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这么做啊?”
午后的台北街头,一条林立着政府重要机关的绿荫大道上,两名女子形迹可疑地躲在树旁交谈着。
“我看算了啦,。反正也不是-被捉,不是-被关,-干么强出头,跑来这儿静坐抗议呢?万一真被警察捉去关了怎么办?”扯着长发女子衣袖的,是一名留着俏丽短发,身穿香奈儿裤装的年轻女子。
“不行!这是做人的道理。书是我写的,真有问题来找我嘛!可是今天他们不捉我,却跑去捉可怜的书店老板和出版社,这算什么?”额头上绑着“抗议”布条的李梓-,一脸气愤地拿着预备铺在地上的纸箱说:“我又没有妨碍交通,不过是在新闻局大门口对面的人行道上静坐抗议罢了,这也违反了什么国家王法不成?”
“可是……”看看左右,幸好周遭颇为空旷无人,她们还不至于引起多大的注目。“——,-都不会觉得这样做很丢脸喔?虽然现在人还不多,可是到了下班时间,一定会车水马龙,每个路过的人都会看到耶!他们一定会笑的,一个女孩子家坐在这边抗议……-不怕被人家指指点点吗?”
“我是在做对的事,有什么好怕的!”
动手把纸箱拆开来,在树下铺好,接着梓-还拿出两个大大的抗议牌,摆在纸箱前面的地上。
“阿芷,-不用勉强陪我没关系,要是-觉得丢脸,那就回家去吧。不过我是不会罢手的,除非社会大众正视这个问题,否则我要一直静坐下去!”
“-是在开玩笑的吧?。”看着好友月兑下鞋袜,真的摆出一副要“长期抗战”下去的姿态,王芷秋露出一张苦瓜脸。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呢!”嘟起嘴,梓-举起牌子,盘腿坐在铺平的纸箱上。“既然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没能力扔鸡蛋、撒冥纸抗议,那我坐在这边总行了吧?我要为自己的创作摇旗-喊。就算在别人眼中是件小事,可对我而言这是生死之战!”
哑口无言的王芷秋搔了搔头,叹口气,也跟着月兑下鞋子。“去,把-的尊臀让过去一点!虽然我是不知道-干么这么坚持,但是朋友都说了这是“生死之战”,那我不两肋插刀、舍命陪君子行吗?我可不想当见死不救、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就陪-坐一会儿吧!”
梓-一笑。“真的不用啦!-那套香奈儿万一被弄脏了,我还得帮-出送洗费耶!”
“送洗费不算-的,可是晚餐一顿是跑不掉了。”
仔细地拍干净自己要坐的地盘,王芷秋一边咕哝着、一边坐下说:“天啊,我真不敢相信自己会做这种丢脸的蠢事。以前看电视新闻的时候,老觉得那些死老百姓是头脑坏掉,才会在街头上抗争,搞得街头乱糟糟,四处塞车累死人……”
也难怪芷秋会这么想啦!梓-认识她已经超过十年了,深知好友在优渥的家庭环境下,显得有些“不问世事”。要芷秋回答各国总理的名字,还不如要她回答世界上百大精品的品牌名称。从大学毕业后,芷秋就在自己父亲的企业中担任秘书的工作,除了接接电话、打打计算机,什么别的事都不必做,就月入十数万。
像芷秋这种人也跟着上街头抗争的话,那她口中的“死老百姓”……恐怕会气到呕血吧?
“不好意思喔,我这个死老百姓就是想不开的笨蛋。”取笑着她,梓-回道。
芷秋翻翻白眼。“好嘛、好嘛,我收回就是-知道我不是故意要……-是个诚实纳税的好国民,这样总成了吧?”
虽然家庭环境差异大,但心直口快的好友坦率认错的性格,是她们能维持多年友谊的法宝。
“嗯,其实我也一样,根本没想过这辈子会有坐在街头抗议的一天。”仰起头,梓-好奇地观望着对面那座土黄色建筑物的窗户。“不知道我们坐在这儿,里头那些官员会不会注意得到啊?”
“小傻瓜,天气这么热,人家关窗吹冷气办公,谁会发现到-在这边抗议啊?”拿起抗议牌子-了。“我还是觉得-这么做,不过是白费力气,不会有什么效果的-听我的,不如让我拜托爸爸,找些认识的有力人士关说一下就好。”
闻言,梓-小脸一绷。“不可以。”
“啊?”芷秋不解地抬高眉头。“为什么不行?不过是妨害风化的小案子罢了,连起诉都还没有,很容易解决的。”
“不是这么简单的。那间书店老板还因为违反出版品分级制度,所以按照儿福法的规定,可处十万元到五十万元的罚锾,并得勒令停业一个月到一年的期限。”
芷秋一愣。“我的天啊,-到底写了些什么东东?我记得卖烟给青少年都没有这么严重啊!不小心让青少年看错一本书,就得被勒令歇业啊?慢着、慢着,那妨害风化要罚多少钱?”
“最高三万块。加上可以被处两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哇,那不得了了!如果用最重的刑期来算的话,也就是说,那间店的老板搞不好得罚五十万元加三万元是五十三万,然后被关上两年,顺便还得歇业个一年-是这个意思吗?”芷秋吹了声口哨说:“咱们国家的法律几时这么严格了?不知道做小偷要不要被罚这么多钱呢?如果按照同等标准换算的话,台湾应该没有小偷才对啊!是说,开一间书店得花多少钱啊?”
“随便算算,一百万差不多。”
“一百万的小本经营就得扛五十三万的罚锾?那这肯定要亏本的。这年头还真不能随便卖书呢!”模着下巴,擅长精打细算的芷秋笑道:“还好,我家经营的是高科技,绝对没这种麻烦事。计算机IC芯片总不至于猥亵或是需要分级吧?嘻嘻!”
“唉,-别说得这么轻松,我可是快烦死了。”拉长一张脸,梓-嘟囔着说:“这可不是别人家的事。往后恐怕没有书店敢进我的书,出版社也不敢再和我合作了。我要是还想继续靠写作活下去的话,不来抗议怎么行呢?”
点点头,芷秋同情地说:“我看-干脆转行吧!原来写书是件这么危险的事,我都不知道耶!”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现在的情况是-可以写,写书的人是不会被关的,因为宪法保障人民的“创作自由”,所以-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但是写出来的东西未必可以给人看。因此现在印书和卖书的人就得大伤脑筋了,不但得审核那本书的情节、创意是否有市场,还得审核它的内容有无违法之处。像这回,我们家出版社认为这本书是普通级,所以没标上“限”字,结果就有人检举说它不但违反出版品分级制度,还说它是本触犯刑法第两百三十五条的猥亵刊物。”
耸耸肩,梓-无奈地说:“我们每个人都觉得那个检举人列出的理由真是莫名其妙,可是被检举就是被检举了,警察找上书店,书店老板被捉、出版社被牵连……而在这里面被糟蹋的就是我那本小说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从事创作是这么没尊严的一件事,只是单纯地想要描写异世界的奇情武侠,自娱娱人,结果竟变成了猥亵刊物。我以为自己能无忧无虑地写写书,快乐地悠游在幻想世界的大海中,做我的愉快小鱼儿,结果人家却说我是条该被宰掉的大白鲨,我的书必须被冠上“违禁品”没收,不许出现在市面上呢!”
芷秋吐吐舌头。“好、好,我知道-现在很沮丧,但是检举归检举,罪名不一定会成立啊!不合理的判刑,书店和出版社还可以据理力争地上告嘛!”
“那些艰涩的法律条文我又不熟悉,所以我已经麻烦小扮帮我去了解了。小扮是告诉我不必太担心,可是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因为不熟悉法律的人又不只我一个,大部分的书店老板也不熟悉吧?因此大家都只挑最简单的理解方法,就是“这本书不能卖”、“这个人写的书不可以卖”、“那家出版社出的书,全部不要卖”,这样就没事了。今天是我遇上这个问题,哪天又有另一家出版社、另一个作者也被人检举的话,那又怎么办?是不是又诞生一间“不可以卖”的出版社?我看干脆大家都别卖书、不要开出版社,全部改行开便利商店卖香烟、卖杂志,卖腥膻暴力都有,而且活生生、血淋淋的耸动新闻报纸算了!”
芷秋噗哧一笑。“那有什么办法,大家爱看那种报纸啊!人家也只是报导社会上真正发生过的事,又不是虚拟杜撰的。这叫新闻自由嘛!”
梓-也跟着莞尔。“对喔,所以他们是“新闻局”,不是“小说局”。所以新闻局自由,小说局就跟着消失了。天底下真正发生的事可以无拘无束地流通,但是幻想出来的剧情,却不可以天马行空、超越那道“天知道是什么”的尺度,一旦流通就等着哪天被“不知道是谁”的人给检举,喀嚓地断头。”
看着前方道路上的车子逐渐增加,她们两名女子坐在街头的举动,似乎开始引人侧目了。因为对街一名警卫正横过马路走来……
“喂,-们有没有申请许可?不可以随随便便在这边静坐抗议的!”
芷秋拍拍站起来。“我没有静坐抗议,只有她一个,这样也要申请吗?一个人算不上是集会游行吧?还是说,她坐在这边会妨碍你们执行公务?”
警卫一怔。“呃……那-们也要注意用路人的权益,不可以阻挡到行人的通路。”
“我们身材都这么娇小,能占多少空间?况且她有脚可以走,又不是石头路霸,会在这儿生根发芽。等她抗议到高兴了,我们自然会走人。”芷秋昂起下颚说:“你那么介意她坐在这儿,就叫里头的人出来关心一下她在抗议什么,听听人家的诉求呀!没有人闲闲没事喜欢找你们麻烦的,往往都是你们先找人家麻烦吧?”
看到芷秋一阵抢白,让警卫先生几乎下不了台,梓-只好插嘴说:“不好意思,我会注意,尽量不干扰到其它行人,也不会制造噪音的。谢谢你的提醒。”
“喔,嗯……那就好。”警卫赶紧逮到机会,正了正脸色说:“我是没办法帮-们跟上头的人说什么话,但要是在路边遇上什么麻烦,可以跟我们讲一声。”
“谢谢。”
看着警卫离去,芷秋还是挺不高兴地说:“光会在那儿打什么官腔?真那么有诚意,不会行个方便,干脆让我们直接进去里头,质询那些制定什么分级制度的人脑袋是不是有问题算了!”
“芷秋。”扯扯好友的衣袖,梓-真怕好友会冲动坏事。“我们是来平和地提出诉求,不是来制造更多问题的。”
“我说-啊……”双手插腰,王芷秋猛摇着头说:“照-这种方式,人家会理-才有鬼呢!没听过吗?会吵的孩子有糖吃!扁是坐在这边举抗议牌,不痛不痒的,谁管-要抗议多久啊?反正他们照样处理他们的公务,冷死、饿死、热死都是-家的事!”
彬许芷秋说得有道理,可是……
“我想不会的。”梓-凝视着那一扇扇的窗户。“只要我坐在这儿抗议,就是一个声音,不管这个声音多么微弱,只要我持续下去,总有人会听到的。那些人不能够永远无视我的存在,我会不断地抗议下去,直到改变这个状态为止。”
“-哟,”芷秋无奈地蹲在她身边,用指尖戳戳她的脸颊。“真是个天真的唐吉诃德!真不知道我前辈子是欠了-多少债,这辈子得替-这个小天真操这么多心。”
“呵呵,不是我天真,是芷秋太不相信人性了-何必处处把人往坏的地方想呢?世界上有-这种好人,有我这种好人,一定也有别的好人存在的。”微微笑着的梓-,打从心底这么认为。
“……”无言地凝视了她三秒钟后,王芷秋抱住她的小脑袋说:“唉,我被-打败了。是是是,有有有,绝对有好人的。会出现一堆大好人,把-这只小白兔给生吞活剥下去!-千万要撑住,绝对不可以三两下就被人宰割了啊!”
梓-很早就有这种感想──芷秋八成比她更适合写小说!因为很多时候,芷秋脑袋里装的想法实在是太诡异了,拿来出书想必也能卖钱。许多事实可以证明,一个文笔要吸引人的作家,得先要有吸引人的独特性格特质才行。这点,她对芷秋是甘拜下风的。
“芷秋,-可不可以先帮我顾一下位子?”在芷秋离开前,有件民生大事务必得先解决。
“-要去哪里吗?”
办了红脸颊,拿起化妆小包。“我得先找个地方解决内急。”
“这倒是。剩下-一个人,就没那么方便了。好吧,我会帮-举牌抗议的,-就快去快回吧!”
傍她一个感激不尽的笑脸。梓-知道附近有间五星级大饭店,到那边借用一下厕所,应该没关系吧?
刻划着历史痕迹的暗红色地毯,宛如这间老字号饭店风华褪尽的表征。踩踏在深厚地毯上的光亮黑色皮鞋,停驻在某间房门前。
按下门铃,不多久──
“感谢您的赏光!快请进,赵委员。”开门的,是一名堆着满脸笑容,挂着黑框眼镜,梳着平整齐肩发型,散发知性气息的美女。
男子跨入屋内后,在女子的引领下,来到这间高价套房内的小客厅。里面已经坐着几名和自己同样受邀的“客人”,以及提出“邀请”的“主人”。女子先为他作介绍,说:“这位就是赵佳筑委员。赵委员,相信在座的这几位委员您都认识,这边这位是A国的帝尔公司亚洲区总裁,这边这位是欣达航空集团的执行长,还有这边这位则是精隼智库的分析专员。”
一一礼貌性地与对方寒暄、握手后,赵佳筑坐进角落的单人沙发。今天的主角并不是自己,之所以非到场不可,理由不外乎“给个面子”。
至于那名“主角”呢?
狈顾左右,似乎还没有到场。他拉高了下衣袖,看着腕表确认时间。希望“主角”别迟到太久,今天的行程相当紧迫,助理已经千交代万交代,晚上的重要饭局绝对不可以迟到。
“请用,赵委员。”知性美女端着咖啡送到他面前。
“淑琪,陈老头子什么时候才会到?”蹙着眉,冷瞥着其它人,确定没有人在注意他们之后,赵佳筑接过咖啡小声询问。
“你急着要走吗?”
一耸肩。“这边我只打算留三十分钟。”
“真是的,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忙。和你分手,果然是正确的。”一撩发梢,女子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公事”,增添了一抹亲昵。“最近听说你和○○企业大亨的女儿在拍拖,是不是真的?”
“-看的是几百年前的旧报纸?最新的版本是新近窜红的女星○○○和我有一腿呢!”自嘲地一笑。“拜此之赐,害我最近出门都得换三辆车子,才能甩开那些狗仔。”
“哎呀,这代表你有新闻价值,是“知名”的公众人物啊!你应该庆幸自己现在还有身价,等到连狗仔都不把你当一回事之际,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立法委员也就完蛋了。”
许淑琪的话虽恶毒,但一向命中要害。
啜了口咖啡后,含着微笑,赵佳筑回道:“我想起来和-分手是为了什么了。感谢-再度提醒我,一名好女人是不需要生就一张伶牙俐齿、教人无法招架的嘴。女人的美丽小嘴,只适合用来做取悦男人的工作。”-
眼一瞪。“为什么男人只要一被人戳到痛处,就会想用黄色笑话蒙混过去?怎么没有学者好好地研究一下你们这些臭男人的脑神经,看看到底是哪一根长歪了?以后该立法规定,男人一出生就得直接拔除那坏死的神经,如此一定会造福天下无数的女性同胞!”
“天大的冤枉啊!”摊开双手,赵佳筑故作无辜地说:“我讲的取悦男人,是指女人应该多多赞美脆弱的男性。因为我们的心灵很脆弱,实在禁不起-们这些作风强悍的前卫新女性的挞伐。为何-不愿意发挥-的母性光辉,呵护我们幼小的心灵,却要勉强自己与男性为敌呢?要是-卸下那些武装,相信一定很快就能嫁掉了。”
“我们要开始辩论男女平权的议题吗?以前求学时代,我不知道和你为此起过多少次冲突了,你的意见从过去到现在都没有变,始终认定女人唯一的幸福就是嫁入家庭。但那并不妨碍你和我上床或交往,对不?你们男人的双重标准由此可见一斑。以前的我还会有热情想“导正”你的思想,现在我可是完全放弃了。你就去寻找你梦中的“贤妻”女朋友吧,我也会继续坚持做我的“恶女”单身贵族的。”
许淑琪一副话尽于此,无意多谈的神色,赵佳筑亦抱持同样的想法。
与其浪费时间与理念不同的人鸡同鸭讲,不如付诸行动──想办法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更来得有效率。否则,他也不会选什么立委了。
“陈老应该很快就到,你坐着等一下吧。”
应酬地回答完佳筑最初的问题后,重拾公事化的笑脸,许淑琪转身回到那群老板的身边,继续担任她“翻译”兼“精明干练”的特别助理角色。
佳筑掏出烟盒,取出一根,点燃。苦涩的有毒气体在他的肺腔内环绕一周后,再缓缓地吐出。
棒着薄薄的灰雾,他的思绪已经由方才的闲聊转换到这次会面的“主要目的”。
攸关K部长去留的重大国家“采购案”,多次在立院叩关,却迟迟未能排进议程,已经引起A国的关注了。下次院会期间,执政党打算重提此议,因此现在便积极展开布局。
原本占有优势,实力足可杯葛此议案的在野党,因为被执政党握到“尾大不掉”的把柄,在这议案上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执政党见机不可失,立即派出党部耆老──陈老头子率领着几名核心委员,积极运作。
像佳筑这样不属于哪边阵营的人,在双方端出各项“利益大饼”相互角力的时候,便成为“非争取不可”的一票。
目前,他还不打算表态支持哪方。
即使陈老派人前来与他进行多次商谈,无所不用其极地端出各种“筹码”,对他软硬兼施,他还是不愿意松口。陈老那种老谋深算的狐狸,岂会毫无“目的”,轻易地就释放出什么“利多”?倘若三两下囫囵吞枣地咬进他释放的饵,恐怕在饵食入肚的瞬间,那挣也挣不开的锋利鱼就会露出真貌,恶狠狠地把人给钓上岸了。
到那时,自己便是宰割由人的刀下鱼肉了。
步步为营,小心为上,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掀开底牌,这是他早已决定好要采取的策略。
因此,今日的“小小聚会”,虽然给陈老一个面子来参加,但是为了显示自己“若即若离”的态度……
叮咚!客房的门铃声中断了他的沈思。许淑琪步履轻快地横越过他面前,走向房门。“陈老,大家都等你很久了。”
老狐狸总算登场了!把烟捻熄后,佳筑的唇畔挂上一抹令人无法捉模的笑。
角色都到齐,好戏该上场喽!
糟糕了!
她的老毛病又犯了!站在许多扇房门前面,梓-傻愣愣地看看左右。明明只是想找间厕所,为什么会在这间饭店里头迷路了呢?从大厅进来后,她最初是找到了一间盥洗室没错,但可能凑巧遇到下午茶时间,厕所里头的人还不少,她不敢让芷秋久等,于是搭着电梯往楼上找厕所。
哪里晓得楼上的格局和大厅截然不同,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道如迷宫般的楼梯、房门、安全梯。她本来以为只要顺着走廊找下去,一定能找到厕所的,可是自己似乎不小心闯进了什么工作人员的专用区域……
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在没有标志的地方绕来绕去,而且更可怕的是,灯泡还一闪一灭的,似乎像座废屋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在一座五星级饭店里面,会有这么“荒凉”又“杂乱”的地带?为什么人烟会如此稀少啊?呜呜呜~~莫非老天爷是惩罚她偷偷跑来借用人家的厕所,所以故意要让她被活逮吗?不,不管谁逮到她都好,只要能让她快点找到洗手间,快点找到出口!
八成出生时就没被赋予“方向感”,因此她根本不敢奢望靠自己能走出迷宫。
“对了!我真是白痴,如果这层楼找不到,那就沿着楼梯,一定可以回到一楼去的啊!到时候再找大门不是坑卩了?”
因焦急过度而智力骤降的大脑及时恢复运转,梓-边嘟囔着自己的愚蠢,边往回走。她记得方才在那边曾看到一道安全门……
这次门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吧?有些忐忑的,梓-沿着走廊,在半阴暗的空间中模索,大约经过两次转弯后,她看到那标示着“安全梯”的绿色灯光,一颗心才落了地。
她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冲下楼梯间。得救了!
咚咚咚、咚咚咚,梓-以跑百米的速度连下了好几层楼梯后,赫然听到有人在说话。万岁!希望那些人会知道哪里有厕所!
马上加快步伐,她可不希望那些人离开了。
“……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吗?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小老弟。”
“我会考虑──是谁在那里!”
梓-走下最后两阶楼梯后,看到了转角处的两名男士,一名年纪约莫六十上下,而且很眼熟,不过她也不记得是在哪里看过他。至于另一个较年轻的,有张相当端正刚毅的脸孔,而脸庞上所挂的银边眼镜,则像是为了掩饰那股呼之欲出的男性魅力而故意戴着的。但,那绝对是白费力气、徒劳无功。
纵使是这样短短的一瞥,可那双如鹰般光灿犀利的眼神,带给她的却是再厚的镜片都遮掩不住的强烈震撼。他在她的脑中印下了深刻的烙痕,因那股令人心生怯意的“魄力”,也因那双吞噬人灵魂的鹰眼。
“对、对不起!请问一下,你们知道厕所在哪里吗?”硬着头皮,在两个陌生男人的瞪视下,梓-尴尬地提问。
戴着银边眼镜的男子,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用手一指安全门说:“出去之后,左转,直走就可以看到了。”
“左转、直走……”重复地念了两次后,梓-点点头说:“谢谢你!”
脑子中只剩下“急迫”的生理需求,因此她没发现到那两人的表情中似乎还有些什么“秘密”,马上打开安全门,一溜烟地离开。
“不要紧吗?刚刚那个女的,是不是一直在上面偷听我们的交谈?”陈老蹙起眉头。
赵佳筑也在怀疑这一点。“看起来不太像,应该只是个找厕所的迷糊虫吧。我们刚刚所交谈的事,除非是对内情有点了解的,否则一般人听见了也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无须太过担心。”
“所以说你在政界的资历还是不够深啊,小老弟。”陈老拍拍他的肩膀说:“万一刚才的女人是记者故意乔装成的,明天早报上的头条肯定会让我们心脏破裂。我不像你那么放心,我看最好是叫我的秘书去处理一下。”
佳筑脑海里立刻响起警笛。把这事交给陈老处理,谁知道会不会反而变成了自己被他一手掌握的“关键”?
“那就麻烦你了,陈老。”嘴巴上这么说,但佳筑却在心中回答着:我才不会让你逮到我的弱点,老狐狸!
他会先行去拦截方才的女子,确认对方到底是不是“埋伏”的记者。假如让他在那名女子身上找出什么录音麦克风的话……
“包在我身上。还有,你好好考虑,我希望近日内就能得到你的回复。”
“我尽量。”
目送陈老狐狸一脸满意地离开,佳筑等待了几分钟,确认安全门外没有其它人影后,才跟着离开楼梯间。
罢刚那个娇小的、有双漆黑水亮眼睛的女孩子,应该还在洗手间吧?
跨着大步,佳筑绷着脸,往左手边的方向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