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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子之手(下) 第一章

作者:蝙蝠类别:言情小说

白玉堂和王朝带着十几名衙役一路疾行,很快来到了他所说的那家当铺门口。

早已在该处埋伏许久的衙役立刻迎上来,向他们抱拳致礼。

王朝低声道:“如何?”

其中一名衙役道:“掌柜和伙计仍在查帐,刚才有一男一女进去给他们送饭,还没有出来。”

白玉堂凝神静听,果然听到里面有男女调笑之声。根据声调和呼吸判断,总共是四个人。

王朝道:“白大人,现在怎么办?”

“现在你带几个人去……”正说着,白玉堂心中一动,皱眉道:“不,等一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里面那女子的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却又不是太熟,他一时间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里面调笑的声音越来越放肆,越来越不堪入耳,白玉堂听得眉头紧皱却仍不下令。

王朝都有点急了:“白大人!我们还不知道里面是否有秘道,若被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行踪,那该如何是好?”

白玉堂只是在静静地听,一直没有给予王朝答覆,把王朝急得满地转圈,其他衙役也眼巴巴地等着,没有命令,谁也不敢多动一下。

饼了许久,白玉堂终于展颜而笑:“很好,再过一会儿你们就能抓了,现在,王朝你带些人搜查一下这当铺周围,看是否还有其他的出口,窗户院墙什么的也不能放过。剩下三四个人陪我守在这里即可。然后等我信号,大家一起冲进去,四面包抄。”

王朝领命,迅速带人离去,仅让四人留在白玉堂身边。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

一名行色匆匆的獐头男子低头走来,走到当铺门口时谨慎地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样,便敲了敲门。他敲门很有节律,两长一短,连敲九次。

第九次声音刚落,门便打开了,开门的人埋怨:“真是,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獐头男子“切”了一声:“还不是那家老想着多敲点,这次好几件都贱卖了钱!快让我进去,别让人看见了。”

只听得吱呀一声,那门眼看就要关上,白玉堂忽地气沉丹田,用惊雷般的声音大喝一声。

“来人哪!快把那几个贼人统统捉拿归案!”

衙役们猛虎一般扑了上去。

当铺里传来男人和女人的惊叫,桌椅杯盘乒乓乱撞,时而有东西在地上摔得粉碎,再伴上衙役们的呼喝声,简直乱得鸡飞狗跳。

白玉堂手执画影站在门口等着,状似悠闲,其实却是守株待兔。

在一片异常剧烈的混乱响之后,两人蓦地冲破屋顶窜了出来,白玉堂提气纵身,转眼间便飞上了屋顶,一剑横在两人面前。

“二位,想到哪儿去啊?”他微笑。

那两个人面面相觑,静了一瞬之后,冒出了一句连白玉堂也没有想到的话来:“白玉堂?他不是眼瞎了吗?”

白玉堂面色一沉,提剑就上,一路狂砍猛打,把那两个人逼得几乎无路可逃。

一边打,白玉堂一边有些心惊。

他这次似乎有点低估对方,这两个人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他稍微使出了点手段便逼得他们手忙脚乱、狼狈不堪,但他们却总能在他即将捕捉到他们身形时突然错开,让他的剑刃在最后一刻落空。

即使这也与白玉堂眼盲有关,但他们的轻功却不容小觑。

王朝令人捉住了另外三人,也从那大洞跃上,见白玉堂困战,喊一声“白大人我来帮你!”就要上来帮忙。

白玉堂心中恼怒,心道:若是只收拾这两个破毛贼还要人帮,那今后锦毛鼠的面子要往哪摆?

白玉堂一怒之下,招式猛地一变,一招“横扫千军”舞得光华万丈、力压千钧。

二贼哪里是狂怒的锦毛鼠的对手,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觉得胸口一阵闷痛,生生遭到他迅猛的一剑一拳,惨叫一声摔下了屋顶,被早已守在那里的衙役踩住,七手八脚地用铁链子捆了起来。

见状,王朝放心地吁了一口气,收回长剑,踏着叮当作响的破碎瓦片走到白玉堂身边,欣喜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等到现在了!不过,白大人,你怎么知道还有最后一人不在?”

“声音。”白玉堂收剑,道:“其实他们的对话中,反复提到今晚有人出门‘做生意’,为何到现在还不回来。你没有听到吗?”

王朝冷汗,“这……没有……”

抓捕犯人而已,何苦还要听他们说话?到时几棍下去就什么都找了——这也正是包拯最为忧心的一点,耐心。

在王朝指引下,白玉堂从破洞中跃下屋顶。

五名犯人无一漏网,都捆得结结实实,被勒令跪在正屋中央。几个人看守着人犯,另外一些人在铺子里四处翻找,终于在一堆障眼用的破烂里找到了用破布包裹的麒麟剑身,随即交给王朝。

白玉堂缓步走到几名人犯面前,有些犹豫地拧眉“看”着他们。别的倒算了,那个女子,他肯定在哪里听过她的声音!可是……是哪里呢?

“那个女子在哪?让她过来说两句话。”

两名身强力壮的衙役提起案犯中唯一的女性,拖到了白玉堂面前。

那女子伏在地上,全身抖得厉害,大概是被刚才衙役们凶猛的进攻吓到了,根本连头都不敢抬。

白玉堂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那女子伏身道:“小熬人叫春艳,黄梁县人。”

“小熬人”三字一出口,白玉堂的心中当即豁然开朗,等她说到黄梁县,他便已经完全确定了。

没错,就是黄梁县!她就是在黄梁县时拙劣地跟踪自己的女人,那个恶霸的二房!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之前都已对这条线索完全失望了,居然还能在这么意外的情况下得到如此惊喜,简直是天助他也!

“抬起头来,”他尽力用温和的声音说,“你是否还认得我?”

春艳一抬头,惊喜地叫出了声来:“啊呀!是白大侠!白大侠!是小熬人我呀!就是在黄梁县的!是我呀!”

她激动地就要扯着身后的锁链往前扑,被衙役一左一右死死按住。

“我知道是你。”白玉堂蹲下,淡淡道:“当时你不是被那群人抓住了吗?他们只说将你送到了‘安全之处’,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了呢。”

除了王朝之外,其他人并不了解在黄梁县所发生的一切,再加上他们双方说话间有意无意的暧昧之意,几位衙役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说,我们展大人的情人和和这女子……

不过这些也都只是想想,谁又敢开口问了?只有几个做怪模样的衙役被王朝皱眉唬住,白玉堂则是毫不知情。

春艳忸怩:“白大侠,小女子这手……”

白玉堂鼻子里哼了一声:“解开。王朝,选几个人出去巡逻,剩下的人在这里守住所有的出入口。”

守住出入口当然不是为了怕她逃走,而是怕再出现上次一样的问题。至少,在她问出重要资讯之前不能让她死。

一名衙役立刻为她解开了锁链,其他的人都在王朝的安排下各就各位。

春艳揉了揉自己的纤纤玉手,同时猛向白玉堂打媚眼,却好半天没看到他有反应,这才发现他从刚才就闭着眼睛,一直没有睁开过。

“白大侠,你的眼睛?”

“哦……”白玉堂轻描淡写地说,“被上次那些人弄的,没有关系。”

春艳心中一沉,内疚万分:“对不住啊,白大侠,都是因为我……”

“你若真觉抱歉,不如将前因后果统统告诉我,也算我这十几天的罪没白受。”白玉堂说。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十几天的罪换来了展昭那个木头的回应,实在是划算得很……

不过这个是撕烂嘴也不能说出来的。

绑面那四个犯人叫嚣起来。

“春艳!我等待你不薄!你可不能出卖我们啊!”

“你要想想,之前和我们分赃的也有你一份……”

“是啊是啊!”

白玉堂只觉好笑,道:“放心,还没轮到你们那档子事呢。”

那几个人不吭声了。

春艳道:“白大侠为小熬人变成这样,小熬人必当衔环以报,有什么问题白大侠尽避问,只要是小熬人知道的,绝不会有所隐瞒。”

白玉堂心中雀跃而紧张,他深呼吸了几次方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用平稳的声音道:“好,那就从那天开始。你说你见到了那人的背影,是否有什么特征?”

春艳苦苦思索,半晌道:“这……时间有些长了,小熬人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那人仿佛肩膀不平,走路时左肩有点低……

“啊,对了,当时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挡到脖子,后来大概是太热,就把头发掀了一下,小熬人隐约看到他后脖子上有一条红红的,从领子一直长到头发里去,不过也可能是小熬人看错了,因为他只掀起来一下,马上又放下去了。”

“被打断之前,你曾说你在京城会见到什么?”

春艳道:“小熬人原本就出身汴梁青楼,那天出了事,小熬人怕被牵连,连家都没回就搭送货的车到了京城。正在买布时忽然见到一人背影很像他,可惜这人领子很高,看不见他脖子,小熬人也没敢多看,就走了。”

白玉堂激动得心如擂鼓,难以平静。他猜得不错,若这女子没有说谎,那她所提供的消息便是最重要的证据!

从这条线追上,即使不能真相大白至少也是个出路,这十几天的罪,他果然没有白受。

不过,他还有一点疑难未解。

“他们说已经将你安置在安全的地方,难道这里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地方?”

春艳道:“不是啊,小熬人是逃出来的。”

白玉堂讶然道:“当时那些人全部身怀武功,凭你一个弱女子,怎可能从他们手中逃月兑?”

春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白大侠这就不懂了,有许多事,白大侠是不能做的,但我小熬人却可以……”

就如打架,小民之间可以抠鼻子抓脸无所不用其极,而白大侠宁可死掉也绝不会那么干。

那日白玉堂被掳走后,春艳伪装出一副娇滴滴受到巨大惊吓的样子,一会儿就昏倒好几回,把那几个人弄得不胜其烦,最后只好解了她的穴道,并恐吓她不准发声,就将她塞入一辆马车中。

马车要出这小县城必须经过城门,就算破,这里也算是官家的地方,春艳就看准了那里。

马车刚刚行到破旧的城门口,她忽然扯破了衣服跳出马车,大呼:“我被了!犯人在马车里!”

小县城里的人整日闲得无所事事,这回听到如此惊天八卦又岂能放过?

老旧的城门口顿时尘土飞扬,热闹滚滚,大家根本什么都没看清楚,就呼啦啦围上一群人,来观看案犯和被的受害者。

守门的两名官兵也激动地在人群中高喊“抓他们去见官”,似乎已经忘了他们守门的职责。

那几人硬是让个弱女子给整得灰头土脸,趁此机会,春艳偷偷溜出人群逃跑,凑巧遇到一个送货的车队,便跟着他们逃到汴梁来找老友。

老友啊……白玉堂心中淡笑,怕是老姘头吧。不过不管怎样,这女子还真是厉害,为了能逃走,果真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很好,这次的案件你帮了大忙,若你所说都是真的,我将会禀明包大人,请他酌情减免你的罪过。”

春艳喜出望外,盈盈躬身道:“多谢白大侠!”

白玉堂站起来,发现眼前的漆黑中出现了各色光华闪烁,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头晕时,已被王朝稳稳地托住了。

“白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

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他苦笑。

那十几天还真没白挨,光是饿,就把他锦毛鼠饿成了这副柔弱光景。要让他知道当时害他的人是谁——不管是八贤王还是皇帝——他都一定要让那家伙好好尝尝苦头,不然他就不知道锦毛鼠三只眼1

……不,锦毛鼠两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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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送着一干人犯回到府内,白玉堂亲手将剑交给包拯,并禀报了春艳的来龙去脉,又将捉捕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

包拯听后大喜,为免夜长梦多,决定当夜升堂。

白玉堂虽身心俱疲,但一想到展昭就心中不安,于是仍然要求听审,包拯看出他体力不支,便强行下令,让他回房间休息。

白玉堂无力抗争,只好在马汉的陪同下回去。

白玉堂回到展昭的房间门口——对他来说,展昭的房间早已等同于他的房间——随即让马汉回包大人身边去,而他则自行推门而入。

近了屋内,刚刚站定,白玉堂就听到从床的位置传来平稳悠长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