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立又去看了看老鼠夹子,似乎还是没有老鼠上钩。不过夹子被动过了,那上面留了一根灰色的什么东西。
“越立,你来看,这上面是什么东西?”
“啊!是老鼠尾巴!太残忍了吧!”
“它上次把我做给你的点心都啃过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它残忍?”
“……”
矮漳的工作上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他这次为某家公司所做的设计完美无缺,连客户也赞不绝口,但是在协商的时候却出了毛病,因为客户觉得某个地方希望能修改成他希望的样子,但是在韩漳看来,要是那样修改只会导致整个设计的美感失衡,他的设计就会流于庸俗。
为此他和客户见了几次面,那个客户非常坚决,一定要让他用自己的创意,韩漳把自己的同样的阿观点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好几次却只得到相同的回答之后,他抓起设计图纸撕成了碎片,然后把东西往那个固执的家伙脸上一扔,在客户惊愕的目光和老板气急败坏的跳脚声中大步走出去,狠狠将门在身后关上,险些把门上的玻璃震碎。
“韩漳!我解雇你!”
解雇?解雇就解雇,老子怕了你!矮漳漠然地想。
必到家中,韩漳把自己设计的草图图纸全部丢到了垃圾堆里,又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半包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但是他只是叼了一下而已,很快又拿下来,和那半包烟一起揉碎,从窗户扔了出去。
“是哪个不要命的乱扔垃圾!”楼下有人怒吼。
矮漳向后倒在床上,眼睛看着房顶,双臂大张着,双手攥拳。
“他妈的……”
越立回来的时候,韩漳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没动过。
“韩漳?”他进门来的时候,韩漳一般都会说一句“回来了?”,可是今天他什么也没说,而且有些昏暗的房间里连灯也没开,这不太寻常。
他走到韩漳身边,轻轻推一推他:“出什么事了?韩漳?”
“没事。”
听声音就不像没事的样子。
“韩漳~~~”他戳戳韩漳转过去背对他的脊梁,“到底出什么事了?不能跟我说吗?”
“我说了我没事!”韩漳不耐烦地一把将他的手拨开,“你要吃饭的话自己到外面去买,别在这里烦我!”
要以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来说的话,韩漳一直扮演的是保护者的角色,从他们在一起之后,越立从来都被他保护着,尽避时常恶言恶语,但都没有真正地伤害过他。这就导致了越立原本并不明显的任性逐渐膨胀,而任性这个东西,从来都只会在顺境中更加严重而不是消退或停步不前。
“韩漳!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别人连关心你一下也不行了吗!”
矮漳坐起来,看着越立,一手伸出食指指着门:“滚出去,让我安静一会儿。”
越立气得面色绯红,抓起床上的靠枕砰地一声拍到了韩漳的脸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混蛋!”
他转身换鞋跑了出去。
看着他跑出去,韩漳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却好像不那么糟糕了,他走到电视机前打开电视,又拿了一包方便面用开水泡上,等泡好之后就若无其事地坐在电视机前边看电视边吃面,似乎越立跑没跑出去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
越立跑出韩漳家,却在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才好。
不是他谦虚,他的房间真的脏乱得让猪窝都自愧不如,以前韩漳还帮他收拾,后来他从“时不时”地去借住矮漳那里之后,韩漳也就不再帮他了。房间越脏他就越不想回去,越不想回去就越脏……前一段时间他甚至考虑把所有东西都搬到韩漳这里来算了,还省了那租房子的钱。可是要真那么做的话,总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所以也就没有真的实行。
可现在……
那个地方已经一个半月都没回去了,越立努力让脑子不要想象房间里垃圾半天高的景象,但是失败了。
说不定那个没洗的汤碗已经长出青霉素了吧?似乎还有小半盆衣服一直泡着,大概已经臭掉了;还有那床已经有半年都没叠过的被子,现在上面大改有半尺高的尘土……
越想他的步子就越缓慢,到后来他干脆坐到路边不走了。像那种地方谁会回去!他愤愤地想。可是他忘记了,“那种地方”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本来他就是罪魁祸首,不管他怎样忿忿不平,这个事实都是不会改变的。
思考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上了一辆公共汽车。
当自家的门被敲得就快裂开的时候,可怜的于德参正在床上恶梦缠绵。他的女朋友昨天和他闹分手,一直闹了一晚上,他白天就算呵欠连天还要去工作,直到晚上回来才能在床上稍微躺一会儿。可惜他躺了还没一个小时,上天就送来了一个麻烦的煞神。
“啊~~~呵~~~~”一边打着呵欠,他一边迷迷糊糊地走到门口,开门,“到底有啥事,有事快说,没事我要睡觉……”
门外站的是一脸愤慨的越立。
“越立呀……”于德参继续打着呵欠,转个身又倒回揉得乱七八糟的床上,“我这边不是韩漳家呀,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闭上眼睛,继续睡……
……
……
……
他呼地从床上蹦了起来,双手颤抖地指着正打算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越立:“你……你你你……越立?!这么晚了你到我这里来干吗!”
“我要住你这里一段时间。”越立很理所当然地说。
于德参霎那间面色铁青,就好像吞食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他的眼睛六神无主地四处瞧了瞧,最终痛下决心跳起来,一只脚穿着拖鞋另外一只脚踏着明显不属于它的那只皮鞋,跑到越立身边把他的胳膊一拽就打算往外面推。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这种时候到男人的房间里可不是明智的选择,乖孩子最好回家去睡觉,否则出点什么事你可是害人害己。快点回家,你家保姆还等着呢。”
越立一拳打青了他的眼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是我家保姆!”
于德参一手捂着眼圈一边跳脚:“还能有谁!矮漳啊!求你快回去吧,我连自己家的女人都摆不平了,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自己家的女人都摆不平了’!?我难道是谁家的女人不成!惫有!矮漳不是我保姆!我回不回去也和他没关系!你给我记住这一点!你这家伙也真是没哥们义气,我只是在你这里借住你天,又不是嫁给你,这么为难干什么!吧什么!?嗯?!”他说一句就给于德参一拳,于德参苦着脸左右躲闪,虽然他没有真打,可也满疼的。
“好,对不起,大爷,我错了!”于德参很委屈,但是还是不得不迭声道歉,“可是不是我不收留你啊,实在是……实在是……”
他似乎的确是有什么重要的话想说的,但是一到了要说重点的时候他就开始吭哧,越立可不认为他有苦衷,只觉得他这是找借口,于是拍了他肩膀几下,叹息:“你这人呀……我明白你的心意……”
“啊!?”“心意”这个词让于德参的脸比刚才更青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误会,没误会,”越立继续拍他,手下更加用力了,“我知道你是害怕我住在这里会打扰你和你女朋友的‘性’福时光,告诉你,我会很识大体的,要是你女朋友来了的话我马上出去,给你们安静的空间!”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他早就打好主意了,就算于德参想把他赶出去也没门了。
于德参的内心充满了痛苦的挣扎,但是他明白现在他的决定根本是无足轻重的,因此也就死了心,拖着困顿的身体去收拾床铺。
“你干吗?”越立看着他收拾东西的动作莫名其妙,“你把东西铺到地上想干什么?咱们挤一挤不就完了吗?喂!你听见没有啊!吧吗还把地铺打那么远!”
于德参的房间和韩漳的房间一样,都是只有一个房间,又当客厅又当书房又当卧室。一般来说要是有同性的朋友来住的话,一起在他那张小单人床上挤一挤应该没有问题。可是这家伙很夸张地又拖出了一套被褥铺在床上,把床上原先的东西都弄到了房间的另外一头,和床的位置遥遥相对——看得出要是可以的话,他甚至恨不得睡到墙外头去。
“我干吗把地铺打这么远?我愿意吗?我也懒得!”于德参一边强睁着疲惫的眼睛铺床一边絮絮叨叨,“可恶!这辈子我没做过什么坏事,遇见乞丐给施舍,遇见美女给让座……为什么我要认识你们?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懊死的……床单呢?干净床单哪里去了?”
越立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于德参到底是哪根筋出了毛病。过去他不是这样的呀!记得一年前他到他这里借住的时候还和他挤一张床来着,难道只是一年而已,他就得洁癖了?
“于德参,你出毛病了吗?”
于德参不理他,把床单甩到床上,说了句“自己去铺,我快死了……”然后就歪歪斜斜走到自己的地铺旁边,一头倒下,立刻睡得人事不醒。
“又不是我让你铺床的!说了和你挤一下也可以么!”越立怒气冲冲地拿起床单,“……嗯,对了,这玩意好像是有正反的……可是怎么分哪?”
巴韩漳在一起之后,他的所有家务变成了韩漳一人包办,上一次铺床……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所以越立对这种事情现在只剩下了大概的印象而已,如果让他洗碗的话,恐怕也能把一个碗洗成八瓣。
由于实在没有印象,他就随便把床单往床上一蒙,基本上当成了床罩子,然后他就躺了上去。
“虽然还早,不过反正没事!睡觉!”他命令自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究竟是什么事情没做呢?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呐……是什么呢……
……
…………
………………
啊!!!!
越立呼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想起来了!是晚饭没吃!惫有药也没吃!啊~~~糟糕了!要是被韩漳知道的话肯定又要被拉去医院了,这次说不定还要做胃镜!他这辈子最恨的是钡餐,比钡餐更恨的是胃镜!完蛋了完蛋了!药也放在韩漳家里……
……可是,他现在似乎是离家出走中……又不回韩漳那里,还怕他会怎样吗?
想到这里,越立又心安理得地躺下了。哼哼哼哼……再也不用看那家伙的脸色了,再也不用被他强行拽去看病了,再也不用……
不过似乎稍微有点冷……越立举起手看了看。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这房间有点背阴,到了晚上还是满凉爽的……嗯……稍微有点冷也没什么吧……但是总觉得还是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看看呼噜打得山响的于德参,那家伙把整条毛巾被揉巴得好像一条蛇一样纠缠在他身上,这睡相居然还不感冒,真的是……
越立又呼腾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想起来了!他没盖被子!什么也没盖!敝不得会觉得冷!(你这个迟钝的家伙……)
在韩漳身边的时候,他每天晚上睡下时都是很随性的,尤其是夏天,盖被子这种小事他基本上懒得做。可是每次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总是会盖一条毛毯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他对这种事已经习惯了,甚至觉得很是天经地义。
他再次沮丧地躺下,心情跌入了低谷。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却没有发现这种琐碎的事情其实并不是别人应该做的。这么说来的话,正像于德参所说的那样,韩漳真的已经可以算是他的保姆了吗?
“我才不承认!!!”他瞪着屋顶大吼。
不过以唯物论的辩证法来说的话,他承认不承认事实都摆在那里,所以这句话说不说都没差。
幸运的是他这么大的声音也没惊醒于德参,只让他在自己的铺上扭动了几下,呓语几声,继续睡着。
越立气得也不想找东西盖了,就躺在那里,身体蜷成一团。不过睡意不是那么好找的,现在根本还不到他平时睡觉的时间,他只是因为离开了韩漳那里而觉得无聊,认为睡觉可以排遣无聊感所以才在这里强迫自己睡。这种情况下要想睡着绝对是很困难的,再加上他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气,更是……更是……更是……
“睡不着啊!!!!!!!!!!!!!!!!!!!!!!!!!!”
愤怒的哀嚎在房间里回荡,于德参又扭动几下,还是没醒。
越立的离家出走持续了三天,在这三天中他每天上班都带着严重的黑眼圈。第三天的时候,主编碰巧看见了他的脸,当即大惊失色。
“哎呀!小越呀!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什么?睡眠不好?你看你这是睡眠不好的样子吗?其实是失恋吧?对不对?哎哎哎,别急着辩解,我理解我理解,年轻人嘛,呵呵呵呵呵……今天下午准你半天假,回去休息休息吧!”
看来今天主编心情不错,否则绝对不会这么爽快又主动地给他放假。不过有一句话越立想说又没敢说——现在已经是四点半,距离下班只有一个小时了……
不过能提前一会儿就是一会儿,越立趁着主编还没有改主意之前,收拾收拾东西就逃走了。
休息是很好,可是那得在自己“有某处可去”的前提之下。他除了杂志社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坐回韩漳家的公车,可是刚坐了两站路就想起来自己不能去那儿,又狼狈地下来,换到了另外一路车上。
于德参那里,不是“可以去的地方”,即使可以短暂收留他,也不是他可以回去的地方。自己的家当然也不愿意回去(因为太脏),可即使能回去,可,那里也不是“可以回去的地方”。
坐在汽车上,越立的心情越来越糟,他甚至想拉开窗户对外面的交警大吼一句“XX的”什么什么,不过衡量了半天,在泄愤和人身自由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走下汽车的时候,越立的心情霎时跌落到了有生以来的最低点,因为他远远地就看见了于德参家那栋楼前面所站的人。
那个害他离家出走的人。(不是你自己要走的吗?)
那个害他三天没睡好的人。(明明是你自己把自己气得睡不着)
那个让他郁卒得想撞墙的人。(韩漳真的什么也没干)
他默默无言地走过去,却不理会那家伙,低着头从他身边错了过去。
“越立——”韩漳一伸手,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他拦住了,“干吗?装不认识啊?”
“王八……”
“嗯?”
“王八蛋!!!!”不知道是哪个没眼色的把一把铁锹放在楼门口,越立一个箭步过去抓起来就往韩漳头上招呼去。
矮漳大惊,身体猛地往右一缩,堪堪避过了凶器的第一波攻击,铁锹和地面之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哐啷巨响,韩漳背后立时唰地出了一身冷汗。
“越立!你吃错药了吗!”
“还敢问我吃错药了吗!”越立又一铁锹横扫,韩漳死命后退,险险闪过,“你这人真不是东西!简直太不是东西了!你都不知道你有多不是东西!膘蛋!膘蛋混蛋混蛋!”
哐啷!哐啷哐啷哐啷!
“越立你听我说!”
“混蛋!”
哐啷哐啷!
“越立!”
“去死!”
哐啷哐啷哐啷!
“越立!!!!”
趁着越立这位四体不勤的文人挥舞铁锹并不利索的空挡,韩漳顺手抢过了铁锨甩到地上,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另外一只手固定住他的腿,一猫腰,硬是把他好像麻袋一样背到了背上。
越立发出了嚎叫般的呼救声,一边死命挣扎,韩漳对于他的反抗根本不予理会,一直把他扛上楼,扛到了于德参的家门口。
“你有他家钥匙没有?”
“没有!”有也说没有!
“你在他家有东西留着没有?”
“没有!”有也跟你无关!
“越立……”我要生气了……
“你放下我啊!膘蛋!脑袋都充血了!”越立才不怕他吊脸子,就算吊成马脸他也不怕!
矮漳犹豫了一下,躬身将他放了下来。越立刚一落地,扬起利爪就又厮打了上去。
矮漳狼狈地抓住那两只意图抠出他眼珠子的爪子,怒吼:“快住手!你真想把我抓瞎吗!怎么几天不见就变狼了!”
“变狼怎样!变狼怎样!!”越立继续努力抓他,“像你这种不知好歹的家伙,最好被抓得毁容!”
“我又干了什么!”
“还敢问!要不是你对我恶言相向,我会离家出走吗!要不是被赶出来,我会忘记吃药吗!贬吃饭不规律吗!贬睡不着吗!全都是你的错!难道不是吗!”
上一句是“离家出走”,下一句就变成了“被赶出来”,忘记吃药、吃饭不规律本来也不是别人的错,他偏偏要把责任推到他人身上去,这种人也就是所谓的“死不讲道理”。从这方面来讲,他和韩漳还真相配。
矮漳没回答,反倒是一个阴沉的声音插了进来:“是不是都没关系,不过能不能求你们不要在别人家门口打情骂俏?”
两个人同时把脑袋扭向声音的来源,于德参站在楼梯上,一手拉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身体靠在墙上,做出精疲力竭的样子。
“你回来了?”韩漳若无其事。
“你放手!”越立气急败坏。
“是啊,我回来了。谢天谢地,保姆终于来了。”那女孩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打架不像打架耍闹又不像耍闹的动作,却被于德参挡住视线拖上楼,拉到自家门口,开门。“哪,我先说清楚,本人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做出调戏朋友妻子的事情,请不要再侮蔑我说我拐带了某人!”
他把门开得大大的,让韩漳看清楚里面两张离得十万八千里的床铺:“这么远我什么也做不了,所以请你赶快把他带走吧,每天晚上都让人睡不着,再这么下去,要么他死要么我死,你看着办。”
矮漳才懒得管他睡着睡不着,反问越立:“怎么了?你对他干了什么?怎么会让他睡不着的?”
“我能干吗?难道每天抓他起来跳探戈吗?”越立恶狠狠地盯着于德参,你如果敢说出来……
可是抱歉,对于德参来说,还是那个暂时没瞪他的人比较恐怖。
“因为……他这三天天天在我床上滚动!!我那破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一动就咯吱咯吱像鬼叫一样,他刚来那天我是太瞌睡没听见,可是这两天……”他指指自己的眼睛,“看看我的眼睛!看看我的黑眼圈!求你赶快把他弄走吧!他再不走我就真的死在你面前啊!”
“要比黑眼圈吗!我的黑眼圈不比你的厉害!”越立想冲上去和他比赛一下黑眼圈的大小,却被韩漳拉开了。
“越立,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落在他家?”
“啊?还有牙刷,怎么了?”
“不要了,回家。”韩漳用胳膊夹住他的脖子把他拖下了楼梯。
越立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叫:“喂!你干什么!不回去!我就不回去!你不道歉我就坚决不回去!于德参!你这个小人!居然不帮我!”
于德参对他拱了拱手:“谢了,你终于走了,谢了!拜拜,请再别来了!”
“你这小子真不讲义气——!!”
“对你讲义气的男人在韩漳手底下都死得早……”于德参说了这么一句,发现他的小女朋友正用迷醉的目光看着他,“你怎么了?”
“德参,你坏得好帅……”
“……”
把越立强行拖上公共汽车,越立还在生气,手抓吊环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矮漳也不劝他,一手抓着吊环,另外一手按着一只椅背,正好把越立拦在中间。
两个人都看着窗外再熟悉不过的景象,沉默得就好像陌生人一样。
饼了两三站,韩漳终于开口了:“越立……”
“别理我!烦着呢!”
矮漳好笑地看着窗户上淡淡映出的越立愤怒的脸,空出一只手来拍拍他的肩,却被他嫌恶地拍开。他又拍拍他的背,又被拍开。他再拍拍他的臀部……
“你干什么!!”越立转头对他怒吼。
鲍车上所有的人都对这两个人侧目而视。
越立喊完才发现自己喊了什么,气得险些晕过去。韩漳脑袋靠在他的肩上,笑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越立……”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韩漳从后面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我其实是想说……”
越立脸绷得紧紧地:“要是道歉我就听着,要不是就不用说了。”
矮漳不理他的小性子,继续说道:“……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
“……”越立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挣扎。
矮漳笑得很真诚:“要不要吃拉面?或者吃其他的什么?辣子鸡要不要?还是要皮蛋粥?”
镑种各样的美味在眼圈转啊转,理智也跟着一起转啊转……
“想不想吃羊肉泡馍?”
唾液忽然变得很多,越立不由自主咽下一口口水,发出很大的咕噜一声。
“想吃的话,等会儿到菜市场去买点菜,怎么样?”
在头昏目眩的理智还没有回来之前,越立的脑袋已经随着本能自动点头了。
那天晚上他们果然吃的是羊肉泡馍,越立买菜的时候非常积极,吃饭的时候也没客气,一个人就干掉了三个饼,两海碗肉汤,以及五大杯水。
“越立,你在于德参那里没吃饱过吗?”韩漳边吃边问。
“那家伙啊,”越立又灌下一杯水,对这句话嗤之以鼻,“那家伙比我还糟糕,什么都不会,别说做饭了,恐怕连煤气炉子怎么用都不知道。”
“那他都吃什么?”
“到外面去吃啊,不然就吃方便面。”说到外食和方便面,越立露出了嫌恶的表情,“真难吃,真是太难吃了!那家伙居然吃得下去,还说我是被养得太刁了!可恶的家伙!不报复报复他我誓不为人!”
矮漳没有提醒他,他害得人家好几天没睡好已经是很厉害的报复了。
又吃了一会儿,越立终于忍不住了:“韩漳啊……你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嗯?”韩漳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吃。
“你别给我装!”越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到底怎么回事?不许再让我滚出去!否则我这次真不回来了!”
“我……”韩漳笑一下,放下筷子,看着越立的眼睛微笑,“我炒了我们老板的鱿鱼。”
越立的筷子在半空中支了很久:“……啊?”他刚才说……?
“我失业了。”
越立的筷子轻轻地放到了碗上:“你……不开玩笑?”
“今后我就变成吃软饭的了,你要不要养我?否则我就只有去乞讨了。”说着这种话,韩漳的脸上却没有忧愁的表情,纯粹是调笑。
“韩漳!”越立抓起筷子一拍,“你开我玩笑很好玩吗!”
“我没有开玩笑,”韩漳还在笑着,但是越立的脸色在继续下沉。
“如果你真的是……”
矮漳拿起筷子,似乎是想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但是吃不下去了,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靠在椅子背上开始狂笑。
“杀了你!懊死的韩漳!”越立扑上去就要揍他,却被抱住,放在腿上。
“我是真的炒了老板的鱿鱼,”韩漳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不过昨天马上就有另外一家老早就对我意图不轨的公司给我打来电话,说如果我愿意去他们那里的话,薪水可以比原先提高百分之五十。”
“……”
“……”
安静。
“韩漳!!!我杀了你啊啊!!!!!!!!!!!!!!”
那天,一直到最后,越立还是没有要到韩漳的那句“抱歉”。可是他也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