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情知道偷听实在不是什么好行为,而且最大的坏处是常会听到一些你不一定想知道的事。
她真的不是有意要去听玄夜盼曦和灵鸢的对话的,她只是不巧经过,又不巧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其实她听得不多,不过听到了最后的一句话,就让她震惊不已。
“我怀疑。她如果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缺少的爱人的灵魂其实一直被我自私的占据著,她还会对我有一丝的感情吗?”
她一定是在作梦吧!一定是她太渴求也太嫉妒他是魔界之人却能爱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像产生的吧!
她希望这一切只是一种幻象,可她却清楚的明白她没有听错。
懊死的他!他怎么可以占去原该属于她的灵魂?是他让她长久的陷在这种只能将自己隐藏起来的黑暗日子中,也是他让她不能去感觉、感受万事万物的美丽……
他怎么可以?
吻情双手掩住了脸,整个人像是没了力气似的跌在厚厚的积雪上,喊出无声的愤怒。
他怎么可以在她认命的接受自己的残缺,说服自己魔界之人也有好人的时候,让她看清楚这般残忍的事实?
吻情恨恨的抓紧身下的冰冷,她可以感觉到那因为他的温柔而融化的心墙又渐渐的冻结了起来,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痴-,明明知道魔界的人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却还是——的让自己去相信他。
怒气由她的胸口升起,她将手中的雪块用力的执向远方,看著雪块在落地的同时溅起漫天的雪花。
吻情知道自己心中的恨意已然爬上心头,就像蚀骨的药水一般,在她的思绪中蔓延。以前的她总是辛苦的压抑这样的感觉,因为一个灵界的人没有了爱人的能力已是一件很可耻之事,假若还有这般的负面情绪,她根本无法在灵界自处。
可现在她明白了,她身上的爱人灵魂既然为他所据,自己身上也必有著他一部分的灵魂吧!
这就是为什么她一接近他便会被他所吸引的原因吧!
是他的或她的灵魂在呼唤自己的主人,不然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解释一个魔界人和一个灵界人彼此之间竟存在著吸引力。
她恨他!
她真的恨不得杀了他!
懊死的,她非恨他不可!
在她对他诉说著她从未对人诉说的困扰时,他一定在背地里偷偷的笑她,笑她天真,她的无知和她御下倔强后的软弱。
她让自己去感觉恨他的意念在体内流窜,这恨意是如此的黑暗,这一次,她决定任黑暗主宰她,她要让他知道她的恨意有多炙热,因为这是他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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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夜堡方圆百里要是有人生病了,几乎都是来找玄夜盼曦,别说他的医术在此地无人能出其右,而且他从来未曾向人收过半分钱,自然他的大厅常常都待满著等他施以妙手的人们。
“玄夜堡主,我爹昨儿个才喝了口茶就直喊胸口疼,您倒是帮我看看他是怎么了?”一个粗布褐衣的年轻人扶著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
玄夜盼曦以指抓脉的微一沉吟,“无妨,这是气虚所致胸口淤塞不化,我开两贴补气的药方,你照著方子上替你爹补一补。”
“这药方贵不贵?我只是个樵夫,这药方能否让我分次偿还?或是由我做工来抵也成?”那年轻人面有难色的说。
“不用了,这药我堡内就有,待我命人帮你调好,你回去煮给你爹吃。”玄夜盼曦温和一笑。
“这怎么可以?您帮我爹看病不收钱,若连药都麻烦堡主,就太过意不去了。”
“别推来推去的了,我家主人常做这事,反正又不差你一个。”
“灵鸢!”玄夜盼曦微瞪了他一眼。“人生在世,有生、老、病、死之痛已难捱,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是是是!我下去抓药便是!”他主子身上那属于灵界的灵魂让他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可他灵鸢可是个魔耶!别人的死活干他何事?
不过主子最大,他高兴怎么做,他这个做下人的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刚刚灵鸢冒犯了,我代他向你赔不是。”玄夜盼曦等灵鸢退入后堂,才回头对年轻樵夫道歉。
年轻樵夫何曾让人这般以礼相待,更别说是堂堂一堡之主,他感动得整个人跪趴下去。
“您真的是个大好人!”
“快别这样!我承受不起!”玄夜盼曦连忙阻止,“我只是略尽自己所能,你也别挂心了,还有人等著我去看呢!你就在一旁等灵鸢把药拿来好了。”
说著,玄夜盼曦绕过年轻樵夫,又来到另一名哭泣男童的身边,专心的继续他的诊治工作。
“这堡主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年轻樵夫忍不住说。
“这还用说,我们这儿的人全都叫他是活菩萨,想想若不是菩萨,又哪能有这样的好心肠呢?”另一个也来求诊的妇人附和道。
“是啊!有堡主住在我们这地方,这真是大家的福气!”又有另一个人开口说。
“呸!他在我眼中只不过是个卑劣、下流的大恶人。”
一个饱含怒气的清亮女声持反对意见出现,她话中的无礼惹恼了那些几乎要把玄夜盼曦当成圣人的人们,大夥儿一致的瞪著她。
说话的人正是吻情。
她本来不想多话,可是听到这些人们口中对玄夜盼曦的称赞就教她不平,他凭什么得到人们的喜爱?他不过是个住在黑暗世界中的低下魔族,他要不是占据了原该属于她的灵魂,他怎么可能会受到这样的崇敬和信服?
爱人和被爱的人本来都该是属于她的,凭什么她只能在黑暗角落中将自己隐藏起来,就只因为他夺走了她爱人的能力?
吻情愈不服,心中原本就高胀的怒气就更炽,恨不得能手刃这逼她至此的男人。
“吻情?你的伤才刚好些,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玄夜盼曦一看是吻情,也不计较她不逊的言语,连忙要将身上的外衣为她披上,可吻情不领情的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你怎么了?”玄夜盼曦皱起了眉头。
他原本欣然于她的出现,倒没有发现吻情的不同,可这下他仔细一瞧,方才瞧出她眼中那浓浓的恨意。
稗意?他的心中一震,一股没由来的恐慌倏地升起。
为什么?他以为自从上次之后,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已经比较改善了,不是吗?虽然她对他还是一贯的冷淡,但至少不再排斥了,为何她会用这种充满怨毒的眼光看著他?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著我,你会让我心慌的。”玄夜盼曦微缩了一下,仿佛被她锐利的眼神所伤。
“为什么我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著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和灵鸢的对话很不巧被我听到了。”吻情冷笑。
“你……听到了?”玄夜盼曦不禁屏住棒吸,“你全听到了?”他呆立当场,思绪一片空白。
不!不要这么早!
他的惊慌落在吻情的眼中变成了心虚,她冷冷的瞪视著似已化成石像的玄夜盼曦。
“我听到的足够让我知道你是一个多么该死的恶魔!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玄夜盼曦向前用手按著吻情的肩,他想向她解释,让她明白他真的不是故意伤她的,他这样做只是因为……
可吻情的下一个动作让在场所有的人一同惊呼出声,因为她用暗藏在她衣袖中的短刀划了他手臂一刀,霎时鲜红血滴四溅。
“不要碰我!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吻情看著他的血一下子在他的雪白衣袖上染成红花,她努力不让自己有任何的感觉,一心只想让他尝尝她所受的痛苦!
“你这个妖女,你想对玄夜堡主做什么?”
震惊过后,在场所有人的纷纷声援他们心目中的大善人,而这伤了他们心中活菩萨的女人,自然就成了害人的妖女。
“妖女?我是妖女?”吻情放声大笑,她的心痛又有谁知道?她原该是受人敬爱的天之骄女,可现在的她却成了妖女!“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杀了我会让你好一点吗?”玄夜盼曦叹了一口气,哀伤的看著吻情。
“玄夜堡主,不可以!您没有理由这样做!”玄夜盼曦的话让在场的人全惊慌了起来,他们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的恩人受到伤害。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们请不要插手好吗?”玄夜盼曦谢绝了所有人的好意。
“可是……”
吻情冷冷的扫了所有人一眼,她眼中的森冷比起外面的风雪更冷,“少不自量力了,我想做的事你们有谁阻止得了?”
“你……”虽然她的眼神是如此骇人,但她的话不免又引来一阵不满,在场的人都死瞪著她,仿佛恨不得杀了她。
那憎恨的目光压得吻情几乎喘不过气,可是她逼著自己不去理会、不去感觉,她只想把她受到的痛苦,全都加诸于玄夜盼曦的身上。
“如果杀了我会让你好过一点,你动手吧!”
玄夜盼曦不顾众人的反对,迳自走到吻情的面前,空手抓住吻情手上短刀,不管手掌握住刀锋的地方已鲜血直流,他脸色不变的将刀拉至自己的胸口,正对著心脏跳动的地方。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吻情回瞪著他。
她才一用力,他的胸口就划出一个口子,瞬间一朵红花就在他的胸膛晕开,惹得众人一阵惊呼。
“不要!你放过堡主吧!他真的是一个大好人!”一个略见臃肿,怀抱个小女孩的妇人急忙屈膝下跪,连连的在地上磕著响头。
“是啊!他真的是大好人,姑娘,你要杀就杀了我好了!反正我再活也没有多久了!”说话的是一个八十开外的老汉,他伸出枯瘦的双手拚命的对著吻情祈求。
吻情转头看著四周恐惧惊怕的眼神,他们怕的不是玄夜盼曦这魔王之子,他们怕的却是她,一个本是该带来宁静喜悦的灵王之女!
就算不用看镜子,她也可以想像全身充满恨意、灵魂被黑暗吞噬的她,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的骇人。
吻情一扬手,刀起刀落,不管她四周的惊叫和恨意,她手中的短刀没入了他的胸膛,他温热的血喷上了她的脸颊,那空气中浓腻的血腥味在瞬间涌入她的胸口。
“你竟敢伤了主人!”才拿了药回转大厅的灵鸢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慑住,他丢开手中的药,一个纵身,对著吻情的背后击出一掌。
“不可以!”玄夜盼曦一声惊叫,顾不得胸口椎心之痛的拥紧吻情,再提气一跃,硬是将她转了身,用他的背去挡下灵鸢这一掌。
灵鸢原是魔族,他的法力还上不了台面,可他的力气却不是常人受得住的,他这一掌不仅让本已重伤的玄夜盼曦当下吐了一口鲜血,连他胸口上的刀子也震了出来,鲜血立即喷了出来。
吻情抖著满是鲜血的双手,不及多想,她伸出手连点了他身上的十二处大穴,嘴里念著,“谁要你救的!”
“你在做什么?”灵鸢一看吻情再次对他的主人出手,连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怒吼出声。
“第十二大穴可以暂时封住他的血脉,就算还了他挡你这一掌的人情!你如果不想他死,就别在这里-哩叭唆的!”
吻情说完,便漠然起身,不理会所有人,迳自走出玄夜堡的大厅。
没有一个人出声留住她,也没有一个人伸手揽下她,因为所有人的心思全放在已然昏迷的玄夜盼曦的身上。
伴著吻情的,是堡外漫天狂扫的寒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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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大,她竟有著不知何处是容身之地的悲哀。
吻情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方?时间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而方向对她来说更没什么好在意的。这就是迷失吗?
迷失了时间,也迷失了空间。可就算是迷失了又如何?反正她早就迷失了太多东西,不是吗?
吻情噙著泪,在雪地中印出一个个的脚步,又看著脚印在雪中一个个的消失。
懊死!为什么她下不了手?
她不是没有爱、没有感觉吗?为什么她会下不了手?
闭上眼睛,她几乎还可以看到他默然承受她刀子时脸上的悲怜神色,甚至还闻到那逼人欲吐的血腥味。
这明明是他自作自受,为什么她那一刀非但没能化去她胸中的积怨,反而教她感到更深的烦郁?就像有条绳子紧紧缠住她的心头,还打了千千万万个死结一般。
她吸了一口又深又长的气,想藉著冷冰的空气平息心中的波涛。
突地脚下一个踩空,吻情整个人就被空中落下的网子紧紧的网住,她皱眉在网中挣扎,要不是她现下有太多心事,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落入这样拙劣的陷阱之中。
“瞧瞧我捉到了什么猎物?”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吻情停下挣扎,抬眼一看,入眼的竟是上次由她手下逃月兑的鼠辈,那个又卑劣至极的吴德富。
“你想做什么?”吻情冷冷的睥睨了这个人渣一眼。
“落到了我的手中,你还敢这么大声?我吴德富这一辈子没吃过女人的亏,你加在我身上的羞辱我一定会讨回来的。”
“你以为你能奈我何?”
“我知道你武功高强,而且运气该死的好,上次我放爆竹引来的雪崩也没能埋了你,可这一次不一样了。”
“原来是你!你还有良心吗?就算你想杀我也得想想那小阿吧!”吻情原本森冷的眸子更冷了,她没想到这个人渣比她想像的更加令人不齿。
“一个小阿又怎么样?只要能报得了仇,十个小阿我一样不放在眼底。上次是你的运气好救了你,可现在连逃诩帮我了。”吴德富哈哈大笑,得意已极。
“我倒想知道天怎么帮你这种人渣?”吻情冷笑。
“哦!我错了。”吴德富以掌击额,装出一脸令人作呕的恍然大悟。“或者我该说是所有的人都在帮我!”
“你别笑死人了,像你这种下流胚子,除了那些跟你一丘之貉的人渣外,谁会听你的话?”吻情根本当他的话是个屁,不能听也听不得。
“呵!我是人渣,那你是什么?现在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所有人的心中,你可是伤了他们活菩萨的凶手,他们恨你可比恨我这人渣来得紧哪!只要能捉你去谢罪,他们可一点也不介意和我这种人渣合作。算算,你可还比不上比我这人渣呢!”吴德富得意的看著吻情因为他的话而愀然变色。
“你胡说!”
“我胡说?”吴德富耸耸肩,“你怎么不看看,这方圆百里有多少个这种陷阱,这可不是我一个人做得到的。不过,说来说去还真是得感谢你,要不是你做了这档引起公愤的事,我要煽动所有的人照我的计划擒住你,可还得费上好大一番工夫。”
“现在每个人恨你恨得半死,我只不过稍稍的暗示一下,这儿的人就全都把你当成妖女看待了。”
“妖女?”吴德富的话让吻情冷不防的缩了一下,她想起了她欲杀玄夜盼曦时那些人们控诉的眼神,他们真当她是妖女而恨著她的。
“没错!妖女的下场就是火祭,现在所有的人都恨不得把你用火活活烧死,以除厄运。”吴德富的嘴脸邪恶的扭曲著,他眼中满是复仇的。
“你是我看过最美的女人,不过,女人最美的时候就是露出绝望的神情,今天晚上,我要看著你的身影在月下被火包围,想想,在十五的圆月下,这夜空中的哀泣声有多美!这一次真的是连逃诩在帮我了。”
十五?月圆?
吻情这时才感到一丝惧意,她根本没有想到今夕是何夕。
若是平常,以她灵王之女的法力,这人渣的威胁根本不足为惧,可今天却是十五之日,也是她法力全无之时……
难道这一次,真的连逃诩放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