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晴亚忙得晕头转向,巴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可以用。先是准备毕业考,然后毕业展又进入了最后的决赛时期;四个人把所有能用的时间都花在她们成品的缝制和修饰上,几乎已到了日以夜继的地步。
除此之外,晴亚和惠敏还得参加模特儿的台步训练,每天几乎都忙到近十点才收拾东西各自回家;晴亚还要赶到站牌处,和夜间部下课的同学一起挤公交车,那使得她整个人都快累垮了。明明已经客满,大家还是拚命往上挤;牠既没有力气,又提了满手的东西,常常都是挤不上去,只好等下一班。
虽然如此辛苦,她却从未考虑要打电话叫石永寒来接她;一方面是她不知如何单独与他相处,另一方面则是地不愿意过于依赖石家。
日子在紧张忙碌中,倒也过得十分充实。由于毕业展同组的四人都快累倒了,恰懊进度也告一段落,湘湘便提议全体休息一天,一起去参加绿野社的送旧舞会;大家当然都同意了,尤其在忙了这么久之后,还有什么比好好放松一天更好呢?
晴亚虽然疲倦,但一想起明天可以好好休息时,心情也不禁雀跃着。这些逃诩没空陪永怜,不如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或许可使她认识更多朋友呢!
本想立刻去问永怜,谁知一进门便看见石永寒坐在沙发上:
“石……石大哥!你还没睡啊?”她只好开口招呼。
“我在等妳。”
“等我?”
“是啊!记得上回才跟妳说过时间的问题,妳故意唱反调吗?每逃诩这么晚回来。”
“对不起!但真的是不得已,作业已经进行到最后,如果不加紧赶工就会来不及的。”
“难道所有的人都这么日夜不停地做吗?学校难道不管?”他问。
“也不是每一组都这样,但是也有人整晚不睡就为忙着赶工,学校有什么好管的呢?这是科里一向的传统啊!”
“传统?让男男女女随便在教室里一起混到天亮叫做传统?谁会相信每个人都是为了赶作业?”
“你到底在暗示什么?”她的脸色暗了下来。
“我没有暗示什么,我不过是指出事实。事实上就是有人假借做作业的名义,打着“传统”的旗帜,却沉溺在吃喝玩乐之中。”
“我不知道有这种人,但,你这样说不是太主观了吗?毕竟大多数的人还是在乎自己的前途啊!”
“我怀疑你们天天在学校混到三更半夜会有什么前途。上回已经告诉过妳尽量避免这种情况,或是我到学校接妳回来。要知道,如果妳出了什么事,我无法对大哥交代的。”
“我们并不是在混,”晴亚忍无可忍地说:“难道你从不曾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拚命过?或许你比较幸运,出身在有钱人家,但并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啊!我必须为将来打算,我必须这么辛苦,这是因为我不想一辈子寄人篱下,成为别人永远的负担。这次毕业展关系着我的未来,为什么我不该更努力?我也讨厌这么晚了还要挤公交车回来,但更不想麻烦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天天来接我?别再提什么责任了,我自己可以对我自己负责,如果上天注定了我孤独一人,我就会一个人过得好好的,不用别人费心。”
“妳不用这么激动,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满。事实证明目前妳还是得依赖别人,那就该多想想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影响了别人。永怜一向早睡,为了担心妳却必须改变自己的睡眠习惯,妳知道吗?住在一起就应该互相配合,即使妳认为是自己的事,也可能造成一些别人的不便,妳多想想吧!”
晴亚无言以对。自己本意是不想麻烦别人,却变成这种结果。而他说的对,她还是处处都要依赖别人、麻烦别人,根本不是她想象的坚强、独立。剎那间她真是恨他,恨他打破了她的幻想,恨他不时提醒她的无用!他把她的努力当成笑话,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脚不小心踢到了地毯,她本可以站好的,却感到世界在她眼前旋转起来;伸手胡乱模索却什么也捉不住,恍惚中好像听见永怜焦急的呼叫声。她没事的,她想告诉永怜,让她别担心;结果,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厚实的臂膀之中,很安全的感觉,接着,无尽的黑暗包围了她……
口口口
有人在摇蔽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一脸着急的永怜。
“妳怎么样?有没有头昏的感觉?”永怜见她醒了,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晴亚拉过牠的手,看看窗外:
“我到底怎么了?看妳这么着急的样子。”
“妳刚才昏倒了,幸好二哥及时抱住妳,才没撞到头,但医生说为了安全起见,要叫醒妳一、两次,看妳会不会感觉头晕。妳现在怎么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没事的,只是有点累。”
“医生说妳压力太大,加上睡眠不够,可能又受到刺激才会昏倒。妳不知道,我和二哥都快被妳吓死了。”
“对不起,永怜!听说妳最近为了我都很晚才睡,我不知道自己的晚归竟造成妳的不便,真是抱歉。”
“妳别听二哥胡说,是我自己要准备期末考,顺便等妳回来呀!谤本没什么,二哥说得太夸张了!”牠握紧晴亚的手:“晴亚,妳不会怪二哥吧?他是关心妳呀!每天晚上都问我妳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人送妳回来?不然就面无表情地瞪着电话。妳没看见他见到妳昏倒时的表情,很吓人呢!抱妳回房间后,他立刻开车载了医生来,医生替妳看病时,他摔坏了客厅的桌灯。我想他是真关心妳,才会说出那些话的。”
“妳听见了?”
“是啊!别看他外表长得好像一表人才,其实说话才笨呢,妳答应我,不要生他的气吧!”
“是我不好,怎么会生他的气呢?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刚才两人对话的情景,此刻又在晴亚脑中重演了一次;不晓得为什么,她对于他的轻蔑,竟有伤心之感,非亲非故地,又为何要如此在意呢?
晴亚闭上眼睛,一会儿又张开:
“明天晚上绿野社有舞会,妳肯不肯一起去?”
“舞会?妳现在这样还想……”永怜很惊讶。
“为什么不行?医生说我是缺乏休息,只要我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妳到底去不去嘛?”
“当然好。不过妳真的要好好休息呢!如果明天妳仍不舒服,我们就不去。”
“好!败晚了,妳快去睡吧!我也要好好休息,明天下课后记得快回来哟!”
永怜离开后,她仔细想想今晚的事,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是越早搬出去越好,问题是要搬到那里去?还没毕业,又没有工作,怎么生活?永怜那边又如何开口呢?
懊累,真不愿再想这些问题,一切还是等过了明天再说吧!当然,要等明天舞会结束后再说才行。
口口口
他看着她熟睡的脸,内心真是万分的心疼。
他真是笨到极点了,平日话这么少,为什么一见她就说个不停?为什么不说自己关心她,不希望她这么晚了才独自回家;不希望她累坏了身子。为什么在地面前,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她昏倒的景象,此刻就像慢动作似的在他眼前一再重演,而他抱她上楼时,她是那么轻,脸色苍白又毫无知觉,就像好久以前……
他甩甩头,似乎努力想将过去遗忘。
她一定很伤心吧?在他那样指责她之后。他该怎么办?远远的避开她吗?
叹了口气,他坐进窗边的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口口口
她睡了很甜的一觉,醒来时几乎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习惯性地伸手拿闹钟。
十点了?她的“西洋服装史”……
“我已经替妳请假了。”低沉的声一音传来。
晴亚用不着回头也知道是谁,而她现在最不希望见到的人就是他;不只因为他昨天说的那些话,她昨天的失态也令她感到难堪。
“我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去上课。”
石永寒不作声,她也缩回被窝里,偏过头去。
彷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当她以为他走了,正纳闷自己为何竟感到少许失望时,他的声音再度传来:
“妳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明知他没错,晴亚就是忍不住要生他的气。
“我是问妳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感觉很不错,如果不是一醒来就看见你一定会更好。”
“妳……妳一定要让我们的谈话变得无法继续吗?”
“我不想和你谈什么话,你要说的昨天不都已经说了吗?”
“我不太会说话,但是……”
“不,你太会说了,说得让我感到非常惭愧。不得已要住在别人家已经够麻烦的了,还这么不知自我检讨。其实都是我的错。”她像忽然体会到自己说的是事实,愤怒利时远去,语调也为之一变:“石大哥!我真的很抱歉给你们添痲烦,其实我也不想的。我很快就会搬出去,一找到房子就搬……”
“我不准妳搬出去。”他很快地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说过了,大哥不在,妳就是我的责任!”
“求你别再说我是谁的责任,好吗?为什么大家总是把我当成一种负担?我是住在这里,你们虽给我吃、给我穿,但从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而为我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责任’这两个字,你们关心的是自己是否尽到责任,而不是我。”晴亚吼道:“我不喜欢这样,一点也不喜欢,没有人关心我就算了,只要别将我视为一个勉为其难,又不得不负起的责任,我就十分感谢了。”
又一阵沉寂,室内除了他俩的呼吸声,真是静得可以。就这样过了良久,石永寒才又开口: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但妳不该说大家不关心妳,大哥、张妈、永怜,甚至……甚至我,我们都关心妳,难道妳感觉不到?”
“对……对不起!”晴亚将脸埋入双手中,她的心好乱、好烦,怎么也理不清。
“别再提搬出去的事,我不会答应的。”
“我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为什么不可以?好了!再睡一会儿吧!”
“石大哥!”
“什么事?”
“我和永怜晚上要参加学校的舞会……”
“不许去!生病的人还跳什么舞?”石永寒往门口走去。
“我又没生病。已经说好的,我一定要去。你不要老是用命令的语气对我说话,我可不是小狈。”她忍不住也生气地吼了回去。这个专制的大男人,真的很让人生气。
而他只是看了她一眼,竟推门走了出去。
石永怜一回到家,立刻往晴亚房里去。早上要出门时曾去看过她,见她睡得很熟,便没去打扰她。二哥似乎在她房里守了一夜。他挥手示意她快去上课,还表示会替晴亚请假,看来,二哥还真后悔对晴亚说了那些话呢!
房门没有关,她推了进去:
“喂,妳还好吧?有没有再请医生来一趟?”
晴亚正看着衣橱里的衣服,一脸懊恼:
“好烦哪!似乎找不到一套合适的衣服,妳快过来替我看看嘛!”
“妳……妳真的要去啊?万一又不舒服……”
“不会的,我睡了一整天了。都已经跟人家约好了,怎能不去?喂!可别说妳改变主意,不陪我去了。”她说完拿出两件衣服在身上比一比,又全往床上一丢,继续翻箱倒柜。
“我没有改变主意。妳知道吗?这是我参加的第一个舞会吔,以前我身体不好,没有朋友,也从不参加班上任何的活动。到了美国,把病治好后,才发现自己竟失去这么多,于是决心改变自己的个性,多交一些朋友,过充实的生活。妳就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
“好啦,这么恶心!”晴亚笑道。
“可是……我又不认识妳的朋友,会不会……”
“去了就认识了嘛!我还约了几个同学,社团里那些呆子看见我带这么个美女去捧场,一定乐昏了。妳别想那么多,反正有我啊!”
于是两人开始热烈地讨论起舞会的事。
“这件吧!可以配那件长裙,而且橙色系又亮又出色,很适合妳。”永怜指着一件上衣对晴亚说。
“嗯!我也是看中这一件。妳的呢?要不要我帮忙挑?”
“我?随便啦!怎么穿都漂亮嘛!”
“石永怜,妳看妳,还真有‘自信’呀!”晴亚糗她。
“物以类聚,近朱者赤啊!”
“不要毁谤我,我可是谦虚出名的。”
“那我就是中国小姐第一名。”
两人笑闹着,晴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嘟起了嘴:
“永怜,妳二哥说不准我们去。”
“什么?天!那还挑什么衣服嘛!”永怜沮丧地往床上一倒。
“但我也表达了我一定要去的决心啊!”
永怜立刻振奋地起身:
“是吗?那二哥怎么说?”
晴亚把石水寒只是默默看她一眼,便无言离开的情形,重新表演了一次。
永怜十分失望地又倒回床上:
“这样就表示他根本不理妳嘛!”
“妳就这么没信心?他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权利决定自己要不要参加,妳也是。他总该尊重我们的决定吧?”
“是没错。可是怎么去?万一二哥守在一楼,难道我们从二楼跳下去?”
“拜托!会扭到脚的,还能跳舞吗?当然是光明正大从大门走出去,有什么好怕的?”
“妳不了解我二哥,当然不怕喽!”永怜嘀咕着。
两人妆扮好后即并肩走下楼,虽然一心想光明正大出门,但手脚却不知不觉中发起抖来;尤其是永怜,根本就认定没希望了,连头发都懒得绑,任它披散在肩上。
石永寒果然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她们下来并没说什么,只是抬头望着她们,似乎在等她们开口解释。
“我……我们要出发了,去参加舞会。”后来是晴亚开的口,永怜只在她身后低着头,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石永寒的眼睛直盯着晴亚,她也强迫自己不甘势弱地看回去;虽然心底其实很紧张,又有些害怕,却决心让自己的外表看起来果决而充满信心。
“我送妳们去。”
她们俩都愣住了。当初预期的可不是这样,晴亚连接下来的说词都准备好了,怎么情况会变成这样?
“嘴巴别张那么大。如果妳们确定都准备好了,那就走吧!”说完便往外头走去。
永怜开心地跑向前去向她二哥说谢谢,她知道二哥心情好时,其实也是个很和气的人哩!
晴亚跟在后头默默打量这个令人无法理解的男人:一件黑色丝质衬衫,洗得泛白的牛仔裤,浓密而略显凌乱的头发;如此随意的模样,为什么竟能使人感到他在不经意间,所散发出的冷静和自信?
她低头看看自己乳白色的衬衫和橙色的碎花长裙,不知道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打扮太幼稚了?
这念头着实吓了她一跳。她在干什么?竟在乎他的看法?内心不禁如小鹿乱撞般,脸颊也烫了起来;隐约间,她感觉有什么事不对了。
因为和惠敏她们相约在校门口,石永寒便让她们在那儿下车。
“十点半来接妳们。”
“十点半?太早了吧!”她们两个异口同声地喊。
“十点半。”石永寒斩钉截铁地道。
车子卷起满天尘土飞驰而去,湘湘、惠敏和翠文冲了过来:
“哇噻,谁载妳们来?好酷喔!”湘湘说。
“开这么大一辆克赖斯勒吔!真拉风。”翠文一脸羡慕。
“妳怎么了?今天竟没来学校。”惠敏关心地问。
晴亚十分戏剧化地抱住陛敏:
“原来只有妳关心我,而她们连我没来上课都没注意到,真是无情。”
“当然!”惠敏也配合地拍拍她:“我才不是那种浅薄的女子,一下子就让帅哥和名车迷得晕头转向;像我这样难得的朋友,妳不介意晚上让我搭那位帅哥的便车吧?”
晴亚闻言,故作生气状地瞪她一眼:
“妳们都一样啦,没有良心。”
“还不回答我们的问题?”湘湘问:“载妳们来的是谁嘛?”
“是永怜的二哥——石永寒。”晴亚将永怜介绍给她们,大家年纪接近,个性又相仿,果如晴亚所料,大伙儿很快就熟了,笑啊闹的就像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晴亚看在眼里也很高兴,如果永怜有了更多的朋友,等她搬出石家以后,就不至于太孤单、太寂寞了。想着想着心里反倒有丛一难过,或许那时孤单、寂寞的是她吧?
到了排球场,各色的灯光都已架好,一些工作人员正忙着试音。离舞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球场上却已聚集了不少人;有些是熟面孔,但大多数是不认识的。
叶强远远便看见她们,开心地挥着手跑过来:
“妳来了?真怕妳会忽然改变主意。”他对晴亚说。
“叶学长,你只怕晴亚不来,现在她来了,还带我们一起来,你欢不欢迎啊?”湘湘说。
“当然欢迎,我很高兴她带了这么多美女来捧场。”叶强真心地说。虽然晴亚这几位朋友调皮得很,每次都有让他招架不住的感觉,但他真的很高兴晴亚所谓的“携伴”是指她们。
永怜看了叶强好久,忽然惊讶地说:
“你……你是日文社的学长吧?”
“妳是……”叶强疑惑地看着她,是晴亚的同学吗?怎么以前不曾见过?
永怜这才发现自己太冒昧了些,不过看见他出现在晴亚的学校,又和她们这么熟,让她感到讶异。
“我是中文系一年级的石永怜,我曾在班际排球比赛中见过你,因为你很出风头,所以我有印象。”
晴亚拍拍自己的头:
“看我多差劲,竟忘了永怜和学长同校,应该叫他好好照顾妳的,现在他都要毕业了,真可惜!”
“是啊!不能好好敲他一顿。”翠文说。
叶强对永怜笑了笑:
“那次参加球赛是硬让人拉去充数的,已经好久没打排球,骨头都硬了,没想到妳还记得,真是我的荣幸。”
“你太谦虚了。”永怜笑笑。
不久,社长用麦克风简短说明举办舞会的理由,并预祝毕业的学姊、学长们鹏程万里后,宣布舞会开始,音乐立即震天地响起。叶强大声地对她们说:
“妳们好好玩吧!我那边还有事,待会儿过来请妳们跳舞,到时可别拒绝我哟!”
看着叶强走远后,惠敏撞了晴亚一下,在她耳边说:
“他根本是说给妳听的。”
“妳不要胡说,我们根本没什么。”
“学长怎么会和妳们这么熟?不是不同校吗?”永怜问。
“他是我们学校毕业,插大考上你们学校,怎么会不熟。”晴亚答。
“妳们学校又没有日文系。”
“他本来是念银行保险,但是听说对语文很有兴趣。才会去念日文系。”惠敏解释着。
“原来是这样。”
“是啊!怎么?妳对他有兴趣?”惠敏半开玩笑地。
永怜捶了惠敏一下:
“才没有。妳最会胡说了,不要请妳跳舞。”永怜说完便拉着湘湘进舞池去了。
男男女女开始聚集在场中随着一音乐起舞。晴亚四处穿梭着找寻绿野社社员,想一一和他们打招呼;毕竟自己最近忙得连上社团瞧瞧的时间都没有,快毕业了,也该和他们叙一叙才对。
叶强过来时,只见石永怜一个人坐在舞池旁的椅子上。
“怎么丢下妳一个?她们人呢?”
“在跳舞啊!我也跳了好久,所以在这儿坐一下。”
叶强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听晴亚说妳在美国动过手术,现在身体还好吧?”
“是挺麻烦的心脏手术,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永怜说。
“妳真勇敢。”叶强竖起了大拇指。
“不得已啊!”永怜笑了笑。
音乐这时忽然转为浪漫的曲调。叶强伸出手:
“休息够了的话,陪我跳支舞吧,是慢舞,不累的。”
她犹豫着。
“不肯吗?今天第一次邀女孩子就被拒绝,我会失去信心吔!”他苦着脸说。
永怜只好点点头:
“我不太会跳舞,你可别后悔。”
“别担心,如果妳踩到我的脚,我会极力忍住不叫出来。”
他拉着永怜在舞池中慢慢滑动,由于音乐很美,两人都细细品味着而没有交谈。奇怪的是在这么吵杂的环境中!永怜仍听见自己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得好快,直到一曲结束。
舞会正热烈地进行,晴亚介绍了许多社员和惠敏她们认识,大家也都很大方互相邀约,跳起舞来;晴亚自己更是一首接一首,整场绕不停,似乎非常努力地想使大专生活昼下最完美的句点。
叶强眼看始终没有找到和晴亚单独相处;好不容易能共舞时,却又发现音乐声太大,根本无法交谈。打从知道她要来参加舞会,他连续考虑了好几天,终于决定要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如果今天再不开口,恐怕以后便很少有机会再相见,那他这些年来对她的一片情意,可能就只能埋在心底了。他拉着晴亚,指指场外,示意出舞池去。
“学长,怎么了?音乐还没结束呢!”
“我有话想跟妳说,这里太吵了,什么也听不到,不如我们四处走走,好吗?”
晴亚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于是两人沿着校园里的小路走着。由于舞会的关系,校园也显得特别热闹。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不目在;最近总是这样,很怕和他单独相处,似乎两人之间原本纯友谊的关系,早已不再那么单纯了。
走了一会儿,叶强忍不住打破沉默:
“记得我曾问过妳,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如果再问妳一次,妳的想法还是一样吗?”
“可能吧!”晴亚想了想:“我是不可能再进修了,不工作又能干什么?总不能老赖在人家家里。”
“他们在赶妳?”
“谁?”她问。
“石家的人啊!”
“没有,怎么会呢?他们都对我很好。不过我想早些独立,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说真的,要我再这样赖着人家,我会看不起自己的。”
“妳打算搬出去?”
“是呀,不过还没有和永怜商量,我应该先向她提再做决定。毕竟我们这么要好。”
“那妳想找那方面的工作?”
“当然是和服装有关的喽!其它的工作恐怕我也做不来。”
叶强看着她:
“我……我毕业后就要入伍了,到时候妳也不晓得在那里工作,似乎……似乎我们之间的联系就要这样断了,我很不愿意我们变成那样。”
“学长!不会的,可以保持联络啊!”她僵硬地笑着。
“我不想和妳只保持着普通朋友般的联络。”他终于鼓起勇气坦言道:“妳真的不懂吗?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我的心,而妳却始终没有反应?妳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要折磨我?”
“学长……”
“我为了妳才有事没事往社团跑,没有一个顾问会像我这样痴狂的。我是喜欢绿野社,但我的殷勤主要是为了妳啊!晴亚,妳怎么可能不懂?”他沉重地问,眼里满是深情。
她转过身去。即使稍有心里准备,叶强的告白仍让她非常震惊。她不知道他竟……竟对她付出了那么多,他对她的关怀、照顾和一切的一切,她都视为一个学长对一个学妹单纯的疼爱;直到惠敏她们一再提起,她才有些警觉,她怎么这么迟钝呢?她真的感到好抱歉。
“学长,我……真的很抱歉,一直不明白你的心意,因为……你就像……就像我的大哥一样,我也一直很敬爱你,我不知道……”晴亚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努力地回答:“目前的我有许多事要全心面对,所以并未准备接受……接受其它的感情,难道……难道我们不能维持这样……”^_^—//—^_^
“妳已经有喜欢的人?”
她听了一愣,石水寒的脸竟出现脑中。晴亚用力甩头:
“没有,真的没有。我已经说了目前并没有这样的心情啊!我不是因为有别人才……才不能接受你。”
“那就先别拒绝我,至少……至少好好考虑一下。”叶强将手放在她肩上:“给我一点希望吧!版诉我妳会好好的仔细考虑。我真的很喜欢妳,晴亚!”他恳求道。
晴亚心慌意乱,明知该慧剑斩情丝,以免使他越陷越深,可是他对她这么好,她又怎能忍心呢?望着他渴求的目光,终于迫使她勉强地点点头。她只是答应好好考虑,但看见他开心的笑容,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愧疚。
两人各怀心事地回到场地,舞会依然热烈,参加的人似乎有增无减。
只有惠敏坐在椅上,叶强走后,她拉晴亚到一旁:
“怎么了?忽然不开心。”
晴亚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叶强向妳告白了?”
“妳怎么知道?”她讶异地问。
“看他神秘兮兮的,还会有什么事?妳早该有心理准备,不是吗?”
“我才没什么心理准备呢!谁知道他会忽然……”
“这么说妳是一点也不喜欢他喽?”
“我是喜欢他,但是就像我喜欢妳一样,没别的了。”
“那就老实告诉他啊!有什么好烦的?”惠敏洒月兑地说。
“这么容易就好了,我可没法做这么绝。”
“难道妳答应跟他交往?这可不行……”
“我没有。”晴亚打断她的话:“我拒绝了,但他要求我再考虑看看,我……”
“妳不忍心,所以就答应了?”惠敏不同意地看着她。
“我只答应考虑啊!”
“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妳没听过长痛不如短痛?如果知道自己没那个意思,就别再给人家希望,这样更残忍啊!”
“我也很后悔嘛!可是怎么办啊?事情都已经这样了。”
“早点告诉他妳的决定啊!婉转一点,早做结束对妳、对他都好。”
“可是……总觉得我这样辜负了人家,很对不起他。”晴亚难过地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感情是无法勉强的啊,妳要理性一点,才不会伤害自己,也伤害了他。”
晴亚反复想着惠敏的话,心情还是无法稳定下来。最近心烦的事特别多,如今又多了这一件,真让人头痛呀,直到永怜过来拍拍她,才发现已经超过十点半了。
于是和惠敏她们打过招呼,便准备离去,反正此刻她早已失去任何跳舞的兴致了。
“妳不对叶学长说一声吗?”永怜问。
“喔……不了,这么多人,恐怕不好找。已经超过和妳二哥约的时间,我看……惠敏替我们说一声吧!”她对惠敏点点头,惠敏也了解地一笑:
“我会告诉他的,妳们先回去吧!”
于是晴亚拖着满脸疑惑的永怜,快步往校门口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晴亚仍为毕业展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去想叶强的事。而在她昏倒后,每次留在学校忙,石永寒都会来接她回家。
她怎么也忘不了那天踏出校门,见他倚着车门时的那份惊讶,手上东西差点就要掉了一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地上车,她无法拒绝,只好道了谢上车。
从那天到现在,已经四天了,晴亚发现自己竟常常期待这段时间的到来;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她又坐在后座,同时他也很少开口说些一什么,她却已习惯了那沉默的气氛,甚至觉得是种“无声胜有声”的享受哩!
她不想耗费精神去研究自己的心态,只知道一个事业忙碌,话又少到极点的人,居然愿意这么待她,可见是真有一些关心她的。
每次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要微笑起来。
口口口
越洋电话。纽约——台北。
“水寒,台湾那边还好吧?”石永信在电话里问。
“台湾又不是归我管,我那知道?”
“你明知我问的是公司的事,还有永怜、晴亚,她们都好吗?”
“没什么不好啊!”石永寒淡然地说:“你那边呢?没什么困难吧?”
“还算顺利啦,事情你都处理好了,接起来很顺手。”
“大嫂还好吧?”
“她……唉!她根本不理我,只忙着教书的事,从前我都不晓得她是这么固执的人。”
“是你自己太笨,伤害了她。我想,要她原谅你,恐怕还得花些时间才行。”
“我知道。喔!对了!我打电话主要是要告诉你,魏秀萍四处在打听你的清息,怎么回事?你和她还有来往?”
“我从没和她有过来往。你说了我回台湾的事?”
“我没说,但公司里有没有人说我就不敢保证了,反正她有的是办法。永寒!离她远一点,看看我吧!你就会知道她的可怕。”
“我知道,我并不是傻子。”
“好了,你好好照顾永怜和晴亚,有空我会回去看你们。”
币了电话之后,石永寒坐在躺椅中,竭尽心思地,想在记忆中搜寻魏秀萍的模样。
她已不年轻,但岁月似乎没给她留下太多的痕迹。在别人眼里,她依然艳光照人,风姿不减;而石永寒知道,她的恶毒也是时间所无法改变的事实之一。
她为何还要缠着他?难道他表达的还不够清楚吗?正百思不解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二哥!”原来是永怜。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他用较温和的声音,缓缓问道。
“我……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妳说啊,是什么事?”
“我的生日快到了,我想……我想邀一些朋友到家里来玩,还有吃晚餐;我已经问过张妈了,她说可以替我准备,好不好?二哥。”
他怎能说不好?以前她的身体欠佳,不能参加任何活动,当然也没有什么朋友;现在眼看她已逐渐健康起来,并且第一次要求为自己的生日办个活动。她满脸期待的模样,即使他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忍心拒绝这唯一的妹妹啊!
“好啊!不过不可以玩太晚,免得吵到邻居。”
“真的?你答应了?好棒!谢谢你!二哥,我现在去告诉张妈说你同意了。”她开心地走到门口,忽然又折回来:“二哥!你会不会参加我的Party?”
“这……”永寒犹豫着。
“来嘛!大家都是年轻人嘛!”她恳求道。
他又一次无法拒绝:
“好吧,不过只待一下哟!我有很多事要忙的。”
“你整逃诩在忙,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二嫂啊?”
石永寒闻言只有苦笑,无可奈何地模模她的头:
“好了!斑兴了还不去睡?”
永怜蹦蹦跳跳地出去了,石永寒摇摇头:
“二嫂?”他想着,几乎想哈哈大笑。
口口口
石永怜好不容易才问到了叶强上课的教室,朝里头看了看却找不到他的人,是还没来吗?都已经要打钟了啊,恰懊有人要进教室,她也顾不得认不认识,伸手就拉住那个男孩子的衣服:
“对不起!请问叶强是不是在这儿上课?”
“叶强啊?没错!他是‘应该’在这儿上课……”
“应该?什么意思?”她不解地问。
“刚才我在路上遇见他,他说心情不好,不想上课。”
“他逃课?”
“小声点嘛,他大四了,没关系的,喏!”他用手指指:“他就在那边的大树下。”
“谢谢你!”她再三道谢后便依他指的方向走去,果然在树下的长椅上找到了叶强。
“学长,你是坏孩子吔!”她调皮地说。
叶强吓了一跳:
“是妳?妳怎么会在这儿?”他笑笑挪出位置请她坐。
“我去教室找你,有人告诉我你没打算去上课。”
“妳遇见小斑了?真巧,不然妳可找不到我喽!”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她问。
“没有什么,妳别听小斑胡扯,只是老师讲得太烂,不想听罢了。常有的事。妳呢?找我有事?”
她知道他是真的不开心,不过也没再问。
“后天是我的生日,愿不愿意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她故作自然状,其实心中紧张的要命。“我们都是女孩子,有点阴盛阳衰,你可以找同学一起来。本来叫晴亚告诉你,可是她说你们现在也很少碰面,又说要我亲自邀请你才够诚意,我……我只好自己来了。”
叶强脸色暗了一下,原来晴亚仍未准备好面对他,想必不会有什么希望了;在这种情形下,他那还有雅兴参加什么派对呢?可是人家一个女孩子亲自来邀他,若无充分的理由拒绝,恐怕真的很不礼貌……
“你不愿意去吗?只是吃个晚饭而已。”看着他的神色,永怜迟疑地问道。
“怎么会呢?不!我很高兴能一起庆祝妳的生日,妳喜欢什么生日礼物?”他勉强挤出笑容。
她连连摇头:
“不用,不用!你能来我就很感激了,你现在一定很忙,我还占用你的时间……”
“没这回事,能轻松一下我也很开心。后天吗?什么时间?”
“后天晚上六点,如果你有空,可以早点过来聊聊天。”
“好!谢谢妳邀请我。”这回他的笑容倒十分诚挚。
永怜害羞地摇摇头:
“我才该谢谢你肯赏光。学长!我想……不管你有什么心事,或许大家热闹一下就忘了,你还是不要想太多吧!我觉得开心的表情比较适合你吔!我先走了,让你安静安静,拜拜!”她挥挥手走了。
叶强感慨万千,似乎好女孩很多,为何他却偏偏戌了单相思?那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滋味还真难受;等待的时刻,更如身在地狱,唉!牠到底能不能体会他的真心呢?
口口口
桌上一个小灯亮起,显示有电话要接进来。
石永寒不耐烦地拿起话筒,按下了键:
“喂,不知道我在开会吗?”
“很抱歉,总经理,可是那位姓魏的女士说有很重要的事要立刻找到你……”
“魏?我知道了,先接到我办公室去,我马上去接。”他说完挂上电话,再面对公司几位主管:
“王主任,新城的Case就麻烦你了,不过要告诉他们,我目前手头上有许多案子尚未完成,可能无法为他们设计那栋大楼,但我们绝对会推荐最好的设计师为他们服务。”
“是!总经理。”
“好!那就这样,其它的事我们明天再继续讨论。”
他刚由会议室回到办公室时,电话立刻就响了。
“喂!我石永寒。”
“总算找到你了。怎么?我有这么可怕吗?竟让你远远地躲到台湾去。”
那刻意装出来的娇媚声,只有更让他感到厌恶:
“妳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什么你很清楚,何必装呢?你以为到了台湾就能摆月兑我?我魏秀萍想要的东西那一样得不到?不过你到台湾去也好,恰懊可以拓展业务,提高我的知名度。”
“妳想在任何地方发展都和我没有关系,其实有关妳的任何事情我都没有兴趣;拜托妳离我远远的,我根本懒得理妳。”他以冷淡的语气说。
“你明知道人家不想离开你嘛!”她故意嗲声说。
石永寒身上的鸡皮疙瘩仿佛已掉了满地,他深吸了一口气:
“别说得这么恶心。我已经说得很明白,希望妳以后别再打电话,更别出现在我面前,妳自己很清楚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何必故意去惹人笑话?妳好自为主。”他挂断电话。
魏秀萍瞪着电话,气得咬牙切齿。她,服装界的女王,美丽又多金,多少人争着接近她、拍她马屁,她都没看在眼里。唯独石永寒,对她却水远不屑一顾。当初选上石家做目标时,还不就是为了他?但她也看出他不是好惹的人,只好从石永信那儿着手,但她心里终究无法忘记那个冷硬的男人呵!不仅他那种凡事都不看在眼里的孤傲深深吸引着她,那完美的外表更令她疯狂地爱恋着。尤其牠已是位事业有成的女性,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她这样费尽心力去争取呢?除了他。
如男他能属于她,她的生命便可以说是完美了。石永寒,你逃个掉的!她妩媚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