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一点了吗?”
端咖啡给坐在沙发上,眼睛哭得红肿的年轻男孩后,安麒也坐到他的对面说:“现在,慢慢地把从他失踪前到现在为止所发生的事告诉我。”
“那天他说要去打工——悠在一间快递公司上班,因为我们未成年又不方便告诉对方家长的电话,所以几乎找不到什么好的打工机会,悠去的那家公司好像不是个正派经营的地方,上班时间不稳定不说,常常三更半夜还要人开车送东西到台北来。”
“开车?喂,你们应该没有驾照吧?!”
“……悠的公司好像有弄给他一张驾照的样子。”
“那不是伪造的吗?天啊!真是间危险的公司。”
“他失踪的那天也是一样,是下午临时被叫去的,说要赶送一份很急的东西上台北来。悠说他回来时八成是半夜了,要我别等他,先睡再说。可是隔天早上还是没见他回来,我那时就开始担心了……到了下午,还是没有他的消息,我终于忍不住,打电话去问他们公司的人,谁知道……对方说悠把东西送到了台北没错,可是却没有回来公司交差,他们也正急著找他。”
说到这里,桑狄鸿再次哽咽地拾起头来。“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悠他还是没消没息,我、我真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别激动。”安麒拍拍他的手,安抚他说。“有没有可能是他去找朋友或是……”
“那也应该会跟我联络啊!”狄鸿崩溃地大叫,将脸埋在手心里,摇著头说。“万一他要是有什么不测,我该怎么办才好?”
“的确,照这情况看来,是有些不妙。”迪渥提出第三者的观点说。“他应该是处于无法和你取得联络的状况,而且是三逃诩无法取得联络……或许这么说有点残酷,发生严重车祸的可能性也要列入考虑了。”
“如果是车祸的话,应该会和家人联络吧!可是我问过南宫家了,他们没有接到类似的联络电话。”狄鸿沮丧地说。
“你告诉他家人有关他失踪的事,他们怎么说?”这孩子还真有勇气,安麒心想:毫无疑问的,南宫家的人同样不会给他任何好脸色看才是,狄鸿毕竟是和他家儿子“私奔”的人。
“……他们根本不认为这叫失踪,他们说悠是想通了同性恋这条路不能走下去,一定是想摆月兑我,故意从我面前消失了。他们也拒绝报警,说过一阵子悠就会回家去,还要我死心,别再缠著他们家儿子了。”
这还真是——安麒与迪渥交换一抹同情的目光——相当冷酷无情的说法,在对方家人的眼中,悠的失踪还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好消息吗?
“这种可能性也不能说是零。”迪渥模模下巴,冒著会被其他两个人打死的危险说。“在南宫悠失踪前,他对待你的态度有没有改变呢?”
狄鸿深受打击,脸色一白,默默低下头去。
朝弟弟挥舞著拳头,安麒以口形无声大骂著:(迪渥,你这笨蛋,讲话前也先考虑清楚啊!你这样不等于在可怜的小拌伤口上撒盐巴吗?)
(抱歉,但总得有人扮黑脸吧?)抱歉地一笑,迪渥双手一摊地回应。
“悠他不是这样的人。”低著头的狄鸿,以压抑的口吻说。“我了解他,我们当初就约好了,假使哪天谁对谁厌倦了,就直接说出来要求分手。我们走的不是常人的路,这点双方都很清楚,要是两人当中有一人受不了阻力或压力,给对方喘息的空间是很重要的,一开始我们都有这份觉悟,才会……对爸妈摊牌。”
“约定并不意味著有何约束力,随时都可能被打破的。”迪渥尽量口气温和地说。
狄鸿坚定地抬起头说:“悠是很单纯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就表现什么,和我不一样。如果今天是我打破约定,突然消失了,或许还有可能。可是他——不会的,他不会把痛苦留给人家,自己就一走了之。”
“……既然你如此肯定,那问题就更大了。”迪渥使个眼色给安麒。
安麒登时明白了弟弟的意思,困惑地说:“有可能是绑架吗?可是两个穷学生,哪来什么赎金?根本没有绑架的价值。”
“绑架这种事,不光全是为了钱。何况先前狄鸿也提过,那家公司不是非常正派,万一他们要狄鸿快递的是什么危险的东西——”迪渥提醒道。
“对喔。”一击掌心,安麒立刻转头看著狄鸿说:“你上台北来,去找过那家收件的公司吧?”
“我想对方是最后和悠接触的人,要问也只能问他们,因此跟快递公司要了地址。不过没有用,那里并不是什么可疑的地方,而是一间教会。”
“教会?!”
“嗯,他们委托狄鸿送上来的东西,也是教会举办祭典急需要用的东西。”狄鸿微微蹙起两道眉说。“不过那间教会所拜的神祗和我看过的有点不太一样,我记得一般的天主教会是放十字架,而基督教会是放基督像,那里所看见的十字架怎么看都不太一样,基督圣像也是……”
“这两种东西都放在一起吗?”
“嗯,在祭坛的中央。”
“还有什么令你觉得不太正常的地方吗?”
“没有了。”狄鸿咬著下唇说。“离开教缓筢,我就真的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才好,最后能想到的就是安麒姊,所以来找你商量看看。但……我就算想委托安麒姊,也没有那么多的钱……我想,只要安麒姊给我建议,有个方向,我会自己去想办法找悠。”
“-瓜!”安麒怒斥一声。“小阿子不用想那么多,钱算什么?我没把你当成顾客,而是拿你当朋友。朋友有难来找我商量,我傅安麒岂是会乘机诈财的人,你要是再拘泥于这种小事上,我可是会对你生气喔!”
“但……”
“先不谈这个了,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回南部去等消息,或是想留在台北呢?”安麒转移话题说道。
“这……我没想那么多。”
“想留下来的话,就住我这儿吧!反正你也不可能回桑家去,还是说你在台北有其他朋友的地方可以住?”
狄鸿摇著头,嗫嚅地说:“但是这样太麻烦安麒姊了,我不能……”
“只要说你想留下,还是要回去就行了。”一旁伸出援手的迪渥笑著。“我老姊一旦说出口的事就代表定案,趁著你还有发言权时快点说出来,这叫先抢先赢,这可是我多年来所吃的苦头换来的宝贵教训喔。”
“真的……没关系吗?”狄鸿看看左右两人的脸色。
“安心吧!你的食宿费,我会叫你帮忙做家事来抵,一点都不必客气。”大力地拍拍他的肩膀,安麒高兴地说:“这下我好像又多了个弟弟,真好。”
☆☆☆
都怪母亲一番调侃的话,竟令他难得地犹豫起来。
这回切实地将车子停放在没有黄线、非回转区的街道上,离万事通事务所有一小段路的地方,他却在车子熄火之后,坐在方向盘后面,迟迟没有动作。
不喜欢?那就别一脸对人家神魂颠倒、垂涎三尺的模样……
自从听了这句话后,狄鹏差点倒地,再起不能,内心一方面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一方面又对动摇不已的自己感到困惑。
真有这么蠢的事?他会爱上那个傅安麒?该不是将“爱”与“碍”搞混了,明明是她处处“碍”著他,却当成了“爱”著她?中文里有许多音同义不同的字,一不小心弄错的话,意思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自己吐自己的槽,能干么?)
惫有,说到那个女人——离开他家前还夸什么海口,要将委托的事办到好,否则绝对不会松手,结果呢?这半个月来连通电话都没有(算她有良知,支票也还没有轧进来),本想等她联络时,再请她转达的事,到现在也没能转达。
丙然,将错误的期待放在傅安麒身上,只是浪费时间。
“进去请她转告狄鸿,有关母亲交代的话。就算她不在,告诉她弟弟也一样。反正花不了五分钟,立刻就出来,这样子就不会中那女人的毒。这回我绝不让她那乱七八糟的理论与异想天开的行为牵著鼻子走,要让傅安麒知道,不是每件事都能顺她的心、如她的意,爱多管别人闲事可以,就是别管我桑家的。”
败好。做了百分之百的心理建设,狄鹏往目标迈进。第三度造访这间事务所,他已经克服了对这栋破旧危楼外观上的恐惧,可以毫不在乎地走上摇摇欲坠的楼梯,按下门铃……
“喀啦”一声,门缓缓推开,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您好,欢迎光……哥?!”
“阿鸿?”
兄弟俩意外的重逢。
惊讶还不足以形容狄鹏此刻的心境,他劈头就怒吼:“你回台北,为什么不回家去?你知不知道自己让家里的人多担心、难过?走,现在就跟我回去,向爸爸道歉认错去。”
“哥!”挥开狄鹏抓住自己的手,狄鸿退回屋子里说:“我不能回去,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你不是都回来台北了,这就代表你和那家伙已经分手了对吧?不要说那么多,跟我走就是了。”
“不要,鹏哥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说,谁知道个屁?你要够任性了没有,还要弄得全家更鸡犬不宁吗?只要你乖乖认错道歉,我会帮你在爸爸面前说情的。”
“说什么情?说了之后,我一样是我,还是一样那个喜欢男人,而不是女人的我、只会让爸妈和哥伤心的我!惫是你们要送我去做什么心理矫正、治疗,将我当成变态神经病般,强迫住院?”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要不要跟我回去?”狄鹏下了最后通牒,冷声说道。
沈默了一会儿,固执地绷起下巴,狄鸿也乾脆地说:“不要。”
“那我就去警察局报案,说傅安麒诱拐未成年少年,将你留在这地方。”眯起眼,事到如今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威胁的话自然地说出口。
“哥,你太过分了,不要把安麒姊扯进来,我不是罪犯,她也不是在窝藏犯人,不要搬出你检察官的架子,我不吃这一套!”
“你说什么?!”
扬起的手,在要落下之前,被傅安麒出声打断了。“喂、喂,嘴巴吵吵也就算了,真的要打起来,我这间破烂小事务所可是会被你们两兄弟打坏的。两个人都成熟一点,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说?”
“你住口,这儿没你的事。”狄鹏不想横生枝节。
“不要吼安麒姊,她什么话都没说错。”住在这里几天,狄鸿已经将安麒当成亲姊姊般,主动地庇护她。
轻啧一声,狄鹏拾起下颚。“我们到外面去,阿鸿,不要在外人的地盘上说话。”
“不要。我绝对、绝对不跟你回去!”扮个鬼脸,狄鸿转身就跑进事务所另一头的小房间去,砰地关上门。
“……”狄鹏望著那道紧闭的门扉半晌,回过头以肃杀的眼神看著傅安麒。
举高双手,安麒无辜地说:“在你判刑之前,请容民女说一声:冤枉啊!大人。我既没给他灌迷汤,也绝对没给他催眠喔!”
“这一点都不好笑。”狄鹏扒了一下头发,怒火半退,剩下的是许多问号有待解决。“为什么狄鸿会在你这儿?你最好把事情交代清楚。”
“遵命,大人。”
三步并作两步地,安麒走到小厨房说:“我们边喝边谈吧?咖啡、红茶?”
“随便。”
“那就牛女乃吧!缺乏钙质会令人暴躁不安。你很需要来一杯钙质满分的鲜女乃。”她咧嘴一笑,举起牛女乃罐说。
被迫习惯她的无厘头,狄鹏真替自己感到难过。
☆☆☆
简述过狄鸿留在事务所的来龙去脉后,安麒喘口气说:“这几天我们努力追查,好不容易找到南宫悠开到台北来的那辆车。它被停放在三号水门外,那里离他送货的地点——教会有一段距离,所以我们也不懂何以悠会把车子放在那儿。总之,他离开教缓筢的行踪依然成谜。”
“这种事不该由你们来做,应该把它交给警察去处理。”严厉地一-,狄鹏怒不可遏地说。“这可不是扮家家酒的侦探游戏。平常你们找找猫啊狈的,帮人代替写信、记帐就够了,别外行人充内行,万一——”
安麒将脸撇到一边,小声地跟空气抱怨著。“自己可以上门拜托我们去寻人,别人就不行喔。”
“——你听见没有?这已经超出你们可管的范围了。不管是那间可疑的快递公司,或是南宫悠的失踪,这背后要是牵扯到什么黑道势力,你们的安全将会亮起红灯,不许再追查下去。”
懊像小学老师喔。而自己就是被严格命令不准再胡闹的小学生吗?安麒在心中想像著那画面,接著摇蔽著脑袋将它抹去——天底下的小学老师要都这么可怕,那小学生八成都要罹患“拒绝上学症”了。
“至于阿鸿,我等会儿再和他谈谈。明明人都回到台北了却不回家,住在外头像什么话。”
安麒大大地叹了口气。“还以为你经过这半个月会有点进步,想不到是我期望过高了。”
这句话,想当然尔刺激到了狄鹏的傲慢自尊,他不悦地紧蹙著两道浓眉。
“你不曾想过人生偶尔的月兑序也是必要的吗?”两手撑著下巴,安麒睁著好奇的大眼睛说。“不是为了寻求刺激那种无聊的理由,而是这样可以更有助于了解自己与他人。”
“你想说什么?”
头一歪,安麒扯起一边唇角说:“聪明的检察宫大人,我觉得你当检察官一定是不合格的那种。”
又来了,再度想用她的歪理混淆他的思绪。“多谢你对我的工作所作的评断,但没看过我工作情况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论它?不要浪费你我的时间,我还有许多事要忙著处理。”
见他起身,安麒也跟著站起来,双手抱胸说:“不必看我也敢这么肯定地说。因为观察了这么久,我终于得到一个结论——你对“人”的情感有著极大的错误见解。你把它当成是可以用理论控制、可以精密算计的东西。因此你无法想像“失控”是什么样的情况,特别是因为情感失去控制而犯罪的人。”
狄鹏冷冷地斜眸看她。
“我说错了吗?应该没有吧。”安麒没被他恫吓住,笑笑地说。“一个抱持著这种看法的检察官,无论如何我都不认为他会是个好检察官。”
“拿感情失控当藉口而行犯罪事实的人,难道就有豁免权?”
“不。犯了罪就该接受相对的处罚没错,种种的犯罪,受利益所驱、受所驱、受金钱所驱的犯罪,背后都源自于失控的情感没错。但去分析那是什么样的情感,判断出罪的重量,不也是你们检察官的工作吗?然而你将情感的因素彻底排除,无视于它的存在,很单纯地认定那就是金钱犯罪、那就是犯罪,完全不管犯罪者的心态……那还需要人来当检察官做什么呢?”
安麒瞟了他一眼,继续说:“如果是这样,只要把罪证搜齐,输入电脑,交给电脑去写起诉书就好了。因为同样是人,能了解人的情感,才会交给人来仲裁吧?不是吗?”
狄鹏脸一沈。
不了解人的情感……我吗?
所以那又怎样呢?检察官不过是犯罪的起诉者,需要仲裁的是法官,一个个去追查那些人犯罪背后的理由有何意义?难道要他凭藉著一己的力量,去拯救每一个犯罪者的人生吗?他可不是传道士,没有那种带领大家上天堂的伟大情操啊!
可是……
一瞬间晃过他脑海的,是许多张曾经坐在他面前,坦承自己所犯下罪行的嫌犯们的脸孔——有些是冲动过后难以置信的懊恼,有些是无法接受自己犯罪事实的恐惧,有些是犯罪过后仍处于亢奋的阶段,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彻底空白的表情。
我是否在不知不觉问麻痹了自己的双眼,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每一个人的表情都不代表任何意义,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
“对不起!检察官,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听到耳朵都快烂的道歉。
“他是罪有应得的,我什么错都没有!”——虚张声势的咆哮。
“下次我绝对不会再犯了。这次就别起诉我吧!”——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求饶。
曾几何时,这些句子在我耳中成了毫无意义的字句,在我和嫌犯之间筑起一道高墙,我不再去聆听这些言语……
这一点,竟要透过她来告诉我我才发觉?
安麒吐了吐舌头。“讨厌,被你这样闷不吭声地看著,我会头皮发麻耶!丙然检察官的眼神还是很吓人的。好啦,讲回重点,现在的阿鸿可以说是处于失控边缘喔!”
狄鹏蹙蹙眉。“他不会去犯罪的。”
“哈哈,你会错意了啦。我只是想说,他不会听你的,就算你使出强硬的手段带他回家,他也一定会想办法逃出来。结果可想而知,他一个人在外头像个无头苍蝇般四处打探南宫悠的消息,难道会比留在这儿好?”
她耸肩说:“起码在这边还有我和迪渥会照应他,不会让他涉及危险的事。你自己也说了,南宫悠的失踪不是外行人可管的,起码我和迪渥比起狄鸿要有点经验,不是百分之百的外行人吧?”
“你有把握能找到南宫悠?”他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嗯……说把握嘛……还真的不多。要是能查一下车子上的指纹就好了,不过我们这儿可没先进到有那么多设备。”安麒说著说著,眼睛溜到他身上。
狄鹏用没得商量的口气说:“那就交给警方。”
“别这么说嘛!你一定有熟人可以帮忙一下吧?我们也很想去报案啊,可是南宫悠的家人不肯。他们还是坚持那种论调,认为儿子是很单纯地在躲狄鸿。难道你忍心让阿鸿继续煎熬下去?”她双手合十,哀求地望著他。
“免谈,公器不可私用。”
“呐……”她再拉拉他的衣袖。
“我说不行就不行。”
“好嘛……”她再三地挤眉弄眼,不死心地纠缠他,摆明了要和他耗到底。
从头说到尾,长篇大论讲得头头是道,结果目的就是这个?狄鹏再一次地体会到“误上贼船”是哪种滋味。
☆☆☆
“桑检察官,这是你要的比对资料,还有检查的结果。”化验室里的男人将东西交给他后,笑著说:“我真吓了一跳,桑检察官亲自要我帮个忙,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要查指纹啊!像这种小事不是常常在做吗?干么特地说“帮忙”两字呢?”
“不,那是……”将私事带入工作,是过去的自己绝对不会做的,狄鹏也不知该如何启齿说出实情。
“你就是太客气了,桑检察宫。”拍拍他的肩膀,男人回到化验室去。
狄鹏拿著已经化验出的结果,走出这栋专门处理全国各地送来的检体、采样,最富盛名的检验中心大门。
而等在大门外,靠在爱车上的安麒立刻跳起来说:“结果出来了吗?给我!”
在她抢走自己手上的东西之前,狄鹏将它高举过头,强调地说:“只此一次,我再声明一次,以后绝对不许再要我帮你做这种事。”
“我知道啦!你不要像个罗唆的老爷爷嘛,真是的。”
一把夺过资料夹,安麒不管狄鹏一脸气炸的表情,急忙地掀开,当他们兄弟俩不存在似的,认真地研究检验所得的结果。
“呵呵呵。”
坐在车内的狄鸿,失笑地望著他们两人。
“有什么好笑的?”没好气地瞪弟弟一眼,狄鹏并非同意弟弟的行为,只是判断在目前的情况下,他的让步比较不会引起麻烦。
“没有,我只是没看过哥也有这种表情。”打开车门,狄鸿走到车外说。“我们去那边谈谈好吗?哥。”
难得弟弟会想找自己谈,狄鹏心想:天会下红雨吧?
走到大门的另一端,主动说要谈谈的狄鸿,却沈默地踢著脚下的石子,而狄鹏也不去催,给他时间考虑该怎么开口。这是上次失败所换取的经验与教训,他晓得完全不给弟弟说话的机会,也只是将他逼得越远而已。
“安麒姊她……后来有告诉我,妈所说的话……”艰困地开口,狄鸿声音里有丝哽咽。
“是吗?”
“我……我知道自己不孝……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敢说出这个秘密,要不是遇见他……也许在哥哥和爸的眼中,我一辈子都不说还比较好……可是我不想对亲爱的家人撒谎,我也再撒不了谎了……”
狄鸿转过头去,以手背擦著眼角。
狄鹏装作没看到,他知道弟弟不想让他看到眼泪,不想让自己看见他软弱的一面,所以狄鹏选择沈默不语。
“可是妈的那番话,我听了真的好高兴。”抬起一双泛著红丝的眼,狄鸿强颜欢笑地说。“我——还是妈的儿子。”
“笨蛋。”狄鹏伸出手去,毫不迟疑地戳了戳弟弟的头说。“这种事有什么好怀疑的?”
狄鸿睁大眼,他显然很吃惊。“哥,你……”
“我这辈子也一样无法理解,为什么我弟弟会走上那条歧路,也一辈子不会接受……可是谁也没资格说你不是爸妈的儿子,不是我的弟弟。血缘就是血缘,切也切不断的。所以你不许有那种自己是孤单的想法,知道吗?”一戳弟弟的额头,狄鹏说得乾脆。
狄鸿愣了半晌,最后慢半拍地模模自己额头说:“会痛耶,哥。”
“谁教你净说蠢话。”
“呵呵……哥,我可以说爱你吗?”
“你想害我鸡皮疙瘩掉满地啊?”狄鹏不爽地一瞪。
“好吧。那我不说,不过……”扑过去,抱住了狄鹏,狄鸿以开心的口吻说:“果然,天底下没有人比得上哥,哥哥最棒了!”
顿时,狄鹏了解到,长年来夺走了狄鸿纯真笑容的凶手,原来竟是自己——而能够重拾这样的笑容,都该归功于那个失踪的家伙。这么一想,还真有些不是滋味,简直就像嫁女儿出去的父亲一样。
“好了,别再抱著我不放。你和傅安麒不是还要去找人吗?”开始感到不好意思,狄鹏推开了弟弟说。
“啊,对喔!”狄鸿松开了双手,往车子跑去,但跑没两步又回过头说:“还有,哥,你和安麒姊很匹配哟!”
没头没尾的一句,狠狠地将狄鹏K.O.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