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江湖中人人闻之丧胆的秘密组织,专门训练杰出杀手的教派,上港有名下港有声,只要出得起价码,就可代人轻易结束仇家性命的杀手帮,江湖别名“沙沙沙”。
今日“沙沙沙”的帮主召集其下一百名杀手,聚集“心之堂”内。每当白发的老帮主下令召人之际,亦代表江湖上又有一人将和人世告别。
左右两列杀奴恭敬地立在帮主两侧,老帮主人称“不眨眼”,鸡皮鹤发,身形枯瘦,独眼,驼背,一只手握着鬼头拐杖,浑身透着一股晦涩阴森之气,声音嘶哑如乌鸦难听。
“去……把……杀……手……册……拿来……”他气弱游丝地命令。
“遵命。”
老帮主虽已高龄百岁,然正因为他可以无病无痛地活到这等岁数,其下属更加敬畏。
杀手册呈上,老帮主伸出拐杖翻看,然后停在其中一页,跟着轻轻咳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楚橙橙……算算应该十七了,十年前收了孙家三万两银,如今该是我们履约的时候了……一个小泵娘,应该找谁执行这个任务……”他抬起满是皱纹的老脸,眯起眼睛,堂下诸位头号杀手都对这个鸡毛般简单的任务,露出不屑的表情。
一百位杀手分成四个等级,金银铜铁牌,以此类推。
老帮主低声问:“有没有自告奋勇的?”这等简单的任务,底下一群杀手纷纷退了一步嗤之以鼻。
这时有一名年方十七的见习门生窜出来。
“禀堂主,请让属下一试!”说话的是已亡故的金牌杀手泰冷之子——泰肉铰。年纪虽小,因习武之故,体魄健硕,方脸,宽额,眉眼间显露一股迫人的倨傲之气。
老帮主眨眨眼躺回椅子。“你只是名列纸牌的见习生……”他模模雪白的胡子沉思起来。
泰肉铰急于表现,激动地跪拜道:“帮主,肉铰来此已有一年,潜心苦修杀手门道,自认已经有一定程度,只是苦无表现机会,恳请帮主让肉铰去完成这个任务。”
老帮主缓缓吸口气,然后骄傲得意地问道:“咱们'沙沙沙'的最高指导原则,杀手教条你都背下了吗?”
泰肉铰信心满满起身比手划脚,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地背诵。“杀手教条,要杀得不知不觉,杀得无影无踪,杀得无所遁形,杀得刀不见血,杀得不择手段,杀得优雅而迷人,杀得片刻不离手,杀得痛快淋漓,杀得寸草不生,杀得兴致盎然,杀得快狠准,杀得不眨眼……人生以杀人为目的,置人于死地而后生。”
“呵呵呵……”老帮主显然很满意。“那么咱们杀手的三不政策呢?”
“不心软、不后悔、不犹豫。”
老帮主眯起眼睛。“孩子,我知道你相当崇拜你爹那无人能及出神入化的杀手功夫。好吧,虽然你太年轻又没杀过人,不过这个任务很简单,只是杀一个少女,相信你可以毫无困难地完成这项任务。记得,按约定要在她满十八岁生日前干掉她,也就是说你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你去吧!”
“谢帮主。”泰肉铰兴致勃勃跪拜。旋即起身袖子一拽潇洒道:“不必两个月,两天已绰绰有余。”
“只要你完成任务,即刻升你为铁牌杀手。”老帮主承诺道。
“帮主放心,属下一定会尽快杀了楚橙橙,誓不负您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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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橙橙打下午一回到家里便关在厢房中,晚膳也没出来吃。
前厅膳房内,一家人围坐着用晚膳。
楚夫人担心地瞧了一眼橙橙空下的位子。“她还闷在房里啊?不知道有没有事呢?她的胃不好,一生气就不吃饭怎么行呢?”
“你管她的——”楚老爷漠然地大口吃饭饮酒。“她那臭脾气,饿死算了!”
额头还肿了一个包的莞莞忍不住敖和。“就是嘛就是嘛,娘,姊的脾气真够坏的,你看她把我打得都肿起来了,人家又没怎样……”
楚夫人瞪了小女儿一眼。“你啊!一定又说了什么话惹她生气了。”
“才没有呢——”莞莞懒洋洋地挑开带皮的鸡肉。“人家只是说实话,她就打人了,真是……”
楚夫人问:“什么实话?”
“唉呀,我说那孙无极娶姊姊,比姊嫁他更需要勇气,这是实话嘛……”
“你这样说太伤她的心了,”楚夫人叮嘱道。“等会儿去向你姊姊道歉。”
莞莞噘起子邬。“才不要!她那么爱生气,等会儿我不小心说了什么又惹到她,那我头上的肿包可就要闹双胞了,哼,我才不要自讨苦吃哩!”
楚夫人转而担心地问起相公。“相公,橙橙性子刚烈,你说她为了不嫁孙家,会不会闯出什么祸事?”
楚老爷瞪夫人一眼,没好气地。“吃饭吧你,罗罗嗦嗦唠唠叨叨的,女人家想那么多干么?你管她,反正她就是得嫁;她再不高兴也得给我乖乖的和孙无极成亲。这丫头能嫁孙无极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有我这么好的爹帮她订了这么好的婚事,她还挑?人家孙公子不挑她就阿弥陀佛了!”
“就是嘛就是嘛……”莞莞附和。“人家孙公子不论学识涵养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我真恨不得被许婚的是我哩,姊真是的。”
毕竟还是做娘的最了解自己女儿,楚夫人小心翼翼低声道:“可是……橙橙的性子本来就很叛逆又爱面子,相公,她怎么可能接受你当年硬逼来的婚事?”
楚老爷生气地扔下箸子,暴躁地对夫人怒咆起来。“我是为她好,谁叫她当年给那姓孙的轻薄了,你啊你,别再罗嗦,坏了我胃口,真是气死我也!”他卯起来破口大骂,瞬间,只见楚夫人皱起眉头屏住棒吸,一脸无奈地忍受暴风雨般急速喷得满脸的饭粒。
待老爷骂完了,她这才抖抖锦帕,狼狈地将一脸的饭粒子扫下来。她敢怒不敢言,温顺地回道:“我明白,您别再生气了。”
莞莞见爹动怒,赶紧识相地埋头默默吃完饭。
一会儿她跟娘先行告退,两人一步出膳房,莞莞忍不住抱怨。
她嗲声嗲气地挽住楚夫人袖子。“娘——拜托你跟厨子讲一讲好不好?”
“讲什么?”楚夫人还在努力揩脸,真够恶心的,这死老头,生气就生气,干么老是咆得她满脸饭粒。
莞莞跺脚道:“唉哟,当然是叫大厨以后炒菜别加大蒜啊——”她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拜托,每次爹一咆哮,我被熏得简直要晕倒了,往常姊坐前面,还有她可以稍微挡一下,今天她一不在,噢,那股味儿……简直要杀死我了!”她一副快死掉的模样。
楚夫人被女儿激动的模样逗笑了。“唉,我也是被熏得头昏眼花,可是你爹偏偏嗜吃大蒜,我怎敢要厨子不放大蒜?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
“爹真是的,脾气那么坏,我看姊根本是遗传他来的,两个人一模一样。还好姊不爱吃大蒜,要不,他们两个人对骂起来,可就厉害了。”
“呵呵呵呵呵……”楚夫人拍拍女儿肩膀。“莞莞啊,你这张嘴这么刻薄,怪不得老是惹你姊姊生气。乖,去帮娘看看你姊,顺便跟她道个歉,好不好?”
莞莞噘起嘴不依地扭扭身子撒娇起来。“嗯——人家不要嘛……”
楚夫人微笑地捏捏女儿鼻子。“乖,我最漂亮、最可爱、最美丽的好莞莞,听话,去喔……”
“嘎?”莞莞捧住脸蛋儿,心花怒放地瞠大眼睛。漂亮?可爱?美丽?她眉开眼笑即刻答应。“好!娘,我这就去。”瞬间风一般离去。
楚夫人望着女儿消失在走道,不禁摇头叹气,有些感慨地自言自语道:“唉,同样是我生的,怎么一个爱漂亮爱得似花痴,一个呢,是性子活似男孩,唉,就不能平均一点,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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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莞莞“砰”的一声打开姊姊紧闭的门扉,猝然间惊愕地傻在门口。
“姊……你干么?”
眼前只见楚橙橙头戴扁帽,身着宽松的布衫,活月兑月兑是少年书生打扮,只是那未施脂粉苍白秀气的脸庞仍是藏不住女性的阴柔之气。
楚橙橙一见妹妹冒失的闯进来,连忙慌慌张张地掩低身子,边向莞莞打手势还一边哑声急嚷:“关门!快关门啊!”
莞莞转身伸手正要掩上门扉,但想了想又转过身来瞪住姊。“去去——我不关,除非你先跟我说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这个臭丫头!橙橙激动低嚷。“我说、我说,你先把门关上。”
斑哼!莞莞笑嘻嘻地。“好。”她将门掩上。随即兴奋好奇地奔到姊身旁,对她的衫子又拉又扯,还不忘刻薄一番。“哗,真是你,扮起来倒有几分似男子,还好你不像我长得那么漂亮,要是我来扮,肯定不成功的……”
“莞莞!”橙橙拽开被妹子拉扯的袖子皱起眉头。“我今天才被那孙无极气得头痛到现在,拜托你别再闹我了。”
楚莞莞一听眼睛睁得更大,声音顿时高上八度。“什么?”她兴奋追问。“你杀到孙家去啦?哗,你行动力真强,怎样,那孙无极怎么说?他怎么气你的?他要来提亲了吗?”
这个妹妹真是她的亲妹妹吗?橙橙眯起眼注视莞莞,她这么惨,她却这么兴奋。
楚橙橙叹了声气,疲倦地坐下,然后将下午在逍遥客栈发生的事大约解说一番。“……所以,他根本不是为了我想,他只是怕毁婚会坏了他的好形象,哼,这个孙王八!”
“呵呵呵呵呵……”莞莞听了直笑。“那他是娶定你了。”
“后来他是有让步一点点啦,他说——”
“说啥?”莞莞竖起耳朵。
只见楚橙橙站起来,学起孙无极那践兮兮的态度;昂着下巴、皮笑肉不笑的奸诈样道:“咳咳,当然,要是楚姑娘可以找到一个真心爱你又敢'牺牲'勇于娶你的男人,那么孙某方可安心地取消婚约。要不然,孙某只怕坏了橙橙你的一生,唉……我毕竟不能狠心只顾着自已求解月兑,而不顾你的死活是不?唉!没办法,我就是心太软……”
“哇哈哈……哇哈哈……他真这样说?!”莞莞笑得前仆后仰笑到胃痛,笑得几乎快喷出眼泪。姊姊最会学孙无极说话了,那唯妙唯肖的模样真是笑死人了。“我看我可以拜孙大哥为师了,他刻薄人的工夫已经到了杀人不见血的地步,真是厉害厉害!”
说得也是。“我上辈子肯定没烧好香。”楚橙橙认真地思索起来。“一定是这样才会让我遇上孙无极这刻薄表和你这毒嘴的丫头。”
“别这么说嘛姊,是你生起气来那激动的样子真的太好笑、太有趣了嘛,啊!对了,你还没说你干么穿成这样?”
楚橙橙敛容,甩甩衣袖,眉头深锁。“嗳,事已至此,如今,我只好逃婚了。要不真嫁给了他,我这辈子都休想抬起头来做人了。所有人一定都认为是我巴着他硬逼着他娶我,哼哼哼,我楚橙橙才没那么不要脸呢!”
莞莞眨眨眼睛。“姊,你嘛帮帮忙——”她颇不以为然地讥道。“你怎么会想这——么俗气的点子?”
楚橙橙反驳。“俗气,但却是最管用的。”
“拜托,这种情节现在早就已经落伍了!”
“落伍?”橙橙瞠大眼睛。“那不然我还能怎样?爹一定会逼我成亲,他那颗脑袋倔得跟石头一样。”
“说得也是,而且如果照孙大哥说的,要找个敢爱你的男人还真是比登天还难!如果是我就……”
“莞莞!”橙橙警告地瞪住妹子。
“呵呵呵……”莞莞劝起她来。“姊,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看在你是我亲姊姊的分上,我好心的提醒你,最笨最蠢的就是逃婚了。想想看你冲动的离家出走,一来粉可能流落街头;二来盘缠用尽时极可能为了三餐温饱沦落到烟花柳巷去,而下场就是你脾气太差、性子太倔客人都不找你,于是你被赶出妓院,饿死街头。”
“什、什、什么被赶出妓院?哪有那么惨的!”
“不只这样——”楚莞莞显然比姊姊精明多了,她慢条斯理地分析道:“想想落到这样,你逃婚对谁有好处?非但落得身败名裂,亲情决裂,而且那个孙无极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博得所有人的同情,他顾全了自己的仁义形象;而你呢,活该倒楣自己罢了,这种'损己利人'的蠢行为,大概就只有我这个天才老姊才会想得出来吧?”
楚橙橙听得是哑口无言,尽避妹妹说得刺耳极了,但偏偏恁是有道理。唉,为什么她就是没莞莞这等精明呢?“唉!”橙橙捧住脑袋,真是烦死了!
“如果是我呀,真不想嫁他,就找人把他暗暗地杀了。嗯……江湖上不是有个很有名专门受雇杀人的组织,叫'沙沙沙'吗?”
杀他?橙橙听了猛地抬起脸来,激动地指着妹妹鼻尖正义凛然骂道:“哗!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我就算再怎么讨厌那个姓孙的,也断不会因自己的利益而雇杀手杀他。这种泯灭天良、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的主意,亏你想得出来,你啊你好毒哦……”
“呵呵呵,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嘛!我的意思是说当然要在台面下想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得孙无极不得不取消婚契。”
“台面下……”橙橙好似开窍了,她狠狠地眯起眼睛猛地一击掌。“对了!这个孙无极向来行事神秘,鬼鬼祟祟的,一定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只要想办法抓出他的小辫子,揪出他的把柄便可以威胁他出面取消婚约。哈哈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真是太棒了!”橙橙得意地掩嘴笑了。“你说的对,我干啥那么笨逃婚?我应该学学他那笑里藏刀的功夫,背地里整他,哼,不怕他不主动哀求我别嫁他。”
姊想整孙无极?楚莞莞掩住嘴笑眯了眼睛,这下有好戏看了!炳哈……她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火上加油地道:“姊,你尽避放胆过去吧!我给你靠,整死他整死他,去去去,去找他的把柄,你一定成的,没问题的。”
“莞莞,你真好,到如今我只有你可以依靠了。”橙橙感动地抱住妹妹,唉,看来,她果真是她亲妹妹,呜呼哀哉,刚才真是不该怀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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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寒烟缕缕,竹影与月色婆娑。
逍遥客栈已经打烊,几名佩刀戴帽虎背熊腰的大汉,带着一名身着将服,被蒙住眼睛的中年男子,步行至客栈大门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客栈大门伊呀地缓缓拉开,那几名大汉对着来开门的小书僮点点头,一干人等入内,檐上灯笼猝然熄灭,顿时逍遥客栈隐没黑夜与雾色之中。
大汉们个个身强体健,一看就知皆是练家子,他们依序穿越后堂,步履轻得无一丁点声响,穿过一条条晦暗长廊,熟悉地直接前往孙无极房间。
小书僮推开主人房门,只是转身作揖,轻声地说了个“请”。
待众人入内后,书僮小心谨慎地环顾四周,然后掩上门扉。
“我家主人已经在等了。诸位大爷们请——”那书僮将雕着虎形的紫檀木大床往上轻轻一扳,登时一条往下延伸的密道显现出来。众人俐落地依序翻身入内,待所有人消失之后,少年又将床扳回原状。
须臾——
辫暗大堂,两侧二丈高冒着青焰的巨型腊烛烧着,气氛显得神秘诡异。
堂中一名男子独坐于堂上大椅,手持沈月宝扇,身着墨绿色大袍。他懒洋洋地只手轻摇羽扇,挥扇之间,宝扇扇出一圈圈如月色般皎白的光晕。他俊朗强健的身子斜斜倚在铺着白羊毛的华椅上。
堂下除了方才进来的几名大汉,还有十几名江湖人士,有胖有瘦有书生有武士,还有带刀疤的、打赤膊的,更有道士及和尚。
他们对堂上的男子显得小心而敬畏,显然那人是他们的主子。
堂上男子相貌堂堂,器宇非凡,五官轮廓甚深,懒洋洋的眼眸底下藏着一股不安分的邪魅气质。他嘴角微扬,一旁青色火焰跳跃闪烁反衬他俊秀脸上,衬得他的脸更带几分邪气。
此乃孙无极另一身分,当今霸主最忌讳的魔罗教——二堂主青罗刹。
他注视堂下蒙面之人良久,其间无人发一语,突然,刀光一闪,那速度太快了,一支短刃从他轻摇的扇面窜出,众人只见得一道青色闪光,直直击向蒙眼人。
来人恍似闻到杀气,惊慌地想扯落眼上黑布,胡拉一通,但不及利刃之快,眼见那刀刃将刺入他的眉心——
“回来!”孙无极一喝,扬手,凭空取必利刃。
那蒙眼男子已是脸色发白,狼狈得浑身大汗气喘如牛。“青……青……青罗刹,吴某乃奉命前来议事,请勿为难在下。”
“哈哈哈哈哈……”孙无极笑着掀袍倾身交叉双腿眯起眼睛,他双肘随性地搁在膝上,好玩地瞪着那吓破胆的男子。“将军,只是开个玩笑,试试这块布是否真蒙得住将军眼睛,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呵呵呵……”将军难堪而尴尬地干笑几声算是回答了。谁不知青罗刹最爱整人,分明是故意看他出糗。
孙无极朗声问道:“当今圣上将魔罗教视为危害社稷之祸害,急欲铲除我方势力,怎么……现在竟听闻将军奉圣谕想委托魔罗教办事?”
吴将军略带窘意地转述圣意。“当今圣上最年幼的公主,体弱多病,长年卧于病榻,圣上曾听闻大理国王其下三名公主,一人有一粒还魂丹,其丹味苦似黄连,可治百病,圣上曾致函有意以大笔黄金购买却遭回拒。”吴将军沉吟道。“年初圣上邀大理国小鲍主凝烟前来中原作客,如今返期将至,预估近日凝烟公主应会过境此地,还望青罗刹出面偷取惫魂丹,圣上定有重赏。”
“哦。原来如此,孙无极轻摇宝扇慢条斯理地微笑道:“咱们英明的圣主,意思是要在下以'小人'之行径,强取他人之物,以满足圣上'私人'之需要。这种偷窃他人之物还可得圣上重酬,并保住圣上君子之风,两全其美真是令人佩服佩服。”
“阁下不必字字带刺,非必要,圣主万不会出此下策。”
“呵呵呵……”孙无极不太感兴趣。“唉,圣上年年高喊诛杀魔罗教教友,现下,给在下这么艰钜的任务,只怕魔罗教内已无可胜任之人才。”
吴将军早知他会推搪,便别有他意地说:“白罗刹日前入皇宫盗取离魂宝剑失手,如今被囚在大牢。”话里意思已经很明显。
这个白罗刹,嗜器成痴已到走火入魔的地步,孙无极听了笑意不减。“将军的意思我懂了。”
“那么青罗刹,万事拜托口”
“耶,我说懂了,可没说就要去偷丹药。”
将军身子一震。“难道你放任白罗刹被斩?”
“为了一把'离魂'宝剑而'断魂',相信是值得了。呵呵呵,原来“离魂”宝剑之名是这样来的,果然神奇,果然厉害。”
“你——”将军一时语塞。
“耶——莫惊,莫慌,将斩之人与将军你又有何干?将军怎么比在下还要介意?”孙无极扬扇不疾不徐缓缓诉道。“魔罗教三位堂主不曾有谁落难被斩过,现下圣上欲斩白罗刹这可是千载难逢、撼动武林之事,我倒很想看看白罗刹赴死之际,会否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光想就觉有趣,呵呵……”
“素闻魔罗教三位堂主,以黑罗刹为首,黑罗刹嗜血,使刀,性凶残;白罗刹擅暗器,性阴柔,嗜器若渴;阁下青罗刹善易容,心思狡诈,亦正亦邪,嗜趣,吴某今日可真是领教了。”
孙无极冷冷一笑,扬手命道:“送客。”
“等等——”吴将军趋前一步。“就算青罗刹不顾及同门情谊窃取惫魂丹救白罗刹,最起码,吴某以为还有一个极重要之因素,阁下必感兴趣。”
“哦?”孙无极制止欲上前人等。“愿闻其详。”
“青罗刹嗜趣,那么窃取惫魂丹绝对是件极富挑战及乐趣之事。”
“怎么说?”
“据闻凝烟公主聪明绝顶,性情喜怒无常,要偷得她身上的东西未必是件易事。吴某以为青罗刹一定有兴趣会会这名女子。”
“哦,要胁不成,现在要放钓钩了。可惜青罗刹不是鱼,啧啧啧!可能要让将军败兴而归了。”孙无极挑眉道。
吴将军深深叹息。“看来,今日我是白来了。”
孙无极眯起眼睛拂袖再次命道:“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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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楚家膳房里,楚老爷板着一张臭脸用早膳,自然席间人等都被他那严厉的脸色搞得胃口尽失。
“不肖女!”他只要一生气就如此叫橙橙。“我一早就听说昨儿个你闹上逍遥客栈的事。”
楚夫人一见苗头不对,一旁罗罗嗦嗦地帮相公盛汤递碗的试图转移话题。“相公,这参汤好补的,快趁热喝……来,喝汤喝汤……喉喉喉……”她真怕父女俩待会儿又要吵起来了。
楚老爷撇开端来的汤,瞪着楚橙橙继续骂下去。“你啊你,小时候答应让你习武是为了给你防身,不是拿来打人的,还好我提早叫你师父滚蛋,要不还得了,你是不是打算将来我老了连我都要打?!”
“女儿不敢,爹。”楚橙橙低头小声回道。
“哼!不敢?不肖女什么都敢。”楚老爷气得又骂。“我警告你,不准去给孙公子找碴,你给我乖乖的准备嫁他!”
“好。”她干脆道,心底暗道——到时只怕他可不敢娶哩!
懊?楚老爷差点跌下椅子,他、他、他有没有听错?不肖女何时这样干脆听话了?楚老爷咳了咳清清喉咙又抖抖袍子。“咳,我说你非得给我乖乖嫁孙无极!”他怕她听错了郑重重复一次。
“好。”她还是果断干脆的一句。
这、这、这个丫头是吃错药啦?“而且不准再去闹人家!”
“好。”
楚夫人也傻眼了,她搁下汤,伸手去模模她的额头。“橙橙,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爹、娘,”楚橙橙含蓄温婉地抬起一张可怜兮兮的脸儿,一副乖巧的模样对爹和娘点点头,轻声细语道:“女儿过去实——在太不孝了,老惹您生气,女儿昨夜已经反省了一整夜,唉,思及过往,简直是'罪孽深重'。从今尔后,女儿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爹要我嫁谁女儿就嫁谁,绝无异议,只要爹娘能开心就好,女儿的心底怎么想怎么感受一点都不重要。为人子女若连让爹娘开心都做不到那真的可以去死了,父母恩大似海,女儿、女儿就算是被许给了'乡野鄙夫',也甘之如饴啊……”说毕,她掏出锦帕拧了拧眼眸,硬是掐出几滴眼泪来。这等“假君子真小人”的功夫,是她昨儿个跟孙无极学来的。
丙然,一番感人肺腑热泪盈眶的慷慨陈词,叫楚老爷原本准备好满肚子的话要教训橙橙,这下张着嘴硬是全咽下去了。“呃……这个……嗯……你知道反省就好。”
一旁沉默的楚莞莞见姊姊这反常的德行,饭扒了一半,就从刚刚愣到现在,一对眼睛直直盯住橙橙看得都出神了,嘴巴还张得大大的,真是不敢相信啊。
楚夫人已经被橙橙的一番话感动得泣不成声。“橙橙,你终于长大了,呜呜呜……我就知道你是乖孩子,太好了,娘太高兴了,来,吃根鸡腿,乖喔!”
楚老爷尴尬地再一次抖抖袍子。“唔——不肖——喔,不是,是橙橙,呵呵呵……”一时改不过来,他早已习惯把不肖女这三个字和橙橙那张脸连在一块了,现下,他对着这个大女儿笑起来,笑容真是好僵硬、好扭曲、好不自然,但起码是破天荒头一次冲着她笑而不是冲着她骂。“呵呵……”他那笑容叫橙橙不知怎地,浑身起鸡皮疙瘩。“橙橙,多吃点,你啊,要多吃点肉,才会长肉。”他顿时语气温柔不少,跟方才盛怒的模样判若两人。
橙橙遮住嘴,笑得多么灿烂。“爹,您对女儿真好,女儿好感动啊!”
楚夫人也掩嘴笑了。“呵呵呵……”
“嘻嘻嘻……”一旁婢儿见老爷夫人笑了,立即谄媚地也掩住嘴跟着笑起来。
看丢鬼,楚莞莞见气氛此等诡异,浑身一阵不自在,她猛地转头眯起眼睛打量姊姊那好好的笑容,哼哼哼……果然有三分像孙无极,就怕她学得过分,早晚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