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俏的男装扮相让任十美眼睛一亮。
她外貌娇艳,本就不似一般姑娘的柔美,身材高,穿起长袍自有一番翩翩风采。
加上她性子直爽,敢爱敢恨,凤眼间光芒闪烁,别具一股英气。
这样的焦俏不似男子、也不像女子,却如那画中的妖精般慑人心魂。
他居然有一股冲动,想要抱着她、想吻她,想狠狠地将她揉进心坎里。
“好啦!走吧!”她将自己上下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差错,便招呼他。“目标倚香院,出发。”他们昨天在那里快活了一晚,她没跟到,太可惜了,今天一定要补回来。
他听见“倚香院”三个字,头皮便发麻了。
“不去行不行?”
“你可以不去。”她这人最不喜欢勉强别人了。“但我一定要去。”话落,她大步走出房间,离开客栈,跨上马往倚香院行去。
“焦俏!”他哪里敢放她一个人去青楼,急急追了上去。“等等我!”他急抽马臀,终于赶上她。
“你不是不想去?”她悠哉悠哉地在马背上一晃三摇地问道。
“我不去,万一出事,吃亏的还不是我自己。”他低声咕哝着。
“你叽叽咕咕些什么啊?”她没听清楚。
“我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青楼。”
“怎么?我扮得不像男人?”她可是连假喉结都装上去了,加上从小就被众兄弟们戏称假小子,如今长大,她只担心自己缺乏女人味,至于男子气质……她以为那种东西,她与生俱来就有。
“不管你扮得再像,你终归不是男人。而青楼里龙蛇杂处,倘使……唉,反正那种地方肮脏得要命,真不懂你干么非去不可?”
谁让他们昨天老少都去,唯独撇下她。
“肮脏什么?你没听过吗?自古风尘出奇女。”
“我说的不是那些姑娘,是某部分……”那种肮脏事,让他说出口,他都嫌脏了嘴,却不得不提醒她。“老实说,我昨晚去倚香院,遇见一个变态,直拿我当小倌看,还动手动脚,弄得很不愉快。”
“噗哧--”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你遇见性好龙阳者了,你……呵呵呵……”
“你别笑,你的男装模样比起我可是更俊三分,若是……哼,我看你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喽!”
“万一你打不过对方呢?”
“那就逃喽!版诉你,我五岁开始练拳、七岁练剑,但我三岁就开始学习轻功了,我要真想跑,能追上我的可不多。”
“就你这爆竹般一点就炸的性子,遇见那么委屈的事,你能压下怒气,转身逃跑?”他才不信。
“我修为不好是一回事,但你没听过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才没那么傻,明知打不赢,还硬凑上去送死。我一定先逃,事后再想办法,不择手段报复回来。”
这种丢面子的事,她也能说得理所当然,看来“厚脸皮”这词不应该用在他身上,得送给她才是。
“怎么?莫非你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见他不答话,她疑问。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是任人狎玩之辈?”
“那也不必明知不可为,还硬冲出去撞得满头包啊!事后再想办法找回场子,不就得了。”
问题是,欺负他的人……唉,算了,家丑不提也罢。
见他闷不吭声,她心中不免疑惑。他或许聪明,却不是个心机深沉之人,尤其两人相处时,常常玩得疯到让他将自己的礼仪举止忘到南天门外去。
懊难得见他心事重重,他到底怎么了?莫非遇到什么难解的问题?那说出来嘛!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兴许她能帮到他,再不济,也能减轻他一点心烦。
他那边郁闷着,她则陷入沉思中,不知不觉,两人双骑已来到倚香院门口。
砰!任十美和焦俏还来不及下马,便见一主一仆被护院们丢了出来。
那两人都是一身男装,但头上冠带散开,长及腰际的发瀑在风中飞扬,却是露出了十成十的女态。
“你们这些下贱的人,竟敢对我无礼!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女主人站起来,愤怒尖叫,颇有几分泼妇骂街的气势。“东方侯可是我夫君,我是堂堂的侯爷夫人,你们这些下贱胚子,我一定要叫侯爷抄了这个肮脏的地方,把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女人全部捉去砍头……”
“唉。”任十美不耐烦地长喟口气,调转马头,往旁边的巷子走进去。
“这到底是怎么了?”焦俏一脸迷糊,看看那发飙的女主人,又瞧瞧任十美落寞的背影。
她其实很好奇,怎么会有人女扮男装逛青楼,逛到被人丢出来?那女人难道对院里的姑娘做了什么下三滥的事?
也不对,小小一个姑娘家,能干啥坏事?就算真干了,这青楼女子,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需要发如此大脾气,把人丢出来?
这事情真奇怪,一定有趣,可是……任十美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她想了想,着实放心不下他,便跟着他进了小巷。
“喂,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任十美已经下了马,将马拴在巷口一棵大榕树上。
听到她的问话,他忽然愤怒得一脚把树下一颗大石踏成粉碎。
她吓一跳。相识这么久,还没见过他发如此大脾气,看来今天的事情很严重。
她赶紧下马,走到他身边,小手轻轻地搁在他背上安抚他。
“有什么事情,说出来一起商量,就算我帮不了你,也比你闷在心里强。这人心情若不好,很容易生病的。”
他又气息不平了一阵子,才涩涩地道:“刚才那家伙……是我二姐……”而昨晚调戏他的则是他那家世一流、世袭侯爵,却放荡无能、醉瞎了眼的二姐夫。
以前姐妹们待字闺中时,大家感情多好,难道成婚以后,就让姐姐的性子改变这样大?
罢才乍见二姐,他几乎认不出那凶悍的泼妇是他曾经娇如春花的姐姐。
爹爹很后悔,说当年不该一时贪心,妄攀高门,结果所谓的侯爷只有一个好听的名头,和一间祖传下来、得靠着任二姐庞大嫁妆才能维系下去的大宅院。
而那对夫妇根本不知道要维持他们所谓的富贵门面得花多少银两,两个都是不事生产、也不屑钻营经商的人,嫁妆花光了,就赖进任家,像两只蛀虫一样吸食任家,还嫌任家行商品味太低,污了他们身分。
任十美真想对他们吼:“有本事你们自己出去谋生计!赖在岳家生活算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的耐性还剩多少,但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忍不住把他们扫地出门。
“你二姐啊……啧!”焦俏吐吐舌,真是个了不起的“极品”。“但你刚才怎么不与她相认,反而避开?”
“我出去干么?替她出气?”他想教训二姐很久了,如今有人代劳,他高兴都来不及,才不出去阻止呢。
“可是……”她缩一下肩膀。“她要挨打了……”眼见任二姐越骂越难听,恶毒的词汇连护院们都听不下去了。
这时,一名身穿白衣、冷艳似寒梅初绽的女人走出来,一巴掌打断了任二姐那张不停喷吐着恶言秽语的嘴。
目睹一切的焦俏倒吸了口凉气。原来漂亮的女人凶起来也很可怕,瞧那巴掌用力的……啧啧啧,任二姐半张脸都肿起来了。
“什么?”任十美随着焦俏走出小巷,仍把身影陷在墙角边,这样既能看见倚香院门口发生的事,又不会暴露行踪。
任二姐完全被打懵了,她怎么也无法想象,一个下贱的妓女居然敢对她这个高高在上的侯爷夫人动手。
“夫人,你没事吧?”另一个女扮男兼课的女子是任二姐的贴身丫头小翠,赶紧爬过去,扶住她。
“滚开!”任二姐用力一推,让小翠又摔了个大跟斗。她指着冷艳女子,不停地发拦。“你你你……”
“我名瑞雪,你若要找人报仇,可别寻错人了。”冷艳女子居高临下斜睨着任二姐。
任二姐气疯了。“你们这些下贱的人……走着瞧,我一定要你们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做妓女的确实是下等人物,上不了台面,你堂堂侯爷夫人不在侯府里待着,却女扮男装来逛青楼,又是何用意?为了好玩或者找碴、糟蹋人?不管你所图为何,顾客进门,我们姐妹都会好生服侍,青青给你布菜倒酒,也是殷勤有加,并未得罪于你,你却拿碗热汤砸破了她的头,毁了她赖以为生的容貌,你凭什么这样做?你有何资格就此断送他人一世生路?”
“那贱女人挟菜就挟菜,又磨又蹭的,恁般肮脏的身体也敢触碰本夫人,难道不该受处罚?”
“你嫌我们脏,就不要来。青青所为不过是她本分的工作,这件事我们就算上城主面前打官司,也不惧于你。”
“好好好,你们这些下贱人倒挺自大的,你们以为城主敢得罪我家侯爷?我告诉你……我现在不要你们的命了,我要你们倚香院关门,还要你们个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哼!”
“天大手段,瑞雪接着就是。”女子艳若桃李,却冷如冰霜。“侯爷夫人请自便,不送了。”
“你--”任二姐咬牙切齿。“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你了,我要把你送进军营里做军妓,干那最下等的工作,我一定要你后悔得罪我!”她转身,又吼了丫头小翠一句,终于气呼呼地走了。
任十美不停摇头,如此恶毒的计划亏二姐想得出来,真是没救了。
“喂,今天我没心情玩了,我先回家,你自己小心一点。”
“这么早就要走啊?”太可惜了,她还没玩过瘾呢!不过也是,他二姐刚和人吵了一架,打坏他的心情,也很正常。
再说,放任二姐和一个小丫头独自儿回家,他心里想必也不好受吧?
“那我也回家吧!澳天再找你出来喝酒。”她说着,又望了那叫瑞雪的女子一眼。“我决定了,这回比赛我支持的目标就是她了。”那么骄傲又勇敢的女子,她喜欢。
“什么?”他吓一跳。“你不把风花雪月都看过一遍,就决定选瑞雪了?”
“对啊,看她对姐妹有情、为人处事又敢做敢当,所以我决定了,要支持她做这一届的花魁。”
“听说风花雪月四大美人都各有特色,你不见见其他三位便挑了瑞雪,万一最后输了,可别赖账。”
“呸,姑姐姐什么时候赖过账?我说选她,就是她了,不论输赢,绝不后悔。”她伸出手掌,他立刻举起右手,与她凌空一击。
“哈!”他笑道:“若是平常,以瑞雪的才艺或许不会办理,但这回四大青楼选中花舫献艺,姑娘们在花舫上表演完毕,便绕湖一圈,观赏者可于四大青楼中以一钱银子为代价购买绢花,看观众喜欢哪位姑娘的表演,便将绢花投入花舫中,最后再计量,看谁得绢花多,便为今届花魁。瑞雪号称棋画双绝,听说她的棋艺连宫里的棋师都自愧不如,可那种东西怎么表演,找个厉害的棋师上船与她对弈一局,就算棋盘上杀得再美妙,岩上的观众又有多少人能懂个中三味?所以说,这届花魁赛,瑞雪的声势是最差的,没人看好她能夺魁。”
“那也不一定,事在人为嘛,也许经我巧手改造,她会让人眼睛一亮呢!”
“那我就期待啦!版辞。”任十美对她拱拱手,末了,突来一股兴致,靠近她耳畔,悄声道:“其实你输了也好,这样咱们的婚约才能尽早履行。焦俏,我可是万分渴望你早日嫁作任家妇。”
“呸,你才会输呢!”她双手在衣袖里颤抖着,讨厌,耳朵好烫喔,她真想伸手把耳朵捂起来。
但想到这样做,未免娇弱了点,她是最不想输给他的,便强忍着让他暧昧的话语在她心湖中激起阵阵涟漪。
可在任十美眼里,他只见到她嘴上要强,白玉般的耳朵和粉女敕的颊早已绯红一片,氤氲水眸底,风情无限。
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快了起来,生平第一次,他眼里、心里、脑海里全是她的身影。
他确定了,这是喜欢没有错,他喜欢她,这个娇蛮,却又直爽的女人。
他不知不觉越来越靠近她,她的发好香,比什么桂花、牡丹都更勾人心魂。
他觉得自己要醉了,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的唇轻轻地在她的耳朵上碰了下。
“啊!”这回焦俏再也撑不住,捂着耳朵,连退三步。
“我……”任十美也吓了一跳。刚才自己做了什么?他……轻薄了她?
不,他没有欺负她的意思,可是……他的手指也情不自禁模上那发烫的唇,酥酥麻麻的,原来和她亲密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好想好想再亲一回。
她看着他灼热的眼神,心头七上八下的。
怎么好端端的,就失控了呢?
包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讨厌他的亲近,甚至是……有一丝沉醉的。
难道她竟是如此喜欢他,喜欢到为他神魂颠倒了?
她不知道,可她再不敢看他,连瞄一眼都不敢。
“你不是还有事吗?你先走吧!我……我决定到倚香院喝杯酒。”生平第一回,她尝到了落荒而逃的滋味。
“焦俏……”他急追两步,想解释自己是无意的,但……他绝对有心,他对她有一份很特殊的感情。
她对自己溜走的功力一向很自豪,他今朝算是见识到了,果然够快。
看来要追求她,并不简单啊!
他凝视着她消失的方向发呆。这么要强的人,居然也会逃跑?
扒!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刚才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
他该走了,却舍不得离开,心头骚动,若能早日将她娶进门,该有多好?
原来只是一场游戏般的婚约,现在竟成了一种迫切的渴望。
他喜欢她,控制不了地迷恋焦俏。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把她娶进门。
今生今世,他的妻,非她莫属。
焦俏逃进倚香院,才发现自己跑错了地方。
这里刚刚才闹过一场,里头乱糟糟,哪里有清静地方让她小酌一杯,顺便厘清自己对任十美的感情?
唉,失误啊!
平常她不会犯这种错的,都怪他,无缘无故亲她做什么,害她……她捂着耳朵,仿佛他暖热的唇还贴在上头,让她既兴奋、又害羞。
原来互相喜欢的人肢体相碰时,是这种滋味,很愉快、很幸福。
她陶醉地回忆着那份愉悦,心头暖得像要滴出蜜来。
“任十美……”她轻喃着他的名字。真想不到,原以为是恶作剧般的婚约,如今,她却有了实现它的期望。
这是爱吗?抑或是一时的情人痴迷?
她分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的心底已深深烙上他的身影,再难抹灭。
“你真是我命里的魔星……”她低语,脑海里都是任十美的一言一笑,好喜欢他,喜欢到只是想着,平静的心就像遭遇了狂风骤雨,起起伏伏。
她觉得自己似乎躲不过了,这辈子,她与他注定要纠缠,从年少到成长,至衰老,他们都摆月兑不了对方。
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牵着他的手过一生……她的心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心坎整个发热了,暖烘烘的,教人舒服得神魂儿像要飞上天。
“这位客官……”突然,一个小厮走过来,打断了她的绮思幻想。“不好意思,倚香院发生了一点麻烦,暂时不营业,所以……很抱歉,下回您再来,我们一定备上好酒好菜招待,请您见谅。”
“麻烦啊……”焦俏知道,不过是任二姐在这里闹了一场嘛!一些怕事的客人已经走了,至于酒醉休息的,估计还在梦乡中,并不知此事。
她比较好奇的是,能让那个冰霜病人瑞雪如此生气,任二姐干的事一定很严重,不知那位叫青青的姑娘伤得如何?
焦俏因为练武,随身都带着伤药,或许能帮上忙。
“刚才门口发生的事,我都看见了,听说楼子里有姑娘受伤,我这里有上好伤药,你们需不需要?”
“啊?”小厮呆了下。他没想到这客人是来帮忙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幸好瑞雪及时出现,解了他的围。
“公子大恩,瑞雪代青青感激不尽,但嬷嬷已经请来大夫为青青诊治,希望……”她的话未完,突然内堂传来一个悲愤欲绝的声音。
“青青!”瑞雪脸色一变,向焦俏福了一礼。“很抱歉,这位公子,倚香院今日确实有事,改天公子再上门,瑞雪定亲自下厨,为公子做几样小菜,伺候公子。现在我们有要事待忙,少陪了。”说完,瑞雪急匆匆地走了。
焦俏越来越欣赏这位冰美人,不只人长得好看,举止大方,处事也得体,沦落风尘却是可惜了。
如果瑞雪能成为花魁,声名再上层楼,赚多点钱,不管是日后自赎自身,或者挑个忠厚男人嫁了,都好过一辈子混迹青楼。
她悄悄跟在瑞雪身后,心里暗下决定,一定要扶持她登上花魁的宝座。
焦俏跟着瑞雪进入内堂,瞧见一句满脸鲜血的女子,看年纪应该不满二十,激动得眼眶都红了,手持一柄利剪--
“青青!你干什么?”瑞雪厉喝。
“瑞雪姐……”青青一见她,哭得愈加厉害。“没救了……大夫说我的脸好不了了,我完蛋了……瑞雪姐,我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用?我不如死了算了……”说着,她心一横,剪子便往脖颈划去。
“住手!”瑞雪快一步上前,想抢走青青手中的利剪。
但青青求死心意太坚定,瑞雪不仅来不及让她停下自戕的行为,那把挥动的利剪反而在瑞雪手背划了一道伤。
“啊!”瑞雪痛呼一声。
“瑞雪姐……”青青大吃一惊,没想到会伤害到她最喜欢的瑞雪姐姐。
焦俏趁青青心神不定之际,一记穿插入白刃压了她的利剪,并且点了她的穴道。
“公子?!”瑞雪很讶异,这人怎么跟进来了。
青青一见外人,立刻吓得牙关打颤,她被任二姐那一记吓坏了,如今见到外人自然害怕。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倚香院门口发生的事,我都看见了,我身上有最好的伤药,问你们需不需要?你们不相信,我就进来看看喽!”焦俏神情轻松地解释。
瑞雪只觉得快错倒了。实话说,青青的脸先是受了烫伤,又被破碗割出裂痕,真要恢复如初,除非医圣再世了。
她不认为像焦俏这样一个俊美无比、却吊儿郎当的俊鲍子,能有什么办法救青青。
想到这里,瑞雪心头一阵怨恨与凄楚,青青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按照楼里的规矩,尽自己本分去取悦那位女扮男装的侯爷夫人,她不喜欢,大可拒绝,有必要动手伤人吗?
那夫人口口声声骂楼子里的人下贱,没资格碰她,免得脏了她的身子。她既如此嫌弃青楼,又上倚香院做什么?分明是来糟蹋人的。
她也不过是命好,投了个好胎,嫁了个好夫君,但凭那等品行……哼,在瑞雪心里,她比她们这些倚门卖笑的人都不如。
但这件事闹大了,绝对是倚香院吃亏。多数人不会过问事情的对与错,只看彼此的身世与背景--有权势的人,他们杀人放火都是对的。
瑞雪恨死那位自以为高尚,其实无知无德的侯爷夫人了。
“唉,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嘛?难道我会特地进来害你们?我没那么无聊,你们也没什么值得我图谋的。我真是一片好意,看这位青青姑娘……嗯,你年纪不大吧?几岁啦?”
“青青才十九。”瑞雪咬牙,泪水在眼眶打转。
“这么年轻就在这里工作,辛苦啦!我告诉你,我这药呢,是一个家里开药铺兼医馆的朋友见我每回练武都弄得一身伤,特地请人配的,效果真的不错。”那人当然是任十美喽!说来,这人也算体贴了,焦俏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暖意滑过。“这药唯一的不好就是,抹上去的瞬间,会疼得你恨不能骂对方祖宗十八代,但它确实很不错,青青姑娘的伤势既然被判断没救了,何不试试我这药,横竖也不会更差,说不定会转好叱!你们觉得如何?”
青青被点了穴道,动不了,自然无法表达意见。
瑞雪倒是细细思考了焦俏的建议,她们确实没有值得对方图谋的地方,何不试上一试?兴许有一丝生机。
不过……她举起刚才青青意外划伤的手。
“我先试,如果好用,再请公子替青青上药。”
焦俏笑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欣赏这位美人了。
“你倒够义气,也罢,你想试就试上一回,不过疼的时候,可不准骂我喔,要骂就骂做出这种药的大夫。”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玉盒,沾了点褐色的药膏,涂上瑞雪的手。
药膏接触到作品的瞬间,瑞雪整张脸都扭曲了。见鬼了,世上怎么会有搽了这样疼的药?配这药的人是不是脑子秀逗了,存心让伤者吃苦,才搞出这种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烂东西!
她咬紧牙根,努力忍住不要问候焦俏的祖宗十八代。
焦俏开心地拍手。“不错、不错,不过你放心,你再数十下,痛苦就过去了,接下来还会很舒服,然后药膏会渐渐把伤口包起来,只要每一天别碰水,然后每天换一回药,以你这么轻微的伤口是半点疤痕都不会留下的。”
瑞雪讶异地瞪大眼,因为随着焦俏的话语落下,那药膏真的渐渐变了,由褐色到完全无色,她的手一点都不疼,血也止住了,伤口上还有一丝淡淡的清凉,很是舒适。
“这到底是什么药?太神奇了。”
“不知道。不过我叫它……”焦俏顿了下,才皱着眉头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妈的,在这药上,吃过最大亏的就数她了,平均两天要受一回折磨,有时候气起来真想咬任十美两口。‘
不过她能从小称王作霸,跟家里诸位哥哥打得头破血流,却至今肤白如雪,半点痕迹不留,也多亏了这个药。
瑞雪噗哧一声笑出来。这药名取得真是……切极了。
“好啦!既然药效已经证明,确实不错,那要不要给青青姑娘试试呢?”焦俏问。
瑞雪把视线投向青青,焦俏顺手便将青青的穴道解开了。
“青青,你觉得呢?”瑞雪问她。
这时,青青的情绪已经稍微平抚,听见自己的脸还有救,兴奋感激得眼泪都落下来了。
“谢谢、谢谢……谢谢公子,若你能治好青青的脸,你便是青青的再生父母--”
“停,以身相许就不用了。”
“呃……”青青有点尴尬。“青青此身早已卖与倚香院,确是不能再许予公子了。”
“喔。”焦俏尴尬地一耸肩,看来她是被惜春弄到有些发神经了。“既然如此……很好、很好,咱们开始治疗吧……”
“多谢公子。”青青福身为礼。
焦俏开始替她上药,那药膏抹上去的同时,青青疼得全身都在颤抖,但她拼命忍住不叫出声,只是咬破了唇,鲜血染得雪白的银牙都成了鲜红。
焦俏看得不忍,掏了随身的手绢给她。“你咬这个吧!”万一她再把唇咬坏,那这张脸就真的没救了。
瑞雪看着那方手绢,心里有些讶异,瞧这公子,虽生得俊美,眉眼间却自有一股厉气,显得英武不凡,当不是女子乔装改扮,怎么会随身带着姑娘家专用的手绢?
焦俏给青青治疗完,不一会儿,她的脸也像瑞雪的手,被一层无色薄膜包覆了起来,鲜血也止住了。
此刻,青青只觉得伤口阵阵清凉,说不出的舒爽。
“谢谢公子再生之恩,青青感激不尽,回头定为公子立下长生牌位,每日三炷清香,向上苍祈求公子一生平安喜乐。”
“那倒不必,我对每天吃元宝蜡烛香没兴趣。”焦俏把剩下的药膏都送给青青。“以后你每天自己换一回药,记住,千万别碰到水,三天后……”成与不成,她也不敢说,只能看天意了。
“青青知道,若能好,是老天保佑,否则,也是天注定青青命苦,今生活该来遭罪。”
“呸呸呸,这关老天屁事,你只是一时倒楣,遇到个疯女人--”焦俏看着青青,这小丫头还是不错的,有骨气也有勇气,不是那种见了漂亮男人就耍花痴的货色。况且她的脸弄成这样,也是任二姐造的孽,将来她若与任十美有了结果,那疯女人便成了她二姑……咦,想到这事,真教人厌烦,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自大又疯狂的人?偏偏亲戚之事又是最难处理的,焦俏只觉头好痛。
“总之呢……”她拍拍青青的肩膀,“你如果好了,自然不愁日后生计有问题,万一留下疤痕……这样吧,我替你赎身,以后你就跟着我,如何?”
“公子……”青青对焦俏这位无缘无故伸出援手的大恩人,真有说不出的感激。“谢谢公子抬爱,不过……对不起,青青无意一生一世以色事人。”
“啊?”焦俏愣了一下,大笑,“你想哪儿去了?我是女的,赎你是到我家做工的,你若识字,可以上粮行帮忙,如果什么也不懂,就做丫头吧!你觉得如何?”
“你……真是女子?”最讶异的居然是瑞雪。
“是啊!”焦俏点头。“我叫焦俏,城里一十八家粮行都是我家开的,你知道吧?”
“知道。”青青说,“你跟任家的十美公子立下赌约,群聊独家谁能连胜百场,输都就得披上大红嫁衣,坐上花轿,嫁入对方家里。倚香院的姐妹们每逃诩在说你们的事,你们的比赛好好玩喔!我们还有开盘口喔!”
“那你买谁赢啊?”焦俏问。
“我……”青青低着头,半晌才小声说道:“我买了任公子赢,五两银子。”
“喂!”焦俏正想倒水喝,闻言,手下不自觉用劲,一只茶杯竟被捏得粉碎。“你是女人耶!女人不帮女人,你去买个男人赢,有没有义气啊?”
“对不起,我回头就去把赌注改掉。”
“这还差不多。”焦俏随手将破茶杯扔了,换只新的,浑然没事,继续喝茶。
“不知道焦小姐女扮男装光临倚香院,所为何来?”瑞雪又恢复了冰冷的神色。她觉得焦俏的适时出现太巧合了,莫非其中另有内幕?
“找你啊!我和任十美定了下一场比赛,在接下来的花魁会中,我们会各寻一美,予以支援,看谁支持的人获得花魁宝座,谁便赢得这场比赛。”
“所以焦小姐是来看我究竟值不值得获取你的支援?”
“错,我已选定你了。”
瑞雪大吃一惊。
“焦小姐莫非不知,奴家专擅棋画,于歌舞却是普通而已,因此从未当选饼花魁?”焦俏选择她,岂非自己找输?
“我知道啊!但我还是决定选你。”焦俏有时的确很任性,又不讲道理,却极重义气,自然欣赏重义之人,所以明知瑞雪的胜算不高,但她对了她的眼,她便选定瑞雪了。
“焦小姐,你这样会输的。”青青居然比谁都紧张。
“拜托,比赛都还没开始,你们怎么就先胆怯了?”焦俏一手揽住一个姑娘的肩,说道:“做人呢,就要有勇气,敢与逃诜,才会有奇迹。再者,是谁规定下棋和绘画就一定会输给唱歌、跳舞的?我偏要让他们看看棋画有多么精彩,要创造出一个与众不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花中魁首!”
“焦小姐也懂棋、画?”瑞雪问。
“完全不懂。”焦俏很诚实。
闻言,瑞雪和青青都快傻了。一个连下棋和绘画都不会的人,却要创造奇迹,这不是开玩笑吗?
“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焦俏用力拍着胸脯,“起码,我和任十美的比赛中,目前还是我占上风的,只要给我一些时间,好好想一想怎么突出棋画之道,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赢。”
“是啊……”青青和瑞雪同声一叹,可惜她们一点信心也没有。
看来这场报魁赛,倚香院又要垫底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