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辽国皇宫里——
明媚这一晕就晕掉了一夜,长途跋涉的劳累加上先前的惊吓,令她一觉睡到了天亮。
她作了一个梦,梦到她跟林教头成亲,在梦中她笑得合不拢嘴,林教头深情款款的将她楼进怀里,而她娇羞且怯怯地缓慢抬起头来,突然惊呼一声:“啊——大猩猩?”怎么她的林教头变成了那个番王?!
明媚碎然睁开眼,吓得惊醒过来,没想到她才睁眼又是一阵怪叫——天啊,那头大猩猩竟然坐在她面前!
金兀蟒一脸担心,试图安抚她。“怎么了?别慌,别怕……”地疼惜地执视着床榻上狼狈的永真明媚,都怪自己先前把她吓坏了,他决心耐着性子温柔地和她说话,一改他先前给她的坏印象。
明媚不敢相信地瞪着眼前坐在床沿的男人,她回过神来缓缓地先顺了顺气,然后——扬手,啪!先送他一座五指山印。
她叱道:“没礼貌的东西,谁准你这样放肆?惊驾一次就算了,还惊驾个两次?!这里还有没有王法?”这没规矩男人竟敢擅入她房里?!
从来没有人胆敢打他耳光。冷静,千万要冷静……
金兀蟒强迫自己按捺住脾气,他想勒死她同时又想吻她,方睡醒的她是这么美丽。他渴望赢得水真公主的芳心,他耐心道:“在这儿我就是王法,你可知伤了本大王要治什么罪?这里可不是大宋,在我们辽国最大的就是本王,在我们辽国……”他还没说完,只见她直往他后头望,根本没在听地说!
“梅香,梅香?快过来护主!”这个男人吵死了。
躲在门外的梅香听见了,只管捣起耳朵决计不再膛这浑水,就让那不怕死的永真公主自行解决吧!她似乎还天真的不明了自己的处境。
明媚见梅香失去踪影只好孤单奋战,她拉起被单紧紧地裹住自己,嫌恶地缩在床角。
金兀蟒发现自己的耐性也已消失殆尽,他说的话永真公主全当是过耳东风。
他用着最后的残存的友善说道:
“为了以后,我们必须和睦相处。”
“什么以后?”明媚黑眸一瞪恨不得马上杀回大宋,她至袖内掏出密函扔至他脸上。“给你。”然后她跳下床,一边嚷着:“来人啊,摆驾回大宋。”她只想快快离开这个野蛮之地,对着大门怒咆:“人都到哪去了,还偷懒,本宫要回去了,这些奴才越来越不像话,居然把我丢在这儿,来人啊——”她大声地叱喝,一头长发在她身后飞扬。
此时,身后传来金兀蟒的声音,他揭开密函念道:“致辽国兀蟒君,肤允诺你和亲的要求,特将永真明媚公主如你所愿赐你为妻,尔后永真公主在辽国一切行为皆与大宋国无关,兀蟒君请好自为之,宋皇御笔。”
瞧瞧这宋皇将关系撇得多干净,宛如他嫁的是个烫手山芋!
金兀蟒兴奋得意的将密函揉进手里仰天长啸。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明媚笑得更人声。“你在开什么玩笑?汉文看不懂也不要自个儿乱编,想娶我,哈哈哈哈哈……痴人说梦。”她一手插着腰,一手把玩着头发,好笑地瞪着他,一副仿佛他有多可笑的模样。
金几蟒不疾不徐地抖了抖那封密函。“你自个儿看吧。”
永真明媚抢过密函横他一眼,她抖抖密函低头仔细端详。突然,明媚抓狂地将密函甩到地上,用力踩了好几下。“骗人、骗人!”
他温和且怜爱地保证。“明媚,我不会亏待你的。”这是出自肺腑之言。
没想到明媚听了非但不高兴还放声大哭。“我不要嫁给大猩猩,来人啊——”她一脚踢开大门,梅香吓得跌倒在地,她从没看过公主哭成那副德行。
明媚狼狈地喝叱:“人都跑哪去了,呜呜呜……快欺摆驾回大宋啊!”死皇兄,臭皇兄!竟敢骗她,可恶,可恶极了……
“公主,所有的人昨儿个已经连夜启程返回大宋是皇上吩咐他们~送公主到辽国就立刻回去的。”
又是一个打击。“皇兄,你好狠啊!”明媚猛然紧紧抱住梅香,头一回对梅香低声下气。“梅香,你千万不可以走,你千万要陪我,我被嫁给大猩猩了,天啊,天啊,天啊……”她无语问苍天。
房内的金兀蟒茫然地盯着那封被踩扁的密函,有这么严重吗?他不明白公主何以对他如此反感,也许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嫁到辽国的事实吧?
这时明媚又冲回来,黑色眼眸迸射着火焰清脆地朗声说道:“我不管密函是怎么写的,也不管你跟我是兄之间有什么约定,我永真明媚就是死了也不会嫁给你这头怪物。”
明媚探究着怪物的表情,只见那金兀蟒听了握紧双拳,明媚以为他要揍人了,没想到他只是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吐出,黑色的眼眸炯炯地盯着她。
他用一种很压抑的声音缓缓说道:“我相信你只是因为奔波的劳累才会口出恶言,本王决定不同你计较,一切等你休息过后,明朝洗尘宴时再说……”说完,他潇洒地踱离厢房。
随即,外头砰然一声巨响,梅香张大嘴巴,惊恐地看那大王将一根梁柱活生生地一脚踢断。
梅香火速冲进厢房,还好还好,公主还活着,她捣住胸口松了好大一口气。
明媚碎碎念着:“哼!他不跟我计较,我还跟他计较咧,他倒好,平白无故娶了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公主,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都怪那该死的是兄竟敢摆了我一道……”明媚在房里兜起圈子哀叹着。凭什么皇上要她嫁她就得嫁,好歹两人也是同一个爹生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正当明媚唉声叹气之时,梅香已经火速打包好行头,肩上扛着一个大包袱。
“公主、公主!”她打断明媚的思绪。
明媚停下步伐,喝,梅香,干么拎着那么大的包袱?“梅香,你要走了?”
梅香不大好意思地答:“是的,公主。”
明媚眼睛一翻,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赞美道:“梅香,你真是我的心月复,居然想到落跑这一招,连细软都帮我打包好了。“这时,她方体会到梅香的好。
“公主,你误会了,这是我的细软,皇上交代,送公主到这儿我就可以回去了……”梅香同情道。
“该死!我不允许,你给我留下来!”她趾高气昂地命令。
梅香摇摇头叹气。“公主,这不是你允不允许的问题,而是皇上的圣谕,难道公主想抗旨?”看着公主说不出话的模样,梅香心想,这么跋扈的公主终于也有这么一天。
明媚终于尝到了什么叫做众叛亲离的滋味,她低下脸肩膀垮了下来,所有的霸气在瞬间枯萎。那向来嚣张惯了的气焰在这瞬间消失无踪,她倔强地咬牙切齿道:“好、好。要滚统统都滚,滚得远远的,我永真明媚不需要你们。”
梅香迫不及待地道:“那么公主告辞了。”她烟一般的火速奔离这是非地,正当要跨出门槛时,一只手拉住她衣袖,梅香惊讶地转过脸,吭?公主根里竟然闪烁着泪光。“公主?”
“梅香……”明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抓住她衣袖的手微微颤抖,那美丽的脸庞泄漏了恳求的讯息。
梅香坚定地摇摇头。“公主、不、我不可能留下来的。”
明媚议然欲泣可怜兮兮地瞅着她。‘你真要这么绝情,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蛮荒之地?你就这么不念主仆之情?那些朝夕相处的回忆,难道你就这么一点都不惦念吗?那些我们一起在晨时品茗,在夜里用膳,睡前还促膝长谈,寤寐间偶偶相聊,更别提那些个赏花扑蝶令人值得回忆的事,梅香,你真的忍心……”
“公主指的是——我一大早就要起来泡茶,用膳时我在旁边端着洗手盆伺候你,还有夜里很想睡觉还要陪你说话的事吗?还赏花扑蝶哩,赏花的是你,被逼着扑蝶的是我?而且,那次我没抓到你要的七彩蝶,你还发了一顿脾气,这些美好的回忆……”梅香索性豁出去了。反正她就要回大宋,没啥好怕。
明媚驳道:“但是我从来没斩过一个下人的头……就算你们闯下再大的祸,我也没拿过你们的性命。”
这倒是真的,公主虽然任性,但不曾对下人用刑过.甚至对他们一向慷慨,但是……梅香冷冰冰回她。“你知道吗?你不只是我们这些下人的噩梦,就连皇上,公主们也对你头痛极了,宫里的人一听说你要走,老早就把烟火准备好要庆祝了。”
鲍主虚弱地低声道:“你说的对,看来只有林教头喜欢我。”
“他也不喜欢你!”梅香咆道。“你醒醒吧!你脾气差,性子拗,我看只有刚才那个辽王喜欢你!”
明媚睁大着美丽的眼眸瞪着梅香,她这辈子从没听过这样的指控。
惨了,梅香害怕的返后一步,她激动得忘了她只是个下人,看来她小命不保矣;然而没想到……她竟然看见公主淌下泪来……
“梅香,我愿意改,你不要丢下我,如今我只能依靠你了。”她说得楚楚可怜。开玩笑,梅香要是走了,那她一个人在这儿岂不是太恐怖了?
看见一个原本叱咤风云的公主,突然间像断了翼的孔雀颓然丧气,坦白讲,梅香是有那么~点同情她的,但是同情归同情,她还是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个蛮荒的地方。
梅香拱手道:“公主,你好自为之,梅香告辞了。”说罢,她推开房门头也不回离去——
明媚错愕的,凝视着那毫不留恋的背影,一颗心瞬间揪紧,处长了二十几年,原来她是一个这么失败的人。
她拿起桌上那把剪子,伤心的眼泪扑籁籁流淌,她举高那把剪子,锐利的剪子在灯下发亮,没想到她就这么悲惨的被嫁掉了,没想到她永真公主会有这么一天落魄到此等地步,她抿紧嘴提起一口气握紧剪子作势就要挥下——
“公主?”突然感到不安重返的梅香看见了这惨烈的一幕,她尖嚷一声试图抢下公主的剪子。
“不,公主,不要这样——”难道就让大宋国公主因为她一番话而……不,这个罪她可担不起。“不要啊、公主、不要——”
“不,我一定要,走开,你走开——”明媚奋力将梅香推开。
摔然间,锋利的剪子挥下,梅香发出凄厉的尖叫:“公主——”
只见永真公主蹲在地上,奋力的—一使劲地挥着那把剪子,喀喀喀。将皇上亲笔写的密函剪得支离破碎。
一旁梅香愤怒地指着永真公主。“你真的剪了它,那是皇上的亲笔密函,你真是大不敬,这个罪可是要砍头的啊,你不是说你要改的吗?怎么还这么冲动?这么任性?万一辽王追究起来该怎么交代?”
永真公主发泄完了,捧起那些碎纸幽幽说道:
“那我再把它粘起来好了……”她转过脸无辜地凝视着梅香。“梅香……帮我、我不会我。你要是不帮我,明天大宋国可能就少一个公主了……”
她声音里的稚气令梅香又好气又好笑。她思索了一会儿将肩上包袱搁下,突然失去主子的仆人一时也无所适从,她还是留下来好了,准教她梅香的心太软了,禁不住鲍主那哀求的眼光。
特别是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却这般需要她,她虚荣的有了一种使命感,矛盾的想保护公主。
③③③
此时,皇宫大厅。
御帐亲军胡统领的女儿,亦是分队长的胡丹,她一身豹皮制的大衣,长发扎成一撮高耸的马尾,褐色皮肤,高额、尖脸、厚唇,眉宇间透着~股女人家少有的英气。她仁立在辽王身侧,忧心忡忡劝道:“那位永真公主看来并不十分愿意嫁到我们辽国,先前那嚣张蛮横的态度,大王也是清楚看在眼里的,想我们辽国女子何其多,大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还怕没有吗?凭我们大辽今日的气势还需要看区区一个宋国公主的脸色吗?大王,胡丹劝你还是将那永真公主送回大宋吧。”
金兀蟒黑色的眼眸带着一点忧郁,粗护的脸庞隐着一股倔强之色,这个番人眼中最威猛的君主,看似粗犷心却相当之细腻,他的眼眸闪烁一股温柔的光芒,还有着与他那庞大身躯极不协调的款款柔情。
“永真公主只是一时还不能适应我们辽国,我可以用十几年来等待她,怎可能为了这一天的不坑邙放弃她,胡丹,你是最明白我的,这么多年我迟迟不肯封后为的就是永真公主,得不到她的心我是不会放弃的,况且宋皇已经将她许配给我,永真明媚已经是我辽王的爱妻,现下只缺~个仪式而已。”
苞丹的眼眸露出一股寂寞之色,她凝视坐于厅上的大王,他是如此威风凛凛,充满自信,毫不费力便轻易的俘虏她的心,她硬邦邦回道:“只怕番民不能服个外族皇后。”
他露出迷人的温暖笑容和一口白牙。“这几年我努力推行汉化政策,相信我的子民已经可以接受,明日我将同永真公主商讨婚礼之事,到时你可要多给些意见,我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迎娶永真公主,给她最美好的回忆。”他懒洋洋地伸直双腿,斜靠椅北背。
“既然如此,胡丹也就不多言了,恭喜大王,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胡丹努力的压抑住自己伤心的情绪,这么多年她的目光总是追随着这个睿智的大王,只可惜她的心意并无法传达给他,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她愿意给大王最诚挚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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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蒸霞蔚,流金烁石,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辽国子民们个个欢天喜地庆祝宋国公主的来到,孩童们忙着放鞭炮,大人忙着酬醉,城乡各地按着辽王的意思演唱大戏,跳锅庄舞、旋子舞,乡间举行角力、拔河、跑马、射箭等比赛,辽民们穿上盛装,大街小巷热闹滚滚,每户人家大门还插满鲜花庆祝公主驾到。
笔宫里聚集了数十位大臣摆席欢宴,辽王金兀蟒坐在一只由鹿角制成的大椅上,深色眼睛藏有一抹笑意,他的心情极佳。辽王身后仁立数名褐色皮肤的女婢,而在辽王右侧下方则坐着永真公主,梅香在一旁伺候着,御帐亲军胡虏坐在辽王左侧,旁边坐着他女儿胡丹,宴席中央辽女们正跳着舞蹈助兴。
明媚穿着粉红色绸制薄衫,酥油灯将她女敕白的脸亲得发光,她皱着眉头凝视着满桌奇怪的食物,一旁女婢解释着:“公主,这是糯粽。”她不范着伸出手将糯粽放进碗里,淋上酥油茶,然后用手拌了拌,捏成块状递给公主。“公主,请用。”
金兀蟒期待地凝视她,自信满满地介绍。“这是我们辽族最有特色的主食,你一定得尝尝它的美味。”
他是在整我吗?明媚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杏眼圆瞪,不敢相信地凝视着女婢盘里那一团粘稠丑陋的东西,他竟敢拿这个给她吃?还用那双脏手搓了半天?有没有搞错?!她眼底闪烁着堆积起来的怒火,嗯心死了,她~脸嫌恶,眼看就要发作——
梅香见情况不妙,猛控把抢过那鬼东西塞进嘴里一口吞下,用力咀嚼。“我帮公主吃……”她含糊道。
明媚不敢相信地瞪着梅香。“你真的敢吃那——”恶心巴拉的东西,话没说完,便被梅香捣住她的嘴,硬是见她将后头的话吞回去。
“嗯,太好吃了,太美味了。”这个笨公主还搞不清楚状况。
席间大臣们皆惜愕地凝视着这一幕,从没看过哪个仆人竟如此大胆,敢抢主子的食物。
金兀蟒看在眼底,他黑色的眼睛在浓密的眉毛下专注的拟起,他随即明白过来,语带轻松地转移话题向下命令道:“去把本王珍藏的兵器端上给公主看看——”他记得明媚当年对那些兵器是如何钟情。他微笑凝视她,炙热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凝着她。老天,她真美!
一旁御帐亲军胡统领记得当年惨烈的教训,他忙出声阻止。“大王请三思,当年毒药镇事件您忘了吗?”
金兀蟒没忘,忘记的是永真公主,她回头低声问梅香:“什么毒药镍?”
梅香耸耸肩。“没听过。”
辽王挥挥手宠爱地凝视着明媚,她双颊嫣红,美丽的眼睛笼罩着一层水雾,细致的五官上同时混合着纯真和娇柔的气质,一头云雾般蓬松的黑发技散在她纤细雪般的肩膊后,黑眸和长长的睫毛形成勾魂慑魄的魅力,光是凝视着这样的可人儿就是一种享受;他炯炯的目光简直似要融化了明媚那般,他执意的示意要下人去端兵器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