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桌上,好戏正在上演,牌桌旁,不相干的人莫不摇头兴叹,到最后还仰天长啸。
“十八罗汉!”连三局,赢莹把把拿到好牌、把把胡了齐皇渊。
可齐皇渊依旧不动声色,把笑容给挂在嘴边,彷若再输这一回他也不痛不痒。
“甘拜下风。”他拱手以对。
他能不甘拜下风吗?不是国士无双,便是九宝莲灯,最后再加上十八罗汉,这玩意儿能不让他惨输吗?
“那我要跟你要样东西,这是咱们的约定,你该记得吧?”她学着他三天前的口吻,倨傲地走到他跟前。
这下子,她总算是一报还一报,替自个儿出了点怨气。
“当然。”他往后退一小步,笑得邪魅,“来吧,不管你要什么我全都给你,哪怕是要我的身体,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甚至还很欢迎呢!要吗?要我在你房里伺候着你吗?”
他话一说完,随即引发哄堂大笑,惹得赢莹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你在胡说什么?谁要你的身体!”她不禁恼火地吼着。
他居然当众调戏她!她不过是想如法炮制罢了,他居然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还满嘴胡言乱语,教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理睬他。
“真的不要吗?那可真是遗憾。”他煞有其事地叹一口气,身后果真又响起阵阵笑声。
“我说不要!我要你的身体做什么?”她气得直想要撕烂他的嘴。“能做的事可多了。”他寓意深远地暗指着。
绑头随即有人接话道:“可以劈柴干活。”
“更可以帮忙打理斗鸡圈。”
“当然也可以……慰藉夜深人静时的孤单心灵。”最后一个人说完,挤满大厅的人随即响起震天响的笑声。
然下一刻,方才开口的人却莫名其妙地被打飞,速度之快令众人皆没瞧见。
“啊?”她呆愣地睇着飞撞到大厅窗棂上的人。
这能算是见义勇为之举吗?是有人听不下去,所以把那个人打飞,不让她成为被众人讪笑的目标吗?
贬是谁?啊,对了!
她瞬即探向齐皇渊身后的潮兮,羞赧地勾起笑,微微点头聊表谢意;可不是?除了潮兮,还会有谁肯帮她。
他主子吗?不,他才是万乱之源。
不悦地探向齐皇渊,赢莹发觉他正扬起眉,挂在唇角的那抹笑却找不着半丝笑意,而幽深的眸子正一瞬也不瞬地瞪着她,彷若在生她的气。
斑,她就不相信他输掉比赛真能那般从容而不动气,如今不就动气了。
早知道他不过是在假扮斯文罢了。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齐皇渊难得沉着声问。
这个笨丫头,不感谢他反倒感谢起潮兮,居然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在替她解围,真是愚不可及。
他虽想整她,因她触犯他的禁忌,但开玩笑总该有个限度,见有人为了应和他而大胆地调戏她,她以为他能忍受吗?
帮了她,她居然还不懂感谢他。
赢莹不懂他的心思,走向前去扬唇笑得骄傲,如法炮制地对他道:“先让你欠着,待我日后想起再向你索讨。”不过,她的胆子不够大,只敢附在他耳边,不敢像他那般造次地轻舌忝他的耳垂。
她光是这么做就已经够大胆。
齐皇渊怔愕地睇着她的背影,大手抚上耳际;这丫头怎么着?如法炮制,是想要戏弄他吗?或许她不自觉吧,但他却感觉到她的唇轻轻地刷过他的耳垂,她的鼻息更是充满诱惑。
想调戏他?好样的,真勾起他的兴味了;虽说她不是第一个敢这般放肆挑诱他的人,却是头一个勾起他欲念的人。他该怎么整治她呢?
“赢大庄,你到底是跟他要了什么?”方才噤口的人再次喧闹起来。
赢莹学他笑得邪魅,“你们找他问去。”
她随后便想潇洒离开,孰知却听到齐皇渊暖昧地道:“这可是咱们俩之间的好事,甭问,我不会说的。”
卑落,厅堂的人喧哗得彷若要掀了屋顶似的,而仍杵在大厅门口的赢莹瞪着他充满挑衅意味又可恶的笑脸,更是气得粉脸羞红、气得浑身打颤,却只能跺脚泄愤。
可恶,气死她了,为何偏偏就是无法惹他气怒?
晌午过后,天候显得有些阴晴不定,早上还出现大太阳,然一到晌午,理该是高照的艳阳却躲进厚重的云层后头,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不过在城门外头的西大街依旧人声鼎沸。
赢莹自歌馆里走出来,微蹙起眉地杵在门口,看着眼前刮起阵阵风沙。
“怪了,不是来这儿会跑去哪儿?”她喃喃自语着。
这两天齐皇渊到底是上哪儿去?一大早便找不到他的人,到了晌午也不见他在城里的饭馆或酒楼用膳,定要等到入夜才见得着他一脸喜色地回到赢府。
他到底是干什么风流事去了?
他未免太有把握吧,眼看明天就要比第四回的比赛,他居然不知道上哪儿去,让她天逃诩找不着人。
她可以不管他,但她就是不爱胜之不武的感觉。
虽说她说不准会跟他拼到最后一回合,可她既然好心想教导他,他自然得虚心学习,怎能让她一天到晚都找不着人。
他怕没得玩吗?该不会是在边关的军旅生活太过枯燥乏味,让他一到苏州城这繁华之地,便玩得乐不思蜀,玩得他到苏州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不记得。
啐!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就同娘所说的一样。
他本是来提亲的,瞧,他提的是什么亲?这会儿不是已栽在歌妓舞伶的手中。
说不准他人根本不在歌馆里,反倒是逛窑子去了。
罢了,管他到底在做什么,横竖她原本的用意就是要赶他走,如今他不打算好生同她比较,她还乐得轻松哩。
但是,她总觉得心里不舒坦,总觉得……
想着想着,赢莹往胡同里走,拐进自个儿的斗鸡圈。
门一推,她便见着一堵肉墙挡在她面前。
“你……”这人不是齐皇渊的贴身侍卫潮兮吗?
潮兮随即转过身,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赢姑娘。”
“难不成你主子在里头?”她指指里头,见他点点头,不禁狐疑地挑起眉,“怎么,他今儿个转性了,知道要上斗鸡圈?”
“爵爷一早便待在这儿。”
“是吗?”她冷哼一声,顿时觉得心情大好,“哼,我去瞧瞧。”
“赢姑娘。”见她要到里头找主子,潮兮颀长的身子立即挡去她的去路,赢莹眼珠子一转,缓缓地抬起眼瞅着他,“怎么,我自个儿的地方连我都不能进去?”难道……
“不是的,而是……”潮兮沉下脸,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她微恼地瞪着他,“走开!”好个忠心不贰的奴才,居然为了他主子而将她给挡在外头,难不成齐皇渊真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赢姑娘还是待会儿再进去较妥当。”他诚心建议。
她一把推开他,想要往前走,却被他擒住手,不由得恼火地回头骂道:“潮兮,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碰本姑娘的玉手!”
潮兮一愣,想要放开她的手,但尚未来得及放开时,便感觉手腕传来一阵痛楚,疼得他不得不放开手。
她不解到底发生什么事,一心只想往里头闯;她尚未踏出步伐,便已见到齐皇渊正杵在前头的柱子边,身旁还多了名女子。
她若没记错的话,那名女子该是那天在戏台上表演的舞伶。
“潮兮,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齐皇渊缓步走来,唇角依旧漾着抹笑,然语气却森冷得教人打起寒颤,“谁准你如此放肆地擒住莹儿的手!”
潮兮抚着发疼的手腕,忙退到一边去。
“没事吧?莹儿。”齐皇渊轻拉起赢莹被潮兮抓红的手腕,侧眼斜睨潮兮一眼,“疼吗?”
赢莹眨眨眼,狐疑地睇着齐皇渊;是她瞧错吧,要不她怎会瞧见他好似有些不舍?他何必管她到底是怎么着,一点也不关他的事,他不需要这般矫情。
“不关你的事。”她冷冷地抽回自个儿的手。
扁天化日之下,他这样擒住她的手岂不是蓄意要坏她的名声。
“我担心你也不成?”微恼地眯着被她甩开的手,齐皇渊道:“我的人弄伤你,再怎么说,我这个当主子的总得关你心几分,是不?”
“不劳你费心。”她冷哂着,水眸子偷觑他身后的舞伶,“你尽避快活去吧,毕竟你待在苏州城的日子也不长了,我就不打扰你。”
卑落,她半走半跑地逃离斗鸡圈。
什么玩意儿嘛,跑到斗鸡圈来却不是去瞧她特地为他挑选的鸡,反倒是找个舞伶到这儿来。
咦,他们到这儿来作啥?
他以为斗鸡圈是做什么来着?这里是豢养斗鸡的地方,可不是让他快活的地方,敢情他是在边关待久,把脑袋都给待傻了?
膘帐东西,居然带着舞伶到她的斗鸡圈里快活风流!
气死她了,真是气死她了!
她恼怒地跑着,但跑没几步便发觉有人从后头追上,不由分说擒住她的手。
她恼火地一回身便赏个耳光给那人,却没料到身后的人不是齐皇渊,而是其他赌坊的庄家。
“怎么,这就是你赢大庄给的见面礼?”男子恼火地抚着自个儿的脸。
“对不住,真是对不住,我……”她还以为是齐皇渊追上来,孰知竟是……
“丘大庄,我是无意的。”
“不过倒也无妨,是美人打的,我挺得住。”被唤为丘大庄的男子笑得猥亵,紧擒住她的手不放,“听说你那指月复为婚的相公来了,而你却提出五关之约要他挑战,更听说你昨儿个又赢一回,算算你也已获得两胜;我说赢大庄啊,你收手直接出阁不就得了,何必这么麻烦搞什么过五关。”
她微恼地瞪着他,“这是我自个儿的事,不劳你费心,请你放手。”全都是齐皇渊那个混蛋害的,害得她又遇上这等地痞流氓。
“怎会不劳我费心?我庄里头可是下注你一定会出阁,只要你出阁,我就等于是通杀了,所以你怎能不出阁?”他凑近她,掐住她的力道非但末减,反倒掐她掐得更紧。
尽避吃痛地蹙着眉,她依旧不配合,只是淡淡地撇嘴道:“这种事可是由命不由人,倘若他真有本事的话,他就会赢我;只要他赢我,我立即二话不说出阁。”
可不是?因为他们早已经谈好条件。“怎会是由命不由人?只要你输掉比赛不就得了。”
她吃痛得紧拧眉头,“那岂不是等于诈赌?”既是要赌,就得公平竞争,倘若她单方面放水倒不如别比了。
“你是不卖我面子喽?”
“我不是不卖你面子,而是……啊!”可恶,他是蓄意用蛮劲逼她不得不点头,是不?她偏不!搬竖这情况又不是头一回发生。
“臭丫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啊!”他说到一半的恫吓话语突然变成凄厉的鬼叫声。
赢莹抬起隐下的眼,见着齐皇渊不知道何时来到丘大庄身旁,单手扳住他的手,逼得他不得不松开对她的钳制。
“你是谁?居然敢坏老子的好事!”丘大庄边鬼叫边虚张声势地吼着。
“我?”他慵懒地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方才抓住的人是我的未婚妻子,你说,我能饶过你吗?”
齐皇渊笑眯了魅眸,大手益发使劲,教人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丘大庄痛得直跳脚,“弟兄们,还瞧什么?给我打!”
他身后的一千人立即要追打而上,却被齐皇渊身旁的潮兮以一敌十,眨眼间便将他们击垮。
“你们!”丘大庄见状暗哭在心底,却又不敢作声。
“记住,虽说我是到苏州一游,但我好歹是个官,是个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倘若你眼里还有王法就得知道,我是可以就地处死你的。”笑意不减、力道释去,齐皇渊的话语里却暗藏着不容他人置喙的威严。
“知道、知道。”丘大庄倒在地上,直睇着自个儿被硬生生扭断的手。
齐皇渊轻瞅他一眼,随即绕过他,而后走到她身秀,“怎么,哪受伤了?”
她傻气地瞪着他,“没事,没什么。”她没料到他居然会跑来救她。
“怎么会没事,你的手都红了。”他担忧地看着她赛雪般的手腕上那抹猩红色的爪痕。
“不过是点小伤。”见他伸手要拉住自个儿的手,她忙把手藏到身后,“你不是正快意得很,跑出来作啥?”
斑,他方才不出来,现下跑出来作啥?
想要英雄救美?她心领了,也感激他,但仅只于此。
“你这个别扭的丫头!我帮了你,你没同我道声谢就算,反倒还赶起我来。”
他抿着唇,幽深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眯着她。
“我何须感谢你?这种事没有你,我一样应付得来;以往没有你的时候,我不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啐,居然同她要起人情来。
他尽避风流去,压根儿不须打理她。
“以往?”他微拢起眉。
“可不是?”就说他眼界窄小嘛。“咱家既然要经营赌坊这门生意,自然知道黑白两道都想从中分得一杯羹,倘若我这样就怕了,那打一开始就不该涉人这一行,你说,是不?”
这情况又不是头一回,更绝对不会是最后一回,所以她老早就习惯,而这也是她为何老以男装打扮行走在外的原因之一。
男装扮相就已经替她招来如此多不必要的麻烦,若是换回女装,她岂不是会被人给掳走?女装扮相只会为她徒增烦恼罢了。
“你为何不说?”他突然问。
“说了有何用?不过是让我爹娘烦恼罢了,”啐,说了等于没说,那就干脆别再说,横竖她也不认为其他赌坊的庄家真会对她使坏到什么地步,顶多是威胁她别抢他们的生意而已。
像今儿个的状况可是头一回,说到底,还不是他起的因,倘若他干脆回京陵,根本就不会有所谓的过五关之约。
“我是说,你为何不告诉我?”他微恼地低吼着。
蠢丫头,就算他真没打算要娶她,可好歹两家也算是世交,告知他一声,让他略尽绵薄之力,有何关系。
也不想想她不过是姑娘家,对方个个都是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倘若对方真想来硬的,甚至直接把她整个人给掳走,她可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我为何要告诉你?”她反问,不禁轻漾起笑,“咱们两个非亲非故,就连朋友都算不上,我为何要告诉你?”
懊让他耻笑一个姑娘家没本事还要经营赌坊吗?
“谁说咱们非亲非故?你是我指月复为婚的妻子,相信你还没忘记吧?”他隐去笑意,没好气地瞪着她。
她非得要这样划清界线不可吗?
不过是个姑娘家罢了,她为何如此倔强?每一个姑娘家莫不努力讨好他、莫不试图亲近他,偏只有她最懂得如何恼怒他,甚至嫌恶他。
到底是谁该嫌恶谁?是她先出言不逊犯了他的禁忌,他的报复行动都尚未开始,她反倒急于将他赶回京陵,这算什么嘛!
赢莹眨眨眼,挑起柳眉,“倘若你要是记得,该知道咱们还有五关之约,你现下不过只有一胜,而我已经赢得二胜了;倘若再让我胜出一回,届时,你同我之间就是再生疏不过的陌生人。”
斑,待他赢了她再说吧!
齐皇渊敛笑不语,直瞪着她刻意漠视一切的水眸子,再粗鲁地将她拥进怀里,冷不防地封住她满是恶语的嘴。
她霎时瞪大双眼,想要挣扎,却发觉全身被他抱得死紧,压根儿不能动弹;尽避是在大街上,她却没有半点能力抵抗,只能任由他咬啮着她的唇,甚至放肆地撬开她的唇,继而让他的舌窜人其中。
“呜——”她涨红脸,被钳制住的双手无力地垂放在他身侧,任由他湿热的舌霸气地挑惹着她生女敕不知所措的舌,而后更觉得脑袋一片轰轰作响,一道令她全身酥麻的电流突地自她胸口窜过。
她的身子烧烫烫的,又酥又麻,彷若全身的气力都教他给吸走。
“别再惹恼我了。”他倏地停止吻,粗嗄地在她耳边低喃一句,又轻咬她一下,随即转身就走。
她单手抚上有点发疼的耳垂,傻愣地盯着他的背影,压根儿没听见身旁的人在窃窃私语什么,只听见怦咚怦咚的心跳声,直到大雨不停地打在她发烫的身子上,她才顿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