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她。”萧雅雯呆坐在L形长沙发,苗筱栗陪在她身旁。
自从萧雅雯失恋后就足不出户,天天打电话要苗筱栗来陪她。她不打扮了,天天穿著睡衣,不是哭就是睡,要不是有佣人伺候,这里早变成废墟了,而她可能已经死掉,变成女鬼。
苗筱栗打个呵欠。“不好吧?看见童敏希妳要说什么?见到她,心情只会更差吧?”好闷,每天听雅雯哭,哭得她好烦。本来还有点同情的,可是她自己也还有事要做啊,嗟!
“我想知道童敏希现在长什么样子,可能是变漂亮了,才那么吸引他……”萧雅雯表情呆滞。
“会多漂亮啊?当初她又矮又胖,古骏逸还不是喜欢她?”
“我哪输她了?想了又想,想不通……”萧雅雯捧住脑袋,快变神经病了。
“妳不要想了,找点事情做吧,把他忘记……啊!我们去逛街,还是看电影?妳每天闷在家里,想来想去的,我看妳快得忧郁症了。”
“我怕一出门,就会冲动地跑去找他,然后看他羞辱我,自找罪受。我真的好难过、好痛苦……”萧雅雯靠在苗筱栗肩膀上哭得好伤心。
又哭了,唉!苗筱栗拍拍她。“不哭不哭,啊!苞我去当义工啊,晚一点我要跟憬哥哥带小阿子去吃麦当劳,只要有事忙,妳很快就会走出来的。”
“我不要,小阿又吵又脏,讨厌死了,何况又不是我的谁,我干么跟他们玩?”
“总比在家无聊,一直想古骏逸好。”
“我情愿一直想他。”
“又不是一直想他就会来找妳,人家都拒绝妳了,妳好傻。”
“我好想他……”萧雅雯蒙住脸,痛哭。
苗筱栗看她哭,不知为什么,竟然觉得有点看不起她。“妳觉不觉得我们活得很无趣?一般人家的小阿忙着工作赚钱,哪像我们天天吃喝玩乐的?换作别人,失恋了哪有时间躲在家里哭?”
“妳笑我无病申吟?”
“不是啦!”筱栗搔搔头发。“憬哥哥说助人为快乐之本,我觉得很有道理,以前天天逛街买东西,穿得漂漂亮亮,可是心里很空虚,认识他以后,我觉得我过得好充实。说真的,看人家因为妳的帮助而变得幸福,真的会很开心喔,很有成就感。”
“哼,说得那么伟大,谁不知道妳爸妈做善事捐大钱,是为了替公司做形象。妳带小朋友去吃麦当劳,还不是因为可以跟那个憬哥哥约会。”萧雅雯冷笑。
真过分!苗筱栗皱眉,不吭声了。
“对不起,我心情差。”知道自己太过分,萧雅雯道歉。
“就算妳见到童敏希,也不能改变什么。”
“我知道。”
“怎样才能让妳心情好起来?告诉我,我帮妳。”
“童敏希死掉,我就高兴了。”
她的回答教苗筱栗惊惧。“呃……雅雯……我、我要走了,憬哥哥在等我。”苗筱栗坐立难安,觉得压力好大,很不舒服。
“再陪我一会儿。”萧雅雯握住苗筱栗的手。“筱栗,妳觉得我对古骏逸好不好?假如妳是古骏逸,妳会选谁?”
“呃……”
“我们萧家对他恩重如山,身家背景又好,那个童敏希帮过他什么?凭什么她一出现,就教古骏逸死心塌地?这些年她付出什么?古骏逸要不是遇见我,现在能过得这么好吗?”
“呃……雅雯……我、我要迟到了,我来不及了……”苗筱栗听不下去了。
萧雅雯耽溺在自己的情绪里,自言自语说不停。“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他有没有良心?”
真是歹戏拖棚,苗筱栗悄悄往门口移动。“我走了喔……对了,我接下来要跟憬哥哥去花莲关怀原住民,可能会待一个多月,嗯……妳保重喔!”说完人就闪了。
萧雅雯还在喃喃自语:“搞不好童敏希会巫术,给古骏逸下降头、灌迷汤,所以我才会输她的,搞不好……”
敏希递出辞呈,老板震惊,同事哗然。
大老板辟室与敏希恳谈,换作别人,走就走,他根本懒得留,可是他很欣赏童敏希欸,虽然平时没表现出来,但是看见辞呈,这个感情就跑出来了。
“结婚后,妳还是可以继续上班啊。”
“谢谢,我想专心做个家庭主妇。”
“妳在这几年?七年?还是八年?”大老板低头翻看资料。
“七年,曾留职停薪半年。”那次因病住院,休息很久。
“是,妳是我这里最资深的员工。”说实话,这个童敏希在公司没什么存在感,可她贵在听话。“妳继续做,我不会亏待妳的,过阵子就升妳做组长。”以前没有想到,现在看见辞呈就想到了。
“我能力不好,没本事当组长。”敏希婉拒。
“妳企图心不够,但可以努力,多争取表现机会,不要每次一下班就急着回家,开会时多发表意见,让同事知道妳的才能……动能补拙,要对自己有信心。”大老板滔滔不绝地教训她,然后心虚地保证:“我不会亏待妳的。”以前不觉有亏待她,现在看见辞呈觉得自己好象有亏待她。
敏希苦笑,他以为她稀氨吗?再大的成就,如要牺牲跟古骏逸相处的时间,她宁可平凡。从以前她就这样,觉得能跟心爱的人相守,比什么都重要。
“老板,我做到月底,您还有时间找人。”敏希坚持。
“多可惜,下个月正打算帮妳调薪。”当然是以前没想过的,辞呈提醒他该想了。
敏希暗笑,两年没调过薪,这会儿倒是调了。“谢谢老板,但我还是决定离职。”敏希拒绝,没啥好留恋的,伺候大老板,还不如伺候心爱的男人。多没志气,但她高兴。
大老板发现留不住童敏希,拍着肚腩埋怨。“用心栽培你们,结果呢?”他发牢骚,说起老板的难处,伙计的无情。
敏希静静听,忍耐忍耐,以后再也不用看他脸色了。
晚上在KTV,同事们瞒着老板欢送敏希。以前不觉得敏希重要,忽然间惺惺相惜,就连敏希也感动了,觉得哀伤,觉得每个人都那么的可爱。
敏希被大家灌酒,倒在沙发上,看同事喧哗、抢麦克风,她好笑地想--呵,分别在即,突然相亲相爱得不得了。这一位平时爱欺负她,那一位喜欢占她便宜,今晚全对她好,可见是有感情的……
闹到半夜,古骏逸打电话来,敏希说了地址,约好十二点接她回家。
酒酣耳热,心情大好,敏希跟同事拚酒,渐渐地视线蒙眬,世界摇蔽,寡不敌众,醉倒在沙发上。她踢掉高跟鞋,歪着身子和吴姊高唱“她的睫毛”。
迸骏逸来了,走进包厢,看见这幕,笑弯了腰。每个人都醉了,没一个清醒的。地上躺三个人,那边点歌机上挂着一位,沙发上躺着两位,而那个抓着麦克风,五音不全地乱唱的,可不就是他心爱的女人?
“敏希,回家了。”拨开倒在她身上的女同事,他伸手要将她拉起,发现她光着脚。“鞋呢?”他蹲在地上找,终于从桌子底挖出高跟鞋。
敏希激动,还在唱:“她的睫毛,她的睫毛,她的睫毛~~”
“她的睫毛没问题。”古骏逸低笑着,蹲在敏希面前。“上来,我背妳。”
敏希爬上去,圈住他的脖子,还抓着麦克风乱叫,古骏逸抢了麦克风,扔到沙发上。古骏逸背着她,拎着高跟鞋,走出包厢,下楼取车。
敏希闭着眼,歪在车座上,神智迷迷糊糊,喃喃地唱着:“她的睫毛弯的嘴角无预警地对我笑出乎意料我戒不掉幸福味道没办法教……”
“妳在唱什么啊?”古骏逸哈哈大笑。
听见笑声,敏希睁眼。“嘿!”她跟他打招呼,眼色恍惚。
“回家了。”古骏逸摇头笑,拍拍她的头,帮她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离开。
周末,古骏逸跟童敏希回台中。出发前,敏希忽然很慎重地跟古骏逸说:“嗯,有件事没告诉你。”
“什么事?”
“这个呢,等一下你会看到一位有点秃头的先生。”敏希搔搔头,没把话说清楚。
“哦?是谁?”
“你就跟着我叫王叔叔。”敏希瞄了瞄他。
“妳的亲戚?”
敏希清清喉咙,有点难以启齿,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嘛……我妈改嫁了。”其实不想提起这事,不过怕到时尴尬,决定先说一声:“我爸跟我妈离婚了。”
迸骏逸眼眸一暗,想到敏希小时候有多渴望父亲回家的事。“好的,我懂了。”他牵住敏希的手,没问细节。
可是在车上,他忽然说:“敏希,结婚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婚。”
“我也是。”敏希低着头,微笑着。
阳光温暖,车子在公路上奔驰。敏希望着飞掠而过的风景,想到了父亲,她偷偷拭泪。要不是那年害病,需要检验近亲血液来配对骨髓,母亲也不会告诉她父亲早已在澳门有了新欢的事。那时父亲来探望她,带着和那个女人生的小男孩。
记得那时她躺在病床,望着父亲的脸,心里觉得很困惑。曾经和父亲是多么的亲密,再看见竟是那么的陌生,是时间偷走他们的熟悉感?还是变了的心造出隔阂?她听见那个小男孩叫父亲“爸爸”,于是她叫父亲“童先生”。父亲听了低下头掉下泪来。她躲进棉被不想看见父亲的反应,然后听见母亲叫他走开……
“在想什么?”古骏逸握住她的手,在嘴边吻了一下。
“我好高兴喔。”敏希回头,笑看着他。
“高兴啊,那唱歌来听听。”古骏逸熟练地操控方向盘。
“唱什么歌?”
“不是有首什么睫毛的?”他对她眨眨眼。
“什么睫毛?”
“嗯……我想想……”古骏逸回忆,然后说一大串话:“她的睫毛弯的嘴角无预警地对我笑出乎意料我戒不掉幸福味道没办法教……”
“你在说什么啊?”敏希瞠目,哈哈大笑。
“妳喝醉时唱的啊,唱了一整晚。”看她笑了,他才放心。
“我知道了,那首歌叫“她的睫毛”。”
“怎么有人取这种歌名?她的睫毛发生什么事?”他纳闷,被这问题困扰了一阵。
“我的天!她的睫毛没事……”敏希大笑,笑得肚子都痛了,然后笑嘻嘻地解释:“歌词意思是说男孩很喜欢女孩,不知道该下该表态,结果女孩也喜欢男孩,然后……”
就在两人闲扯间,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逼美君的丈夫王阎在厨房张罗午餐,她则烧开水泡茶,准备茶点。打从女儿告诉她,决定跟古骏逸在一起后,她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她担心女儿郁郁寡欢,因病而困住自己的未来。但今天看女儿气色好,人胖了,她总算放心了。
三人聊起往事,气氛欢快。古骏逸和伯母讨论婚事,敏希不时插话,大家达成共识,决定婚礼越简单越好。订了日期,黄美君跑进房间,拿相机出来。
“来,帮你们照相。”
“我没化妆!”敏希抗议。
“有什么关系,坐近一点--”黄美君抓着相机指挥。
敏希脸红,古骏逸搂住她的肩膀。
“来,笑一个。”美君按下快门,拍摄下微笑的两人。
饭后,黄美君带古骏逸参观她的服饰店,王阎则向古骏逸请教投资基金的诀窍,黄美君得空拉着女儿到里边办公室谈话--
“以前就觉得古骏逸有出息,没想到这么不得了!”黄美君看着古骏逸给的名片。“精算师,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是,真的很了不起。”敏希也感到骄傲,她坐在圆凳上,开心地说:“妈,我觉得老天爷对我真好。”
“所以要珍惜啊,对了--”黄美君问:“他还不知道妳的病吧?”
“我没跟他说,反正情况良好,应该是没问题了。妈,就像妳说的,可能都不会发作了,我现在很健康,每逃诩觉得很有精神。”
“所以说不要杞人忧天,胡思乱想。既然身体没问题,就是痊愈了,不用跟他提,知道吗?”
“我知道妳怎么想,妳怕我说了会把古骏逸吓跑。”敏希睨着母亲笑。
“反正妳很健康,干么说?”黄美君有些尴尬。
“妈,他才不是那种人,就算他知道,也不可能撇下我。我不告诉他,是怕他担心。”
正聊着,王阎进来问妻子晚餐去哪吃,四个人相处愉快、和乐融融,不知不觉耗掉一天。
必到家后,晚上小俩口窝在沙发看电视。
“我妈今天好高兴。”
“我觉得妳妈好象变得开朗了。”
“那是因为王叔叔啊,你觉得他做的菜怎么样?”
“还不错。”
“不像你,只会烤吐司做三明治。”敏希抱怨。
“妳也只会煮火锅、下鸡蛋面。”
“王叔叔煎的鱼好女敕,你知道鱼好难煎,很会喷油,煎鱼要冒生命危险。”
“妳学起来,以后煎给我吃。”古骏逸笑了。
“怎么不是你煎给我吃?”
“好,明天就煎给妳吃。”他爽快答应。
“我们一起煎啊。”敏希打电话给王叔叔,问煎鱼的诀窍。
“要先抹盐吗?嗄?十五分?嗯,沾一点太白粉……好……一点点油吗?”她拿着电话复述王叔叔的话,古骏逸在旁边做小抄。
“有没有漏掉的?”敏希收线,看古骏逸做的笔记。
“看来很容易,明天煎鲑鱼吃。”古骏逸弹弹小抄。
“明天一大早就去买鲑鱼!”敏希拍手叫好。
“妳撞到了?”古骏逸忽然抓住她的手,他注意到敏希的手臂上有块瘀痕。
她低头检视手臂,看见硬币大小的青色瘀痕,瞬间怔住,面色发白,背脊一阵寒。
“我帮妳搽药。”古骏逸翻找药膏。
“不用啦,自己会好。”
“不行,要搽药。”古骏逸帮她抹药膏,药膏凉凉的,她的心也凉凉的。听不见他又说了什么,她心不在焉。
洗澡时,敏希看见大腿上也有一小块瘀痕。她开着莲蓬头,坐在浴白边,缩着肩哭泣。她安慰自己,可能是那天喝醉后不小心撞伤了……她这样想,可是眼泪却一直掉,心里很恐惧。
“敏希?”古骏逸敲门。“妳爱看的节目开始喽!”
敏希拭泪,拿毛巾擦干身体,穿上睡袍走出去。
迸骏逸用微波炉爆米花,空气都是女乃油香。
看敏希出来,他笑着指指旁边的盆子说:“拿过来装。”
敏希取了锅子捧着,古骏逸拎出爆米花,打开,倒进去。
敏希捧着盆子,手微微颤抖。
“好香……”她逞强地笑着说,但心底有股冲动,想将整盆爆米花砸在地上。
翌日,敏希发烧,懒懒地在床上。
迸骏逸帮她量体温。“三十八点五度,喉咙会不会痛?”
敏希摇头。
“我去买退烧药。”说完,他出门了。
敏希躺在床上,阳光筛落在羽毛被上。她下床,拉上窗帘,觉得头晕,她靠着墙喘息。她挣扎着走到客厅,搜出血压计,坐在沙发上量血压,结果血压很低。她又摇摇蔽晃地走进厕所,从镜子里她看见自己面色苍白。她坐在马桶,呆了一会儿,回房,躺在床上冒冷汗。
怎么办?怎么办哪……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也不知睡多久。朦胧中听见锅铲声,幽幽醒来,觉得身体好多了。她下床走到厨房,看见古骏逸卷了袖子在煎鱼。
她不出声,倚在门口,看他专注地煎鱼又盯着小抄。她闻到焦味,听见他叹气。
他懊恼地搔搔头,栘高锅子,将焦掉的鱼倒进垃圾桶,忽地顿住动作,转头看见她。
“没成功。”他尴尬地笑了笑。
“我知道,闻到焦味了。”
“好点没?”放下锅铲,他过来模模她的额头。“嗯,退烧了。”
“我来煎。”敏希解下他身上的围裙。
“不要,妳去休息。”古骏逸按着她肩膀,将她往外推。
“没关系啦,我来。”敏希拿起铲子,古骏逸将锅子洗干净。
两个人一起对付鲑鱼,放鱼的时候敏希被劈啪响的声音吓得哇哇叫,古骏逸哈哈笑了,拿走铲子,完成余下步骤。
终于在两人同心协力下,煎出一片破碎但没有烧焦的鱼。
可是--
“里面没有熟!”敏希惊呼。
“真是。”他们放弃,烤吐司来吃。
晚上敏希吞退烧药,在古骏逸的逼迫下早早上床休息。她睡不好,朦胧中,感觉到古骏逸不时探探她的额头。他整晚都没睡吧……
翌日一早,古骏逸出门前又量了一次敏希的体温。
“三十七点五度,退烧了。”他叮嘱敏希:“十点要再吃药。”
“我没关系。”敏希赶他走。
迸骏逸做好早餐才出门上班。
敏希起床,看见桌上摆着她爱吃的草莓吐司、热女乃茶、切好的柳丁。敏希全部吃了,然后出门到医院挂诊,医师帮她安排血液检查。
下午报告出来,医师说:“白血球数有增高的现象,请立刻住院做更详细的检查。”
敏希说:“再帮我检查一次。”
“童小姐?”
“我说你再帮我检查一次。”
“呃……可是刚刚才检查过……”
“再检查一次!”敏希跳起来吼:“之前都没问题,为什么--”敏希嚎啕大哭,护士赶紧扶她坐下。
“妳先别紧张,只是有点高,不一定就表示有问题。”
医师也安慰她。“我帮妳换别的药,之前那个可能吃久了,产生抗药性……”
“为什么……他怎么办?他怎么办哪……”敏希掩面痛哭。
敏希在医院大厅取出手机,按下号码。
“喂?”黄美君接了电话。“喂?哪位?”听见那边传来啜泣声,她紧张地问:“敏希?是敏希吗?”
“妈……怎么办?”
“别哭,慢慢说,怎么了?”黄美君慌了。
“我在医院。”
听见这句话,黄美君心凉了半截。“妈立刻过去!”
“不要,别让古骏逸知道……”
必到两人的家后,敏希打算做顿晚餐,她热油锅,轻轻将鲑鱼滑入锅底,油滋滋响,香气四溢。她小心地煎鱼,翻面,淋上一匙女乃油。
这时古骏逸回家了。
“好香!”他笑着走进厨房,厨房很乱,炉子边堆着好几条破碎的鱼。
敏希提高煎锅。“看,成功了。”熄了炉火,她铲起一片完整的油亮亮的鲑鱼。
“好厉害啊妳。”古骏逸揉揉她的头。
敏希帮古骏逸盛饭,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好吃吗?跟王叔叔比呢?”
“怎样?”他喂她吃一口。
“嗯,好吃。”
迸骏逸模模她额头,没发烧,他放心了,然后大口吃饭。
敏希没胃口,撑着脸,看他吃。
“妳看看喜欢哪一间。”古骏逸打开公文包,取出一叠DM。
她发现全是婚纱店的宣传单,诧异地问:“不是要公证结婚?”
“总要拍照吧,留着以后作纪念。”
敏希比较过后,挑出一张。“这间好了,看起来不错。”她托着脸,看着婚纱DM上的模特儿,看得呆了。
迸骏逸计划着:“拍两组还是三组?”
“四组吧!”敏希笑道。
“想拍那么多张啊?”
“你怕花钱啊?”
“我是怕妳累。”他低笑,揉揉她的头。
“嗯,有道理,都在棚内拍好了。”敏希捧着脸,笑盈盈地看着他。“你一定很上相。”
萧雅雯订了机票,决定回温哥华定居,她没找古骏逸,也没打电话给他。
佣人看小姐每天足不出户,躲起来掉泪,打越洋电话跟老爷报告。在萧永兴的劝慰下,萧雅雯终于振作起来,不过,在离台前她想见童敏希一面。于是她打电话约童敏希,童敏希没考虑,立刻答应了。
为了这次见面,萧雅雯跑去护肤,皮肤保养得闪闪发亮,穿崭新的名牌套装,还请来化妆师到府服务。确定脸上的妆、头上发型都完美得无懈可击后,这才出门会情敌。
推开玻璃门,萧雅雯走进餐厅。服务生带萧雅雯到预定的位子,有人已经等在那里。阳光透过玻璃墙,映着一个女子的侧脸,她正托着腮,望着玻璃墙外的风景。
萧雅雯怔在桌旁,是她?等等,她瞇起眼睛确认--不对啊,这个人好瘦啊,童敏希不是胖胖的吗?萧雅雯仔细看着那女子,发现她的头发没特别整理,随兴地落在脸庞,衣着朴素。
“童敏希?”萧雅雯试探地叫了一声,正发呆的人儿怔了怔,转过脸来。天啊!真是她……萧雅雯扔了皮包坐下,对服务生说:“我要咖啡。”
敏希打量萧雅雯,多年不见,她更漂亮了,衣着时髦,身材玲珑有致,穿著紧身套装很好看。
萧雅雯睨着她说:“还以为妳变漂亮了。”以前太胖,现在太瘦,嗟!苞她不能比嘛,偏偏古骏逸迷她,呕啊!
“妳找我有什么事?”敏希微笑,不在意她的嘲讽。
“古骏逸……古骏逸……”萧雅雯拨拨头发,又清清喉咙,眼神飘来飘去,讲话吞吞吐吐。
“古骏逸怎么了?”敏希笑了,她看得出来萧雅雯还是很在乎古骏逸。
萧雅雯酸溜溜道:“他回到妳身边,妳高兴了吧?”
敏希听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妳现在,还是很喜欢他?”
“那有什么用。”萧雅雯沮丧地刷刷头发。“那个笨蛋,搞不清楚跟谁一起对他最好。”咖啡送上来,萧雅雯啜了一口,看着童敏希。
“妳告诉古骏逸,我后天要回温哥华了。”她啜一大口咖啡,用力放下杯子,抹抹嘴。“妳叫他不用来送我。”其实是暗示古骏逸来送行。
“我知道了。”敏希点头,微笑道:“好,我会转告他,叫他不要去送妳。”
萧雅雯怔住,瞪着敏希。可恶可恶,还笑咧,得意什么?真气死人了!她咬牙说:“你们结婚不用寄喜帖给我,叫他也不要寄喜帖给我爸,我们以后跟他没关系。”
“喔。”敏希努努嘴。“好,我会照实说。”
萧雅雯气得头昏,奇怪了,童敏希跟以前不一样了,讲话温和,可是能将她气得半死。她忿忿道:“童敏希,妳真好运啊,这几年不在他身边,也没帮过他什么,可是妳一出现他就……”萧雅雯忽然哽咽了,说不下去。
童敏希低头不语,忽然眼泪答答地滴落桌面。
“妳干么?该哭的是我吧?”萧雅雯惊骇。
“我很羡慕妳。”
“妳讽刺我啊?”莫名其妙,哭什么?苦主是她欸。
“我……我有病。”敏希哽咽。
“什么?”
“俗称的白血病。”
“什么是白血病啊?”萧雅雯听不懂。
“除非找到相符的捐髓者做骨髓移植,要不然我可能活不过一年。”敏希抬起脸,泪眼迷蒙。
“等等,他知道吗?”萧雅雯很激动。
敏希摇头。
“喂,那妳还跟他结婚,妳会害他欸!妳怎么可以瞒他?!”
敏希苦笑,一般人这时会怜悯她,或者至少虚伪地同情一下吧?
“我跟他说,妳不能跟他结婚,拜托,这种事可以瞒吗?”萧雅雯取出手机。按下电话号码。
敏希轻轻说:“妳说了,他更不可能离开我。”
萧雅雯愣住,关上手机。对,古骏逸要是知道敏希生病,是绝不可能撇下她的。“那妳打算怎么办?”萧雅雯放下手机。
“过阵子我要入院治疗,我妈会来陪我。”
“那古骏逸……”
“古骏逸会很难过,到时请妳陪着他,不要让他一个人。”她眼神空洞地投注在桌面,声音苦涩。“我会想办法让他讨厌我,让他主动离开我,妳愿意帮我吗?”
“要让他讨厌妳,我看很难……帮我是一定会帮,但是他很顽固。还有,他很聪明,心思缜密,很难骗过他。”萧雅雯头脑再简单,也知道不容易。
“总要试试。”敏希咬着下唇,像在隐忍极大的痛苦。她很累,最近常觉得倦怠无力,她知道身体起了变化,靠药物撑不了多久。
萧雅雯不解地问:“奇怪,生病不是最需要心爱的人陪着吗?”假如是她,一定会说的,童敏希怎么反而要离开他?
敏希低声说:“我不希望让他看见我生病的样子。必要时,医生会做歼灭性治疗,过程很辛苦,他要是看了会很难过。”她疲乏地吁口气。
萧雅雯动容,望着敏希,不知何故起了鸡皮疙瘩。她别开脸,望向他处,面对童敏希,她竟感到惭愧又嫉妒。他们深爱彼此,在这份无私的爱面前,她有窒息感,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
敏希问:“妳认真想想古骏逸最讨厌什么,我们住在一起,我想让他觉得我跟他性格不符,思想歧异太大,让他放弃跟我结婚。这几年你们一起在国外生活,妳对他的喜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妳有什么建议?”
萧雅雯认真回想。“我是听他的室友说过,他很讨厌女人化浓妆,也不能接受思想太前卫的女人,还有还有,他对势利虚荣的女人很感冒……嗯……他很讨厌吃芒果,妳可以天天做芒果蛋糕给她吃。”不过这一点萧雅雯有点怀疑,她觉得古骏逸那天不吃蛋糕是故意的,不是因为会过敏。
敏希静静听完,谢过萧雅雯,然后说:“我们保持联系。”
“妳……妳觉得古骏逸有可能接受我吗?”在一个重病的人面前讨论这个好象有些残忍,但她忍不住啊!
敏希也没有把握,但她鼓励萧雅雯:“我们要是分手了,他一定会很伤心。妳安慰他,时间久了也许他会接受妳。”敏希希望古骏逸能找到好伴侣,往后人生路不孤单。萧雅雯背景好,又爱他那么久了,他们如果能在一起最好了,她也可以安心入院治疗。
她觉得这是最好的决定,但为什么心里痛苦,觉得自己虚伪,她其实不想走啊,想紧紧抓着他哪!她恨起命运,何以这样捉弄他们……
“嗯,那我就先不回温哥华了,留下来帮妳。”萧雅雯重燃信心,这是好机会,要怪就怪敏希福薄。
萧雅雯想着想着,忽地发现自己在笑,有些尴尬,忙正色道:“其实这对你们都好,古骏逸现在正需要好好打拚事业,他知道妳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一定没办法专心工作的。妳也不希望他荒废工作,成日照顾妳吧,这对妳来说压力也很大吧?所以……所以……我帮妳也不是只为了我自己。”她说得冠冕堂皇,看见敏希点头称是。萧雅雯下明白,见敏希答应了她应该高兴的,可是奇怪的是她的脸颊烧热,竟觉得有点羞耻。
“谢谢妳。”敏希拍拍她的手。
“敏希……”萧雅雯低着头,别扭道:“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我会一辈子感激妳,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