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是史希文和马莲娜结婚的日子。
濒比蒂来接清湄去教堂观礼。
“比蒂,我决定不去了。马莲娜看见我会不高兴,何必令新娘子心里不舒服?看见希文,别忘了替我由衷地祝福他。”
“除了祝福,还有什么话要转告他?”
“没有了,我只能说祝福他,祝福他就够了”
同日三点,清湄拿着旅行箱,告别了父母,告别了兄嫂,告别了家,离开了香港。
史希文知道清湄离去后,像发了狂一样。
他首先冲到江家,看见虚弱的江太太:“妈,清湄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我以为因为你结婚,她太伤心,出门几天就回来,想不到她竟连我这老太婆也不要了。”
希文又去找霍比蒂。
“你结婚那天,她不停地对我说:‘祝福他’,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还欠你什么?”
“清湄失踪了,有人看见她往飞机场去了。”
“都是为了你。”比蒂冷笑,眼眶都红了:“逼她孤单地远走他乡,都是我那条盲肠,该死的盲肠”
希文去找冯嘉伦,被冯嘉伦狠狠地打了几拳:“无情无义的小子,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杨雅贤呢,一看见希文就向他要人。
“我虽然条件不够,但她跟我要比跟你好一百倍!你把清湄还我”
永善说:“我真替清湄难过,这么好的女孩子。嗨!实在太不公平!”
朗尼说:“马莲娜是个坏女人,清湄不应该退出,我们会支持她。”
班利说:“为了个孩子放弃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荒谬!阿子的脸你还没见到呢!清湄多么可爱你清楚吧!聪明人做傻事,够可怜!”
康年说:“清湄走了倒好,离开伤心地,像她那样的美人儿,不到半年就会找到另一个白马王子的”
希文终于承受不住,病倒床上。
史夫人念念不忘清湄,她总是偷偷在一旁哭,老把清湄送给她的翡翠玉蝴蝶别在襟前。
希文病罢好,马莲娜马上跟他吵。
“结婚那天,你喝醉酒,醉得不省人事,睡客房是应该的。你单思病,老太婆要亲自照顾你,你住客房是应该的。你病懊了,为什么好要住客房?”
“这是妈咪的意思。”
“唉,又是那老太婆。”马莲娜立刻去找史夫人:“你逼我和丈夫分房,是什么意思?”
“都是为了你好,你有了孩子,应该好好休息。”史夫人好言好语安慰她:“我怕希文打扰你,你知道啦,希文这孩子顽皮,睡觉又没有睡相,一不小心踢到你,怎么办呢?”
“那是我们夫妇俩的事,用不着你担心。”
“我怀希文的时候,希文的爸爸也是睡客房的。其实,一切都是为了你和BB好,你不相信,回家问问你的父母,看看他们有什么意见?”
“我的父母不会像你这样,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你听着,我和希文的事,你以后少插嘴!”
马莲娜又去烦希文:“你回房间来嘛,我怕”
“我叫管家陪你。”
“死人,他是男人,男女授受不亲。”
“啊,我也是男人呀!”希文不耐烦地挥挥手:“你静几个月,也让我静几个月,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你要怎样都可以,现在是儿子安全第一。”希文没好气地哄骗她。
“没良心,要孩子不要娘。”除了发脾气,她还能干什么?这时候,不宜再提堕胎了吧。
遍后大约一个多月的一个黄昏,希文跑完步回家,看见史夫人一个人坐在大厅默默流泪。
“妈咪!”希文走过去,抱住她:“发生什么事了?马莲娜又骂你了?”
“我开心,清湄的信”
“清湄?”希文把信接过去,手指都发抖了。
“妈咪,我一个人在巴黎住了一个半月,好寂寞,好无聊,日子很长,我每天只有想你、史伯父和我的家人,你身体好吗?我非常挂念你。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决定继续念书”
“我马上去巴黎找她!”希文十分激动地说。
“看下去!”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法国,到一个我从没到过的国家继续我的学业。马莲娜好吗?希文好吗?但愿他俩口子恩恩爱爱,我常常在遥远的异国祝福他。当然,我每晚不忘为你祈祷。愿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濒!有人一手把信抢去,史夫人和希文吃了一惊连忙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莲娜已来到他们身后。
“清湄?啊!敝不得希文对我那么冷淡,原来你偷偷和那狐狸精通信,为他们从中拉线,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居心不良的家姑。你挑拨儿子和媳妇的感情。为他在外面找女人,你真不要脸!”
史夫人连忙解释:“你千万不要误会动气,清湄只不过写信来问候我,和希文拉不上关系!”
“哼!你以为我会笨到相信你!”
希文看见马莲娜的态度就反感:“马上把信交给妈咪,听见了没有!”
马莲娜盯了史夫人一眼:“你想要回江清湄的信?”
“是的,请你把信给回我!”史夫人紧盯着清湄的信。
“好啊!”马莲娜把信叠好,突然唏哩哗啦地把信撕破,史夫人脸色惨白,马莲娜把片片碎片往她身上一扔:“给你啦,那好了。哈”
史夫人全身发抖,接着晕了过去。
“妈咪!”希文一边把史夫人抱起,一边叫管家请医生,大声对马莲娜吼道:“要是我妈咪有什么不测,我杀了你!”
自此之后,史夫人间或收到清湄的信,都是由亚倩从后门送来的,史夫人几次追问亚倩,清湄到底在哪儿,亚倩总是说不知道。
“亚倩,我求求你,我好想念清湄。”有了马莲娜这个媳妇,史夫人就更觉得清湄可爱:“你告诉我清湄在哪一个国家,哪一个城市,我送你一只钻戒!”
“史夫人,你送我一只金钻船,我也不会告诉你。”亚倩老老实实地说:“小姐一心一意要成全史少爷,我不会令她白费心血。”
史夫人小心把信装好:“清湄是真的白费心血。马莲娜对我像对仇人一样,两夫妻见了面就吵,等马莲娜生下孩子,我和希文爸爸就去环游世界,希望能碰见清湄,和清湄在一起好开心。”
“唉!我们太太更惨呢,小姐走了,她身体身子不好,少女乃女乃还找她吵架!”亚倩为夫人感到心痛。
“都怪希文,他招来个马莲娜,赶走了清湄,什么骨肉情深,连最爱的人都逼走了。”
“史夫人难道不想抱孙子吗?”亚倩认为史夫人是那种孙子大过天的人。
“嘿!”史夫人苦笑一下:“孙子出世,我恐怕已经给马莲娜气死了,如果不是希文不放心我出远门,我马上就想离开香港。唉!唯有盼望精神好些,可以快一点出国找清湄!”
“史夫人对不起!”亚倩看见史夫人越来越瘦,越来越憔悴,她已经不再像美丽艳妇。对于她,亚倩也很同情:“我不能够帮你!”
“算了吧。”史夫人拍了拍亚倩的手:“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了清湄的信就开心,希文这样对待她,她仍然关心他,我感到很安慰。”
其实,史希文也找过亚倩的。因为清湄的嫂嫂对他下过逐客令,江太太又整逃阢在房间不肯见客,江子斌见了希文就叹气:“你把我家的快乐都赶走了!”
史希文在江家变成不受欢迎的人物,他只能从后门找亚倩。亚倩对他,可不像对史夫人那样客气,爱理不理地眼白向上翻:“别说我不知道小姐在哪儿,我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
“亚倩,你误会我了。其实,我直到现在,还是只喜欢清湄一个人。”史希文苦着脸:“请你相信我吧。”
“我相信你有什么用?我只不过是个佣人。况且,我主人为了你漂泊异乡,我亚倩没理由还相信你,支持你。”亚倩撇了撇嘴:“我前天看见你家史太太,肚子好大啊,不是快生了吧!”
“还没有!她嫁入史家才五个月。亚倩,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清湄在哪儿念书?”史希文又哀又求:“求求你,做做好事!”
“我也求求你,做做好事。把我们小姐带回来,我们太太想她想得天天生病!”
“你不告诉我清湄在哪儿,我怎能带她回来呢?亚倩,你帮个忙吧,将来你出嫁我送你一层房子。”
“一幢也没有用,我们小姐不回来了,在外国结婚,生孩子,永远不会来。”
“亚倩!”希文抓住她的手,鼻子都红了:“清湄在外国已经找到对象了?”
“是又怎样,放手吧!她还是个姑娘,有权选对象。”亚倩希望小姐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亚倩!”希文用拳头捶着墙:“没有清湄我会死的,你不知道她走了我有多惨?”
“你看,史太太追踪来了,肚皮真的好大,双胞胎?史少爷开心啦!”亚倩讽刺地说。
“希文,你在这儿干什么?”玛莲娜哗然:“主人跑了,你连丫头也泡上。”
“史太太,你说话不要不干不净,是你的丈夫来找我,我才烦呢!斑!”亚倩一副不好招惹的样子。
“哎唷!你凶什么?你这下三流的丫头,我跟你说话是给你面子,你主人不要脸,你也不要脸,勾引人家丈夫!”
“我怎样不要脸?我怎样勾引你的丈夫,你的丈夫有什么好,你当他是宝。呸!喂,我可不像我们小姐那样讲良心,讲仁义,老让着你,让你欺负,把所有眼泪往自己肚子里吞。为了让你们夫妻能幸福,自己飘泊天涯。呸!对你这种女人,多余!”亚倩叉起了腰:“你马上滚,否则我拿洗地水来泼你。”
“希文,你看这泼妇。”马莲娜顿足:“你还不替我教训她。”
“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希文不理她,走了。
马莲娜一边追上去,一边回头指着亚倩:“你等着我的律师信,我告你。”
亚倩捧月复哈哈大笑。
以后,史希文下课驾车经过江家,也会打听一下清湄的近况,亚倩知道他真正关心清湄,也不再虐待他。不过,清湄的行踪她始终不肯说。
有一天,希文交了一封信给亚倩。
“替我转寄一封信给清湄可以吧!”
“我倒无所谓,但是我真的没有小姐的地址,寄信给小姐只能求老爷,但是老爷不喜欢你,认为是你逼走小姐。老爷很疼爱小姐。”
“请你们少爷帮忙。”希文仍然不放弃。
“他最近没有写信给小姐了,少女乃的爸爸病了,少爷要代管岳父的生意,每个月总有一半时间在法国。”亚倩如实告诉希文,希望他知难而退。
“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江伯父叫你寄信,你把信交给我,我自然知道清湄的地址。”希文极力劝说,希望亚倩心软。
“老爷的信是由他公司的秘书寄的。”
“邮差送信来呢?”
“小姐的信都寄到老爷的公司。”
“那我没有希望啦!”希文摊摊手,叹着气:“我不知道清湄会跑掉。否则,我宁愿不要那孩子,也不让她离开我,这是我最大的疏忽。”
“小姐不走也不行,你老婆不是打巴掌,就用树枝打,背上一条条伤痕,细皮白肉啊!看了就心痛。老爷太太还没有打过她呢!自从你和姓马的订婚,小姐天天捧着你的照片哭,真可怜!有一晚少女乃女乃到她房间跟她说了一大堆话,她哭了一夜没睡。第二天,小姐对我说:‘亚倩,我出国好不好,这儿呆不住了。’我当然说不好,但是自己想了一晚,如果小姐不走,她一定会疯!说不定又会被你老婆打死。所以我对小姐说:‘你走吧!我在江家等你,最好你也把我带走。’”
“都是马莲娜不好,将来我一定会替清湄出这口气。”希文握紧了拳头:“我要揍她一顿!”
“你别见我嘻嘻哈哈,以为我不难过。”亚倩突然哭了起来,不停用手擦眼泪:“其实我好凄凉,以前有小姐在,她跟我有说有笑,一天很容易就过去了。现在小姐走了,江家死气沉沉。太太久病缠身,老爷天天沉着脸,公司赚钱了,他也不会笑。少女乃就只会骂人,在江家真没有意思,我”
“亚倩,不要难过。我将来会好好报答你的。”
“送我一层楼?无功不受禄,我不要。”
“我不是这意思。”希文连忙解释。
“替你带孩子?你休想!”亚倩厌恶地说。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喜欢马莲娜,我的意思是,等清湄回来,到那时候,我、清湄、孩子和你一定会生活得很开心。”希文构想着未来幸福的蓝图。
“别等了!”亚倩摇着头说:“小姐不会回来了,坦白告诉你,小姐答应过三年后把我带到外国去。”
“但是,她答应等我一年。”
“你也答应和我们小姐结婚,结果还不是扔下她!”亚倩吸了吸鼻子:“史少爷,你还是快回去吧!否则你老婆又会骂你泡丫头!”
“亚倩!”希文用手挡住铁门:“告诉我,清湄会回来的。”
“她不会回来!必来看着你和你老婆拖住阿子,一家三口相亲相爱?我要回去做事,失陪啦!”亚倩终于把铁门关上了。
希文虚弱地靠在铁门上,他现在明白了,清湄那晚在沙滩为什么捧着他的脸,看得那么深?她那时候,已决定不再回来了。
失意、惆怅、悔恨全涌上头,到今天希文才真正体会到,清湄对她是多么重要。
江清湄离开香港已经三年多了。回来的时候,她觉得一切都有所改变,甚至连启德机场也变了。
她推着行李车走出去,看见父亲和司机。司机替她推行李车,她扑到父亲的怀里,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紧紧相拥着,直到上了车。
“爸爸!”她终于忍不住倒在父亲的怀中痛哭。
“乖孩子,你回来真好。”江子斌老泪纵横。
“妈怎样?我好担心她,亚倩说她要住院。”江清湄抽咽着:“刚举行了毕业礼,还想约了几个同学到拉斯维加斯轻松一下,毕业礼忙得我们晕头转向,一接到爸爸的电话,我把一切都取消了,妈到底怎样?”
“那天你哥哥和嫂嫂要离港回法国。其实,你嫂嫂的父亲一死,我们就知道留不住你嫂嫂了,但你妈就是想不开,你哥哥一走,她就晕倒了,我只好马上把她送去医院,我在医院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她还没有醒过来。”江子斌对儿子的无情感到心痛。
“现在呢?”清湄双手一阵冰冷。
“进医院时,情况一度很危急。我和亚倩也手足无措。唉!你知道吗?那时候只有我和亚倩,她急得就是哭,而我却像呆子一样。你妈妈第二天醒了一下,我告诉她,你订了机票马上就回来了。就像奇迹一般,你妈终于度过了危险期。她知道你今天回来,直吵着要回家,我和医生都没有办法,只好请了个特护照顾她,天天给她打针。”江子斌讲着眼眶也红了,妻子能撑过去,他真的好开心。
清湄合上掌,闭上眼睛:“感谢上帝!”
车子到了江家时,亚倩早已站在大门前等着,清湄一看见她,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亚倩虽然只是江家的佣人,但是她很忠心、诚恳,清湄早就把她当成一家人,觉得她比嫂嫂甚至哥哥还要亲。
亚倩又哭又笑,开心地说不出话来,清湄拉了一下她的辫子:“等会儿我们再谈。”
清湄跑上二楼看自己的母亲,江太太坐在床前,穿了件新旗袍,清湄轻喊:“妈,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呢。”
“看见你回来了,我病都没有了,让我来看看你!”江太太笑眯眯地打量女儿:“你好像长高了,身材就像那些环球小姐、洋妞一样好。还留了长头发,人看起来成熟了,也性感了!莫姑娘,这是我女儿,你看她是不是很可爱。”江太太看见女儿越来越美,忍不住向特护夸奖她。
“非常艳丽迷人,很有女人味”莫姑娘摊开了手:“我不会形容,总之江小姐是那种男人看她一眼就逃不掉的美人,非常有魅力!”
“对呀!一见勾魂。人见人爱,这样漂亮的可人儿,应该有很多裙下之臣,为什么不带个准姑爷回来呢?”亚倩也在一旁逗清湄。
“唔!妈,人家一回来你就开人家玩笑,不要!”清湄害羞地说。
“你看,又娇又嗲,真是女大十八变。清湄,我把一切的希望全寄托在你的身上,所以有关你的事,我都很关心。唉!你哥哥完全不念骨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