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食为重,曰贪食。
人人都知道艳府水三当家贪食。
艾着金汤匙出生的水青丝要吃什么山珍海味,珍馐美馔没有?偏偏她吃腻了那些大鱼大肉后开始往市井发展,各式各样地道的小吃,各地不同的佳肴,她几乎可以说是没有遗漏的,更甚的是,她还亲手抄写了一本百膳抄,记录下她所吃过的各种料理。
“这百膳抄,虽名为百膳抄,事实上早超过一百道菜。”水青丝绝丽的娇颜带着兴奋,跟在武香身旁探头探脑的。
艳城有膳房,不过在所有当家各自的别院里备有膳房的仅有艳三别院,此刻武香正站在砧板前切着上等的猪肉,另一头的灶上摆着一个大铁盘。
这铁盘不属于她的膳房,而是武香背来的,只是他的身形太过庞大高壮,她才没发现他背着的器具。
除了铁盘外,他还背来一个大锅子,一把大刀,一排包着皮革的菜刀,三个盘子,七个碗,九个小瓶子和两个装着酱油的坛子。
总之,他身上一堆瓶瓶罐罐全和做菜料理有关,却有办法令人误会他是山贼头子。
“我想也是。”
闻言,水青丝斜觑了他一眼,“你知道?”
“别人不提,以艳府水家的财势你要吃什么都不是难事吧。”谁人不知她艳府水家响亮天下的名气。
耙情他这话是在暗讽她只会好吃懒做,是个啥也不会的千金小姐?
“盐。”见她挡住自己的路,武香指指瓶身贴着“盐”字条的瓶子,要她递过来。
咽下到了嘴边的反驳,她回过身去寻找他要的盐。
“喏。”
武香接过后直接加进铁盘里正热炒的猪肉片上,霎时香味更加浓郁了些。
水青丝几乎未曾在如此接近厨子的距离看人做菜,更别提帮上忙了,此刻亲眼看到自己递出去的盐被加进铁盘内调味,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往常她总是吃,从未亲自下厨过,瞬间让她大为兴奋了起来。
“还需要什么吗?”
武香从她脸上的神情窥知一二,“酱油。”
像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她迅速准确的抓起酱油交给他。
滋!
酱油一倒下热气腾腾的铁盘,立刻发出诱人味蕾的滋滋声响,更让她的口水直流。
“好了吗?”浓郁的香味刺激着唾液的分泌,贪食的水青丝小小的头颅不断往铁盘靠近,一不小心就可能一头跌近铁盘里。
“站旁边去。”武香见了立即驱赶她。
“嗯。”水青丝颔首答应却仍杵在原位,同时更向铁盘靠去。
“我说,站、旁、边、去!”他白了她一眼,“很难?”
一股热力在她身侧发烫着,猛一回首就见他站得离自己很近,无论怎么移动两人都会有肢体上的碰触。
“是不算难事——”才怪!
属于他的温度比炉灶里的火还要热烫,即使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向来大方不怕生的水青丝也不免扭捏了起来。
突地,后颈一道拉力把她整个人往上提——
“走开。”久不见她移动,武香也不多废话,径自伸手将她整个人提起,当她是个包袱随手放在不会碍事的地方。
“你怎么……”还来不及抗议,她已经被丢出膳房。
他就这样把她给扔出来了?
水青丝站在膳房的门口,哭笑不得地看着武香高大的背影。
“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人用丢的……”这男人若非不懂得怜香惜玉,就是对她没有感觉。
怎么会呢?无论是哪一种情形都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呀!
男人看到她,再不知情识趣也愿意替她摘星星、捞月亮,更别提是对她没感觉了。
这男人真的很奇怪。
“不要再踏进来。”
“哼!”缩回被发现的脚,水青丝轻哼了声,只得乖乖站在膳房门口盯着武香忙碌的身影,怀疑他背后是不是有长眼睛,否则怎么知道她偷偷靠近。
但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技巧实在纯熟。
肮水挥洒着,顺着他因为长年烧菜举锅练出的结实臂膀流下,水青丝目不转睛的盯着,完全忘了移开眼。
武香的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虽说是厨师做菜,却更像随着音乐起舞的舞伎。
“为何拿头发当义卖品?”武香突然这么问。
“嗄?”猛被拉回神,水青丝暗斥自己失神,“你说什么?”
武香睨了她一眼,“头发。”
女人合该视头发为自己的第二生命,只有她如此随兴的就把自己的头发给拿出来卖……不,还不是卖,是交换!
水青丝耸耸肩,“横竖头发会再长出来,有差别吗?”
“你是女人。”武香蹙起眉,语气是满满的不赞同。
“所以?”她仰起天真的小脸反问。
咚!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该如此随意贱价出卖。”菜刀重重剁下鱼头,气势十足,像在教训她。
“那么何时才应该?”她一脸受教,偏偏又提出更令人火大的问题。
利落的处理着鱼身挑刺去骨,武香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才吐出两个字:“成亲。”
“啥?”她有没有听错?
“等你成亲,你的发只能交给未来的丈夫。”他认真的解释着,像个父亲教导女儿般。
“你是说……发妻?”
将剔除的鱼骨放进铁锅里熬汤,武香那双锐利的眼闪烁着再认真不过的眼神。
水青丝先是一阵错愕,接着忍不住失笑出声。
武香瞅着她,随后摇摇头当她是个不受教的孩子,继续处理其它食材。
揩了揩溢出眼角的泪水,她好不容易克制笑意。“我大姊常说在艳府水家就属我最讲究吃。”
武香静静地不发一语,等她把话说完。
“也许就是吃得太好,我的头发长的速度很快,及笄之后每年要修剪一次,免得走路的时候会踩到。”
每年皆由艳城的师父替她执剪修剪头发,不说外人了,连丫鬟奴仆亦鲜少有人知道。
武香顿了顿,凶狠的面容闪过复杂的神色。
“剪下来的发呢?”
“秘、密。”她故意卖关子。
又是一记白眼。
“端上桌去。”武香顺手把装进盘子里、冒着腾腾热气的菜递给她。
水青丝愣了愣,“你叫我端?”
“不然这里还有别人吗?”
“也是。”她四处张望着。
“找什么?”这女人问题可真多。
“盘子很烫,总得找个东西来包。”看那热气直冒的料理,香是很香,可不表示她会贪吃到忘了那有多烫。
武香找来一只托盘将盘子搁在上头,“拿去。”如此一来便行得通了吧!
孰料,水青丝才接过托盘——
劈哩啪啦!
精致的托盘连同料理跌满地。
糟糕!
武香迅速回过头,就见她的手还维持拿着托盘的姿势,愣愣地看着散落一地的菜和碎片。
“我想托盘太重了。”视线在他的脸和地上的惨样来回看了看,她严肃的分析东西落地的原因。
她真的没想到那只托盘会这么重,又或者是她没拿好?
“烫伤了吗?”怎料,他看也没看地上浪费掉的佳肴,最先关心的是她。
“呃……没有……”水青丝摇摇螓首,小心翼翼地瞄了落在地上的菜肴,“你不骂我?”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武香只是再度驱赶她,“站远一点去。”跟着他开始处理散落一地的食物及盘子的碎片。
“对不起。”扭着手,她局促不安地道歉。
一道香气四溢,还没尝就教她口水直流的佳肴就这么被浪费了,她实在感到很抱歉。
只是看到他跪在地上处理那些菜及盘子碎片的瞬间,她有点不确定是为没吃到而可惜,还是对辜负了他的努力而感到愧疚。
“洒了就洒了,再做就好。”
洒了就洒了,再做就好……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句话很是耳熟。
虽然她肯定自己没见过他,却又觉得他的眼神、说的话、动作和那道伟岸的背影,在在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唔……”水青丝发出思索的沉吟。
“怎么了?”听见她细小的申吟声,武香抬头发现她揪着眉心。
“不,没什么。”她摇摇头,眼角余光一瞥,正好看见他露出衣襟的红色锦囊,“你衣服里的是什么东西?”
武香低头往下一看——
“你看到了?”大掌倏地掩盖住胸口,他的口气有些仓皇。
“很明显呀。”在一身藏青色的衣袍相衬之下,那个锦囊红得发亮。“不能看吗?”如果不能看他就要藏好呀。
武香死瞪着她,抿唇不语。
他的脸似乎……有点红?
黝黑的面颊令她看不清楚,于是她靠近了一些。
“是不能告人的东西?银两?传家之宝?毒药?还是独家配方?”每说一句猜测,水青丝就靠近一点,娇小的人儿竟把高出她许多,骁勇猛壮的武香给逼到膳房的角落。
“别过来!”
被逼急了,武香一手按住胸口不肯让她探知锦囊内的东西,另一手一挥——
“噢!”手不能举、肩不能挑的水青丝哪禁得起武香这么一挥?她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重心一个不稳,眼看就要倒进热油沸腾的大锅中。
完了!她要摔倒了!
水青丝感觉到背后一阵热气,又收不住势,慌乱中只得闭上眼睛等待。
“糟!”低咒了声,武香顾不得将锦囊塞回衣襟里,身躯向前,赶在千钧一发之际,长臂勾住纤细的柳腰往前一带——
匡啷!
油锅翻倒,洒出一片金黄发亮的热油。
“唔……啊!懊烫、好烫!”水青丝抱脚直跳。
眼色一黯,武香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抱起直奔出膳房。
“唔……你要去哪儿?”疼得泪花在眼睛里打转,但她没忘记问。
“先冲水。”
这语气听似平淡,可是从他紧咬着的下颚线条,水青丝看得出他比自己还要紧张。
“其实——”
扑通!
卑还没说完,她已经被扔进庭院里的水池中。
这下是不烫了,但她全身也都湿透了。
“……我只是烫到脚趾而已,没必要把我整个人都丢进来吧。”水青丝拉起湿透的袖口,喃喃说着,却忍不住笑了。
“只有脚趾?”他的语气很不相信。
瞧她叫成那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浸到油锅里了。
不然咧?
瞧他担心成那样,又不会有人怪罪于他。
她月兑下绣鞋,观察有点红肿的脚趾,“是只有脚趾没错,倒是你……”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武香在抓住她的同时旋了身,依他们当时的位置来看,他应该会比她被更多的油泼到才是。
“让我看看。”武香坚持要看到她的伤势才能放心。
耸耸肩,她从水池中歪歪倒倒的站起身,湿透了的衣裳变成一种阻碍,让人难以行动。
“可以请你扶我一把吗?”水青丝露出无奈的苦笑,朝他伸出手。
站在桥上的武香不置可否,没有拉住那只柔软小手,而是伸出两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拉出水面。
“噢!”甫接触到他露在袖子外的手臂,水青丝吓了一跳,“好烫!你被烫到了!”
谤本不用问,若非外面天色已暗,方才的情况又让她来不及反应,直到现在才知晓他整个人几乎被大半的油给泼到。
“我看你比较需要进去泡一泡!”一踏上桥面,她急忙催促他。
“习惯了。”反倒是武香看起来一点也不急,蹲藉由微弱的月光瞧清楚她脚上称不上烫伤的红肿。
“习惯是一回事,痛是一回事,总之你先下去。”忍着一脚踹他下去的冲动,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男人皮粗肉厚的,说不定这一踹他仍文风不动,反倒是她会向后栽倒。
“会痛跟我说。”武香从怀里拿出擦烫伤的药,替她抹上。
水青丝因他的举动微愣。
他一手握着她的脚,以轻到不能再轻的力道上药并且细心吹着,眼睛瞬也不瞬,怕稍一分心就可能会弄痛她。
武香铁青着脸替她上好药,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可以包扎的布巾,眉头深蹙。
“大概只能先这样,等等去找大夫包扎。”话声方落,他抬首迎上她凝视的眼神。
打量的目光被逮个正着,水青丝小脸爬上一抹绯红。
别开脸,她首次在他面前结巴,“呃……谢谢……”
傍大夫包扎?他比较需要吧。
思及此,水青丝扬声唤来丫鬟妆日。“替我上温师傅那儿拿点烫伤的药膏来,顺便请温师傅来一趟好了。”
“是。”妆日领命去办。
“我不用上药。”武香毫不考虑的拒绝。
“你说要找大夫包扎,忘了?”她故意把话说成是要替自己包扎。
搬竖等温师傅来,只要有烫伤的都得包扎。
“还好一开始先抹过烫伤药,处理得很好。”
“嗯。”
“三当家只需要每晚睡前涂抹瑕瑜膏就行了。”
“不会留下疤痕?”
“瑕瑜膏是二当家和在下一同提炼出来的,绝对是治疤消肿化淤的良药。”
“多久会消?”
“不出十天半个月。”
“嗯。”
“咳、咳。”清了清嗓,水青丝笑容可掬的开口:“轮到我说话了吗?”
敝了,明明是他的伤势比较重,他不关心自己反倒关心起她。
没错,从一开始的对话到结束没有一句是她说的,全都是武香和温师傅两个人在讲,而她这个主角则被晾在一旁。
“三当家请说。”温师傅整理着桌上的剪子、绫布和药膏。
“他的伤势呢?”结果一开口,她也是先询问武香伤得严不严重。
没办法,关于自己的伤势都被他问完了,只好问他的啰。
“如果武香大人愿意让在下上药包扎的话,在下能看得更清楚。”温师傅笑言。
武香坐在一旁,脸色难看,眼里迸出骇人的凶光。
只手撑着香颚,水青丝媚眼迷蒙的笑问:“连温师傅都处理不了?”
被上干净的衣裳,如今她看来又是和寻常一样明艳动人,一头潮湿的长发未干,如同一件上好的披肩披在她背后,增添了一番楚楚娇贵的风情。
“三当家这项帽子扣得可大了,在下并非神人,遇到不讲理的人是无法感化顽石的。”更何况是这头猛兽。
武香的每一次呼吸,都让胸前的肌肉偾张,看起来更加吓人。
“顽石?”看着武香宁愿穿着被油泼湿的衣裳也不愿换下来,她颔首赞同,“确实如此。”
“也许三当家有办法让顽石点头也不一定。”温师傅一句话又将担子推到她肩头。
“呵呵,这才真是一项大帽子。”纤细娇弱如她,要让一个大男人听她的话?
老实说若今逃谠象不是武香的话,她一定有十拿九的把握;偏偏对像是他,唉,她照样有十拿九的把握——被他拒绝。
“那么在下先告退……”
“慢!”小手一拦,水青丝留住温师傅。
你该帮我。
她用眼神传达对温师傅见死不救的不满。
恕在下无能为力。
温师傅耸耸肩,对水青丝的无声指控不痛不痒。
反了,反了!真是她太好说话脾气温顺,才会让这些艳城养的奴仆给吃得死死的。
想是这样想,心头始终挂念着武香为了保护她而给热油泼了一身,若不快点处理决计不妥。
“你……”水青丝搬了张椅子坐到武香面前,想好好说服他,但没想到两人一对上眼,口才极佳的她竟词穷了。
武香炯亮如光的深眸凝睇着她。
每当他如此看着她的时候,她便有种再多话都是多余的感觉。
“就算不处理烫伤的话,热油淋在身上也不好,至少清洗一下。”末了,她只能这么说。
一旁的温师傅感到讶异地挑起眉。
他未曾见过三当家有应付不来的人,怎么在这个面貌凶恶的男人面前,三当家竟选择不战而降?
“嗯。”武香终于不再反对。
水青丝暗自松了口气。
如果他拒绝的话,在下人面前她的面子真的是不保了。
“妆日,准备热水。”
“是。”
“冷水。”武香打岔。
妆日看向主子询问她的意思。
“就冷水。”
唉,她斗不过这个男人。
细碎的脚步有些犹豫,向前一步又退后三步。
水青丝手里捧着一套男人的衣裳,以异常缓慢的速度向前移动,脑海中一边回想起方才妆日哭丧着脸,哀求自己千万别要她独自一人去服侍武香的景象。
难道她就很想独自面对他吗?
身为堂堂水三当家,大姊总是告诉她担在肩上的责任比外人看到的还重,如今她终于了解意思了——丫鬟不敢做的事还要她来收拾。
“这种事应该是身为主子的我来做的吗?”比较想哭的是她吧!
第一次见到武香时,她觉得这个男人肯定有问题,而他的第一句话更是令她彻底模不着头绪;第二次见到他,不爱说话依旧,盯着她的眼神不同于一般男人那样带着想得到她的,反倒是令她无所适从。
彬许她一开始的决定错了,快点打发他才是正确之道。水青丝暗暗下了决定。
来到没有半丝氤氲热气的澡池,她不敢靠得太近,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站在离门口一步的距离朝里头的武香喊:“干净的衣裳放在外间。”
卑才说完,武香的身影便将整个门给堵住。
水青丝完全愣在原地无法移动。
“你……”啥也没穿。
“嗯哼。”武香不闪也不躲,大剌剌的站着不动。
她好像听见理智断掉的声音,下一瞬,惊叫不能自已的逸出口:“啊——你、你……快把衣裳穿好!”
完了完了,她都看到,什么都看到了啦!
瞧她像只惊慌的小鹿东躲西藏,一边还要把衣裳塞给他,脸上的平静已不复见,只剩下小女儿的娇羞,武香幽暗的眼底闪过一抹黯火,总是若有所思的眼神更加难解,只是水青丝太过心慌意乱,所以没发现。
“给我。”他伸手向她索讨衣裳。
“快拿去!”她恨不得能立刻逃离这令人困窘的情况。
为什么他刚好要出来?
武香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的穿上,完全不把她的羞赧放在眼中,自在的就像在自己的地盘上。
“你、你带来的东西都在外头……我、我先出去了!”反倒是她这个主人一退再退,双手遮在眼前,几步的距离走得踉踉跄跄的。
“慢着。”伴随着低沉的嗓音,她的腰间陡然一紧,又被拉回他身侧。
噢!老天!最好不要有人在这个时候进来,否则她就算口才再好,生两张子诩解释不清!
“又怎么了?”软嗓几乎化成哀号。
“束带。”她没给,要他怎么穿?
“束带?”水青丝终于放开双手,四处寻找,随即发现一个大难题。“你可以先放开我吗?”她语带希冀,压根不敢回头看他。
背紧靠着他,他发梢滴下的水珠落在她的侧颈,然后徐缓地滑进她衣领中,引起她一阵战栗。
水珠彷佛他的手指,略凉的温度游走在颈间,一股暧昧羞人的氛围渐渐朝她靠拢,她羞窘的发现全身上下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在身后这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身上。
贴近的娇躯隐隐颤抖,他感觉得到,更放不开她。
拒绝的话差点月兑口而出,武香克制着想紧紧抱着她的,最后还是沉默的放开她。
“我去找束带!”水青丝重获自由,随即头也不回地借口离开。
细碎的脚步声很快的远离。
怅然若失感觉很快掳获他。
每当他想对她做什么,或是一不小心看她看得出神,就会回想起那遥远却清晰的记忆,一再的提醒他犯的错,让他在最后一刻抽手,强逼自己退开。
他不想再次伤害她。
几乎只要接近她,都会令他害怕又无法克制。
“该死!”武香低咒了声。
“不、不要杀我……是小姐要我来的……”替水青丝送束带来的妆日被吓了好大一跳,“束带我放在这里!”原就生得一张恶人凶相,又在气头上,武香的一眼让妆日差点腿软,束带一扔,跑得比谁都还快。
这不免又加深几分他的坏心情。
也许她也是因为怕他,讨厌他,才会跑得那么快。
心烦意乱的穿好衣裳,武香走回艳三别院的正厅,前脚才踏进去,温师傅立刻迎上来。
“由在下替武香大人上药吧。”
“她呢?”
“三当家累了,先回艳府歇息……”
不等温师傅把话说完,武香迈开步伐朝厅后的房间走去,伸手一推——
“开门。”
里头静悄悄的,但门却推不开。
“替我上药。”武香又说。
房间里仍是寂静无声。
一旁的温师傅见了赶紧上前。“武香大人是在做什么?这房间是三当家的禁地,除了三当家之外,谁也不得进入的。”
“我说,替我上药。”武香不理会他,继续对着门板说话。
“武香大人若是想上药,就由在下来吧。”
“滚开。”
温师傅苦笑。
要应付这个男人真不是件简单的事,难怪三当家要躲起来了。
“三当家,在下已经尽力了,至于上药还是由您亲手来吧。”帮忙不成,温师傅大方的出卖自己的主子。
砰!
门被大力的推开了,水青丝带着一如长乐宴上优雅恬然的笑靥,款款步出房间。
“温师傅,谢谢,你可以休息了。”
只有温师傅知道水青丝对于他的出卖有多火大。
“在下先告退。”温师傅笑笑,不当一回事。“绫布和药膏留下,三当家不用还了。”
“那怎么好意思,改明儿个我会亲自送到艳二别院去的。”她笑容满面,说着客气话。
温师傅怕继续留下会惹恼她,赶紧行礼退下。
踱回正厅,水青丝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的药膏,浓密的眼睫掩去了大半的眸光,反而更令人想一窥那双星眸深处。
武香发现她的耳根子是红的。
再仔细看,泛着红潮的脸上亦有着伪装后的镇定。
寻常女子经历过方才的事要同她这般镇静——努力强撑着镇静的,恐怕没几个。
她,一点也没变。
“武香大人,请过来这里。”
听见她改不了口的生疏称呼,他不得不承认,她不是没变——因为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线条柔顺的侧脸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她似乎打定主意不去看他呀!
这让他想起以前每当他做不出能哄她吃下的好吃料理时,总会换来她的不理不睬,她认定那是他不够用心的结果。
他敢肯定,她一定也不记得了。
武香坐在她面前,虽然看着她,眼神却有些遥远。
水青丝认得这种眼神,五妹蔻丹在发愣的时候常出现。
不过也好,跟他对上眼总会令她气势败阵,趁他发愣的时候赶紧替他上药包扎比较实在。
“妆日,还不过来帮忙。”眼角余光瞄到在正厅外探头探脑的妆日,水青丝没好气道。
真是的,养个丫头跟多养张嘴吃饭一样,连场面也不会看。
武香突然抓住她的手。“由你来。”
什么?他说什么?
“由……我来?”他以为她是什么身分?
这男人似乎越来越放肆了。
“我想这件事的起因在你。”武香平静的提醒。
这……是没错。
水青丝无法否认,“我替你上药,但包扎我一个人没办法。”
既然她已经让步,武香也很干脆,“先上药。”
挖起药膏正要替他上药时,水青丝不情愿的认清一件事——
“劳烦你把衣服月兑下来。”早晚都是要月兑,那方才干嘛穿呢?
松开衣襟将衣裳褪至腰间,宽阔的背赤条条地展现在她眼前。
熟悉的心跳节奏又开始加快,她实在不习惯男人的身体。
不过也因如此近的距离,才让她看清楚那片黝黑的背上被油泼得又红又肿。
她只是被一滴油溅到绣鞋,已经觉得烫死人了,他直接被一大锅的油给泼中……唔,她实在无法想象那种痛。
“我、我要擦了……”像是给自己下命令,水青丝颤抖着手往他背上擦药。
冰凉的药膏令他缩了一下。
“很痛吗?”误以为他是痛,她飞快的缩回手。
“没事。”
“那我擦了……”怕弄痛武香,她以更轻更轻的力道徐徐将药膏推过红肿的伤处。
冰冰凉凉的膏药在她徐缓的推开下,变得不那么刺激。
他能感觉原本紧绷的肩头在她的推拿下渐渐放松。
黝黑的皮肤除了红肿热烫以外,跟女人完全不同的粗糙感让她不自觉地拧起眉。
男人是这样的吗?
印象里么弟水铜镜那身细皮女敕肉可比女人的皮肤,水青丝忍不住在他广阔的背上探索了起来。
最后,在妆日的帮忙下,水青丝好不容易替武香包扎完成。
“好些了吗?”
“嗯。”动动肩头,武香重新穿妥衣裳,然后一样一样收拾起带来的工具。
“今天……很抱歉。”水青丝知道自己还欠他一句道歉。
背上那口铁锅,武香背对着她,背影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苦涩。
“不要跟我道歉。”
“可是错的是……”
“无论如何你都不用和我说抱歉。”话落,他迈开步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