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行吗?
每晚妙欣抓著自己的手入睡的时候,盛尧东就会问自己一遍。
然而却没有人能给他答案,医生也说妙欣的情况已经算很好了,再继续努力,总有一天她会恢复正常。
但……是哪一天呢?
医生没有给他明确的答覆。
绑来盛尧东回公司上班,元妙欣很努力的想要一个人面对环境,无奈他出门才没几个钟头,她就打电话给他,不管他是否在开会,都非要他接听不可,一次、两次就算了,但已经连续好几次,常让盛尧东会议主持到一半就被迫停下来,幸好贺维伦帮著他,要不然肯定会闹到董事会那边。
盛尧东的存在是个微妙的平衡点,不过假使他没了用处,董事会依然会毫不留情的把他撤换,这就是现实。
受不了元欣妙不断打电话来打断他的公事,盛尧东只得把她带到公司,让她待在空的会议室里,至少两人距离比较近,她也较有安全感,不常四处找他,反倒会静静地玩著手中的照相机。
不过这种情况还是不对吧?但他束手无策,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情况没有更差就值得庆幸了。
“刘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以妙欣的情况连离开我都不可能了,更何况是一个人到国外……是,我了解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但是让她一个人出国,我不放心……总之,我还是谢谢你为妙欣这么尽心。以后有机会,我们还是会去你们那边。谢谢,再见。”挂断民宿主人刘先生打来的电话,盛尧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刘先生在法国学摄影,他的老师很愿意再收学生,因此建议他让妙欣换个环境,说不定能改变心情,他不排斥这点,但妙欣应该不可能答应的,就算她想去,他也不能陪她去,结果还是同样。
他不可能放妙欣独自离开。
现在这种情况,连贺维伦都看不下去了,站在盛尧东的立场,他希望他能够放弃元妙欣。
“不可能!”他差点失去妙欣,绝不会放弃她。
“难道你以后连去客户那里开会也要带著她?尧东,恕我不客气的说,你根本不是她什么人,用不著为她做到这地步。忧郁症是病没错,如果是她自己不愿意好,一辈子就只想依靠你的话,那你该怎么办?她现在什么都不会做,只能依赖你,但这样是不对的,那是她的人生,又不是你的,实在没必要!”很伤人却又切中核心的话。
“维伦,别说了。”即使事情有转机,也不会是短时间内可以成功,他得有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为了妙欣,他会撑下去。
“别傻了好不好?短时间你尚且撑得住,假使时间拉长呢?一年、两年呢?要是她根本走不出她的世界,你能永远陪在她身边无怨无悔吗?尧东,每个人都是有极限的,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哪一天你受不了这压力,因此和她恶言相向,说不定是更糟的结果?我不是要你不管她,只是要适度、量力而为,不是一头栽入,趁现在她还可以接受现实,跟她把话说清楚,要她学著清醒,不要妄想依靠你!”
“妙欣没有想依靠我,她也很努力想振作重新站起来。”他看得出来,妙欣一直都在努力,只是她依然克服不了对环境的不安,她还需要点时间。
“好,那是要花多久时间?就算你爷爷是‘康硕’最大股东又如何?你做得不好,他也会把你撤换,短时间内我可以帮忙,不过请你给我一个明确的时间,这样我才能跟底下的人交代。尧东,董事会的人已经开始注意你了,千万别连自己也赔进去,那不值得。”比起元妙欣,盛尧东才是他必须担心的对象。
盛尧东一手按著额际,肩膀垮了下来。
“维伦,你说得我都懂。没错,照顾她这段时间,我的确很累,也曾经想过……干脆放弃算了,但是妙欣只能接受我,她也只剩下我,就算她一辈子都不能走出她的悲伤,我也绝对不会舍弃她。”
向来以工作为重的他愿意为妙欣放下公事,尽避他有所牺牲,也明白不能一辈子都如此,要不然陪葬的是两个人的人生,只是暂时他还想不到该如何解决这棘手的问题,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算了。”晓得劝告无效,贺维伦摇了摇头,“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也不能再说什么,再说下去就会伤感情,只是我希望你要慎重考虑接下来的每一步,无论你作出什么决定,我都会帮你。”
“维伦,谢谢你。”
“说什么谢,我们是朋友啊。”
自从回到公司后,盛尧东一下班就带元欣妙回家,不过他也会把公事带回家继续加班。
由于工作跟平时同样忙碌,只要元欣妙不吵,他也没有多余时间注意她,不过他还是发觉最近的她特别安静,一回到家就放下照相机,到厨房煮菜,而他则是在客厅继续忙公事。
等到回神之时,元欣妙已经坐在他身边。
“怎么了?”他吓了一跳。
“我饭煮好了。”她笑得很甜。
“怎么不叫我?”
“你好像很忙,我不敢吵你,要吃饭吗?”
“嗯。”她真的太安静了,之前还会偶尔小闹一顿脾气,这几天却不太一样,令他有点紧张。“妙欣,你没事吧?”
元妙欣添了两碗饭,对他的问话露出一脸不解。“没有啊,我很好,干嘛这样问我?”
“没事就好。”大概是习惯了她的胡闹,她一安静下来,反倒使他不安。“今天你都在做什么?”
“在玩MSN,我在线上有碰到刘伯伯,你记得他吗?”
“嗯,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在法国的摄影老师愿意收我当学生,问我想不想去法国,他说我既然懂法文,换个地方说不定对我的病情有好处,所以我想……”
“你想去?”即使刘先生跟妙欣提起这件事,盛尧东也有把握她绝对不会有兴趣,因为她根本离不开他。只不过她提起这件事,还是让他有些意外,那种感觉就好像她要抛下他,展翅高飞了。
元妙欣低著头,然后轻点了点。
“为什么?”见她想独立,他应该祝福才对,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想放开她?就算她会永远成为他的麻烦,他也心甘情愿。
“这个……也没有为什么,他说换个环境对我的病情可能有帮助,我想试试也好,不行吗?”她抬起头,眸底带著几分恳求。
“即使我没去,你一个人也可以吗?”
不,绝对不是他不愿放手,而是他不相信妙欣可以做到,她根本离不开自己。
他注意到她握著碗筷的手指很用力,是在忍耐吧?
“我……愿意试试!我对摄影真的很有兴趣,刘伯伯的照片很有活力,我希望自己也能拍出那样的照片,好吗?”
盛尧东放下碗筷,抬起她的头,直视她的眼睛。
她的眼神彷佛又有了过往的神采,只是因为要去法国学摄影真能有如此的改变?不,他不相信,妙欣变化的时间太巧合了。
“妙欣,有没有人对你说什么?”
元欣妙稍稍歪著头,这是在她“受伤”之后最爱做的动作,有点可爱,又带了些无辜。“我只认识江秘书跟贺副总,可是我很少跟他们说话。怎么了吗?”
他们互看了一会儿。
“没有。”他看不出她眼底有任何隐瞒。“你确定真的想去法国?如果你想去我不反对,只是你应该晓得我的工作很忙,不能陪在你身边,你确定自己可以吗?我不希望还得在台湾担心你。”他得让她明白现实层面。“假如你半夜想我,我也不可能马上飞到你身边,这些你都要自己克服,你真的有办法吗?”
妙欣,说没办法吧,不要那么勇敢!坦承自己做不到也是种勇气,不要……不要那么快就离开我,留在我身边,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所以请你放弃好吗?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只能放在心底乞求著。
维伦说错了,不是妙欣拖累他,也不是她拒绝康复,她一直在努力,他都有看见,却不希望她复原得太快,因为是他想一直霸占著妙欣。
即使妙欣一直腻著他会影响到他的工作,但每回半夜,先醒过来的都是他,因为他怕会失去妙欣——打从她女乃女乃去世后,这份恐惧始终在他心底盘旋。
唉怕的人不是妙欣,是他。
握住筷子的手指又加重力道,她坚定地点头,“我可以,也会努力!”
“是吗?”盛尧东闭上眼眼,似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睁开,“妙欣,我们结婚吧。”
“结婚……为什么?”元妙欣愣了一下,神情没有半点喜悦。
“你不想嫁给我?”
“也不是不想嫁……只是现在适合吗?我的病惫没有好,我怕会拖累……”
“傻瓜!不管你的病有没有好,我都要娶你,这是很早之前我就决定好的事情。如果你想去法国学摄影,我答应你,但我希望你能先跟我结婚,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不要拒绝我好吗?”他是个自私的男人,纵然要放她高飞,也非得在她身上绑上一条线不可,至少他能确定无论几年后,她依旧属于自己。
元妙欣露出为难的表情,“能不能……先订婚就好?”
“为什么?”换他不解。
她想了一下,最后决定坦白。“因为我不喜欢有压力,我想要无拘无束的去学习。”
“我不会绑住你,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他对她微笑。只要能让妙欣走出过去的阴霾,他愿意让她暂时离开。
“可是如果结婚的话,我就会时时想著该尽妻子的义务,这样就不容易学好东西,我很笨的,又容易分心,所以我们先订婚好不好?”她小声央求道。
“你会回来吗?”他问出心底最害怕的事情。
“当然会啊。”元欣妙笑得很灿烂。“这里是我的家,有你还有我的朋友,我当然会回来。”
不想放、不想放,他一点都不想放手。
妙欣,别走……
“好吧,我答应你。”
承诺过后,就是一连串的忙碌。
他们先是举行一个简单的订婚典礼,出席的只有他的父母。
紧接著就是办理签证、订机票,收拾行李,由于元妙欣决定得很仓卒,所以盛尧东请了几天假陪著她办妥全部的事情。
他本想先陪她过去,却被她拒绝,她拒绝的理由是“既然要跨出去,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他只得打消陪同去法国的意图,然后带著她到花莲去找刘先生确定法国那方面的事情,也委托人帮忙找房子。
“真的不要我陪你去?”为怕她临时反悔,他连自己的签证与机票也一并办妥了。
元妙欣摇摇头,明天就要出国了,她边说边清点行李。“不用啦,我的法文很好,不会迷路,别担心。”
居然轮到她来安抚他的紧张,唉。
“好吧。”反正离明天登机时间还有十几个小时,她随时都能变卦。“这张白金卡拿去,缺什么就尽量买,不要委屈自己了,若缺钱再跟我说。这支3G手机带著,想听我的声音,看见我的人,随时都可以打。”
她故意调侃地问:“连你开会的时候也行吗?”
“当然,二十四小时都为你开机。还有这个地址,这是我念大学时的同学,她是个女孩子,人很好,如果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去找她,知道吗?还有这是法国各种紧急电话,最好把电话背下来。如果不舒服,记得要去看医生,别窝在家里以为会自行康复,该花钱的时候就别省,我只在乎你的身体。在国外人生地不熟,太晚了就别出去。别跟不认识的男人太接近,就算认识也得提防,知道吗?”
盛尧东拉拉杂杂说了很多,元妙欣听得笑咪咪的。
“没想到你也有唠叨的本事嘛!不过有一阵子会听不见了。”她抱了抱他,“尧东,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呢,害我都舍不得离开你。”
“那就别离开,留在台湾陪我,要不然我会寂寞。”他牢牢的搂著她,舍不得放开她。
“想我的时候你也可以打手机给我。”
“确定要走?”
“尧东!”
“什么?”他以为她要反悔。
“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自从决定要去法国后,他们再也没有同床过。
盛尧东唇角微勾的点下头。
“你千万千万不能爱上其他人喔!”
“有了你,我怎么可能还会去爱别人,别傻了。”
“要想我喔。”
“一定。”
“还有……谢谢你。”她语出突然。
盛尧东一怔。
“这段时间谢谢你这么爱我,谢谢你为我著想,谢谢你包容我的任性,更谢谢你那么无条件的宠我,让我知道这世上除了女乃女乃之外,还有第二个人如此爱我。尧东,谢谢你……真的!”咬住嘴唇,她的哀伤绝不能让他听见,要不然她就放不开了。
除了盛尧东,她再也不可能爱上第二个男人。
再也不可能了。
“傻瓜,我爱你当然会宠你、包容你,你永远是我最甜蜜的负担。”他轻拍著她的背。
懊想哭,怎么办?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眼前已经模糊一片,泪水逐渐弥漫她的眼眶。
“好了,快九点了,我先去洗澡。”
元欣妙做了个深呼吸,忍住,不能哭。
绝对不能哭!
棒天一早,元妙欣催促著盛尧东去上班,尽避他有些不解,可挂念公事的他并没有拒绝,便带著她到公司,连同大包小包的行李。
整个上午盛尧东忙著处理公事,下午继续开会,元妙欣则乖乖待在他的办公室里,下午三点,他一离开会议室连办公室也没回就送她到机场。
来送行的除了盛尧东,还有贺维伦、店长、小爱,他们是她仅剩的朋友。
小爱抱了抱她,忍住泪水,抓著她的手不放,直叮咛道:“没想到你真的独自要到法国了,到了那里千万要小心,虽然你法语说得顶呱呱,但终究是女生,务必要小心,懂吗?还有,食物别乱吃,要不然会水土不服,再不行的话,法国面包多啃几条,优酪乳多喝几罐,反正那些都很便宜,法国早晚温差大,记得要穿外套,知道吗?”
第二位管家婆出现了。元妙欣满口是是是的回应。
店长不愧是店长,很镇定。“妙欣,出门在外,万事要小心。”简洁俐落,这才是店长的风格。
“店长,我不在台湾的期间,女乃女乃就劳烦你了。”
“应该的,原本她也会是我的女乃女乃啊。”明知元妙欣的男朋友也在场,店长还是模模她的头。
盛尧东看见了,没有特别的感觉。妙欣女乃女乃去世的时候,就是店长打电话通知他的,也在那时他清楚了他们的关系,既然只是普通兄妹关系,他不会再嫉妒了。
“妙欣,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我很高兴你能重新站起来,希望你在法国一切顺利。”贺维伦诚挚地献上祝福。
“维伦,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有你在尧东身边我就放心了。我不在的时候,希望你能多提醒他,不要常常加班,就算加班也得先吃饱,要懂得照顾自己,要不然我会很担心。”元欣妙摇头叹气外加摊摊手的无奈表情,笑果十足。
“放心,我会的,你也要保重!”
卑别完后,他们自动自发地暂时消失,将最后的时间留给这对情人。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盛尧东不舍的问。机票与签证他都带著,随时可以跟她上飞机。
“我真的没事,放心吧,我以前一直都是一个人努力,现在知道你在台湾,我会更努力!倒是你,不要太常加班,身体真的会弄坏,我不希望回来的时候换你倒下,我会心疼的。”
“那就早点回来。凡事小心点,万一真的撑不下去,记得我会永远等你。”他死心了,只能祝福她。
“会的。”
庇挥手,元妙欣走出海关,看了盛尧东最后一眼,消失在众人眼前。
就算她已经走出视线范围,盛尧东依旧不舍离开。
柏维伦一手搭上他的肩,“还看什么?人都走远了,既然她可以坚强面对未来,你应该感到高兴,走吧!”
也是,妙欣都愿意努力,他当然应该替她感到高兴才是。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心有些酸。
店长载著小爱回花店,盛尧东则跟贺维伦回公司,他们还有一些事情得讨论。
盛尧东坐在自己位子上时,却发现办公桌下有一个袋子,他打开一看,里头竟然是相机、信用卡、地址、手机,都是元欣妙整理行李的时候,他千交代万嘱咐要她别忘记了,但她一样也没带走。
电脑萤幕上却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蓝色小视窗,瞬间,他敛下表情,贺维伦发觉不对,来到他的身旁一探究竟。
再见了说:嗯,我是不是也该用点老套的开场白呢?
再见了说:尧东,当你看见这些讯息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搭上飞机了吧,地点还是法国,只是我不打算去学摄影了,你帮我找的房子也派不上用场,因为我想去流浪,千万别傻傻地来找我,也别去问刘先生,他什么都不清楚。
再见了说:然后,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再见了说:那天你跟维伦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但我一点也不怪他,因为他为你著想是对的,这样才算是个好朋友!这样的好朋友,你一定要把握,别让他跑了喔!他说得没错,我不稳定的情况对你而言的确像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爆炸,甚至连我自己也不晓得能撑到什么时候。
再见了说:他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让我开始反省自己的任性,因为你对我太好,坦白说我真的有点过于依赖你了,但这样是不对的,你有你的人生,本来就不该为我牺牲或者迁就,没有我,你可以大放异彩,没有我,你会活得比较轻松自在,我真的是个包袱,这点连我自己都承认。
再见了说:去法国,我自己也不晓得对不对,不过这是我的人生,就该自己承担,伤口再严重都会有复原的一日,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也可以复原。
对不起说:昨天,我想到了我母亲,在离开那间房子之后,我再也没有想过她,即使将来路上相遇了,我想我也不会喊她的。她背叛我,我不恨她,却不能原谅她,因为她背叛身为母亲的责任,而这次是我先放弃你,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谢谢你说:我们分手吧——这次不再走狼来了的故事,而是真的。尧东,我很爱你,也很怕最后会变成你的重担连累你。我觉得分手是对我们最好的决定,我相信你也会赞同我的话。女乃女乃告诉我,人最后只能靠自己,如果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会想依赖你贪图轻松,那我这一翠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了、因此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尧东,别等我,记得去找属于你的幸福,最后仍是要跟你说一声“谢谢你爱我”。
谢谢你说:千万别太逞强,有时候得到不一定是最好的,要懂得放手才是幸福——终于,我能了解店长这句话的意思了。(大概是变聪明了)
我爱你说: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_^所以,再见了。
一字一句诉尽真情,贺维伦突然发觉自己那天说的话有多伤人,简直就像是拿著刀在一个伤痕累累的人身上再补上致命一击。
他懊悔不已。
“尧东,对不起,我……”
盛尧东伸手触碰电脑萤幕,仿佛想借由这个动作拉近他与元妙欣的距离。
“维伦,不是你,这是我的错。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然背叛了她。”让妙欣作出离开的决定必定是他那段曾想过放弃她的话。“那一瞬间,我对她做了一件最不值得原谅的事情,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去爱她,我和她母亲简直没有两样……”
他能够想像当妙欣听见他说出这段话时的表情,必定痛彻入骨,那时她应该就想离开他了吧?
她却什么都不说,一个人独自承受。
明明知道她的故事,明明了解她的痛在哪里,但在她最需要关怀的时刻,他居然成了被叛者,在她的伤口上再次洒盐。
他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
妙欣什么都还给他了,那她究竟带走什么?
一颗破碎的心?
满是伤痕的爱情?
所以,再见了——她到底是以什么心情打出这五个字的?
妙欣、妙欣……你答应会回到我身边,不想兑现了是吧?所以才什么都不带走。
既然谢谢我爱你,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难道你已经不再爱我了?
“妙欣……”盛尧东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她是那样的努力生活,努力去爱他,伤她最深的却是他。
他永远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一时的愚蠢。
柏维伦见状,万分自责,想安慰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维伦,你出去吧,我没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那晚回到家,盛尧东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曾经出现过的身影,如今已经消逝。
他推开客房,里头整齐干净得仿佛不曾有人住饼,妙欣走得彻底,将她所有的东西都一并清除,不留任何回忆给他。
突然,他忆起她说过的那句话——我会离开,既然他不爱我的话,我会离开让我们都好过。
她的爱情很潇洒、直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为什么他这么迟钝,到现在才明白妙欣的爱情?倘若他能早一点察觉,或许就不会失去她了。
接下的时间,盛尧东跟其他失恋的男人同样寄情于工作,但他愈是勤奋,内心就愈是空虚。
不管如何,妙欣终究离开他的生命。
他试著到法国找过她,可惜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问过店长、小爱,却没有一个人有她的消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夏天过了、秋天来了,冬天走了,春天到了,四季递嬗不会因为他而有任何改变。
真应验了妙欣说的——人啊,真是最渺小的生物。
期待成了等待,等待又会变成什么呢?他正在体认当元妙欣欣爱上他的感觉,唯一不同的是,她这次不会站在电梯前等他。
然后,他的爱情,也死了。
直到两年后,盛尧东依然不懂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让妙欣离开。
让她离开也许是他这辈子作过最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