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毕来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瞧向公孙辟元,顿时觉得他像极了某个人。
她仍是笑容满面,然笑意却不达眸底。
她刻意睐向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睇着他俊美的脸孔,然后在他身上发现了一股公子哥儿才有的嚣狂气味……瞬即转开了眼。
他不是他,他不是当年那个将她推上轿子的男人。
“掌柜的,他是我们的好兄弟,打江南来京城一游的,所以我便将他带到这儿来了。”摇扇的男子忙说道:“今儿个我们兄弟可真是有幸,居然能让掌柜的来亲自招待。”
“倘若银儿再不来的话,可真不知道要让诸位爷给说成什么样子了。”毕来银的嗓音如珠玉滑润又轻柔若铃,且带了一种教人迷醉的魔力。
“那儿的话,那些不过是随口聊聊,没其他意思。”另一个男子也开口了,但他仍舍不得移开眼。
移开了嫌可惜呢,毕竟可不是天逃诩能见着她的。
“是吗?银儿方才所听的可不是这般哩。”毕来银纤手捻巾和三人说笑着,没再瞧公孙辟元一眼,彷佛当他不存在似的。
鲍孙辟元微微稳住了心神,倏地发现她没再瞧上他一眼。
这是怎么着?
有长眼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四人,就属他最为出众,不论是身形、衣着、脸蛋,他都是上上之选!她的眼睛是有问题不成,居然只瞟了他一眼便再也不理他了。
“对了,掌柜的今儿个怎会到欢喜楼来?”另一个男子又问道。
“爷不爱瞧见银儿吗?”她柳眉微拧,娇嗔道。
“岂会?我们可是盼着能天逃诩见上你一回呢!倒是你多日才来一趟,有时连个把月都不能见上你一面。”持扇的男子往他头上敲了一记,忙讨好道。
“那是因为春暖花开,遂三天后欢喜楼要乘花舫游河,还望各位爷们能够赏光。”
毕来银笑得极为娇媚。
“哦,那我们一定会到的。”
听见这消息,在场三个男子全都乐得很,只差没站起身来手足舞蹈,唯有公孙辟元始终臭着一张俊脸。
“那么,银儿会在欢喜楼前恭候各位爷们大驾。”
她微微弯身,向三人点头示意,随即便往门外而去,彷若把公孙辟元给忘了,临走前连再瞟他一眼都没有。
这女人……居然让他吃上这么大的排头?
他是什么时候招惹到她了吗?
“辟元,这一回花舫游河,你可得一块来,因为届时一整逃诩可以瞧见毕来银的身影,还可以听她弹琴唱曲。你知道吗?她的琴艺可是一绝,而且光听她的嗓音便知她的歌喉极佳,毕竟是出身大户,一般女子会的,她更是能更上层楼,教人惊艳。”持扇的男子说得口沫横飞,但却突然发觉公孙辟元的脸色有异。
“怎么了?”
“那娘儿们的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吗?”他闷声道。
打从他出娘胎至今,一直都是让人疼惜的宝,如今却被一个女人漠视,这可让他闷透了。
他不否认她的确是美得惊人,但也犯不着如此吧?
而且她彷佛是针对他而来的,由头至尾她只瞧了他一眼,然后就当他不存在似的,还当着他的面和别人谈笑风生,这要他如何不气?
“此话怎讲?”
“你们没瞧见她从头到尾都没瞧我一眼吗?”见他们摇头,他不禁为之气结。“是啊,我怎比得上天仙?”
他们光是盯着她瞧都嫌时间太短了,哪有空理他?
“话不是这么说的,实在是机会难得啊。”其中一个男子笑道。
“哼!终究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居然敢如此漠视他的存在……这女人,他非得要好好地整治她不可,他定要让她学会男人是天的道理。
“你可别把歪脑筋动到她身上,没用的。”
“我说了,她终究是个女人,而女人就是得要有男人疼惜,我就不信她都不需要男人的慰藉。”对女人,可不是他自夸,只要他肯出手,没有不手到擒来的。
到时候……
等他拿到她的嫁妆后,就轮到他彻底地漠视她的存在,让她也尝尝被人漠视的滋味。
“她是挺需要男人的,要不然怎会被称为京城第一婬妇?”听他口出狂言,三人不禁失笑。“咱们方才定是没同你说到这点。”
“什么意思?”
婬妇?
他不是没见过婬妇,但能够被封为京城第一婬妇,甚至还不会惹人厌的,大概只有她了。
“她在自家院落里养了许多的面首。”
“嗄?”面首?
“这件事可是人人皆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她还在城外置了一间李桃白面首苑,专门让官夫人挑选。”他说得理所当然,压根儿不睬他已吓得目瞪口呆。“这早就不算什么了,在京城里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没发生过,说难听点,当牙贩子带人到她那儿时,有些她自己瞧上眼的,还会直接带回家,等她腻了再丢回面首苑。”
怎么会有如此荒诞的事?
鲍孙辟元简直不敢相信。在大唐如此开放的风气之下,豢养面首在大户之间确实是不算什么,但她一养便养了一群,甚至还开业营生……
太荒唐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辟元,你的皮相确实不俗,要同宋玉、潘安并驾齐驱,也不为过,但你可要知道,毕来银院落里的面首是从各地而来的,所以什么样的男人她没见过?”持扇男子摇了摇头。“况且沾上她是不会有好事的,你千万要听我的劝,不然到时候,你定会落得悲惨的下场。”
鲍孙辟元挑高浓眉,瞪大双眼。
彬许她真是个不祥之人,或许她真是个yin荡女子,但她确实也是个教他心动的女人,况且只要一想起迎娶了她,便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陪嫁品,他就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他要定她了,管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他都要定她了!
翌日,公孙辟元起了个大早,笨拙地换上一套华美衣衫、一件藏青色的半臂,然后再笨手笨脚地将一头长发绾好,系上穗绳,嵌上银环,最后他睇着镜中的俊美脸孔,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快步走下楼。
“爷,你要用早膳吗?热腾腾的包子才刚出炉哩。”
一见他自二楼客房下来,店小二立即凑上前去,露出满脸笑意,就等着他的差唤。
“成,先来一笼包子,再来些小菜。”
到京城以来,为了要替往后的日子打算,他根本不敢在客栈里用膳,宁可把剩余不多的银两花用在客房上,然后随意到外头找些简单的热食裹月复。不过,今儿个可不同了,他就快成为毕府的女婿,自然犯不着再小家子气地连吃点热食都要先估算老半天。
“马上来。”店小二眉开眼笑地回道。
鲍孙辟元找了个近大门的位子坐下,一双大眼直睐向外头繁华的街景。
近来天气暖和多了,街上的小贩也多了不少,各式南北货物齐全,只消到街上逛上一圈,不怕找不着。
待会儿他也要到街上探探,瞧瞧是否真如他的好友所言,几乎整条街的铺子都是毕府名下的屋舍。
如此财大气粗的阔样,他确实是极想好好地见识一番。
突然,他瞥见一抹诱人的倩影,他微眯起眼,目光追逐着那抹快要消失在人群中的倩影。
“爷,包子上桌了,小菜待会儿便到。”店小二送上一笼热腾腾的包子,却见他直盯着门外,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然后他就像看到什么似的,忙冲上前将大门关上。
“喂,你们今儿个不做生意啦?”公孙辟元不悦地喊道。
般什么东西?
难道他没看见他正盯着门外瞧吗?居然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难不成他是瞧不起他?
惫是他身上有哪个地方没弄好?
啧,他就知道自己不能没有下人伺候,他一个人是办不成事的。公孙辟元以为自己的衣衫有哪里不整,才会让店小二如此对待。然他低头瞅着自身的装扮好半晌,仍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难不成是店小二练了一双透视眼,瞧得出他香荷里头没几两银?
不可能啊,倘若他真如此了得,早该上宫里去了,岂会在这儿当差?
啐!
懊歹他也是出身名门的大少,他不过是个店小二,怎能如此狗眼看人低,如此不留颜面?
“爷,你是外来客,自然是有所不知。”店小二趴在门上,微开了一点缝,再由缝里偷觑着门外的街景,彷若正在严密观察什么似的。“这门不能不关啊,不关会出事的。”
“会出什么事?”
笑话,难道会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抢吗?
“唉,不知您方才有无见到一抹极为秀丽的倩影?”店小二叹了口气,神情极为无奈。
鲍孙辟元沉默了半晌后道:“瞧见了。”
瞧见了又如何,不就是毕来银吗?
她又怎么着?
可别同他说,她有一身好武功,只要有人多瞧她一眼,她便会挖人眼睛;或者是有人听见她的嗓音,她便会削人双耳。
不过是个女人,搞得像是防盗贼、鬼怪似的,真是大惊小敝。
“她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婬妇,而且她是个不祥之人,倘若接近她的话,不是惨遭横祸,就是会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店小二愈说愈无奈。“倘若我不把门关上,让她上门来买热食,那我岂不是要倒霉了?这拖累了我事小,拖累了客栈的营运可就不好。”
“无稽之谈。”怎么把她说得像鬼怪一样?
鲍孙辟元只是冷哼一声,压根儿不相信他。他拿了个包子尝上一口,随即推开店小二走上前,微打开门板睇着街上热闹的景致,再从中寻找那抹教他魂牵梦萦的倩影。
瞧,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段,笑容可掬的绝艳容颜,这般美人,怎会有如此可怕的传闻?
“爷,你可别不信邪!”见他微开了门,店小二立即冲上前去把门板给合上,就像怕有什么毒气会渗进客栈里头。
“我就是不信邪。”公孙辟元一把将他推开。
她可是他未来的依靠,而且她也将成为他的妻子,他怎能放任她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若是说她是山上的妖精化成人形,他亦会相信,毕竟他实在很难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冶艳妖娆的美人?
但就算是那样又如何?横竖不娶她,他就得死;既是要死,他当然要求个好死,至少死后还有棺可躺,有椁可盖。
“爷,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甭再瞧她了,再瞧的话,你也会有事的。”店小二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再次把门合上,但却不小心夹到了公孙辟元拿着包子的那只手,疼得他当场蹲,一动也不动。
“爷?”店小二见状连忙到柜上取药。“瞧,见血了,是不?她真是个不祥之人,好多人都说她是杨贵妃转世,是来灭唐的。”
“我听你在放屁!”公孙辟元虽痛得龇牙咧嘴,但仍忍痛骂道:“明明是你夹伤我的,你还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你有没有搞错,冤枉人也不是这样的,还是她同你有仇?”
他是睁眼说瞎话不成?明明就是他夹伤了他,他居然还怪到毕来银头上,真是可笑!
“爷,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对,但……”店小二瞧他脸色铁青,不禁又放轻了正在替他上药的手劲。“这京城里发生了很多事,许多血案都与她有关,所以光是回头轿她就不知道坐上几回了,而且她出阁之户铁定会发生血案,若不是兄弟相残,便是子弑父、弑母……这多可怕啊。”
“那不过是传闻,瞧你说得跟真的一样。”
这是什么浑话,说得他的心都开始发麻了。啐,就算是发麻,他还是要娶她,反正再惨也不过是赔上一条命罢了。
况且,那不过是传闻,根本不能尽信。
“是真的,这不是传闻,大伙儿都知道这件事的。”店小二见他露出一脸不信的表情,又道:“就像这几日,她替她妹子守在布铺子里头,街上便有许多人打架闹事,搞得头破血流,你说,事情真有这般巧合吗?她以往甚少上街,街坊倒也相安无事,然她这几日常来,便搞得整条街不得安宁。这若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是不?”
“她在街上的铺子里?”他才不管店小二到底数落了些什么,他只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在哪?”
“就在后头的胡同里,爷,你问这作啥?”店小二迅速地替他扎上干净的布巾,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说呢?”
鲍孙辟元没好气地看着他。
他可不想成为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的话题,至少不是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