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好久没跑这么急了。她还在喘。
“嗯!”原本半躺在床上的雷夫,痛得眉心打了十几个结,再见到她光着脚跑进来,刚好给他一个出气的借口。“果然是没教养的东方人,看看你是什么样,居然这样站在我面前!”
“看样子,爸爸您没什么大碍,真是太好了。”天!痛成这样还不忘骂人,亏她紧张兮兮地来关心,不过想归想,舒心愉还是笑眯眯地说道。
“哼!”雷夫别过头去,心里是气个半死,几乎从他们第一次面见起,不管他怎么气她,她就是可以带着笑容,不让他气着半分。
“老爷、少夫人。”敲门声响,福克斯走了进来招呼道:“少夫人,这是您的鞋子。”
“呵呵……原来你帮我拿来啦!谢谢!”舒心愉笑兮兮的接过凉鞋,弯身穿上。
“真是无礼至极,居然让个男人帮你提鞋子进门。”就像逮到机会般,雷夫训道。
“老爷,能帮少夫人服务是我的荣幸,而且少夫人是关心您的伤势才急得忘了穿鞋,您就别苛责少夫人了。”福克斯忍不住帮她说话。
“你不用帮她,身为范恩斯家的媳妇,遇到这点事就慌了手脚,忘了该有的礼仪,只会留给下人笑话!”话一说出口,雷夫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在无意中月兑口说出“范恩斯的媳妇”,这不就等于是在承认她是他的媳妇?
“是是是,爸爸教训的是。媳妇下次一定会注意,就算发生了天大地大的事,也要记得服装仪容要整齐,再来担心要怎么处理。”舒心愉频频点头称是,还不忘向福克斯使个眼色。
“哼!”雷夫为之气结。
房门再度响起声音,进来的是瑞伯还有爱波。
“老爷、少夫人、总管,我带瑞伯来了。”爱波鞠躬道。
“麻烦你了,瑞伯,帮我公公检查一下脚伤,看看需不需要到医院去做更详细的检查?”舒心愉点点头,向前接过他手中的医疗箱。
“少夫人,这我拿就好。”爱波惊恐万分,生怕会引来老爷的责备,说她没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没关系的,爱波,这里我来就好,你到厨房去准备下午茶点。”她笑道。
“是”
“哼,多事。”雷夫低声暗念。
“雷夫,怎么年纪一把,走路还像个小阿一样会跌倒?”唉——都过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老样子,拒绝媳妇的关心,真亏心愉还忍得下去,继续跟他对战。瑞伯一开口就是揶揄。
“你少废话,要检查就快点。”雷夫忍着脚上的疼痛低喝道。
“急什么,我这不是来了吗?”担任范恩斯家族几十年的医师,瑞伯也不怕他冷脸以待,模模脸上的白须走过去。
“瑞伯,请坐。”福克斯快手地拿过一张椅子。
“好,谢谢。”瑞伯一坐下,接过舒心愉递来的医药包,从里头拿出白布铺在膝头,把雷夫的脚放在上面。
“让我来看看你的脚!嗯……”他左瞧右模的检查他的脚踝。
“怎么样?”舒心愉担心的问道。
“福克斯,去准备车子,雷夫的脚需要到医院做更进一步的检查。”瑞伯表情转为严肃。
“什么?怎么会这么严重?”舒心愉吓得声音跟着扬高。
“别担心,心愉,是我手边的器材不够,到医院去不过是做个比较详细的检查而已。”
“原来是这样!埃克斯,那就麻烦你去准备车子了。”舒心愉赶紧转头交代。
“是,我这就去安排,那少爷那边?”
“爸爸的伤要紧,杰夫要是赶不及回来,就让爱波通知他直接到医院。”她才刚讲完房门突然被打开,人高马大的杰夫已经冲了进来。
“爸!”从接到电话冲回家,他的情绪一直处在紧绷状态,情急之下,他竟月兑口说出舒心愉才会说的称谓。
“杰夫,太好了,你刚好赶回来,瑞伯说我们得送爸爸到医院,去做进一步的检查。”舒心愉赶紧迎过去,转述瑞伯说的话。
“福克斯,我的车没熄火,你直接请马可开我的车。”杰夫顺过气来,马上正色道。
“是。”福克斯点头告退。
“啊!罢刚忘了问福克斯,家里有轮椅可以送爸爸到门口吗?”耶!时机正好。舒心愉观察现下的情况,突然问道。
“不用麻烦了,我来就好。”杰夫也没多想,直接跨向前。“爸爸,请您忍耐一下,我们马上到医院去。”他伸手过去横抱起雷夫。
“杰夫!”从头到尾,雷夫根本反应不过来,更被他的动作吓一大跳,没想到他的儿子不但赶回家,还亲手抱着他,为了他突如其来的摔伤!这认知让他在瞬间涨红脸。
“爸爸别担心,我不会让您跌下去的。”杰夫以为他是害怕。
“我……”雷夫说不出话来,就这么怔怔地望着他的脸,忽然间,他发现自己的儿子变得成熟稳重许多,而年幼可爱的模样,好像是昨天的事而已,岁月不饶人,一个不留神一切全变了样。
包教他震撼的是,儿子居然与他这么贴近,近得让他能勾着他的肩,看清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部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一直以为儿子是讨厌他的,他们之间除了生硬的对话没有其他,却没想到他竟会为了他的跌跤而做出这样的举动,眼前的这一切,几乎让雷夫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真是个好现象!就在她苦思不出怎么帮他们父子俩一把时,老天居然也来凑一脚,看来事情有个好的开始。
看到这情形,舒心愉没了之前的紧张,嘴角反而漾起了微笑,快步的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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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杰夫焦急的等待医师的出现,告知父亲的情况。
“我说,亲爱的,我知道你很急,不过可不可以请你坐下?我的头快被你这样走来晃去给搞晕了!”舒心愉决定不虐待自己的眼睛提出抗议。
“对不起!”杰夫一坐在她身边,表情仍旧不安。
“杰夫,我想爸爸会没事的,只是做进一步的检查而已!你不要这么紧张。”她轻轻地捧住他的头,用手指去抚平他打结的眉心。
“我知道,可是我一想到父亲毫无预警的摔跤,我就很难静下心来。”他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杰夫,说真的。”舒心愉挪个姿势,小屁屁移到他腿上,趁机机会教育,“你的担心是可以表现给爸爸看的,而且不只私底下而已,这对化解你们父子俩之间的僵持,会有很大的助益哦!”
“这怎么可能?我做不来的!”他摇头,要他在父亲面前说什么关心的话,实在太难了。
“怎么不可能?我可是看得很清楚,你方才紧张的抱起爸爸,亲自送他坐车,难不成你这么快就失忆啦?可怜哦!我居然嫁给一个得少年痴呆的老公!”舒心愉不忘揶揄他。
“那是刚巧……”他有些难为情的脸红。
“刚巧个头,你明明就可以的,干吗这么死爱面子,你跟爸爸总有一方要先放段,才有可能有进步的空间,而你这个做人家儿子的,总该要先示好吧!”她不客气的敲他的额角。
“我——”
“还我什么我,你要是不想听我的,那之前就不要来拜托我帮忙,省得我白费力气。””吱!死脑筋!她别过头去。
“好吧!我试试就是了。”杰夫想了想,终于妥协道。
“这才乖。”她故意像在哄小阿似的在他唇上瞅一个。
卑才说完,头发灰白的医师就走出来,舒心愉赶紧跳下他的膝盖,迎上去。
“医生,请问我父亲的情况如何?”杰夫比她先一步开口。
“根据X光片的显示,范恩斯先生的脚踝有轻微骨折的现象。”医师认得他们是社交圈最奇异的组合,平民出身的东方女孩嫁给西方伯爵,被那些报纸誉为仙度瑞拉再版。
“怎么会这么严重?”不过跌倒而已!舒心愉讶然。
“是的,以范恩斯先生的年龄,骨质都有钙化的现象,所以比较容易因摔跤而产生骨头碎裂的问题。”
“那么我父亲的伤势大概要多久才会复原?要办理住院吗?”这是杰夫比较关心的。
“最快也要三星期,当然能配合住院治疗更好。”医师提出中肯的建议。
“医师,请您立刻安排我父亲住院,手续我马上办理,亲爱的,请你留下来,看医师还有什么需要?”
“好,你先去忙。”舒心愉挥手道。“医师?”
“夫人,请你在这里稍等一下,等会儿护上处理好范恩斯先生的伤,你再跟着护士,她们会带你一块到病房。”
“好,谢谢您,辛苦您了,医师。”舒心愉鞠躬道。
“不客气,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忙,先失陪了。”
****
在杰夫的安排下,雷夫住进了医院的高级病房,而舒心愉则开始过着家里医院两边跑的生活,只不过十几天下来,每回雷夫见了她,总是爱跟她斗嘴一下才高兴,就像这会儿的情况。
“拿去,我不要吃。”一碗汤就被放在他面前。雷夫放意当作没看见。
“爸爸,这是厨师特地炖了好几小时的汤品,别浪费人家的心意。”舒心愉很坚持。
开什么玩笑,这汤可是她采些温补的中药材下去熬的,不吃怎么行。
“哼!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里头放些奇怪的东西?”闻起来就是有股奇怪的药味,他才不要喝。
“爸爸,就算要害您也不用在大庭广众之下吧!这样多容易被抓包啊!”她故意笑得露出牙齿。
“好啊!你果然没安好心眼!巴不得我摔死,对不?”雷夫愤恨的说道。
“爸爸,您这是在借题发挥,汤冷了,快喝吧!”舒心愉还是面不改色的笑着。
雷夫冷哼一声,直接把小餐桌推开,一个用力太大还把碗弄翻,汤水溢了满桌。
“爸爸,用不着对汤发脾气吧!”舒心愉惊呼出声,赶紧抽出几张面纸先抑制灾情,可惜还是慢了一步,汤水还是流到了薄被上,她快手的拿开汤碗,放到旁边。
“爸爸,你千万不要动,不要动哦!”汤永还有点热,怕他烫到连忙交代,自己则是快步的跑到洗手间去拿抹布回来擦。
整理的差不多后,她看了看被子被沾染的情况,还是决定换掉,于是又转身到另一头的柜子里抽出一条新的薄被替换。
雷夫就这么看着她跑来跑去的做事,居然连气都不吭一声,反倒是觉得自己似乎过分了点,欺负人在先,一股罪恶感浮上心头。
“呼!懊在保温瓶里还有汤,爸爸,您现在想喝汤了吗?还是要等杰夫下班过来喂您喝?”舒心愉打的如意算盘是由杰夫来侍奉父亲最好。
“少拿杰夫来压我!”面对她的笑脸,罪恶感一哄而散,雷夫又拉下脸来,心里却想起杰夫亲自拿着水杯和药丸,要侍奉他吃药的情景,虽然他们还是很少聊到什么,可是那亲近且奇异的感觉却是他从未有过的。
他未曾想过会有这一天,他以为儿子从小就对他有所畏惧,长大之后又为了娶妻的事与他发生冲突,大概两人的隔阂与无言就这样到他老死了,没想到……这几天他反而会想,跌断脚不是坏事,反而是带给他们之间有转圈的契机。
“好吧!不说就不说罗!”真是的!明明就对杰夫近来的转变感动的要命,偏偏还在那里嘴硬,舒心愉退开一步,准备拿书过来看。
她这么顺势,当场让雷夫一股气便在喉咙,要发也发不出来,气氛就这么冷下来。
“我要喝水。”沉默了许久,雷夫又忍不住开口。
“好。”没有第二句话,舒心愉很快地起身想去倒水,突地,一阵昏眩袭上来,差点让她站不稳。
“怎……怎么了?”雷夫见她身形一晃,月兑口说道。
“不晓得,可能起来太快了吧!头有点昏。”奇怪,这是从没有过的情形啊?她深深地吸口气,等昏眩过去之后,才继续动作。“爸,喝水。”
“呃……不舒服就要看医生,省得杰夫说我虐待你!”杵了半天,雷夫才讷讷的开口,话像含在口里说的。
“啥?”她刚刚有没有听错?她向来不假辞色的公公居然开口关心她?天要下红雨了?
“你没听到就算了。”他不自在的别过脸,别扭得要命。
“是。等会儿,我等福克斯送餐点来,我再去找医师看看。”舒心愉不敢再吐糟,见好就收,以免没有下次。
雷夫默不做声当做没听到。
百嘿!看来公公也没有想象中的死硬派,不过是嘴巴不肯拉低身段而已,想是对她冷太久了,一时拉不下脸,说不定等父子俩的隔阂不见了,她跟公公的问题也可以顺势消解。舒心愉暗自在心里偷笑,要是能照她想的那样,那真的太完美了。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雷夫的脑海里不自觉的会想到,方才她连站都站不稳的景象,可是她好像没有要去看医师的样子,而福克斯早在半小时前就来了。
“嗯……咳……”他轻咳出声。
“老爷,身体不舒服吗?”福克斯来到床沿。
“没什么,喉咙有点干。”
“那要我去请医师过来吗?”
“也好。”
“是。”
短短几句话,让低头看书的舒心愉扬起眉角,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想看医生?
不一会儿,福克斯便带着巡房的医师进来。
“范恩斯先生,请问您哪儿不舒服?”年轻的男医师知道这间病房主人的身分,问话十分客气,不敢怠慢。
“没什么,喉咙干干的,应该没什么事。”雷夫完全没有要让医师近身检查的意思。开玩笑!一检查不就穿帮了。
应该没什么事?那干吗让福克斯去请医师啊?舒心愉才想开口,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打断。
“不过,我刚听她说,身体不太舒服。”他把矛头指向舒心愉。
“我?”她什么时候说身体不舒服了?她跟着指自己,下一秒,她突然想起之前说要去看医生,结果书看得太人迷都忘了,没想到公公居然还搁在心里念念不忘。
“是啊!我刚才突然站起来的时候,头有点晕,不晓得现在会不会?”她连忙把话转回来,顺道起身试试看,果然一股昏眩马上袭上来。“唔——”
“小心,少夫人。”福克斯见状,连忙过去扶她。
“没事,我没事。”怪怪!最近除了医院家里两头跑,一样吃好睡好,怎么会突然头晕目眩起来?
“少夫人,还是我帮你检查看看。”医师觉得她的脸色过于苍白,于是拿出听诊器来。
“检查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听见声音,大家不约而同的往门口看,只见杰夫一脸疑问的走进来。
“没什么啦!就我有点头晕,爸爸才要医生帮我检查看看!”舒心愉笑容可掬地说道。
“什么?!你身体不舒服吗?”杰夫一听立刻紧张的拉着她的手上下仔细巡视,仿佛可以看出毛病来。
“杰夫,你这样能看出什么才怪!”舒心愉好笑的说道。
“是啊!少爷,你还是让医生来检查吧!”福克斯附和道,表情百年不变的脸差点咧出笑容。
被这么一说,他只得模模鼻子,像极紧张的小阿,尴尬地退到一旁。天!一遇到有关她的事,他就全乱了。
医师再度接手,拿着听诊器放到她的胸口聆听,却无法不注意到有四双眼睛正在注视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做出什么举动,令他检查起来备感压力,连问起话来都是如此。
“少夫人,您头晕已经持续一段时间吗?”
“没有,今天突然变成这样,坐着一站起来就晕。”她摇摇头。
“那么除了头晕外,您还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嗯……没有特别的感觉,倒是最近家里医院两边跑,会觉得有点疲累而已!”这应该是正常情况吧?
医师沉吟了一会儿,也不敢妄下断语,“少夫人,我想请您做更进一步的检查。”
“是什么问题?为什么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杰夫马上紧张起来。
“杰夫,应该没什么事啦!我跟医师去做个检查,你在这里陪爸爸就好。”又不是小阿子还要人陪哩!现在还是让他们父子俩有机会多亲近比较好。
“我不答应。”杰夫根本没办法呆坐在病房等消息。
“那不然让福克斯陪我去就好。”她明白他的心情,但还是坚持己见。
“你们要去就去,不要在那里争来争去,吵死了!”雷夫看不下去,干脆发声。
“不然这样好了,少爷您就陪着少夫人过去,老爷这边我来就好。”福克斯也说话了。
“好,就这么决定。”杰夫几乎是抢在舒心愉发出反对之前,拍板定案。“医师,我们走吧!”
唉!只得跟公公说对不起了!希望他不要觉得她抢了他的儿子就好。舒心愉露出抱歉的微笑,跟着他们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