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恬的愤怒达到顶点。
以前她对“有钱”两字并没有什么反感。她家中代代是厨师,家中的三位兄长与父亲也都是各个美食领域中的佼佼者,所以她很清楚“美食”的追求不见得非需要借助钱不可,但“有钱”会让人更容易去追求美食,也是不争的事实。
但,有钱并不代表可以这样糟蹋人,更不可以将金钱视为万能。看到这家伙,以为金钱打发了自己的错误后,良心上就不需负担任何责任的这种想法,她纠正自己的想法——像这种家伙哪怕再有钱,都只会让人看不起!
“岳主厨,你认识鸣臣吗?”
“不。”她才不要“认识”这种有眼无珠,根本没有心肝的铜臭混账,“没什么,恕我失态了。”
“可是……你刚刚说什么毁容?”端木扬好奇地看着她。
冶恬清清喉咙:“既然紫先生不记得,那就不记得了。今天我是以未来‘美食俱乐部’的异国餐厅主厨身份,接受在场镑位的考核。不该以私事混人其中,抱歉。”
如果她家中那窝猪头男人瞧见她此刻的表现,一定也会不吝于大加称赞。
没错,他们岳家人遗传的家族火爆脾气,与强烈的正义感,单单对“食物”这两个字不起任何作用。为了知道料理的诀窍,他们可以违背内心的道德,暗中观察学习他人的技巧,也可以为了美味的食物而忍气吞声、压下怒火。
现在紫鸣臣是“客”,她则是提供食物的厨师,背负厨师神圣的荣誉,冶恬绝不会在这儿跟他算旧账。
“紫先生,您觉得今夜的菜色如何?有什么地方让您觉得不满意吗?务必指点一、二。”虽挂上职业水准的甜美笑容,冶恬礼貌的口气中,仍难掩一丝不平。紫鸣臣使个眼色给端木扬——净把这种麻烦丢给我!
可是端木扬似懂非懂地翩翩一笑:“是啊,我也很期待听到你的评断,鸣臣。三道菜下来,你几乎都没有怎么碰呢,你对岳主厨的手艺有什么意见呢?”
闭上眼睛,紫鸣臣知道自己所托非人,想要那个酷爱兴风作浪的好友替自己找台阶下,看样子是等到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可能。
睁开眼,他凝视着那位年纪轻轻,有着傲气与鲜明轮廓的女子说:“意见……没有。”
她那双莹亮黑瞳刹那间一睁,菱形的漂亮唇角也抽搐一下,随即又以控制过的口吻说:“紫先生的意思是您认为我的料理根本就不值您的评断?”
紫鸣臣心想:这下子场面是益发难以收拾。这位女主厨似乎有相当顽固的意志,非要听出他人对
于自己手艺高低的评价。可是在他来说……
“这位主厨——”
“我姓岳,紫先生。”
鹃臣苦笑一下,接受她的更正说:“我不是那种可以评断岳主厨的手腕好坏的人。简单地说,食物就是食物,我从不认为有何差别,吃下去能饱月复,应付一天之所需,给予充足的营养维持健康,这就是我对食物的定义。我从不费心去理解我吃进口中的东西是什么味道,或者去分析煮得有没有过头、煮得不够熟这类的问题。能吃就好。”
停顿一下,他抬头说:“如果我先前的举止有什么伤到你的,我很抱歉。”
她闻言仅是浅浅地扬起唇角说:“让您对我道歉,我才会觉得心里受到伤害呢,紫先生。一名厨师的尊严不该是身为客人的您需要担心的,能听到客人坦诚的回答,才是所在乎的。即使结论是我的手艺不够,那也是我的问题,绝非您的错误,不是吗?”
再迟钝的人都能听出她嘲讽的话语,鹃臣叹在心中,脸上表情还是一贯的淡漠说:“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岳主厨。”
冶恬知道自己方才那几句反讽是逾矩了。
可是她就是非常不能接受这家伙竟一脸“不干我事”的态度。
她宁可这家伙说她的料理难吃,难吃到极点,也胜过他这种“无话可说”“根本不用讨论”的态度。每一盘端上来的菜都是她心血的结晶,结果对方却连瞧都不瞧,她身为厨师的立场要放哪儿?
看,他又以这种“不然你还想要我怎样”的态度在看她了。心底涌上的是懊恼与气晦,不甘……如同他说的,自己到底想要他怎么样?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他就是“瞧不起”她的料理!“呃,我觉得你的料理很棒,不论是哪一道菜都很好吃,从第一道的汤开始,我就有种欲罢不能,非把它喝光不可的感觉。怎么说呢?你放在这些菜里面的用心,是吃得出来的!”端木扬的妹妹,微笑地打圆场说,“你就别管紫大哥了,他八成是一出生舌头上就没有味蕾的人!哈哈。”
“莎莎!”端木扬瞪了妹妹一眼。“我说的是实话啊。”吐吐舌,她转头说,“不然,亲爱的老公,你觉得岳主厨的菜如何?”端木莎问着身旁一身黑色西装,颇有独特气势的男子。
“汤很好喝。芦笋很新鲜。牛肉我喜欢。”男子简洁有力的评语。
“瞧,我这个嘴刁又不懂得说好话的达令,都这么说了,绝对没有错的。”端木莎高兴地仰起下巴说,“不然,你再听听……老公,我煮的菜又如何?”
男子先是挑眉,以厌恶的口吻说:“那不叫菜,那叫饲料,不是给人吃的。”
“你看!亲爱的老婆不顾刀子砍断手指的危险,怀着满腔无比的爱为他做的爱妻佳肴,他居然说是饲料耶!所以说他这个人再正直不过了,我为你的手艺打满分,岳主厨。”.
其他人都笑了,但冶恬沉重的脸色并没有跟着放松。
她心中的厨师之魂正在哭泣。并非不受人肯定而觉得委屈,而是不被人“正视”在心痛。她对这份工作的热爱,可以说是无与伦比的,说身为厨师
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来源也不为过。
她那哭泣的灵魂已经铆上了紫鸣臣。
不服输的精神已经在筹划著该如何打赢下一场战争。
“看来,岳主厨似乎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说得也是。”端木扬悠然地喝着手边的红酒说,“如果不能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动的食物,那就不是我美食俱乐部所要求的顶尖美食。哪怕是个没有味蕾的‘家伙’,也要能感动他,有如点石成金一般的厨师手腕,才是我要的主厨。”
冶恬脸上表情一冻。她惶恐地看向老板。
“你的主厨契约,暂且就不签了,岳主厨。”端木扬噙着冷冷的微笑说。
仿佛看到自己的梦想在地上碎成千片、万片。能在这间餐厅工作,是冶恬从事厨师生涯以来攀爬到的最高峰,不论理念、空间,甚至是一流顶级的设备、材料,都是每个厨师梦想中的梦想,如今——其他人都意外地望着端木扬,当然也不乏同情冶恬的目光。
镇定下自己发抖的手心,冶恬强迫自己吞回眼泪说:“我明白了,我等一会儿就收拾自己的行李——”
“别急,我还没有说完呢!”端木扬眼中不知图谋什么,闪闪发亮地说,“虽然暂时不签,但是只要你能治好我亲爱好友鸱臣的:冷感舌头’,我的合约随时都等着你,主厨的位子也会为你空着。期间就在开幕前这一个月吧。”
冶恬诧异得说不出话。
众人也是。
这种条件根本是前所未闻,简直是在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喔。”端木扬强调地说,“一个月后,要是鸣臣能分别得出来,你的料理与他人料理的不同,我就以一倍的价码聘请你担任本俱乐部的主厨。反之,我就要另请高明了。接受或不接受,全凭你意。”-个月?要让一个味觉白痴分辨出食物的不同?!岂不是天方夜谭!“你难道不想挑战一下自己的手腕?”再下猛药的端木,笑笑地说,“今天的事假使你有何不满,可以靠往后一个月的时间扭转。”
冶恬心动了。
看向紫鸣臣那张端正冷酷的面孔,幻想着让他拜倒在自己的厨艺下时的模样。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期待油然生起。能办到吗?一定要办到!绝对会成功!
“好。我接受。”她凛然而中气十足地说。
紫鸣臣的反应只是蹙紧了眉头,静静地喝着酒,彻底维持置身事外的态度。
***
“可是,想不到你真会答应老板的条件!”在员工宿舍中帮她整理着行李,田莘园原本就圆圆的杏眼更夸张地张大说,“一个月耶!万一不成,你可要卷铺盖走路的。”
“冶恬的选择本就不多,就算不接受,也一样得回家吃自己。”一旁同室的花圣贤反倒是专注在自己的手提电脑上,头也不回地说,“换作我,也会赌赌运气。”“花花,你好无情。”。这叫做现实。”花圣贤突然替印表机装上了纸,开始列印文件。
“不管如何我都会帮你加油的。”冶恬一一握住懊友的手,田莘园说,“我会在这儿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喔!别忘了我们当初说好要三个人一起打拼的。”
“谢谢你,田田。”抱抱好友那丰满的小身躯,她微笑地说,“你该减肥喽。虽然这样子也不算胖,顶多是肉肉的。不过,到此为止,千万别再圆下去了,懂吗?”“讨厌,讲到人家心头上的一根刺。”拉上行李的拉链,利落地拍拍身上那条穿得泛白又破绽处处的牛仔裤,冶恬一手拎着最精简的行’囊,一边挥手说:“我走喽,你们两位姐妹可要保重。”“慢着,这个带着。”花圣贤把刚列印下来的东西塞到冶恬手中。看着手中的文件,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我从网站上捉下来的,那个紫鸣臣也算小有名气的设计师,有他专门的研究网页,背景介绍。这个会对你有帮助的,了解他的生活背景,会有助你决定菜色。”花圣贤眨眨眼说。
“花花说归说,还是挺有朋友之爱的。”田莘园笑嘻嘻地扑上来,抱住她。
“谢了。”看着曾经同甘共苦过的好友,冶恬眼睛一红,“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
“加油!冶恬、冶恬!加油!加油!”
在她们的加油声中,她步出了员工宿舍的大门,朝一无所知的未来前进。
***
点燃起一根烟,鸣臣扬高了眉,斜睨着好友的脸孔。“你好像有满月复委屈要说的样子。”端木扬摆出我心坦荡的笑脸。
鸣臣耸耸肩:“有必要把我扯进来吗?”
“你可以拒绝啊厂端木以手肘顶顶他的手臂说,“你是那种会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跑的人吗?哈!哪怕是我都没有这个能耐,要不是你心里头也对这提案有点兴致,我才不信你会让我拖你下水。”
鸣臣注视着手上那根渐渐烧短的烟,思索着。
的确,在方才的场跋中,要拒绝并非不可能。可是自己却没有那么做……要问最大的原因,或许错在“她”那双眼睛。
她叫做……岳冶恬是吧。
“总之我拒绝接受你把责任转嫁到我身上就是了。”端木狡猾地笑着。
“责任?”他苦笑,“现在该谈的责任,应该是你刁难自己手下厨师有何用意与意图吧?”鸣臣再次看了一下腕表,“光是要她搬到我家住这一点,我就无法理解你在想什么。”
“哟,这种时代居然有人会介意‘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吗?你活在哪一个朝代啊?都二OO一年了。”
“别移转我话题的焦点,我争论的并非她的贞操问题。”
“那——还有什么好讨论的?”端木扬高一边的唇角,“她本来住在俱乐部提供的宿舍,现在她前途未卜,也不能让她从我这儿到你家去煮饭,我可没大方到支付那些不属于俱乐部的人住宿费。因此,同情她在T市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你善心地建议她住在你那又宽敞又美丽的楼房,不是相当地有正义感与绅士具备的行为吗?!”
“要不是有人越俎代庖地帮我下决定,我既无意强装正义之师,也对当个绅士没有多大兴趣。”
“不当绅士,那是要当禽兽喽?”
以“话题怎么会扯那么远”的冷漠眼神瞪了端木扬后,鸣臣以低沉稳重,却隐含警告的口吻说:“你爱游戏人生本来与我无关,但你要是想‘游戏’我的人生,最好再想想。硬要把她推过来,愚蠢地挑衅她接受你‘一时兴起的点子’,这些你不要以为我会一路奉陪到底。只要她影响到我日常的生活,我随时都会请她离开。”
端木扬吹声口哨,微微偏过头朝他身后说:“听到没有?岳主厨。”
鸣臣一扬眉,以为这是端木流派的恶作剧,想吓唬他。
语气俏皮,可是端木脸上没有笑意:“这个挑战还有临时喊停的可能,假如你不能做到‘毫不影响’我们亲爱的股东,紫先生的日常生活作息的话,你可就要抱憾地与我们大伙儿说拜拜了。”
鸣臣蹙眉回头。
岳冶恬一手拎着简单的行囊;神情严肃地从门口走向他们。
望着她,内心掀起不熟悉的骚动……就是这股无法捉模的骚动,从刚刚直到现在都深深地困扰着他。
巴先前在餐厅中不同的装扮,卸下那身洁白的厨师制服后,她以俭朴的紧身白T恤与一条半白浅蓝牛仔裤出现,不施胭脂的小脸蛋,简单束在脑后的纯黑长发,更加凸显她干净的少女气息。
看在鸣臣的眼中,她似乎不满十八岁,可是端木扬再怎么大胆,也不可能雇用一个十八岁以下的小女孩担任主厨,只能说她未免太养生有道了。
不。鸣臣推翻了自己内心的推论。
让她显得年轻的并非那柔女敕细致的肌肤,或是纤细的雪颈、小巧玲珑的身段。真正令她那一股不染尘世的天真气质,加倍突出的是——那双太过直率坦白的眼瞳,黑白分明的眼里,仿佛不容许任何灰色地带的顽固。
懊像……像是……在哪儿曾经见过呢?这份顽固的色彩,似曾相识,如此熟悉,却又因为岁月流逝而淡去。
鸣臣叹息着,看样子他是寻找到一点点答案了。
“我会努力不干扰你的生活,紫先生,未来的一个月,请多多指教了。”伸出手,她脸上写着越挫越勇的神采。
迟疑地,鸣臣握住她的小手。掌心比想像来得租糙许多,说明她是如何地努力,在这个领域内企图掌握住每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比起一双养尊处优的双手,这一只明明比自己小上许多,却有着不输给男性意志的小手,更能触动他枯槁已久的心。
“也请你多多指教。”淡淡地说,鸣臣握了握手,放开。
情势已是骑虎难下,鸣臣知道不管怎么劝说或是试图反抗,自己没有婉拒这次命运丢在自己眼前的试炼的余地。
只希望一个月后,不论结果如何,岳冶恬都不会因他而受伤害就好。***
坐在紫鸥臣的车子里,一路上的气氛,只能以“真空”状态的窒息来形容。
懊不容易盼啊盼的,终于盼到了车子驶入一栋独门独户的楼房停车场,冶恬才晓得这家伙到底多有钱。
开什么玩笑,寸土寸金的T市市区中心,哪有人家住得起什么独栋的房子,可偏偏这儿是货真价实的楼房,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楼房,以巴洛克时代的雕刻为外观上的主要设计,楼高四层的房子,也许不是占地千坪的豪宅,却也是足够让人称羡不已的百坪华丽洋楼。
他们才一下车,那扇木门就被人从里面开启,一对老夫妇站在门口低头行礼说:“先生,您回来了。”
冶恬在内心咋舌,天啊,好像回到什么六十年代的大户人家喔。这年头她以为这类繁琐的礼仪早就消失了。想不到他住的地方还附有“管家”。
“张嫂,张伯,这位是岳小姐,帮她安排房间,她要在这儿住一个月。”
“好的,先生。”老妇人殷勤地走上前说,“要帮小姐安排在您住的那一楼,还是?”
“不,不需要,离厨房近一点的房间,方便她做事就好。她是位厨师。”
“厨……”老妇人委屈地说,“先生要是嫌我张嫂的手艺不合您的胃口,可以早些告诉我的。”
“张嫂,你多心了。这里面有其他原因。就一个月,你把厨房暂时交给她吧,随她要怎么做就怎么做。”
老妇人欲言又止,但是紫鸣臣已经进屋里去了。不得已,死心不再追问的老妇人领着冶恬先找房间安置。最后找到了一间不至于会被厨房的油烟熏到、一推窗出去还可以享受凉凉夜风的单人套房给她。
冶恬本来早就抱定主意,就算是紫鸣臣叫她睡杂物间,她也绝对不会打退堂鼓,一定会忍耐下来,没想到人家不但没有“虐待”她,她现在住的房间和宿舍两人一房相较,非但毫不逊色,还好上好几倍,光是那宽敞的卫浴设备……
“这些床单与枕头都帮你换新的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避告诉我一声。岳小姐。需要洗的衣物请放在这只篮子里,每天我都会过来收的。”
“谢谢。”冶恬还在张望时,老妇人已经朝门口走去,“等一下,呃,我可以喊你张嫂吗?”.
“嗳,当然。还有事要吩咐吗?岳小姐。”
“您也别喊我岳小姐,张嫂,您就叫我冶恬或是阿恬都可以。”冶恬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抢了您在厨房的工作,但这只是暂时的。我绝对不是要跟您抢饭碗。”
张嫂腼腆一笑:“我本来就不是很会煮菜,可是以前先生都会把我煮的菜吃光光,所以我才不知道过去让先生委屈了。没关系的,岳小姐,您不需在意我这老人家的想法,做点好吃的东西给先生,帮他补补身子吧。尤其最近这一阵子先生工作也忙,三餐也都不定时,我正在担心他再这样下去,会病了。”
“呃,我只知道他是个建筑师,可是……他真有那么忙吗?”
“呵呵,以前先生一天只睡四五小时是正常的,现在我却常常看他留在书房一待就是整夜,八成又是接了什么大案子,所以才会这么拼命吧。光看先生不苟言笑的外表,很多人以为他天性冷酷,其实他从小就是个不懂得撒娇、表达的孩子,连自己生病发烧了,也会直到倒下去才让人发现。因此要了解他并不难,只要相处久了,就会懂得。”张嫂说着说着,慌张地说,“啊,对不起,我光顾着说话,你有没有吃东西?我要帮先生准备消夜,顺便帮你——””消夜?”冶恬眼睛登地放亮,“让我来吧!”
这么快就有机会表现自己手腕,冶恬体内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不、不,那怎么行!你才刚到,一定想先整理行李,不要紧,明天早餐再让你做吧。今夜我还是会帮先生准备他惯吃的消夜,晚安。”
张嫂不给冶恬更多劝说的机会,迅速地离开了房间,留下她一人。
惋惜着这次消失的机会,冶恬迅速的重振旗鼓地想:也好,就当多点时间准备菜单。从明天一早作为起点,她绝对会做出让紫鸣臣心服口服的早餐***
不晓得是否换了地方睡觉的关系,那一夜冶恬睡得非常不安稳,明明身体已经发出疲惫的讯号,可是脑海却不停转动着许多张菜单,还有紫鸣臣这个人的相关资料,充斥在脑海的杂绪,教她迟迟无法深沉入睡。
最后她决定起床去喝杯水,也许动一动会更容易睡着,瞧瞧手表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接近凌晨三点,怪不得四周这么安静,像是全宇宙都进入梦乡了。
才走到了厨房一开灯,她就看到那干净整洁的料理台上,放着一只餐盘,上面还盛着一只空空如也但很明显是用过的汤碗。碗旁边放了一张小纸条,冶恬忍不住懊奇地拿起来看。
张嫂,谢谢你的杂莱粥,我吃饱了。鸣臣。
刹那间,冶恬的胸口像被人刺了一刀。这些字,一字字都刺在她的自尊上。
今晚在餐厅,他对自己那些绞尽心思送上前的美食,都动了一口就不吃,张嫂的杂菜粥却能让他吃得干干净净,并且还留下道谢的纸条,这男人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她的料理比不上老人家?!根本无法挑起他的食欲?
冶恬气愤地以指尖沾着碗底最后的汤底余味,放在指尖上品尝——这一吃就知道是普通的市售高汤包与调味料煮的,而且味道很明显的不够,八成是盐没有加足。这对于米粥类来讲,会是要命的缺点,可是他竟……
简单地说,食物就是食物,我从不认为有何差别,吃下去能饱月复,应付一天之所需,给予充足的营养维持健康,这就是我对食物的定义。假使她记得没错,紫鸥臣确曾这么说。那,他连动都不动,不吃完她所做的东西的理由莫非是——冶恬冲出了厨房,朝二楼往上搜找,黑漆漆的走廊可以看出她要寻找的目标并不在这一层楼,她再往三楼寻觅,最后终于在四楼找到一间从门缝底下流泄出灯光的房间,不假思索地,她敲敲那房门“谁?”紫鸣臣的声音透过门传来。“我,岳冶恬,有件事想问你。”“……”沉默延续了一段时间后,房门才被打开,身穿一袭保守的蓝色睡袍,原本一丝不苟的刘海也因为失去发胶的作用,松松柔柔地披在额前,让紫鸣臣端正严肃的容貌多了丝容易亲近的秀气。
“什么事?”斜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的他,平淡地问。
冶恬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可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说:“你认为我煮的东西不叫食物,所以不吃它,是不是?!”
被了,再说下去只会自取其辱,冶恬心里知道却控制不住嘴巴,她气愤地叫吼着:“我起初只以为是我煮得不合你的胃口,可是打从一开始你就下定主意不打算吃我煮的东西吧!因为你眼中那根本就不是食物。你宁可选择一碗杂菜粥果月复,也胜过我精心烹调的美食,你打从‘根本’就否定了我!”
他无动于衷的表情,比什么都更加刺激冶恬激昂亢奋的情绪.她开始攻击地对他挥舞着拳头说:“你说啊!你说!我猜对了,是不是!混账!这算什么!你是在耍我!瞧不起人!”
“冷静点。”他企图劝说,可是此刻冶恬耳中什么都听不进去。
“假如你根本无意吃,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吃我煮的东西,你作什么评审股东,你干脆别出现,别来就好了!你捣乱了一切,你知不知道!你凭什么毁坏我的人生设计!”冶恬真希望自己是个男人,有比他高大的身躯,壮硕的拳头,可以好好地痛打’他一拳,把自己胸口所有的愤怒都累积在那一个拳头上,让他尝尝被暴力对待的滋味。
是的,他没有使用过拳头,温文尔雅的模样像是大好人。
可是他却以思想的暴力否决了她的前途。
有谁会在知道了,不管你多么努力,对方早就认定他不会接纳欣赏你的努力,还会愚蠢地持续努力下去呢!
膘账,把她花费的宝贵时间,那些为了煮给他吃的料理而流的汗水,还给她!
就在冶恬被愤怒遮蔽住了双眼,激动得只能以“歇斯底里”来形容时,一个柔软不知名的东西覆住了她的唇瓣,冰冷而没有温度,却非常柔软的……
这个吻止住了她的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