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燕甄惊骇,原来该死的新闻节目,在报导的是自杀新闻,死者的方式比她更狠。死者是谭真明的父亲,也是“庚明苑”负责人谭左庚。在约莫一个小时前,谭左庚从二十三楼跳下自杀,一命呜呼。
电视里的自杀现场,商业大楼在黑夜里阴森森地,事故现场镁光灯闪不停,一片混乱。一辆黑色跑车急驰而来,是谭真明。记者看见他,一拥而上,推挤着,包围他。
谭真明走到事故现场,他一身黑衣裤,凛着脸,高大颀长的身形,在混乱中,显得苍凉突兀。他一双冷峻的眼,盯着覆着白布的遗体,对于警察跟记者们的提问,全不回答。他身边喧哗着,灯在闪烁着,置身这混乱之境,他看起来很镇定,没有嚎哭,没有崩溃。或者,是吓到失神?
不,莫燕甄看得出来,谭真明的眼色不恍惚,他的眼色锐利如刀锋。
仿佛感受到他内心尖锐的痛,自己也跟着揪心肠这时,画面跳回女主播。“根据我们最新获得的独家资料,谭左庚自杀的原因是……”听完主播陈述的自杀原因,莫燕甄震撼着,摔了刀子嚷:“岂有此理!”原来由谭真明父亲主导,跟企业集团合作量产的兰花计划,竟然被企业家坑骗,因为大家合作前都是口头允诺,合约没有签订清楚,兰花养下去了,企业集团却突然因为海外市场有变,反悔了。谭父惨赔两亿,外包的花农跟花材厂商急着素钱。那些企业家不认帐,推说合作没有定案,并不算数。
谭左庚不敢相信他的兰花王国瞬间崩毁,他愤怒心寒,跳楼自杀。
“没有天理!”莫燕甄痛心,这是什么狗屁世界!钡人横行,好人受辱。她最崇拜的兰花大师突然间负债两亿多,父亲也跳楼身亡,太惨了。
燕甄暂缓自杀计划,一连几日,追着谭真明的新闻看。那些债权人纷纷找上谭真明。
他们怕谭真明抛弃继承,这样就不必负责父亲的债务,可以放弃庚明苑,和父亲切割清楚。
于是记者们不顾谭真明正经历丧父之痛,追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谭真明不回应,专心筹办父亲后事。他出入常用墨镜隐藏内心情绪,黑西装像道冰墙,将他与外界阻隔。原本就线条严峻的面孔,经此遭遇,更是清瘦不少。
莫燕甄气愤难平,又觉得跟大师同病相怜。
她鼓起勇气,写信给谭真明,她决定,将用自己的方式帮他出气。
谭先生:
我最喜欢你的兰花看到你的遭遇,感同身受。最近,我被挚友背叛,心中充满仇恨,认定这世间没有天理,没有正义。我己决定了断自己,做一只厉鬼去复仇……没想到,在告别这世界前,看到你父亲不幸的消息。你一定也很恨,你父亲一定是个正直善良、不懂保护自己的好人,才会误信奸商的话,被人坑骗。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烂世界?
这几天我为自己哭,也为你的遭遇哭……为什么让你也遭遇这么不幸的事?我觉得,活着一点意思也没有。在我与这世界告别前夕,想到你培育过的那些兰花,那么妖柔美丽,真的很难相信孕育出它们的,竟是这个让我恨透失望透了的残酷世界。我忽然觉得,这样美的植物,活在人间,是当浪费……虽然我即将离开人世,但仍诚心祝福你,愿你早日走出困境,平安顺遂。
而我,我要化作厉鬼复仇,可以的话,一定也替你去找那些背信忘义,害死你爸的烂人们报复,祝我做鬼顺利,保重。
写完信,快递寄出,没有署名,没有留下自己的地址。
莫燕甄想得很单纯,她只是想让谭真明知道,这世上还有她为他抱不平。她做了功课,真的把那些坑骗谭真明父亲的企业家名字全记熟。哼,等她变成厉鬼,定教他们个个生不如死。
孰料,莫燕甄这桩做鬼大计,又拖延了。
第二天,新闻报导,谭真明将召开记者会,宣布庚明苑的未来。莫燕甄当然又收起刀子,先别死,且听听谭真明有什么打算。
下午三点,新闻同步转播记者会。
应该是走投无路,陷入绝境的谭真明,穿了一身白色西服,显得英姿焕发,毫无落魄之色。会场上,他目光如电,一双刀锋般锐利眼神,凛然地,瞅着与会人士。他像烂泥里,昂然拔高的一朵清俊白兰。他身旁坐着律师及工作人员,眼前是忙着拍照的媒体们,他看着这一切,眼色却异常的静定,似乎这些全与他无关,似乎天塌下了,他也有他自己的打算。从容不迫,像做足了功夫,无畏无惧。
首先,他说明庚明苑未来,同时请律师作证,他将不会抛弃继承。也就是说他将承接父亲的庞大债务,同时他公布还款计划。讲完公事,他向一旁男助理示意。助理端未罩着黄绢的物品,掀开绢布,众人惊骇,电视前,莫燕甄也禁不住暴叫出声。
一株紫色蝴蝶兰,共有六朵花,这是莫燕甄没见过的紫,颜色偏蓝,花瓣是一般蝴蝶兰三倍大,薄如蝉翼,几近透明,其姿态神气昂扬,一朵朵绚丽霸气,彷佛下一刻就化成蝶,振翅远去。这兰花,诡异妖艳,似有魔力。看着,人会晕眩,像神魂都要被吸附进去。
“这是紫龙,新的品种。”谭真明说:“这株变种兰花,是我近期培育成功的,今天早上,刚刚以一百万成交,买主是日本东合企业老板宫崎先生,明天各位就会在报上看见消息。”一百万?众人惊呼,但没人怀疑,这花确实值这个价,它太特别了。媒体们疯狂拍照,议论纷纷。
谭真明说:“这、就是我的还款实力。”他环顾现场众人,说:“过去虽然我不认同父亲的经营理念,但我在这里保证,庚明苑往后只会更壮大,绝不会在兰花界消失。”他眼色笃定,遭丧父之痛,以及庞大的负债压力,他没有丧志灰心,他内在彷佛蕴藏极大力量。
大家被他的气魄震撼,深受感动,有人鼓掌,紧接着更多人跟着鼓掌,谭真明感动了所有人,包括电视机前的莫燕甄,她目瞪口呆,被谭真明的气魄震慑。
他没有像她崩溃失志,他立刻奋起,担起父亲的债务,他没有切割,没有大篇幅的抱怨和仇恨的言论,他只是按部就班的,理性地宣示他的计划以及展现他的还款能力,立即收买债务人的心。
“谭真明,你放心,你爸欠的钱我给你打对折!”
“谭真明,你有种,我不催讨,你慢慢来,我沈志宏挺你到底!”顿时间,那些债务人纷纷表态支持,现场弥漫一股奇特的能量,彷佛可以融化冷酷的心肠。
“了不起。”莫燕甄感动,眼眶红了。“他真了不起。”谭真明还有话讲:“还有一件事,昨天有一位女士写信给我——”他目光,对准摄影机,彷佛定在莫燕甄脸上。
莫燕甄脸庞一阵热,他想说什么?她心悸地想着——难不成……他想在记者会上安慰我?
“这位女士,虽然妳没有署名,但我记得妳……”莫燕甄倒抽口气,屏住棒吸。
拉开西服前襟,谭真明将藏在怀里的信抽出,摔开纸张。
燕甄倒抽口气,那确实是她写的信。
谭真明说:“这位女士,你习惯以毛笔写信,用的是加了中药特殊香气的墨水,以及花虫乌图案的宣纸。假如没记错,我曾送你一株心兰。但是,看完你这封信,我才发觉你思想幼稚,行为可笑,我怀疑你的智商,你或许根本未成年。既然你说你不想活,请你记得把兰花寄还给我。还有,你信里跟我抱怨这个世界,我觉得很失礼,况且你的死活跟我没关系,你死也只有你的亲友会伤心,我只担心那一株兰花没人照顾……”莫燕甄听着,她愤怒,尴尬,羞愧,气得呼吸困难。
谭真明又说:“我不知道你恨什么?是缺钱吗?老老实实当作业员也有收入。还是失恋?”他笑,轻蔑道:“那更没什么,我看你太闲了,真有状况的,不会有空写信跟陌生人诉苦。我最瞧不起用死解决问题的弱者,像你这种人只会成为别人的包袱,接到这种信,我感到莫名其妙。”谭真明将信轻轻地扔了,信纸落在地上。
不理会在场人等,他径自起身宣布:“记者会结束。”莫燕甄关掉电视,额面全是汗,且面孔臊热,气得直抖。她竟然落得被一向最敬重的大师级人物嘲笑,甚至轻蔑地叫她要死就把兰花寄回,甚至将她的信扔在地上。
一直到这时候,莫燕甄方明白,自己确实太天真太可笑,的确是愚蠢幼稚。她干么写信?她想安慰人家?她以为自己是谁?人家根本不需要她安慰,人家好得很,反而是自己惹了笑话。
谭真明这一番羞辱,令莫燕甄如遭电击,骤然惊醒。
莫燕甄立刻起身行动,她将谭真明送的兰花带到附近花店托运,寄回谭真明的庚明苑,接着去药局,买了一大罐的药。返家时,外出的爸妈己回来,在客厅吃中饭,看到女儿面色冰冷,两老心惊胆跳,他们热切地招呼女儿。
妈妈说:“乖女儿,中午还没吃吧,快来吃啊。”
“你再不好好吃饭,继续瘦下去的话,爸要逼你去看医生。”可怜两位老人家,操烦得要死,为了这个宝贝女儿,他们快要跟着得忧郁症了。以为女儿会说她不饿,谁知这阵子厌食的女儿,竟大声说好,走过来盛一大碗饭,还将各式菜色扫进碗里,堆得像座尖山。
“我拿回房里吃。”莫燕甄回房间。
“你在这里吃就好了啊?干么在房里吃啦。”妈妈抓住莫燕甄枯瘦的手腕,拉她坐下。女儿不吃她紧张,女儿忽然吃这么多她也惶恐。这么一大碗,活像是要吃人生最后的一餐饭,女儿在想什么?
莫燕甄叹息,看妈妈一脸紧张,且老态毕露。“我知道,我让你们很担心以后,你不用再操烦了,我保证。”这是什么意思?不用再操烦了是什么意思?莫燕甄这么说,她妈妈更焦虑了。
“燕甄”老爸忐忑地跟女儿说:“我们虽然穷了,但是大家很健康很平安,这样跟很多人比,己经很幸福了,嫁记得要往前看,要知足”
“爸,我记得你们有帮我保一份新光人寿的保险,应该还有效吧?”
“你想干么?”妈妈惊呼。“你别给我想不开啊!”老爸凛着脸说:“保险公司是不理赔自杀的。”看父母紧张成这样,莫燕甄苦笑。“生到我这种女儿,你们真倒霉。”她一向被父母保护得太好,连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他们都默默忍受,不敢贵隆,怕她想不开。
莫燕甄这刹方明白,过去,她原来幸福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被父母呵护,像个天真的傻瓜,缺乏社会经验,识人不清,以为天下太平,都是好人。怪不得高青梅一天到晚笑她天真,怪不得棠绍文一天到晚说她单纯,可是一旦发生事情,一个利用她的天真为自己月兑困;一个声色俱厉,撇清关系,将她的单纯,批得体无完肤。始终唯有父母,不离不弃。
莫燕甄说:“我会好好吃饭,我真的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她回房,轻轻掩上房门。
客厅里,莫氏夫妻忧心地对看一眼,悄声讨论——“你看到了吗?”莫太太问老公。“她手里那个药房的塑料袋,里面装的好像是药罐。”
“唔……”莫爸爸声音颤抖地说:“她今天不太一样,之前很恍惚,现在眼睛有神了,可是表情很怪。”莫太太脸色发白。“她是想干么?是不是想吃药自杀?还问她的保险。”她脑海掠过一连串恐怖画面,比如开门看见女儿上吊两脚在晃啊蔽,比如明早发现躺床上口吐白沫、两眼翻白的女儿,比如等会听到砰一声巨响,发现窗户大开女儿跳楼去也,可怜做妈的,越想越惊恐。
莫爸面色刷白。“该不会她真的”夫妻俩同时往女儿房间冲,在门外,听见里边吵杂的电视声。
莫爸爸趴在门口偷听。“电视声很大,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我不管了,”莫太太敲门。“燕甄?开门,我有事要说。”等了两秒,没动静,莫爸急了,踹门,撞进去,看见宝贝女儿盘坐在床,大口大口扒饭吃,身边放着一瓶药罐,瓶盖打开,盖子扔一旁。
己经吞药了?莫爸冲上去咆哮道:“你做什么?你要老爸气死吗?!吃药自杀嗄?吃多少?给我全吐出来……”捧住她的脸,就挖她的喉咙。“快吐出来!”莫太太号哭,槌打女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笨孩子,你怎么那么笨哪,你死了要我们怎么办哪?”
“没,爸……”莫燕甄抓住老爸的手,她被爸爸抠得直咳。“我没……没自杀啦!”
“那这是什么?!”老爸抓起药罐看。“综合维他命?是综合维他命?老婆,是综合维他命啊……”他歇斯底里,哭笑不得。
莫太太冲来抢走药罐。“真的是综合维他命?你吃这个干么?”莫燕甄咳嗽。“我最近太累太伤心,想要补身体……”
“你现在是?你还好吗?”莫爸心情复杂,女儿神经失常了吗?明明厌世到要看精神医师,怎么突然关心起身体健康了?
“你们冷静,我真的没事了。”莫燕甄笑望父母,心中己有决定。过去她那对太梦幻的眼睛,此刻闪着坚定的神采,异常明亮,声音也是,声音不再飘忽软弱,讲起话掷地有声,她说——“爸,妈,我会活下去,而且会让自己活得很强壮。我要负责,要解决我捅的楼子,我不会成为你们的包袱。我记得保险公司也可以借钱,如果利息比银行低,我考虑约保险员谈,我会先查好资料”莫燕甄说起她的打算,未来她会设法清偿债务。过去,莫燕甄不耐烦处理这种事,当高青梅的事爆发时,她昏头晕脑,六神无主,也都是父母出面帮她解决。现在,她要一件件面对,要扛起责任,精打细算,不会再胡涂。
第一件事,她要先把身体养好,才有力气去赚钱,去面对现实,是这股决心让她退还兰花,还去药房买了维他命,希望吃了精神好一些,头脑清楚,不要再昏沈无力,可以立刻振作起来。
老爸两腿一软,往地上瘫坐。“是谁开导你的?爸要去跟他谢谢。你终于回神了。”
“妈妈这阵子担心得要死,谁让你想通的?”莫太太松了好大口气。
看爸妈这样子,莫燕甄才知道自己失常,也对,这阵子失常到竟疯疯癫癫想着做鬼复仇,怪不得被谭真明骂幼稚。她确实疯了好一阵,原来当一个人遭到重挫,真的会发疯,做出连自己也不敢信的傻事,因为太恨,恨到没了理智,思想偏差。她,在爱情跟友情里重重跌倒。
是谁开导她?莫燕甄苦笑,开导?不,是被人羞辱,她才醒过来的,是那该死的谭真明将她骂醒,她气极了,反生出强烈意志力。
谭真明说得没错,除了生养她的父母,世上还有谁在意她死活?她表错情,对朋友表错情,对崇拜的人表错情,对身边情人表错情,活该受苦。那些过去莫燕甄认为对她很重要的人,根本不在乎她死活,重重踩她。她竟为那些不在乎她的人付出一切,这点最让她痛心。她想死了化厉鬼报仇,却忘了还有爱她的父母;她瞪视着背叛她的人,却看不到身后支持的双亲,她好傻清醒过来,神智稍稍清楚,才知道自己的行为很白痴。
莫燕甄走下床,张臂拥抱爸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害你们痛苦,我不孝,我对不起你们。”爸妈回抱,妈妈说一家人平安就好了,爸爸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是他的好女儿,他们抱在一起痛哭。
莫燕甄在父母怀里畅快流泪,在心中发誓,今后要很强壮,以前她软弱得像棉花糖,被狠狠吃掉。以后她要坚强得像刺,只有她扎人,谁也休想扎痛她。
晚上,在台北新店山区别墅里。
谭真明刚和债权人代表律师,签妥还款计划。
周律师离开前与他握手。“谭先生,我们很钦佩你的勇气,发生这么多事,你镇定地负起责任,千头万绪一肩扛起,我们佩服你,相信你父亲也深深以你为荣。”他镇定?不,他是不得不表现冷静。
必上门,落了锁。
谭真明才扯松领带,疲累地重吐了口气。
案亲葬礼,庚明苑欠下的巨款,这些让谭真明耗尽心神,只有一个人时,他才松懈精神,卸下镇静凛然的面孔。他步上三楼卧室,敞开的落地窗,吹入清冷的风。
稍早,助理签收的快递,搁在床畔茶几上。
他的兰花,被送回来了。
谭真明关掉电灯,那一株心兰便隐约地吐露幽幽的粉红光,小小一株,六朵花儿安然地开放着,它被养得很好。他走过去,将系在花梗的纸条摘下,捻亮床头灯,坐在床沿,展开纸条,熟悉的毛笔字,字体纤丽,但一撇一竖重墨勾勒,感觉得出书写人的怒气。
我不是你说的弱者,谢谢你的冷酷,让我惊醒,原来我不配写信给你。谭先生,以前我很崇拜你,以后,我只会崇拜我自己。
我想我不够资格拥有你的兰花,心兰还你。
女超人留。
女超人?谭真明笑了,心里大石落下。她这么火大,应该己经打消死意。
捧起花,他走到露台,将花放花台上,让它呼吸山林清新的冷空气。退身,审视兰花,经过那位女超人的照顾,花儿似乎开得更灿美。
“你见过她了?觉得她怎么样?”他微笑,问兰花。兰花在风里摇曳,彷佛在笑他。
谭真明垂下眼眸,走近,轻触花瓣,柔润花瓣,软绵绵刷过指尖。
这未曾谋面的女子,他其实满欣赏的。
她的兰花文章令他惊艳,才会以兰相赠。后来,她回信感谢,用的是毛笔,特殊信纸,墨香清幽,还回送一块藏有兰花瓣的手工皂。他以为她是一位活得很精彩,很有情趣的快乐女子。想不到,过没几个月,竟接到满纸灰暗论调的信。
他这一年都在帮着父亲处理庚明苑的危机,他没有任何筹码可以安慰她。但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点,谭真明希望让她明白。即使他在记者会讲的话很伤人,但有些人的潜质,是在挫败中才会被激发,软绵绵的安慰,只会让她耽溺在自怜里。
他下了一帖猛药,给不相识女子。
事后忐忑不己,直到现在才宽心。
谭真明很喜欢这个女孩,看到文章,心底融化。再收到信,他又一次惊艳,如呆不是身上有包袱,甚至想去认识她。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是会让他非常心动的女孩但现在的自己,没资格恋爱,没办法保护她。
谭真明一直惦着这女孩,两年后,当庚明苑步上轨道,事业起死回生,他甚至打电话去出版社找过署名“花小编”的编辑。
“啥啰,我是花小编喔,谁找我啊?啥。”一个轻佻的声音响应他。
“是你?……不,不是你。”谭真明直觉这轻浮的嗓音,不是让他魂萦梦系的女子。
“耶?你不是要找花小编?我就是捏。”过分亲热的嗓音,令谭真明不适。
“你有无收过我的兰花?”
“什么兰花?”
“请问贵公司是不是还有别的花小编?”
“目前是我,以前我就不知道,你要多久以前的花小编,那些小编都离职了,所以现在是我负责,先生有事可以问我啊,希望不是我最近写的文章有问题,上次我写错一个采访者的名字,天啊,被骂得好惨,那个人好夸张,竟然要我赔钱,真……”
“谢谢。”谭真明挂电话,抚额叹息。
原来……缘分不会等人。你以为待你状态良好有闲恋爱再去追求佳人,那人己经翩然远去,你欲哭也无泪。
谭真明惆怅,跟他的心兰一般地沮丧他书桌上,那株被送回的心兰,己两年不开花,没有任何原因,就是不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