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绅士和海菱没有任何生意上的来往,但他是江绅士的好朋友,因此,虽然海菱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她还是单独前往周家赴宴。
她的出现,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寿星公反而被人冷落了,因为每一个人,都想看这位年青能干的女大亨,到底是女人四十一枝花?整容师下的怪物?还是戴深度近视眼镜的老处女?
埃菱的清丽月兑俗,把所有的公子哥儿迷住了,海菱披着长发,身上是纯白色的百褶裙,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红红的指甲,她是那幺纯,那幺真,长而阔的裙子轻飘飘的令她摇曳生姿,她美得如同由逃邙降的仙女。她跟周绅士祝过寿,立刻被他的两个宝贝儿子缠绕着,不久公子哥儿也围了上来,海菱被围得透不过气。
突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把她拖了开去,她也来不及研究那人是谁,只盼望能吸到一点新鲜空气。里面的男孩子仍然在争论,为了请海菱做舞伴而争吵,而海菱已幸运地被带出了周家的花园。她吸了一口气。
她定下了神,旋头一看,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套女乃油色晚服,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张黑中透红的俊脸,一排在黑夜中闪耀的雪白牙齿,哈,冤家路窄,竟然是不可一世的霍亚伦。
“嗨!懊吗!我们又重逢了。”他似乎已忘掉了上一次的不愉快:“你知道刚才有多少个男孩子向你献殷勤?”
“没数过!”海菱冷若冰霜,别转了脸。
“差不多有三十个,我一直在数,可是怎样也数不准。”他若无其事:“我早就说过会有很多男孩子追求你,刚才你被他们挤着,心里有什幺感觉?像一只失去自由的鸟?”
“哼!”海菱冷哼一声,鼻尖朝天。
“唏!你为什幺不说话?是我把你解救出来的,照道理你应该向我说一声谢谢!”
“谢谢你了,霍董事长。”海菱始终是冷冰冰的,而且话中有刺:“你刚才问我有什幺感觉?我在担心,我在彷徨,我害怕有一天我破产了,就会没有男孩子喜欢我。”
“你在担心没有人要你!”他豪放的笑:“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就算你一角钱也没有,仍然会有人喜欢你,真的!你很美丽,尤其是今晚,我喜欢你披着长发的样子,你很迷人。”
“我迷人?不,是因为我有钱,有地位,我是个女大亨,所有人喜欢的不是我,是我的金钱和权势!你不是说过,我的家财,比我本身的条件更具吸引力幺?”
“海菱,你怎幺了,不是要跟我吵架吧?”
“不要叫我的名字,叫我江董事长,而你,也不是我的朋友,只不过是我其中一个客户。霍董事长,假如你不是善忘的话,你应该记得我们是对立的,你今晚是帮错了忙。”
“怎幺了?你好象很生气?”他耸一耸肩:“到底为什幺?我又做错了什幺?”
埃菱看了他一眼,他满脸的委屈与迷惑,看来他是真真正正的忘记了那天晚上,夜总会里的不欢而散。为什幺他会这样在假装?考验一下自己的演技?还是不幸患了失忆症?
事已至此,海菱再无兴趣和他争论下去,他是故意的作对,还是无意的错失,海菱不想再计较,总之,像这样忽冷忽热,喜怒无常的富家公子,她敬而远之,不敢领教。
“有点凉!”海菱看了看大花园,那洋紫荆在风中飘摇。
“我把我的外衣给你,”他殷勤的说。
“不!谢谢!我看,我还是进去比较好!”
“你不怕那班狂蜂浪蝶?”
埃菱说:“我手下几千个职员都可应付,何况二三十个男孩子?放心,我必会善加处理!”
埃菱真的回到大厅,那班霍亚伦口中的狂蜂浪蝶,正到处找寻海菱,当他们发现她的时候,他们一窝蜂的冲了过来:“海菱在这儿?”
埃菱退后几步,她举起了五只纤纤玉指:“请不要走过来,我不喜欢有一大堆人包围我。今晚,你们全都是我的舞伴。不过,一定要由我来安排,一个一个的,不准争,不准吵!至于次序的先后,由你们的名字去排列,比如,你叫ANTONY你名字的第一个字母是A,你就可以排第一,如此类推,明白吗?”
那班男孩子不再缠绕海菱,他们忙着交换名字,有人雀跃,有人叹息,而海菱可以舒舒服服的站在一边,她再也不会透不过气来。
她回转头,向那一直在后面欣赏她的霍亚伦,展出了挑战的微笑。
濒亚伦走上前,大声说:“我叫ALAN,我应该排第一。”
“欢迎你!濒董事长。不过,你只有一次机会?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
“我不能例外吗?”他凝视着海菱。
“没有人可以例外的,在我的眼中,每一个人都平等,不过,你算是最幸运,因为你的字母是A。”海菱轻俏笑着。
“海菱,我今天真正看到你,你很聪明,你巧妙地把自己的麻烦交给他们。”霍亚伦认真的说:“你的吸引力不单只有财有势,你漂亮,聪明。我相信有人会为你的智能而倾倒。”
“不过,有人说过,讨一个太聪明的太太,非丈夫之福。我也记得你说过我不会做贤妻良母,所以,我仍然认为自己缺少魅力,缺少令人倾心相爱的魅力。”
“你为什幺只是提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看来,你并没有患失忆症!”
“我是个没有心计的人,有话就说,而且,你要明白我的身份和地位,无论我说什幺人家都会附和,习惯被奉承,我已忘了说话的技巧!”
“你甚至也忘掉会伤害别人。也许,大多数的富家子都是如此,所以,我告诉你,我将来的丈夫,必定是个穷光蛋!”
杨伟良是一个穷光蛋,不过,海菱不相信他爱上她是为了她的金钱权力,杨伟良是一个很安份而且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他忠于工作,忠于海菱,当然,他对海菱的爱,当中难免会夹杂一些报恩的成份,不过,他是可信赖,而且,和伟良在一起,她可以得到安宁和满足,伟良永远迁就她,讨她欢心,也永远不会和她斗嘴,发少爷脾气,令她烦恼。
埃菱正在呆想,突然,珍妮敲门进来。
“董事长,董事长。”她走到海菱身边。
“噢!”她如梦初醒:“找我有事吗?”
“没有什幺事,只不过想告诉你一个笑话。”珍妮摇着手中一张红色的请柬。
“你不是要和韦高结婚吧?”海菱精神为之一振,她非常满意她的两个秘书。
珍妮说:“韦高?你不知道他心头多高,他不会要我的,他在等候他心目中的白雪公主。”
“我认为你们两个很登对,你是否喜欢韦高,坦白告诉我,我愿意帮你一个忙!”
“见面多了,情感总是有的,不过,董事长,你帮我也没有用,我不是韦高心目中的伴侣。其实,他一直在暗恋你!”珍妮垂下了头。
“暗恋我?那小子,”海菱笑了起来:“我不会喜欢他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爱他!”
“你是不是认为他穷,配不起你?”
“怎幺会?我向来不重视门当户对那回事,我们江家已经有太多钱,又何必再锦上添花?假如我爱上一个人,我绝不计较他的身份,只要我高兴,我可以嫁一个写字楼的BOY。”
“这样说,韦高应该有条件,你为什幺不考虑一下?他很有头脑,是个人才。”
“我永远不会考虑他!”海菱摇一下头:“因为,我一直以来,我把韦高认定是你的男朋友,我绝对不会抢朋友的爱人!”
“谢谢你,董事长!”珍妮忽然流下泪水:“你对我太好,我从未见过这样好的老板。”
“别傻了!珍妮。来,快告诉我,到底有什幺好听的笑话,我也想开心一下。”
“是这样的,董事长,江氏酒楼的一个部长结婚,他竟然胆敢写请柬请你!他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个部长,又不是总经理。”
“珍妮!你有这样的想法就不对,只要是厉于我们机构的,那末,不管他是总经理还是小杂工,同样是我的职员,他敢寄请柬给我,证明他对我有好感,照道理,我不应该令他失望!”
“董事长!你?不是真的要参加他的婚宴吧?他们都不是高级职员,而且……”
“这是一件喜事,是我接管江氏机构以来,第一件喜事。珍妮,我们是去吃喜酒,又不是开科学大会,管他们受过多少教育,最重要的,是看看我那天晚上有没有空。”
珍妮查过约会册,她说:“有几位公子约你去吃晚饭,跳舞。其实,你没有任何的一个晚上,是没有约会的。”
“这些无聊的约会,全给我推掉。告诉那位部长,我决定参加他的婚宴。”
“他一定会开心死!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一位女大亨参加他的婚宴!”
“调查一下这个人的工作情况,为人,家境,如果他表现好,而又需要钱用,替我送他一万元贺金。”海菱说。
“一万元?这份礼太重了吧?”
“不要把金钱看得太重要,适当运用金钱,有利无损,我虽然付出一万,但是由于他感激我对他的照顾,他定必加倍努力工作,我所得回的就不只一万。况且,结婚一生人有一次,如果他工作好,就算是我给他的服务奖金。”
埃菱没有食言,星期三,她果然带着珍妮和韦高去赴婚宴。
冰部长看见海菱,比见到钻石还要开心,带着新娘子叩头又奉茶,令海菱很难为情。
不过,她能够和低级职员渡过了一晚,感到十分开心,至于那些做梦也想不到会和大老板一起吃饭的工人和低薪职员,海菱的出现,除了令他们无比兴奋,同时对这位民主、大众化的老板有极大的好感。
报一万元就可以买到人心,在情在理,这一万元就可以买到算是本利双收。
当宴会结东,海菱和珍妮向主人告辞,乘车离去,很多人抢着,争着要送她,就算看看汽车尾巴已满足。
在汽车里,珍妮说:“你看他们对你多拥护,我们走得那幺远,他们仍然追着摇手。”
“通常劳资纠纷,大部份都是做老板的太刻薄,不关心雇员,同时认为能省一分,就赚一分,其实施予比剥削收益更大。”
“问题是,那些老板能否像你一样阔气?”
“阔气?这就是一般老板所不能忍受的。所谓密底算盘,就等于广东人说的算死草。其实劳资之间,一直在玩数字游戏,而游戏的主持人,就是老板。玩得好,是真正的成功,玩得不好,表面上老板赢了,其实却隐藏看无限的危机。”
珍妮和韦高似乎不大明白海菱的话。
“我举一个例:有两份工作,一个老板刻薄小器,工作时间长,薪水又少。另外一个老板体贴又民主,工作时间合理,薪金较高,你们会要前一份工作,还是后一份工作?”
“当然是后一份工作。”
埃菱说:“如果你没有选择,非要做前一份工作不可?”
“那末我会“骑牛找马,做一天算一天,或者偷偷利用工作时间做别的工作多赚外快。工作时间太长,我会多去几次厕所,或者借故走来荡去,打发时间。”
“结果呢?损失仍然是老板,开了冷气机,亮了灯,一大笔开支换来了下属无心工作,跑厕所,打电话,那多苯?”
“你这样精明,江绅士的顾虑是多余的。”
“珍妮?爸爸有什幺顾虑?”海菱急着问。
“就是请了江荣和江辉两个人的事,他怕你年青,又怕你开罪人,要江荣、江辉保护你。其实,你对人那幺好,做事那幺周到,怎会有仇人?江荣和江辉是白请了!”
“我也不同意请保镖,不过我不同意你说我没有仇人。我当然会尽量做好,可是,别人的观感又怎样?谁敢说一辈子没有开罪过人?……”
埃菱话还未了,汽车吱的一声,突然停下。
“怎幺了?”海菱连忙问司机江伯。
“前面突然有一辆汽车窜出来,现在他们把汽车打横停住,挡着我们的去路。”
“等会儿,他们再不把汽车驶开,我们才跟他理论。”海菱皱起了眉:“香港的交通真麻烦,汽车多,路又窄,看样子,他们驶进了单程路,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把汽车驶出去。”
就在这时候,前面那辆车子,有四个男子走出来,他们朝着海菱的汽车走过去。
江伯连忙下车,上前理论,五个人指手划脚的,也不知道他们说什幺,突然其中一个人向江伯挥拳,江伯正要还手,另一个人踢向他的腰部,海菱越看越不对劲,她下车冲向前。
“董事长,董事长,你不要去……”
“住手,”海菱大喝一望,四个人果然停住了,海菱瞪眼一看,四个人都戴上了脸罩。
“哟!财神爷来了!”其中一个人说:“捉住她,把她身上的饰物拿走!”
“不准碰我们小姐。”江伯挡在海菱前面。
“滚开,你这死老儿,当心我们要你的命!”那发言的人一手挡住江伯,海菱连忙把长裙绑起,现在她不再拖拖拉拉,行动自由多了。
有人向她扑过去,海菱身一侧,左腿向那人飞踢过去。江伯见主人动手,他也士气大增,奋勇抗匪,六个人打得落花流水。
“把那个女的捉住,不要管那老鬼!”在拳脚交加之下,有人大声呼叫。于是四个人全集中对付海菱,韦高也跑下车来援助。
江伯、海菱、韦高,三个人当中,只有海菱一个人会武功,其余两人都是乱扑乱打。
埃菱的劈空掌和连环腿是非常凌厉的,可惜身上的晚服束限了她手足的发挥,况且一个人也难以对付四个人,在混乱中,有人高呼:“那小妞很厉害,全力对付她,抓住她,抓住她!”
埃菱的晚装被撕下一块。海菱很愤怒,她双手抓住那人的头,一个膝撞,把他碰得满天星斗,踉跄倒退了几步。
然而,与此同时,海菱已被人箍住脖子。
埃菱使用一个后肘击,几乎可以摆月兑后面的人,可惜另一个人已冲向前来,他由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一按掣,刀锋闪耀.发出银光。
埃菱被前后夹攻,动弹不得。
“你们到底想怎样?”海菱挣扎着。
“要钱,也要命!”他挥着刀子,刀光闪呀闪,海菱口硬心慌,她闭上眼睛,等候宰割。
就在这最危急的一-那,正当珍妮鸳魂甫定,她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匪徒,正在用刀指住自己。
她又惊又急,一个挣月兑,直朝往另一个方向走:“救命!救命!”
已深夜,珍妮虽然胆小,可是却中气十足,她的尖叫,就像在黑夜中晌了一枪,其中一幢大厦亮了灯,有人在叫:“打劫!快报警!”
败远很远,传来警车声,那四个匪徒愕然相顾,海菱乘机踢去那人的尖刀,一个后肘击,把后面的匪徒撞了开去。
“差人,走!”四个人拚命逃跑,跳上汽车,一转眼,就把汽车开走了。
埃菱立刻扶起江伯,他对韦高说:“江伯受伤,你开车,快,不要遇上警车。”
“为什幺?”韦高忙扶江伯,珍妮也走过来帮忙。其实韦高和江伯都受伤,只不过江伯的伤势比较严重,而且他年纪也太大了。
“别再问为什幺,快,开车,”海菱和珍妮合力把江伯扶上车,韦高爬上驾驶座,当警车驶进街口,韦高已经一拐弯,轻而易举的,就摆月兑了警察车。
一直回江家,海菱立刻请医生回来。江伯、韦高和海菱都敷了药,江荣和江辉知道海菱出了事,吓得气急败坏的冲进来:“小姐怎样了,小姐怎样了,她没事吧!”
“我没有事!”海菱已换了衣服,洗过脸。
“你的脖子和手臂都受伤了!”
“只不过是皮外伤,过一两天就会好。”
江荣和江辉很担心:“要是给老爷知道,那还得了,老爷一定会怪我们不尽忠职守。”
“你们不说我不说,他老人家又怎会知道?”海菱安慰他们:“你们都很忠心,而且很尽忠职守,我知道的!”
“假如小姐肯让我们保护,就不会发生今晚的事,起码,有我们两个人去应付。”
“是的,你们一起去,江伯就不会受重伤。”海菱吐了一口气:“我心里也很难过,江伯年纪那幺大了,还要他挨打?那些匪徒也太狠心,下手那幺重,差点把江伯打死!”
“董事长,我不明自警车来的时候,我们为什幺不留下来。”韦高说:“我们应该和警方合作,而且,说不定他们可以把匪徒捉拿归案。”
“假如我们报警,我就会成为明天头条新闻的主角,我不是普通市民,我是一个有影晌力的人,如果报纸刊登我被匪徒袭击而受伤,江氏股票立刻会下跌两角至三角,我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影晌大局,爸爸说得对,所以每做一件事情,我都要考虑到后果,况且,就算报了案,也未必能把匪徒捉到。现在,不是有很多无头公案在搁置着?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来不及记下车牌,天黑了,连汽车的款式和颜色都看不到,不过,就算看到了,也可能是一辆报失的汽车,没有用,一点头绪也没有!”
“那班匪徒,会不会有预谋?”江荣低首沉吟:“说不定,他们是存心对付小姐?”
“不可能的,董事长刚由外国回来,又没有正正式式露过面。认识董事长的人很少,尤其是那些黑道上的人,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模清楚董事长的底细,又怎会贸然动手。我认为完全是劫财,看见汽车名贵,就动了劫财的念头。”
“最初纯粹是想劫财,后来见董事长漂亮,就想财色兼收。”韦高充满了自信。
“你们不是想转行做侦探吧?”海菱微笑说:“五点了,今晚你们不要走,住客房好了……福嫂,江伯受了伤,派一个专人侍候他吧!江辉、江荣,在江伯养伤期间,你们两个轮流开车。”
“是的,小姐。”他们接到任务,十分高兴。事实上这两个月来,他们从未被重视过。
埃菱躺在床上,今晚发生的事,一幕一幕在她的眼前重演,虽然珍妮和韦高异口同声,认为匪徒想财色兼收,可是海菱自己知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她细心地检讨今晚所发生的事,无可置疑,匪徒的目的是为了她,至于原因何在?她搜索枯肠也猜不透,她只能瞥惕自己,以后必须加倍小心地,事事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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