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豆蔻最近一直昏昏醒醒的,这不是她病情加重,而是她自己选择这种极端痛苦却能快速痊愈的治疗法。
不想再看她被如此痛苦折磨,赛医圣给过她选择的机会中止这种治疗法。
但她二话不说便点头,要大夫继续为她扎针。
豆蔻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她和曲问情、小手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否则会很危险。
曲问情很反对她的决定,过度的疼痛也会害死人的。但赛医圣不理他,当事者都同意了,外人无权置喙。
赛医圣每隔两个时辰给她扎一次针,总是让她疼得死去活来、又活来死去。
曲问情心痛到极点,好几回气得几乎把整间房子都拆了。
妈的,如果可以,他真想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时间就在豆蔻反覆接受折磨中,慢慢过去了。
罢开始,那种疼痛确实让她痛不欲生,她撞墙、她咬曲问情伸过来的手、她做了很多奇怪的事,只为了转移对疼痛的注意力。
但渐渐地,她心里有一股热流升起,当它们在她的身体里流转时,好像把她体内的脏东西也一点一滴带出去了。
如今,她依然虚弱,但身体的很多病征,如心悸、流鼻血,都已消失了。
她还注意到曲问情,不管什么时候从昏迷中清醒,他都在床边照顾她。
她忍不住背疑,他是神仙吗?都不用休息。
但他显然不是,因为他的脸色越来越差。
她惦记着,等自己有力气说话,第一件事就是要叫他别太操劳,以免累坏自己,她会心疼的。
三天后,扎针终于有了明显的效果,她清楚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力量,正推着她爬出梦乡。
“曲公子……”她咕哝着,被身上的湿濡吓一跳,睁开眼,发现是他在帮她清洁手脚。
她眼神一柔,内心满溢着感激之情,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他了。
“杨姑娘!”他吃惊,以为是错觉,便用手上的巾子点点她的颊。
她闭上眼,突然觉得不好意思。
“咦,又睡了?”果然是眼花。
“没有。”她小声地说。
“什么?”
“我今天好很多了。”她睁开眼。
“你你你……清醒就好、清醒就好……”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不知所措地念着,手上的巾子在她脸上不停打转。
这感觉好像在擦桌子喔!豆蔻拉住他的手。
“曲公子,我自己擦吧!”她说着,就要起身。
“别逞强,你身体还虚着,万一……”他没说完,因为她起身太快,鼻子擦过他脸颊,让他的心跳乱了一拍。
豆蔻也没料到会碰到他,才坐起的身子险些再软下去。
两个人对看一眼,又脸红地各自低下头。
“那个……”他语无伦次。”其实我擦脸的功夫不错……你睡着这几天,都是我帮你擦脸的,不信我再擦一遍给你看。”
她噗哧笑了,圆脸染着艳红,就像熟透的果子,散发出诱人香气。
他喉头上下滚动,居然有股凑过去啃一口的冲动。他不敢再看她,匆忙退后,结果手巾落了下来。
她赶紧捡过手巾,自己随便抹了抹脸,再把手巾还给他。“擦好了。”
“什么东西好了?”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可是……这么快?”
“嗯!”她把巾子塞进他手里。
“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闻言,换她呆掉了。
曲问情着慌解释。“我是说,你脸这么漂亮,要擦仔细点,不然就太可惜了,是暴殄天物……”话到一半,咬住舌头。老天,他在说什么?真像街边混混调戏良家妇女的说辞。“不是,我没恶意、我乱说话……唉呀,我去把脏水倒掉好了……”他转身逃跑。
豆蔻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掩嘴轻笑。
曲问情的腼腆让她既害羞、又心暖。
想不到几回生死艰难,连她的家人都不愿与她同行,怕被连累。他却留了下来,还这么细心照顾她。
她吸吸鼻子,好想哭。
突然——
“你想不想吃些东西?”曲问情红红的脸从门边探进来。
她看见他,泪水再也忍不住爆下。
“唉呀!”他大惊,冲进来抱住她。”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之前她被赛医圣的金针扎得死去活来都没掉泪,现在却哭了,肯定出了大问题!
“我没事。”她赶紧阻止他,这大半夜的,他这么吵,别人还能睡吗?
“可是……”
“我很好,真的。”她胡乱抹着泪。
他伸出手替她拭去那晶莹的泪珠,感觉他指月复上的温柔,她眼睛更酸了。
他似乎有点明白她的心情,她此刻就像失群的孤雁终于找到同伴。他将她的头按进怀中,轻柔拍抚她的背。
“没事的,有我呢!以后你再也不必凡事一个人扛了。”
她揪紧他的衣襟大哭。
曲问情很抱歉,若不是曲家那堆麻烦事,怎会连累她至此?
但她没有怨言,总是那么坚强又勇敢,令他心折又心悦。
只恨自己力量不够,才会让她受这样多苦,他咬紧牙下定决心,以后不择手段都要保护她。
豆蔻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渐渐平复。
而这时,曲问情的衣襟已经完全湿了,一圈深深的印子留在上头,让她瞧了好生羞赧。
“对不起。”她手忙脚乱想擦干他身上的水渍。
“有什么关系?”他拉下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杨姑娘……嗯,我叫你豆蔻好吗?”
“好。”她害羞地点头。
“那你叫我……问情哥哥?嗯,太多字了,改成情哥哥吧……”说到一半,又咬了舌头。“对不起,我……嘴巴不好……”
她抿唇一笑,那破涕而笑的美丽,像月夜下独绽光彩的昙花。
他瞧得痴了,情不自禁地抱紧她,额抵着她的。
她的呼吸由轻浅而粗浓,灼热的气息触在他脸上,让他一时心神荡漾。
他忍不住噘起嘴,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
“唔!”她捂住唇,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豆蔻,我……”他手忙脚乱。“我无心轻薄你,只是……你好可爱,我忍不住……不对,你若不喜欢,我会忍住的,虽然很辛苦……也不是,唉呀,我我我……我去给你做饭。”他又跑出去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好半天,唇角弯起醉死人的笑。
他,对她也有情呢!
那股浓烈的情意让她心慌意乱。
他是这么认真又害羞地喜欢着她,她也……她模着烫烫的脸,一颗心也为了这个人而欢欣鼓舞。
曲问情进了厨房,一边起火熬汤,一边骂自己笨。
“你真是猪!不,猪都比你聪明!”啊啊啊!他为什么一面临紧要关头,嘴巴就控制不住地胡说八道!“平时你很机灵的,结果……”他忍不住傍自己一巴掌。打得很小力,因为大力会痛。
“天哪,满天神佛谁都好,拜托给我点力量,别让我总是在她面前出糗。”再这样下去,他心脏会承受不住的。
“怎么办?我要跟她解释清楚,我无意欺负她……”不过她这么大方又明理的人,应该不会计较他的口不择言。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他怎么告诉她,他其实有一点喜欢她……嗯,很大一点。
四下看看,没人,好,拿炉灶当对象,练习一下。
“豆蔻,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行,太严肃了。
“豆蔻,请让我照顾你一辈子。”这么隐晦,她能明白吗?
“豆蔻,我喜欢你.”哇,直白过头,他好害羞。
正当他一个人练习得乱七八糟——
“咳咳!”一个咳嗽声打断他,原来是赛医圣走进来了。
“明天早上我要喝八宝粥。”他是来交代早膳的。
曲问情愣住,这回出糗出大了。
突然,赛医圣又开口了。“你对着炉灶练习是没用的,不如上街找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实地操练,还能进步得快一点。”说完,走人。
曲问情怔了好久。“好像有点道理。”
他思考着这么做的可行性,先去大街上,再找个小泵娘,告诉对方……“妈的,变态大夫,你耍我!我要那么做,还不被当成流氓送进官府?”王八蛋,他要在八宝粥里下泻药,拉死那个死变态。
他开始洗锅、舀米、倒水……但最后,他什么坏事也没干。
拜托,豆蔻的小命还捏在人家手上,他敢乱来吗?
他这人就是这样,只有嘴巴厉害。
曲问情自己也很清楚,他性子不够沉稳,关键时刻总是出错。所以他很认命,又蹲回炉灶前,继续他的告白练习。
他一直练到汤煮好,才端着汤回到豆蔻的房间。
见她坐在床上,两眼晶亮地看着他,他差点脚一软,掉头又跑出去。
“曲大哥。”
曲问情愣了一下,笑开来。他喜欢她喊他“曲大哥”的音调,酥软软的,有一种亲匿感。
真好,这代表她已经能够信任他了,他们之间不必再存着戒心。
“我帮你煮了碗汤。”他说,把汤送到她面前。
“谢谢。”她伸手准备接汤。
他咬住牙,差点就要说:我喂你吧?之前你昏迷时,米粥、汤药都是我喂的,我喂食的技巧很好喔!那话一听就像蠢蛋,曲问情在心里痛骂自己一声。
“你小心些,汤很烫。”他说,把汤给她。
她昏迷了一段日子,只能进食米粥和汤药,这时也确实饿了,拿起汤匙很快就喝完汤扬,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你身子刚好,不能一次吃太多,我明天再给你做。”他把碗拿去茶几放好后,再回去帮她号脉。
“曲大哥,你懂医术?”
“不懂,但练武之人多半能号出一点脉象。”他说。“你的脉象平和有力,看来是不碍事了。那个变态大夫,哼哼哼……”实在不想夸他,但他确实有些本事。
“大夫很厉害,只是……那针有些疼。”她苦笑。
“你的说法太客气了,变态大夫的金针都可以拿来刑求了!”曲问情拉起她的手,歉疚道:“累你受苦了,对不起。”
“哪里的话。”
“若非铸剑山庄逼得紧,你只须好好调养便能痊愈,何必受这折磨?”
“长痛不如短痛。”她笑着安慰他。”其实,比起卧床休养半年,我更乐意五天就康复。”
所以他才喜欢她,并且越来越迷恋,她总是这么勇敢积极。
“曲大哥,那……我们留在这里,可以吗?”“槐树村地方偏僻,暂时无虞。”
“那就好。”她松下一口气,又有些乏了。
“你休息吧!”他拉张椅子坐在床边看护她。
“曲大哥,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你不必彻夜陪我。”
“不行,变态大夫那种治疗方式谁也没听说过,万一有后遗症呢?我得日夜看着你,否则我不放心。”
她俏脸红了下,这种关怀真让人心醉。
“可我感觉已经好很多了。”她说。
“这只能证明他的方法暂时有效,至于之后……”他不想说不吉利的话,只道:”总之,我一定要看护到你痊愈为止。”
“可你这么操劳,会累垮的。”
“要不,你的床分一半给我睡?”他随口说说的,立刻又后悔地想给自己一巴掌。“对不起,豆蔻,我反省,我管好自己的嘴巴,不再乱说话,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她认真在考虑可行性。
“没生气就好。”谢天谢地,他太喜欢她这大方的性子了。“你快睡吧!再过一个时辰,恐怕变态大夫又要来了。”
她缩一下肩膀,赛医圣的到来,意味她又要疼痛一回。
“对不起,豆蔻。”他拉住她的手。”我帮不了你,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旁陪着你。”
她眼圈红了,回握着他,十指和他交缠。
那种亲密的感觉,让她心醉。
突然,她的身子往里头挪了挪。“曲大哥,你……上来睡吧!”
“啊!”他呆得像块木头。
“再不睡,大夫要来了……”她拉起被子蒙住脸,太羞人了。
“是……好……”他虽然傻,但还懂得什么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下手忙脚乱爬上床,直挺挺地躺着。
他们中间隔着被子,根本碰不到彼此。
但他们还是很紧张,对方一点呼吸,都让两人脸红心跳。
豆蔻躺得身体僵了,忍不住动了一下,结果不小心碰着他,吓她一大跳。
她瞄他,两眼紧闭,神态悠闲,应该是睡着了。
她松口气,又迅速地按几下酸疼的手脚,完全没发现自己一动,曲问情的呼吸便乱了拍。
豆蔻毕竟身体还虚,渐渐睡沉了,曲问情虽然也疲倦,只是他好面子,一直死撑装睡,最后干脆装死。
身边躺着心仪女子,他心里很亢奋,完全睡不着,整整一个时辰手指都不敢动一根,只有心里的火,热烈地燃烧着。
豆蔻翻呀翻的,不知不觉翻到他身边,胸脯挨着他的手臂,他心脏瞬间一麻,天啊,这太刺激了。
他的下月复部正迅速变化着,火热、然后逐渐硬挺,变成一种很尴尬的状态。
他小心地曲起身体,并且尽量往床边移。可他退一寸、她就进一寸。最后,他半个身子都悬空了,而她的手却搭在他肩上。
“佛祖啊,这太美好了……”他想哭又想笑。“佛祖啊!可这同样很折磨人……”
他咬牙忍耐,但身体根本不听他使唤,越来越火热。
曲问情受不了,干脆把身体蜷成一颗球。
“咔吱——”一阵推门声响,赛医圣走进来。
“该扎针了。”他还是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傲慢神情。
但此刻,曲问情却觉得他是天底下第二可爱的人,第一可爱的当然是豆蔻。
他用最快的速度翻下床,然后摇醒豆蔻。
“豆蔻,扎针了。”他心情好怪,既心疼她将要受的苦,却又高兴自己能正大光明下床。
啧,原来美人恩一点都不好受。尤其是对他这种色大胆小的人而言,过度刺激,代表生不如死。
他缩着身子,客气地对赛医圣一揖。“麻烦你了。”赛医圣瞥他一眼。“畜牲。”
“大夫误会了,我们什么事也没做,只是休息一下。”豆蔻解释。
“老子可是正人君子,不欺暗室的。”曲问情说,可惜他躬着腰的样子有失威风。
“那就是连畜牲都不如了。”赛医圣莫名地爱亏他。
“你说什么?”曲问情瞪眼,这人真是太讨厌了。但为何这种厌恶里又掺了一丝熟悉感?妈的,记得自己过去三十年的人生,倒霉到认识这一类人啊?偏偏……感觉很微妙。
“美人在旁,你都不敢下手,岂不是比畜牲更糟糕?”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别以为他不敢开扁。
“再说几遍都成。你只有嘴巴厉害,其余的……”赛医圣哼了一声。“需不需要我为你开帖药,缓解一下你现在的痛苦?十两金子就好。”
“你为什么不去抢?”
“我做大夫,比抢劫好赚多了,而且没有危险性。”
曲问情气得发抖,但赛医圣已开始扎针了,这种时候不能受到干扰,他只能强忍怒火,心里幻想着,总有一天把他揍成猪头。
豆蔻的惨嚎声随着金针入体,持续响起。
曲问情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恨不能替她分担所有的痛苦。
他咬紧牙根,心里默默祈祷着,老天爷啊,他愿意付出一切,只求她尽快痊愈。这份罪和苦,若真得有人来背,给他吧!请别再折磨她了,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