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单身套房,地板上杂志散乱,几本小说横躺。墙前一只暗褐色旧书桌,桌上边一盆绿色植物沿桌婉蜒至地板,书桌中央,一台黑色笔记计算机开启着,屏幕上,文字文件一片空白,光标闪烁,停在一行标题楷体字上--法吻第九十-一期“当男人只想上床”。
铃~~电话响了,书桌旁单人床铺上,有一团棉被蠕动了一下。铃~~电话声持续响着。来电话的人很有毅力,仿佛料定屋主在家,不肯放弃。
一只小手从棉被伸出,在床畔模索一阵,过程中碰落几本杂志,终于,模出了埋没在书堆下的加菲猫造型电话。小手拿起话筒缩回棉被,同时,电话机摔落床铺,发出刺耳声响。
第N次了!
彼端,蓝鲸出版社。着v领白衬衫、牛仔裤的女子皱眉,栘开话筒揉了揉耳朵。她左手答答答敲着笔杆,未施脂粉的瓜子脸,一双精湛的凤眼。
当那具电话停止翻滚,女人清清喉咙深吸口气,嚷:“大小姐!妳的稿子、稿子啊~~”蓝鲸头牌编辑薛祖颖发飙啦!
棉被团震动了一下,缓缓地用贞子姿势爬出来的,是笔名“蝴蝶吻”的专栏作家,车嘉丽。她坐起来,拂开披面长发,捣着左脸。要命,已经吞了两颗止痛药怎么还疼?
“喂?”嘉丽好虚弱。
“是、我!”薛祖颖提高音量,笔杆敲得更急了。“大小姐,快要出刊了,妳的稿子咧,怎么还没寄来?”
“嗐…”嘉丽低喘。“唔……”嘉丽申吟。“呜……嗯……”嘉丽哽咽。
“…”薛祖颖青筋浮现。“喂!妳0204啊?有完没完?稿写完没?”速速翻日志,该死!她嚷:“喂,快快快,急啊!妳到底写完没?印务部要杀我啦!”
祖颖回头,喝!果然,印务组组长正斜眼瞪她,右手在颈前划一刀,表情阴森。呃--祖颖缩肩,回头卯起来催。“怎样?写到哪?”看看时间,要命!还有三个人要催。
“我痛~~”嘉丽申吟。
“痛?哪痛?”薛祖颖拉开抽屉,拿出笔记翻到治痛偏方。“头痛?胃痛?腰痛?生理痛?”作者的疑难杂症、拖稿理由千百种,编辑干久了,真像老妈、像大夫,有时还要像驯兽师,要不真会被这些作者整死!
“不知道怎么搞的……牙龈痛……”车嘉丽拿起镜子一照。“哇~~”真是活见鬼!
“哇~~又怎了?”
“我睡了……我的睑毁了……呜呜……痛啊~~痛得我没法写稿。”嘉丽倒床申吟。要命喔~~救人喔~~
没法写稿?!颁!一听这话祖颖就神经紧张。
“行、”薛祖颖肩膀夹住电话,牙龈痛?这不能用偏方,速翻电话本,一边找一边说:“喂,咱们干脆点,不痛了妳就能写稿是吧?”看来要找牙医,找个最神的牙医,马上让她好。
“嗯。”嘉丽搔搔头发。“疼了我两天了,唉~~”她用力申吟。“吃了止痛药都没用,不知道怎么回事?”嘉丽张大嘴巴,仰头,拿小镜对着嘴里东照西照,
瞧了半天看不清楚,眼睛倒瞧得快抽筋。索性把脸贴近壁前大镜,一手将小镜贴近张大的嘴边,利用反映的原理,歪着脖子拚命地想看清楚牙龈--
“啊~~”嘉丽惨叫。
“怎么啦?”祖颖分神地问,急着翻找牙医电话。奇怪,明明记得有个很神的牙医。
“扭到了。”
“……”薛祖颖眼角抽搐,这车嘉丽啥都好,就是状况特别多。“扭到哪?”
“脖子。”车嘉丽揉着脖子,弯身拉开抽屉拿撒隆巴斯贴脖子。“都是牙疼害的,再疼下去我怎么写稿?唉哟~~”这下可好,连脖子也疼了。
不、能、写、稿引薛祖颖冷汗急淌。“行行行,马上帮妳解决。啊~~有了!”她大叫。“找到了,就是他--”拿笔指着一个电话号码。那是朋友的朋友,一起吃过饭,上过医药杂志的牙医,医术远近驰名。
嘉丽狐疑。“谁?”踢开床下杂志,她歪着脸?着电话坐到桌前。
“白大神医啊,我朋友的朋友,开牙医诊所,还上过杂志。”
“嗄?”嘉丽趴到桌上申吟。“我最怕看牙医。”
“喂,妳想痛死吗?我现在立刻帮妳约诊,他很大牌,要早点约才轮得到。”
嘉丽惶恐地问:“他会不会……会不会很粗鲁?妳知道牙医用的器具好恐怖,
有一种钻钻钻,有一种挖挖挖,还有一种最恐怖,用敲的!不,有更恐怖的,夹住绑用拔的……”
没有重点,废话真多。薛祖颖按住太阳穴,耐心哄。“小姐~~不痛,保证不痛。他人很好,我会交代他特别照顾妳,OK?”她看一眼手表。“我现在拨电话给他,等我消息。”卡!薛祖颖切断电话立刻拨至白医师处。
***
白诊所。电话交到男人手里,他正准备给一名病奔钻牙。他月兑下口罩,方脸浓眉,眼色锐利,鼻骨高挺,嘴紧闭着,显示他严肃拘谨的个性。
“喂?哪位?”白舶仕压抑下心中不耐,口气淡漠。
“是我,薛祖颖。”
“薛什么?”白医师蹙眉。“谁?快说,给妳一分钟。”忙忙忙,忙到他火气大。
哇咧~~薛祖颖速道:“我们吃过饭,我是赵俨的朋友薛祖颖。”
“哦,蓝鲸出版社。”正是那家出版“恋周刊”闻名的出版社,他口气有点轻蔑。“什么事?快说,我很忙。”
靠!我也很忙啊!薛祖颖瞇起眼睛,为了作者幸福,她按捺脾气。
“我朋友牙龈又疼又肿,可以请你帮她看看吗?”
白医师瞧了一眼扔在椅子上当期的“恋周刊”,那是本专门探讨男女爱情的刊物,诊所女助理每期必买,一看见这没营养的刊物白医师就火。
“嗯,后天。”他回道,打开钻牙机,诊疗?上的男人,紧张害伯得犹如行刑前的犯人。
“等等,别挂--”祖颖急道。“明天,拜托您了。”
白医师凛容道:“明天没空,都满了。”
败践喔!薛祖颖努力说服。“拜托~~是个很重要的作者,我急着让她安心写稿。您就无看她吧,好吗?”为了让作者交稿,个人尊严先摆一边。
他挑眉。“呵~~蓝鲸的作者?该不会是那个蝴蝶吻?”他随口猜道,电话那头薛祖颖缄默了。
他知道蝴蝶吻?莫非他也看法吻专栏?祖颖暗自思量。
“真是她?”白医师问。
“这个……”机密不可外泄。
他霍地站起身,口气变得热情。“如果是她,我可以通融。我最爱看她的专栏,能为她治疗是我的荣幸。”态度一百八十度逆转,说得好诚恳,薛祖颖听得好感动。
“嗯,保密好吗?”呵呵,肯定是喜欢蝴蝶吻的书迷。
“那有什么问题!”白医师拿起椅子上的周刊,翻到法吻专栏。这期标题是“如何整治花心男友?”而现在,作者小姐的牙欠人整。白医师露出笑容,口气好慈悲喔。“好,明早十点,请她来找我。”很乐意为这只蝴蝶服务。
“真的?太谢谢你了。她很怕痛,拜托您务必对她温柔些。”
怕痛?白医师道:“那有什么问题,我这人缺点就是太、温、柔。”
“哈哈哈哈哈……”祖颖大笑。
不只她笑,白医师身旁的助理笑得更厉害。白医师才不温柔咧,长得一脸凶样。
祖颖道:“白医师人真幽默,那就拜托您了。她姓车,车嘉丽。”
“好说,好说。”白舶仕收线,将口罩拉上,遮住笑容。
懊高兴!白医师喜上眉楷,精神大振。
诊疗抬上,张大嘴流口水的患者,惊恐地瞪大眼,看着白大医师深吸口气,然后将双手关节压得喀喀作响,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医……医师?”白医师怎么了?怪怪的喔。
白大医师忽地揪住周刊,喝!扔到垃圾桶。神准!双手握拳,露出凶狠表晴。
思绪回到三个月前,那令他痛不欲生的夜晚--
那夜,傅欣兰撑着额,表情忧郁。
“舶仕,跟你交往这几年,我迷失了自己,我忘了我的理想,以你的作息为作息,以你的目标为目标,甚至以你的喜好为喜好。我忘了我是谁,这样的我没资格爱你,因为……”望住他,她泪眼迷蒙。“因为,一个模糊了的我,岂有资格说爱你?我不能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所以……我要离开你。舶仕,我们分手吧。”
白舶仕好震惊。“欣兰,这不像妳会说的话。”她一向温柔软弱,怎么会……。
欣兰叹息。“唉!这的确不是我说的,是蝴蝶吻写的。当我看见她这次的专栏,我觉得沈睡了很久的自我,忽然砰地一下醒了,我瞬间顿悟了,原来,我爱你爱得那么卑微、那么空虚……”她很情绪化地掩面啜泣。“呜……这样的我是没办法成长的……”
白舶仕满脸黑线条。“等等,妳是说,因为这只烂蝴蝶写的专栏,妳要跟我分手?”有没有搞错?
“唉~~我们在一起太久了,接下来的日子,我要去追寻我的理想。”欣兰哽咽,拔着手指上的钻戒。“这枚婚戒还你--”呃……欣兰脸色微变,戒指竟然拔不下来。哇咧~~她用力拔使劲拔卯起来用吃女乃的力气拔,拔得地面河邡赤,拔得白舶仕感觉一切好荒谬!
戒指拔不下来,凄凉的情境顿时变得诡矣邙尴尬。欣兰霍地瞪住他。“亲爱的,有没有肥皂水?”
“……有。”白舶仕欲哭无泪。
几天后,他的小亲亲跟他借一笔钱,搭飞机咻地飞到纽约继续她中断的学业。
他们本来计划今年要结婚,而现在--就因为一只蝴蝶写的狗屁专栏,她跟他分手!
失恋后,白舶仕变成工作狂,天天卯起来钻牙洗牙拔牙,听着机器尖锐的声音,看着一张张病人惊恐的脸,感觉自己的心也一点二捆地麻痹。
他好想欣兰,有几回按捺不住打电话给她,想叫她回来,想跟她说,没有她的日子好孤独……可是堂堂男子汉,实在说不出这样的话,最终总是说出违背自己心意的蠢话--
“好好念书。”嘻~~念啥狗屁书,他希望她回来嫁他!
这一切,都是那只蝴蝶写的一篇“妳满意妳的爱情吗?”提醒女人们检视自己,是否为爱情牺牲太多而迷失了自我?妈的,要是没这只该死的蝴蝶,他的欣兰一直很满意他们的爱情。
从此,白医师夜夜拿她的专栏来射飞镖,诅咒这女人。大概念力太强,她果然生病,还沦落到他手上。
哇哈哈,哇哈哈哈哈!在连续低潮三个多月后,这是唯一令他振奋的好消息。
这只可恶的蝴蝶,他恨不得将她杀了做标本,他要报仇,他要报仇!
***
“早上十点?!”嘉丽嚷。
“唉,我知道,那是妳要上床睡觉的时间,今天早点睡吧,明天起床去看病,总不能一直吃止痛药吧?”快快交稿来吧!薛祖颖瞪着截稿日,焦虑地咬起笔杆。
伺候这些大作家,早晚得胃溃疡,喔~~不,上个月已经溃疡过了。
“他真的很厉害?保证很温柔?保证不痛?妳保证?”车嘉丽犹豫着。
“保证保证保证!而且--”祖颖笑瞇瞇。“白大医师是妳的忠实读者,人家本来明天约诊都满了,可一听说是妳,立刻让妳插队。既然是妳的读者,相信会很细心很温柔地帮妳看诊,妳放心,甭伯喔~~”
“唉~~”嘉丽叹息。“好,我去。”
晚上十一点,通常是嘉丽精神最好的时候,为了明早看诊,今天得提早睡。不知有多少年没这时候睡过了,唉!她辗转反侧不断数羊儿,一只羊、两只羊……五十只羊……
月光淡淡洒落小套房,远方汽车呼啸。桌上计算机开着,屏幕里聊天室大厅正热闹,各路人马聚集,用沉默文字瞎扯砍大山,全是一群失眠人。嘉丽在聊天室的ID叫许愿花,她习惯挂在大厅听人废话,任这群虚拟身分的陌生人陪她工作。写作的工作是孤独的,她二十四小时挂网看人瞎聊,非必要地是不关计算机的。
嘉丽在床上翻来覆去,唉声连连。“唉~~唉~~唉~~不成,睡不着!”罗马不是一天造成,晚睡也不是一天可改的,在第N次唉叹后,她搂被爬至桌前坐下,打开聊天室对话键,和各路人马胡扯,一边上网看数据,一边不时翻翻搁在桌上看了一半的小说。
她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干脆下睡了,与其在床上申吟挨闷,倒不如撑到明天直接上诊所。
天亮,吞服了第二颗止痛药后,嘉丽靠着意志力抵达白大医师诊所,才坐在候诊室的沙发上,她的意志力立刻宣告瓦解!
***
“车嘉丽?”牙医诊所里女助理声声催,患者好奇张望。“车嘉丽小姐?车嘉一丽?”
车嘉丽?喝!这不就是薛祖颖要他特别眷顾的那只蝴蝶?一听到这名字,白舶仕精神大振地走出看诊区。他停在候诊椅前,双手抱胸,打量睡瘫在沙发上的女人。
就是她?!
“车嘉丽?”助理过来了,是这位小姐吧?怎么搞的?助理露出诧异的神情。
白舶仕目光深沈地瞪着车嘉丽--她就是在专栏修理男人、批判爱情的蝴蝶吻?
她个子娇小,有一头长发,一本打开的小说覆住她下半边脸,正瘫靠着椅背呼呼大睡。上身穿着圆领薄衫,其下是一条荷叶裙,足睬一双露趾凉鞋。小小的脚、圆圆的指甲,一身波西米亚风格,带一只竹编篮子。
舶仕注意到她鼻梁上的雀斑,还有她眼下困倦的暗影。凭医师经验,那暗影代表她可能夜夜笙歌,作息紊乱。她呼呼大睡,有失淑女风范的微微鼾声,可以知道她气管不好。
失恋的痛苦,令白舶仕双手蠢蠢欲动,想立刻拔光她的牙。虽然此刻的她看来毫无杀伤力、一点也不可恶,但他不会忘记,她的笔是如何--扼杀他苦心经营的
爱情!
白医师弯身抽去她覆面的小说,她低喃一声,抿唇又揉揉鼻于继续睡。白医师双手栘至她耳边,忽地用力击掌,“啪”!
“啊!”她被吓醒,表情惊慌,眼色茫然,那模样惹得众人失笑。“怎么?什么事?”嘉丽环顾四周,一时忘了身在何方。
“轮到妳看牙了。”白医师抛下一句,转身进看诊区。
“喔。”嘉丽模模左脸,拂开长发,跟他进去,浑然不知前途多难。
不怕,薛祖颖跟她保证,这医师很温柔的--
“张开!张开!我叫妳嘴张大点,妳没听见吗?”
温柔?嘉丽瞪着他凶狠的表情。这叫温柔?那鳄鱼简直可爱!那么凶干么?
嘉丽后脑枕着仪器托抬,努力地张大嘴。
“唔……”上帝明鉴,她已经把嘴张到极限,可他还不满意。
“张开!啊--这样,妳会不会?”白医师动作温柔,不过口气粗暴。他故意的,看她睁大眼惊恐的模样,呵呵~~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啊~~”嘉丽听话更用力张大嘴巴。嗯,这牙医脾气很暴躁喔。
“长智齿。”白舶仕说道,放下器具,月兑下手套,对助手道:“带她照X光。”
长牙?怪不得肿了。听见不是什么怪病,嘉丽松口气。她随女助理去X光室,照过X光,坐回诊疗抬。她想,既然不是什么大毛病,很快就可以离开了吧?
白医师打量嘉丽的X光片,表情严肃。嘉丽瞅着他,很谦卑地问一声。“医生,没问题吧?”
“别吵!”他凶道,吓了她一大跳。
嘉丽捣着胸口。哇咧~~凶个屁啊!她火了,神医了不起啊?践什么啊?她瞇起眼睛,下回要是再来这看诊,她车嘉丽三个字就倒过来写,可恶!
白舶仕扔下X光片,然后看着她宣布。“智齿长歪,要立刻拔。”
“什么?!”易丽惊嚷。“拔?拔什么拔?”有没有搞错?
“智齿没用,长不出来只会让妳发炎,拔掉就好了。”没常识的笨蛋。他对助手道:“准备牙钳,牙挺……”呵呵呵,拔牙拔牙,白舶仕好开心,他戴上手套,扳扳手指,准备大兴土木。
什么钳?哇咧~~“我不要!”嘉丽嚷,缩起肩膀,在白舶仕好威严的目光下,无助得犹如一头小搬羊。“我……先回去想想。”语气虚弱极了。
白舶仕垂眸冷道:“不用想,立刻拔,一直发炎对、妳、不、好。”开玩笑,岂可错过报仇的好机会。他盛气凌人,她气息紊乱。
此时助手呈上来一盘东西,当嘉丽看清楚盘内的器具时,差点心脏病发。那是一支支尖锐泛着银光的拔牙工具,刀钻钳子都有,她看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我……我不想拔,我不要……我没心理准备。”她求饶。
“拔就拔,还什么心理准备?”白舶仕鄙夷道。“难道要烧香拜佛算时辰?”
嘉丽恼了。“我总要想清楚吧?我原本以为只是蛀牙什么的,我得先回去想清楚再……”
“妳要多清楚?妳要脑袋清楚就不会乱写了。”写什么烂专栏!
“嗄?”她愣住。他在说啥啊?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白舶仕眼睛闪过一丝狡光。
“我知道了,妳想搞清楚拔牙的程序,是吧?”通常,他不会热心跟病人解说他的“拔牙步骤”,免得患者吓死,但她例外,他很“乐意”跟她分享他精湛的拔牙技术。
“车小姐,我就解释给妳听吧!”他慢条斯理地讲述,享受她越来越惊恐的神情。“等会儿,我先在妳“柔软”的牙龈上打一针麻醉剂,然后用刀在牙龈上划个切口,这时候会流一点血……”
“一、点、血?!嘉丽瞠眸,他的表情怎么好像要让她大失血!在牙肉上打针?用刀切个口?上帝!嘉丽面色泛青,仿佛他手里的针已插入她肉里。
她越惶恐,他就越爽,复仇的快感是那么美妙啊,哈哈哈!口罩底下他邪恶地笑了,一边拿器具,一边跟她解说。
“接下来我会用这钳于夹住藏在妳牙龈里,那颗淘气可爱的小智齿。当然,前提是那个切口要大到能看见它。假使看不见,我会设法挖掘它,假使挖掘不到,我会试着将切口弄得更大,总之,我一定会找到它。”
哇~~他可以说的更暴力,嘉丽面色苍白。我晕了我,呜呜……
望着眼前穿白袍的男人,望着他那双冷厉的眼,嘉丽感到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她想落跑了。
白舶仕嗓音放得低柔,目光倒是炯炯发亮。
“跟着呢,我会很温柔地把妳的牙骨磨平,或者敲碎好把它夹出来。”
嘉丽满脸黑线条。磨平牙骨?在她嘴里磨平牙骨?!哇咧咧,够了喔!还敲咧,他拆房子啊?
白舶仕总结道:“嗯,很简单的手术。不过因为妳的智齿有三个牙根,比别人难拔,换作别的医生早请妳上医院动手术了,算妳幸运遇上我。”白舶仕拿起针管,打量里边药剂,很好心地补上一句。“其实不怎么痛的。”
你阿嬷咧!
嘉丽忍住对他咆哮的冲动。听听他的口气,不怎么痛?!斑~~当他说了打算要对她做的事,她怀疑经他又戳又切又挖又拔又敲敲打打后,牙拔完她也该阵亡,可以去仙山卖豆干了。
“这样妳可以放心了,那开始吧。”他面无表情拿起一支好~~大~~的麻醉针,逼近她的脸。
眼睁睁看那逼近的麻醉针,嘉丽当机立断,起立敬礼向后转。“我回去了。”
快逃喔~~
“小姐。”舶仕喊住她,唾弃她胆小的行为。“牙齿长哪?”
“嗄?嘴巴啊!”
“嘴巴是在脑袋上吧?”他问。
“嗯。”说这干么?嘉丽将提篮抱在胸前。
他懒洋洋道:“所以喽,要是妳不肯拔牙,任它一直发炎,拖了一日又一日,最后组织坏死,长脓,恶臭,汇集细菌,侵入脑细胞……”
“行行行!”越说越吓人。“唉~~别说了。”嘉丽认命地坐下,乖乖张大嘴巴,豁出去地说:“你拔吧!拜托轻一点,我最怕痛了。”在劫难逃,长痛不如短痛。呜呜~~智慧没长,倒是长了颗他妈的智齿。她叮嘱他。“轻一点喔,医师。我真的很怕疼喔,你干、万、要、轻、点!”
怕疼?白舶仕眼色一暗,比起他跟爱人分手,她这点痛算啥?
白舶仕凑身向前,嘉丽缩起肩膀。他凛容,她惊恐。他高举麻醉针,她眼泛泪光。他俯身,她心跳停止。猝然,尖针戳进牙龈,她大抽口气--
痛!眼泪狂飙出来。
白舶仕凝起眉头,眼角抽搐,很受不了地说:“小姐,请妳把手拿开。”
扒呵呵,真不好意思。因为太痛了,她下意识就揪住他拿针的手。嘉丽松手,牙龈一阵麻。刚刚应该求他干脆全身麻醉,这样看着自己受刑太恐怖了。
白舶仕捻起一把刀,刀面湛着冷利的光。
嘉丽无助,冷汗直淌,心中吶喊着。“上帝救我!”看着那刀逼近,嘉丽祈祷麻醉剂够强。
他们的私人恩怨是一回事,当医师的职责又是另一回事。气归气,白舶仕还是很有医德地小心处理她的智齿。
“喂,妳知道妳写的专栏多烂吗?”他忍不住奚落她。
啥?嘉丽莫名其妙,在她已经伯得冶汗直淌之际,他在跟她说啥?
“唔?”她狼狈地张大嘴,打了麻醉剂,没法说话。
白舶仕轻轻拨开刀切的口子,出银白小智齿。鲜血喷涌,他熟练地帮她止血,技巧高超地进行拔牙步骤,一边不忘冷静地跟她算帐。
“妳自以为很理解爱情,动不动就在专栏上发表高论,妳当妳是谁?凭什么教人家谈恋爱?”
嘉丽错愕。哇咧~~现在是怎样引竟然跟她讨论专栏?在这个时候?
白舶仕瞥她一眼,眼色得意。“怎么?不反驳我?”
废话!她怎么说话?嘉丽怒瞪他,瞠目看他神情愉悦。
“我看啊,妳一定没男人要,时间太多,才会一天到晚在专栏上胡说八道。”
“……”够了喔,嘉丽揪住小手。情势不利,忍,我忍。
白舶仕用牙钳夹住智齿,继续损她。
“我猜对了?真没人要?”他问,呵呵直笑。
真是够了!嘉丽气地踹他一脚。
痛!怕弄伤她,他急撤,手肘撞到椅背,钳子飞了出去。
嗄?嘉丽错愕,钳子飞向--
“啊!”钳子不幸K中女助理的头,她吃痛叫喊。
“Shit!”白舶仕低吼。妈的,踢得好狠。
女助理揉着额头捡回钳子,重新消毒。
“呃……”望着盛怒的白舶仕,嘉丽惊恐,她好像……太冲动了。
白舶仕深吸口气,拿起手术刀,凑身过来,俯瞪她,一副想杀了她的模样。
嘉丽缩着肩膀,牙拔了一半,无路可逃。
“妳这只该死的蝴蝶……”他骂道。
嘉丽抓紧椅子扶手。他……他干么?很恐怖喔!
早先听祖颖说,他是她的忠实读者,而此刻,他对住她耳朵说:“都是妳写的狗屁专栏,我女人看了才离开我!车嘉丽,我恨不得拔光妳的牙!”
嗄?什么?不要吧?大家都是文明人喔!因为麻醉的关系,嘉丽只能愚蠢地张大嘴听他吠。
白舶仕狠着眼色一句:“我恨死妳!”说完,撑开她的嘴,开始一阵挖挖敲敲,摇摇俺撼。
哇咧!嘉丽绷紧身体,虽然感觉下到痛,但光听那野蛮的敲打磨切声,已足够令她魂飞魄散。
懊不会恶劣到把她的牙全拔了吧?会不会在她嘴巴里动手脚?呜……她后悔激怒他,这男人好野蛮啊!
原来白医师根本不是她的忠实读者。他恨她,她写的专栏害他女朋友离开,于是迁怒到她头上。
张眼怒瞪着白舶仕,嘉丽心里恨恨地想--好,算你狠!你拔吧,用、力、拔吧!Shit!”
于是,车嘉丽借着杀他切他打他揍他的幻想,来撑过恐怖的拔牙过程。
这真是出生以来最窝囊的遭遇,眼睁睁看个恨她的男人拔她牙,世上还有谁比她勇敢?都怪笨祖颖将她送至贼人手里!
她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虎落平阳被犬欺,打落牙齿和血吞,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嗯嗯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嘉丽要自己冷静,她不再反抗,默默承受
这劫难。然而自始至终她一双眼都瞪着白医师,她恨怅地想--
斑,等着瞧好了,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
小套房灯火通明,桌上一张摊开的面纸,上头躺着一颗破碎的牙齿,见证车嘉丽血淋淋的遭遇、惨兮兮的浩劫。
凌晨,正是嘉丽精神最好的时候。现在她不只精神好,还很亢奋。想着昨天受的苦难,她决心化悲愤为力量,对着计算机屏幕,模了模因麻醉退去开始抽痛的左脸,想了想,她挽起袖子,深吸口气,然后--喀喀喀喀,小套房响起快速的敲键声。
那臭男人若以为她会乖乖吞下这口鸟气,哈!那他就太、天、真、了。
她绝对以牙还牙!
就在车嘉丽敲键敲得热血沸腾之际,彼端,那脾气有点暴躁的男人,正为个梦境微笑--
炳哈哈、爽~~太爽了!他梦见车嘉丽小姐,她双手插腰对着他破口大骂,而梦里的他并没有回骂,只是望着她怒骂的嘴巴哈哈大笑。笑什么?哈~~笑她没牙齿!
为什么没牙?嘻~~还用问?都被他拔光啦!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