坏,她跟着跑过去。
吉丁嘀嘀咕咕地跑最后,他真的是累了。
水无艳趴在顾明日背上,脸上羞答答,心头喜孜孜,打死不能说,他躲开韩钰的拉扯时,她其实很开心。
原来她的心胸也很小,吃醋的能力与他不遑多让。
“你也奔跑了一夜,现在又背我,会不会太累?我还撑得住,你放我下来吧!”
“柳城并不远,就个把时辰的路,你不必担心。”其实背着她的感觉挺好,每一步路都走得踏实,他很喜欢。
“我不想你累坏了,如果受不了,一定要说。”明明他也没流汗,也没沾尘土,她还是举起袖子,在他脸上东擦西擦。
偏偏他很受用,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旁。“我会的。无艳,谢谢你。”
“你这么辛苦,我才应该跟你说谢谢。”
“我不辛苦,背着你,我不知道多快活。”
“明日……”
“无艳……”
一直跟在他们后头的韩钰打个哆嗦,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现在是在演哪一出?也太肉麻了。”
跑在韩钰身后的吉丁听到她的话,拼命翻白眼。“没见识的家伙,这叫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他不知道多羡慕?唉,如果能跟曹天娇走到这一步,他死都情愿。
算一算,他有一日多没见到曹天骄了,好想她……
再不济也让我见她一面啊!他在心里哀号。
老天爷好像听到他的心声,当他们一行人走到柳城时,曹天娇就站在城门口,窈窕秀丽的身影像迎霜傲立的寒梅,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吉丁看得双腿发软。“好漂亮……”
这时,顾明日已经放下水无艳,牵着她,一起走向城门。
“小艳艳!”曹天娇看见他们,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们好慢喔!我从早上等到现在,午饭都没吃,你是不是该奖赏我一下?”
“你要什么?毒药、金针、蜜蜂、蚂蚁还是老鼠?”顾明日每说一样,曹天娇就缩一下肩膀,到最后脸色都青了。
“一日不见,大师兄的心胸又更狭窄了。”曹天娇咬牙。
“还不够,我会再多多练习。”对于别人明嘲暗讽他爱吃醋,顾明日根本不在意,反而很高兴。
“小艳艳,”曹天娇啐了一声。“这种人你怎么受得了?”
水无艳扬唇,笑声如铃,宛若月光下缓缓吐露芳华的昙花,清丽绝艳,炫人耳目。
“曹校尉不觉得他最吸引人的正是这种性子吗?”
曹天娇一时哑口无言。
彼明日乐得眉开眼笑,扶着水无艳继续前行。
懊半晌,曹天娇才回过神来,追上前去。“我以为你们昨天就该到,把大宅院的事情解决完后,就直接过来等你们,谁知等了快一日,你们出什么事了?”她把大宅院里的肉票都放了,还叮咛他们不准胡说八道,那些人也很识相,指天咒地发誓要把嘴巴闭紧。
水无艳跟她说了客栈遇袭的事,曹天娇脸色有些沉。“怎么感觉有阴谋?”
矮钰凑在后头,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一遍,好奇探问:“什么阴谋?”
曹天娇两手一摊。“我也不是神仙,只能猜测,哪里知道真相?”
吉丁对着她讨好地笑。“曹校尉英明神武,你的猜测肯定就是真相。”
曹天娇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夸,乐得笑得合不拢嘴。“你有眼光,我欣赏你!”
吉丁差点乐疯了。
谁知曹天娇只是随口一说,转瞬间又把心思放到水无艳身上。“你们不是二、三十人,怎么就剩四个?”
她一个问题让所有人脸色一僵。怎么说?某人魅功出了岔子,惹下大麻烦?
吉丁悄悄地拉了下她的袖子,细声将几个强盗为水无艳争风吃醋的事说了一遍。
“为此,顾先生非常生气,那件事你就别再提了。”
“就这样?”曹天娇却是毫不在乎。“大师兄,你的耐力也太差了,想当年小艳艳刚入朝时,那真是满朝文武动、殿上帝王惊,后来大家还不是好好的,该干么就干么,反正大家每天看,看久了就习惯了,何必大惊小敝。”
彼明日的脸色更阴沉,他非常不喜欢别人盯着水无艳看。
水无艳只好拍拍他的手,安抚他。
曹天娇又问:“我们现在怎么办?待人齐了再进城?还是先入城,找个地方休息,再想办法跟其它人连络?”
矮钰抢先开口。“先进城。无论如何,我要想办法见义父一面。”
“黑子他们怎么办?”水无艳问。
“不必担心他们,到了柳城后,他们会自己找过来的。”韩钰说。
“他们如果比我们早到,一定会派人在城门口守着,现下没看到人,就表示他们还没到。”韩钰说。
“走小路应该比官道快啊!”水无艳说得很轻。
彼明日听见了,同样低语:“就算小路难走,我们在客栈耽搁了一天,他们一路顺风顺水,也该走在我们前面。”
所以说,黑子一干人的行踪成了一个莫大的谜,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一刻,所有人都陷入各自的思绪中,可想的多半不离李寿和黑子,只有一个人例外。
吉丁败纳闷,曹天娇怎么就是不看他?他长得也不丑啊!除非她有特殊的嗜好,他得好好探听一下,让自己更符合她的喜好。
进了柳城,曹天娇熟门熟路地带领大家直奔最好的客栈“千里行”。
“这里的饭菜很棒喔!”最近她常跑柳城办事,吃“千里行”的美食吃上瘾了。
丙然,一行人进了客栈,天色还没黑,里头已经人声鼎沸。
他们站在厅里等半天,也没人过来招呼。看来生意太好也是一种麻烦。
矮钰最没耐性,扯着喉咙喊:“小二,人都跑哪儿去了?小二……”
彼明日皱眉。此外虽然吵,但他灵敏的耳朵还是捕捉到很多奇怪的消息,比如——大牢出事了。
“来了,客倌有什么吩咐?”店小二跑着过来问。
“一座跨院,顺便把饭菜送到房里,要快!”韩钰随手抛了一串铜钱做打赏。
小二开心得直笑。“几位客倌请。”他把顾明日一行人带到西边的湘园去。“诸位稍等,饭菜马上就好。”
矮钰挥挥手把人赶出去,冲着水无艳说:“你要准备好,我待会儿去大牢看一下,我们明天就救人。”绑架女巡按可以救李寿一事,她也是听李寿说的,至于具体如何操作,她却是不知,还要找李寿问个章程出来。
“总要等黑子他们来吧?”水无艳道。
“对喔!”韩钰抓抓头发,进了柳城后,她反而更紧张了。“该死的黑子!怎么这么慢?他天亮前要不到,我剥了他的皮!”
“没办法连系他们吗?”
矮钰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有了。我去找一个人,很快就回来。”这里的城管跟黑子他们是好朋友,也许有办法。
矮钰走后,吉丁便悄悄靠近水无艳。“大人,反正你又要做巡按了,那……我们脸上的药水是不是可以洗掉了?”他想了又想,觉得就是脸上的麻子让他失去了光彩,曹天娇才不看他,等他恢复帅气的容颜,她就会注意他了。
“是啊!”水无艳苦笑。原想微服探访民情,谁知发生这么多事,这妆倒是白化了。“洗就洗吧!”
吉丁倍呼一声,就去打水。
“洗个脸,也值得这么高兴?”水无艳向顾明日和曹天娇告辞,先回房卸妆。至于恢复原貌后怎么跟韩钰解释……干脆告诉她,为了扮女巡按方便,她特地“易容”了。
她走回屋里,吉丁已经打好两盆水,调成适当的温度,在那里眼巴巴地等着她。
“你今天特别兴奋啊?”她取出一瓶药粉倒进水里,这样,脸上的妆就可以洗掉了。
“当然。”吉丁迫不及待地拿了方帕子沾水,擦拭脸上的麻点。“等我把脸洗干净,再换一身新衣服,曹校尉一定会很惊艳,就会对我另眼相看了。”
水无艳险些岔气。“吉丁……你知不知道,曹校尉比你年长了快十岁?”
“才十岁而已,又不是很多。”他吉丁心胸开阔,不在乎那么一点小事。
“问题是……曹校尉她……她喜欢女人……我这样说你懂吗?”
吉丁想了下。“是说她喜欢女性化一点的人?我懂了,我这就去换衣服。”
等他离开后,水无艳还纳闷着。“脸真懂了?”她自己都还没搞懂呢!原来要把情爱解释清楚是件如此困难的事,比整理大理寺那些陈年旧案麻烦多了。
她洗好脸,再回大厅,小二正把饭菜送来。
吉丁比她晚一步,穿得花不溜丢的,让水无艳眼花撩乱的,但别的不说,吉丁相貌的确不错,特意打扮后更显得眉目俊俏、人如玉树。
吉丁一进来就冲着曹天娇笑,笑得她直打哆嗦。她忍不住一寸寸往水无艳的方向挪,半个身子都快靠到她身上了。
“呃……”
突然,顾明日一根金针制住她的动作。
“别想乘机占便宜。”顾明日一把将她推了开去。
吉丁跋紧扶住她,心疼得眼眶都红了。“顾先生……”
但顾明日不理他,又给了小二一串铜钱,问道:“小二,柳城的大牢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这样问?大厅里那么吵,除了顾明日,谁能——听清各桌位客人们的谈话?
小二收了钱,很是开心。“客人不知道,今天大牢吵翻了,有一个大人物在里头被杀了,官府封了半条街捉凶手。”
“捉到凶手了吗?”顾明日问。
“没有。”小二摇头。
“那位被杀的大人物姓啥儿名谁?”水无艳站起来,心里突然不安了起来。
矮钰刚巧回来,听到半句话,便问:“谁被杀了?”
“姓李吧?大家都叫他是什么爷的?名字……”小二捉着脑袋想。
“李寿。”水无艳面沈如冰。“大家都叫他老爷子。”
“对对对,还是客倌你有见识,小的就想不起来,我……”
“义父死了?!”韩钰跳起来。“不可能!你撒谎,义父不可能死的。”她刚才去找黑子旧友的时候,也没听到消息啊!“我要去大牢!”她飞一样地跑了出去。
“一起去。”顾明日说,同时解开曹天娇的穴道,向她使个眼色,让她去查查发生什么事。曹天娇冲他一颔首,转身便跑了。
彼明日领着水无艳,追上韩钰。
吉丁左右看了看,实在舍不下曹天娇,便偷偷跟上去了。
矮钰来到大牢,说要探监,还奉上大笔银两,但今早牢里才发生命案,狱卒哪敢放人进去?
双方一番争执,韩钰拔剑就想硬闯,惹得狱卒敲响警钟。
“住手!”适时,水无艳持着尚方宝剑走过来。“尚方宝剑在此,如朕亲临,尔等还不跪下?”
狱卒们立刻跪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矮钰诧异地看着水无艳,难以相信一把假货也能有此威力,但……水无艳的神色好认真,真是假的吗?恍恍惚惚,她脑子里一片糊涂。
水无艳叫狱卒让开,便急急忙忙走了进去。韩钰还站那儿发呆。
“你还不走?”顾明日经过她身边时,提醒了一句。
矮钰这才大梦初醒般地冲进大牢。
水无艳已经在牢里巡视起来。按经验,像李寿这样大有来头的犯官都锁在甲字号房,那里的居住狈境相对一般牢房是好很多。
她来到甲字房,里头已经没有人。
牢门并未上锁,她直接推门进去,看到地上一个人形的痕迹,供犯人读书的书案上有一滩血迹。
她正想检查,韩钰突然冲进来,撞得她几步踉跄,差点栽倒,幸好跟着进来的顾明日及时扶住她。
“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他问。
水无艳摇头。“还好。”
“义父!”韩钰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小小的牢房中团团转着。“义父呢?义父怎么不在?义父、义父……”
“韩姑娘,你确定老爷子被关在这里?”水无艳需要线索判断情况。
但韩钰太着慌了,根本听不进水无艳的话,只是把牢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连茶壶、便桶都不放过,好像李寿会藏在里头。
彼明日听到周遭一片混乱,知道这样不成,运足功力吼道:“你如果想知道李寿的情况,就给我停下来!”
“义父……”韩钰呆呆地煞住脚步。“我义父不见了,他应该在这里的,他说会等我找人来救他,为什么不见了?”
“韩姑娘……”水无艳才想宽慰她几句,又是一班官差走过来,把甲字号房围得严实。
“你们是谁?胆敢擅闯大牢?”柳城的新任城主刘得松在两排差役的护卫下走了过来。
水无艳默默举高尚方宝剑,刘得松身子一抖,伏身三呼万岁。
水无艳也不与他客套,等他起来,开门见山地问道:“刘城主,此房先前关押的可是前丞相李寿李大人?”
“回禀巡按大人,确是李大人,但他今晨遇害了,下官已派人四下搜索可疑嫌犯,只是……还没捉到人。”刘得松觉得自己倒楣死了,李寿早该处斩,偏偏有人请来圣旨,延了斩期。他以为李寿将要咸鱼翻身,就把人像祖宗一样地供起来,吃最好的酒菜,派最严实的护卫,谁知李寿还是莫名地被杀了。现在所有的问题都要他背,还惹来女巡按,真呕啊!
矮钰终于回过神,看见刘得松,好像溺水的人碰见浮木,紧紧地巴上。“刘叔叔,他们说义父死了,骗人的吧?义父怎么会死?”
刘得松尴尬地看看顾明日和水无艳。李寿未入狱前,他确实与他们关系匪浅,但柳城里,想巴上这棵大树好乘凉的又不只他,他敢发誓,李寿案发后,他再没与他们勾结。
“刘叔叔,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义父没有死,对不对?”韩钰哭得好可怜。
刘得松心里也不忍,拍拍她的肩。“世侄女,老爷子确实去了,你节哀顺变。”
“不,义父答应等我回来的,他不可能死……”韩钰发狂了,提着剑把牢里的摆设砍成一堆碎屑。“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彼明日怕她伤到水无艳,上前一步打落她的剑。“你发什么疯?”
“我义父不会死的!”韩钰抬脚,将那张书案踢翻过去。“你们……”突然,她声音卡住了。
那被她踢倒的书案倒在地上,案下鲜血淋淋的三个大字——顾明日。
一时间,不只韩钰呆了,水无艳如遭电击,刘得松和剩下的官差呕得想吐血。死者留下了遗言,他们怎么就没看到,这下子大家都要倒楣了。
“是你!”韩钰双目通红地瞪着顾明日。“是你杀了我义父!”
“我杀李寿?”顾明日看不见血字,他只觉得可笑。“今晨我根本不在柳城,我怎么杀他?”
“你骗人说你去追黑衣人,其实你偷入柳城,杀了我义父,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客栈,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你偿命!”韩钰本来就对顾明日多番推辞救人不满,现在又有血字印证,事情还会有假?
她挥掌攻向顾明日,但她的功夫本来就比不上他,没有武器,差别就更大了。
彼明日终于明白那群黑衣人为什么要引他出去了,原来是设计了这样一小陷阱。他不怕韩钰误会,他清者自清,但他害怕水无艳错怪他。
适时,水无艳大喊:“住手!这字是假的,一个被刺将死之人,倒在地上,用手指在书案下写字,是不可能写出这样的字的。韩姑娘,你不要受歹人蒙蔽!”
彼明日松了一口气。
矮钰却不依不挠。“你们是一伙的,你当然帮他说话,巡按大人。”她只是天真,却不傻,事情到这地步,她也发现了水无艳的真实身分,原来他们一直在骗她!
水无艳气急,冲着围观的官差吼:“你们还不快点阻止她?!”
“可巡按大人,这个……死前遗言……可能是假吗?”刘得松巴不得顾明日是真凶,赶快把犯人捉了,他才能摆月兑麻烦。
“你不会自己写写看!”水无艳瞪他一眼。
刘得松居然照做,让人扶起书案,他随手沾了些被韩钰打翻的茶水,写了一遍顾明日的名字,再翻过来检查,那字却是颠倒的。
“怎么会这样?”他也紧张了。“世侄女,你先停停,这好像真的有问题!”
“你们都是一伙的!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了!”韩钰已经被李寿的死弄疯了,她不想听什么解释,她现在只要发泄。
蚌地,她右手一翻,掌心出现一只亮银色的管子。“你们给我义父赔命来!”
彼明日听见机簧声响,大叫:“全部趴下!”同时,他扑向水无艳,将她压在身下。
霎时,一把蓝汪汪的毒针像天女散花似的布满天空,针钉到哪里,那地方就冒出一阵白烟,可见毒性之强。
幸亏顾明日喊得快,大家也躲得及时,倒是没人受伤。
“如此阴毒的暗器你也敢用?!”顾明日气愤不已,手掌泛起一阵红光,劲风便劈向韩钰。
矮钰根本不躲,被一掌打飞出去。半空中,她狞笑。“我还有更阴毒的!”一拍腰带,十来枝短箭射向顾明日。
“明日,小心!”水无艳一看,吓得魂飞天外。
彼明日极力扭身,避开了大部分袭击,但是……
一支最刁钻的短箭眼看着就要射入他胸膛,水无艳突然站起来,挡在他前面,那短箭便直接插入她背心,力道之强,将她直钉入他怀里。
她仰头喷出一大口鲜血,艳红腥热,泼洒了他一身。
“无艳!”
他明明是看不见的,但?那间,他只觉得天地从一片黑暗变成了遍地血腥。
“无艳……”她的身子好像一个破布女圭女圭,软软地瘫在他的臂弯里,没有声音、没有喘息,连温度也急速流失。“不要,无艳,你不可以死,无艳……”
他抱着她,仿佛又回到六岁那年家破人亡的惨境,所有爱他的、他爱的都——远离他,漫漫人世,他终究一无所有——
“无艳,你回来,我不报仇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回来,无艳……”顾明日快疯了。
矮钰飞出牢房,落地时呕出一口血。她想杀了顾明日为义父报仇,但胸口又热又痛,根本提不起劲,义父给她的两件保命秘器又用光了,现在她根本杀不了他。
“顾、明、日……”她咬牙切齿瞪着他。“我发誓,今生不杀你,我誓不为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踉踉跄跄地往外逃去。
刘得松眼见这一连串变故,吓得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请大夫,快请大夫啊!”老天保佑女巡按千万不要死在这里,否则他的乌纱帽也保不住了!
他把官差们指使得团团转,一时间,竟没人注意到韩钰已逃。
“大夫”那两个字惊醒顾明日。“对,大夫……无艳不会死的!二师弟、二师弟……”这么重的伤势,若有谁可以治愈,只有医圣卓不凡。
彼明日抱着水无艳奔出牢房,同时发出鬼谷最紧急的烟花火讯——看到这个讯号,不管鬼谷的人在哪里,都会以最快的动作向柳城集合。
不用三天,这里将变成风云际会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