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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人 第七章

作者:白芸类别:言情小说

7年后

寂静的夜街,几乎不见人影,街口昏暗的路灯,在沉闷的暮色中,弥漫着一圈炎炎朦胧的雾气,轻轻投映于街对面的一家酒吧。

这家酒吧并不十分醒目,仅以深咖啡色,拼成森林木屋的形状,灯光照出门外的“零度沸点”的字样。

不涉足这个圈子的人,是根本不会知道这家不起眼的酒吧,竟然是台北最出名的同性恋酒吧,也是生意最好的一家。

与街外的冷清形成强烈反差。“零度沸点”酒吧内人声鼎沸、喧闹异常。

星期五,正是“零度沸点”例行“SHOWBOYS”表演时间,难怪客人比平常几乎多了一倍以上,原来都是抢着来看“零度沸点”名闻遐迩的美男月兑衣舞秀!

强烈的重金属摇宾乐,一声声,都像是直接击打在心脏上,宽大的舞台,灯光变幻迷离,暧昧而撩人,竞相聚焦于台上正在表演的舞男,随着他们一件件将身上

的束缚除下,露出毫不逊色于顶尖男模的健美肌肤,台下叫好声、口哨声、掌声汇成一片汹涌的海浪。

狂乱的、饥渴的、赤果果的眼光,像一头头野兽般,一父梭,穿寻-忘却性别的界线,禁忌的刺激令得众人全身上扬,空气彷佛也蒸熟了几分!

当然,冷静的,亦大有人在。

舞台后面。“零度沸点”内部经理室,一个男子深深地靠坐在椅背上,专注地盯着桌面,书桌上一盏明亮的台灯,映出一张几乎完工的设计图。

那人右指上,一根已燃到一半的香烟,烟雾冉冉蒸腾,满室浓重的烟草气息。

他专注地边抽烟,边看着设计图,办公室良好的隔音设备,将他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离。

“叩、叩……”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请进。”那男子抬起头,灯光照出一张削瘦清秀的脸宠,挺正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近视眼镜,端正而斯文,只是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忧郁,萦绕不去。

“叶大哥,出事了!!”侍者小亮慌慌张张地闯进来。

“怎么回事?不要急,慢慢说。”

淡淡的口吻,意外地令人心安,小亮缓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几分敬佩之色,他眼中的叶森,永远都是一副沈默冷静的样子,彷佛天下根本没有什么事能将他难倒,无论谁,都没有见过他率性的流露。

“海门帮的雄老大想带戴冰川出场,但戴冰川不愿意,气氛突然就搞僵了,慕大哥已经跟海门帮的人打起来了,叶大哥你快去看看吧。”

“嗯。”叶森沉着地站起身来。

苞着小亮来到舞台旁,原以为自已会见到一地狼藉的惨状,然而出乎预料,一

切都平静如常。

“SHOWBOYS”表演已经结束,酒吧内的客人也大致散去,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三三两两地围坐一隅。想必慕名与姚毅然早就把事端解决了吧!

眼光一转,叶森看到吧台前坐着一个全身着白的修长人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森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那人缓缓抬起头,柔和的灯光下,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庞,这张睑若是身为女人,立即会令人联想到“倾国倾城”四个字,但身为男人,倒并不令人反感,反而增加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魅惑气质。偏偏他又穿著一身白色的休闲服,几乎令人怀疑他是不是不小心迷途的天使。

唯一的缺憾,便是天使长着一双过于冷厉的眼眸,像猫一样,锐利而冰冷。

他就是“零度沸点”排名第一、最受欢迎的舞男——戴冰川。

“只是又碰到一只发情的公猪罢了。”戴冰川冷冷道,轻旋着吧台上的酒杯。

埃门帮算什么东西,要是他不想做,任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做!

“听说你们起冲突了,你没事吧?”叶森道。

“没事。”戴冰川道,喝一口酒,忽略左手肘处因方才的推挤而撞出的瘀痕。

“你的锋芒太露,这样的事,迟早还会再发生。”叶森点上一支烟,淡淡道。

“左右不过命一条,要就拿去。”戴冰川微微冷笑,苍白的脸颊因酒意而染上几丝红晕。

叶森轻叹一口气,道:“你还是休养一阵吧,钱是赚不完的,身体的健康才最重要。少喝点酒,你的胃,已经不能再喝了。放你一个月的假期如何?”

“不用,”戴冰川突然大声道,还坚决地挥了一下手。“我不需要……”话未说完,一口气岔在喉口,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下不咳则已,一咬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胸腔犹如一部快要拉坏的风车一样,呼呼作响,叶森拼命帮他顺背,只觉他全身都抖得像一片风中枯叶,摇摇欲坠。

虽然早已习以为常,但他这种咳法,仍是令叶森暗暗惊心。

懊不容易,戴冰川才渐渐平息下来,白皙的脸色呈现不正常的涨红,整个人伏在吧台上,微微喘息。

看到叶森担忧的脸色,戴冰川轻轻一笑,虚弱道:“放心,还死不了。”

“你这样子,要我怎么放心?”叶森皱眉道:“身体是你自己的,如果你自己都不重视……”

卑音被戴冰川不耐烦地打断。“别五十步笑百步了,有心情管别人,还不如管管自己吧,你也不见得比我关心自己多少,而且你抽起烟来,比我喝酒还要凶。”

叶森无奈地摇摇头,将MILDSEVEN塞入嘴中,狠狠地吸了一口。

“你不是在经理室吗?怎么出来了?”此时,门外走入一位高大的英俊男子,他便是“零度沸点”安全事务的负责人之一——姚毅然。

“怎么只有你一个,慕名呢?”叶森不禁问起另一位保安——慕名。

“他早就把海门帮的那些人渣都解决了,不用我出手。”姚毅然不无遗憾地叹道:“他们还算是黑社会的呢!这么地不禁打,害得我手直发痒,却不能发泄一下,可恨!”

“既然你闲得发慌,那就帮我把戴冰川送回家。”叶森还是有点担心戴冰川,毕立见他一个人独住,现在又惹到了黑社会的人,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当然愿意,荣幸之至,本人最爱为美人服务了,尤其是冰山美人。”姚毅然咧开嘴笑道,却遭了戴冰川狠狠一记白眼。

“离我远点!”戴冰川冷冷道,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等等我,川川……你不能就这么狠心地丢下我……”随着姚毅然夸张至极的哀求声,他们一起消失在门外。

叶森淡淡一笑,再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细细眯起眼睛,看着它上升、消失。

优质的环绕音响传来男歌手沙哑的声音,响彻全场。

……tisbeenrainingsinceyouleftme、nowamdrowninginthelow……

……Youseealwaysbeenaighter、butwithoutyou、Igiveup……

……Iwillloveyou、baby、lways……

……andwillbethere、always……

他微眯起眼,神思,有一刹那的恍惚。

“叶大哥……叶大哥……”侍者小亮的声音打断他的沉思。

“什么事?”他一惊,回过神来。

“叶大哥,又在想你的初恋情人了?”

“你怎么知道?”叶森淡淡一笑,不署可否。

“当然啦,像叶大哥这么冷静专心的人,一旦魂游天外,那就”定是在想自己的心上人。”

叶森不语,只是轻轻吸了一口烟。

长着一张清秀脸庞的小亮继续说道:“我在想,什么样的人会是叶大哥的初恋情人,她一定是很漂亮,又温柔又美丽,对不对?”

烟雾中,叶森的眼眸格外忧郁。“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真的,很久很久了……

“但是我真的很好奇,不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叶森苦笑了一下,缓缓道:“他是很迷人,但是性格很恶劣。”

是的,那真的是一个很恶劣的家伙,自私、无情而冷酷,只会伤害别人。

“怎么会呢?”小亮睁大眼睛,一脸无法置信的样子。

除了报以苦笑,叶森无一一一口以对。

……IHAVEMADEAMISTAKE,IJESEAman……

……IwillbetheretillstardollJshine……

……whendied、youwillbeonmydnd……

……andloveyou、always……

沧桑的歌声继续在整个空荡的酒吧轻轻萦绕着,架于天棚下的电视萤幕闪闪烁烁,不断跳动的画面中,播音员在继续每天无聊的重复,细细碎碎,一如岁月长河中的流沙,一次次被冲洗、沉淀、迁移……

杯面中淡淡的声音传来……

据报导,“秦氏实业”的继承人——秦飞扬先生,于近日自美国携未婚妻回到台湾,并于今晚在新落成的秦氏科技大厦内举行记者会及晚宴,意欲在台湾兴建最大型的电脑主机板生产线。据闻秦先生的未婚妻——楚昭璇小姐,是“中原集团”董事长楚中原的千金,而“中原集团”在这次投资上也有参股,所以这次合作舆论界普遍认为是两家联盟的试啼声。

“咦,又是豪门联姻,不过这两个人看上去很相配呢!哇,男的好帅,女的也很美!”

耳边传来小亮羡慕的声音。

夹在手指的香烟在空气中飞速燃尽,他却僵一儿在地,浑然没有察觉,直至手上的灼痛拉回他的理智……

手一颤,烟头跌落地上,中指指尖处有一点星火般的红肿……

“怎么这么不小心?”埋怨般的声音,手指被温热的大掌包含住,轻轻摩挲。

“吴宇飞。”叶森恍恍惚惚地看着正在握住他手指的男子。

“吴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小亮惊喜地叫道。

“刚刚到。”吴宇飞淡淡道,宠溺地模一下叶森的头发。“在发什么呆?烫到手了都不知道。”

“没什么……看新闻罢了。”叶森强颜欢笑道。

“晚上有空吗?”吴宇飞深深看着他。

“有什么事?”

“如果没事的话,陪我去出席一个晚宴,好吗?”

看着眼前这个稳健的男子,是多年来一直相濡以沫的同居人、从高三那年便照顾自己到现在的男人、从火坑中将自己救回的恩人,叶森当然不会拒绝。

新建成的秦氏科技大厦,”共十八层,一楼被布置为今晚的宴会主场,宽敞整洁、一尘不染。

虽然主办者的意愿只是一个小型聚会,但闻风而动的记者仍是将偌大的发表厅挤得水泄不通。只因“中原集团”与“秦氏实业”的名声实在太响亮了。

大厅内,前台的主角,是”个气势凌厉、伟岸卓杰的男子,一身休闲装,时髦的浅灰色毛衣,搭配黑色长裤,简洁而优雅,壮硕的线条透过舒适贴身的毛衣,显出无以伦比的性感,薄薄的唇型微挂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挽着他的手臂,轻偎在他身旁的,是一个灿若阳光的美丽女子,笑靥如花,台上另外还站着几个西装笔挺、一丝不苟的经理模样的中年男子。

台下镁光灯不断闪烁,此起彼伏,撩人眼目。

“请问楚小姐,听说这次您是特地回来与秦飞扬先生结婚的,是吗?”一个记者问道。

“是啊。”“中原集团”的董事长楚中原的千金——楚昭璇巧笑倩兮地回答。

“那您可以透露一下确切的婚讯吗?”另一个记者道。

“就在这个月底。”楚昭璇笑道,朝身边的男子微微一笑。

“请问秦先生,您和楚小姐的婚礼,是否昭示着中原集团与秦氏实业的正式联盟?”

中原集团——最大的贸易公司,与秦氏实业——最大的实业公司之间的联盟,将成为这周财经报上的焦点。

“最终是否联盟,还有待于董事会决定。”场中主角——秦飞扬道。

“……”

总算结束了!

真不知那些记者怎么会有问不完的问题!

左手挽着楚昭璇,一边应付不时前来打招呼、道贺的商场同行,秦飞扬唇边看似挂着礼貌性的浅笑,实则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

真是无聊呵!

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视过全场,瞥过一道削瘦的身影,毫不在立忌地继续荡远……

蓦地,全身一震,眼中锐光乍现,猛然掉头,死死盯着那道削瘦的身影。

全身都动弹不得,

“你怎么了?”耳边传来楚昭璇略显疑惑的声音。“你认识他们吗?是你的朋友?”

秦飞扬僵硬地点点头,道:“我碰到了一个熟人,去去就来。”嗓声干哑地挤出这句话,他便朝那对男子走去。

“叶森,不要再逃避了!”吴宇飞沉稳的声音,硬生生地拖住了欲朝外走去自双腿。

叶森缓缓转过头。“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大厅中人来人往,吴宇飞抓住他的手,将他拖至一个角落。

“没错,我是故意的,故意带你出席这个宴会、故意让你看到他!”刚毅的面具出现了几许裂痕,平时宠溺的双眸,此刻溢满激动之色。

吴宇飞抓住他的肩膀,低头深深凝视着他。“忘了他吧,叶森,他马上就要结婚了。”

“你在说谁?”叶森静静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硬得像石头一样,从喉口冷冷蹦出,没有一丝热气。

“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吴宇飞的眼眸中显出深深的痛苦之色。“秦飞扬,你把他忘了吧!”

秦飞扬,这禁忌的三个字,是横亘在他俩之间最深的沟渠。

“这个人,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平静的表情,毫无波动。

“我一直在等你,叶森。”吴宇飞缓缓道:“从他去美国之后,我就在耐心地等待,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在你身边,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看一看我……”

都过去七年了,今天带他来这里,就是检阅七年来他不问收获只顾付出的默默深情,是否强烈地足够将深刻在叶森心里的那个人抹去!

可是,刚才叶森第一眼,看到秦飞扬时的表情,给了他重重一击。

惊愕、痛楚、脆弱、怀疑……种种情绪在那双镜片后的清澈眼眸中交杂翻腾,转瞬即逝,虽然只是短短一秒,叶森又回复到原来的叶森,可是,这一秒,已经足够令他心惊胆颤!

“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看一看我……”吴宇飞叹道。

“你以为我还一直想着他,所以才带我来这里?”

“难道不是吗……”

卑音戛然而止,因为叶森忽然握住他的手。

“相信我,我早就把他给忘了,一干二净!”

清澈的眼神像暴露在阳光下的旷野,尽避被风吹雨打,或许还有一些沧桑的味道,却未曾留下丝毫岁月的痕迹。

狂风刮过,仍是那一片平原。

微热的、紧紧相握的手掌传来他的力量,如此禁、如此用力,似要证据这句话的肯定性。

难道,真的只是他一味地担心?难道他真的忘了那个人?难道真的是自己杞人忧天?

“我们回去吧。”叶森给他一个鼓励性的微笑。

“好。”或许真的是他多心了,吴宇飞露出宽慰的笑容。

大厅内,人潮涌动,正当两人走向门口之际,一道高大的灰色身影挡住去路。

“好久不见,叶森、吴宇飞。”久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是一脸令人窒息的

冗容、无法逼视的气势,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漫不经心、吊儿郎当,却带着说出的迷人。

六目相对,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吴宇飞。“嗨,秦飞扬,真是好久不见。”

“差点认不出来,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你们。”笑容依旧。

“是啊,你的变化也很大。”吴宇飞客气地说道。

没有意外的惊喜、没有热烈的拥抱,再也不是少年时形影不离的死党了,漫长的七年,沧海桑田,改变的事情,太多太多。

“你们这是去哪儿?要走了吗?来都来了,怎么都不跟我打招呼,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同学?”话是对两人说的,视线,却一直投注在叶森身上。

“怎么会,倒是怕你贵人多忘事,记不起我们,到时反而自讨没趣。”吴宇飞微微笑道。

秦飞扬大笑,轻轻捶了吴宇飞的肩膀一下,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我再健忘,也不能忘记高中时的死党!惫有你……叶森。”最后一句话,则是对叶森说的。

矛头直逼过来,不得不上前接招,叶森淡淡开口道:“你好,秦先生。”

秦先生?这个称呼很有趣。

“你比高中的时候稍微高了一点,不过还是很矮。”恶意调侃的语气,秦飞扬紧紧盯着他。

相比于他的一八五,他那仅有一七二的身材的确不能说是高,再加上身材的削瘦,看来更显纤细。

“谢谢你的夸奖,你比那时候也没有多少长进。”一点也不生气的平静口吻。

扒呵,他比以前有长进,会说话得多了!终于变成一只伶牙俐齿的小猫!

秦飞扬兴致盎然地盯着他,道:“你有空吗?”

“嗯?”话题转变得太突然,叶森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约个时间叙个旧。”秦飞扬看着他道,闪烁的眸光高深莫测。

“最近很忙,没有空。”

“是吗?真遗憾……”秦飞扬惋惜地叹道。

双方都平静得异乎寻常,若不知道往事的人们,还以为真的只是几位儿时旧友在谈话聊天,殊不知三人内心已是暗涛汹涌。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再见。”

秦飞扬也不阻拦,依旧风淡云轻地笑着,看两个人往外走……

“喂!”他突然扬声叫道。

已走出几步的两人,几乎同时回过头来。

“时间是海绵里的水,挤出一滴给我吧。”直直地看着叶森,他说道,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我早就被榨干了,没有多馀的水分。”淡淡回应一句,叶森拉起吴宇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

四处流动的人群,立即将他的视线打乱。

“秦先生,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连动都不动一下?”一位身穿西装的商场人士走来向秦飞扬打招呼。

“没什么。”秦飞扬一笑,眼光仍然胶黏于那个愈行愈远的背影。

移不开,根本移不开视线。

必到公寓时,已是深夜。沉默的两人,从秦氏大厦出来后,便再没有交谈。

吴宇飞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叶森沉默地跟在后面。

“累了吗一.你先去洗个澡吧。”吴宇飞体贴地说道。

“嗯。”叶森点点头,走入了浴室。

这是一间十分舒适的公寓,没有任何豪华的装潢,却别有居家式的温馨。三室一厅,叶森、吴宇飞各自一间,另一间,是专门留给正在念大学的弟弟叶泉用的,虽然现在他住校,但每逢周末,必定回家。

经过三年的苦苦奋斗,叶森与好友慕名合开的设计公司略有起色后,他便与吴宇飞一起购买了这层公寓,开始正式同居的生活,当然还少不了叶泉。

三个男人的生活,多少年来,一直密不可分。

洗完澡后出来的吴宇飞,犹自擦着湿发上的水珠,一眼便看到倚坐在窗台上,一边抽烟一边眺望夜景的叶森。

扁与影的交投,玻璃窗上淡淡映出他的脸,看不真切,却能感觉,一种清丰而忧郁的味道,夹于手指的香烟,亮着夜焰一般的星火,烟雾幽幽升起,轻旋,无声无息地……消散。

他微仰着脸-全神贯注地看着夜色,目光完全融化于梦一般轻盈的月色中,玻璃窗反着柔光,吴宇飞看不见他的眼神。

就这么坐在那里,没有什么情绪,像轻烟一样的忧郁,一圈”圈,将他与身外的世界完全隔离。七年前,他还只是忧郁,如今,他除了更忧郁,又多了一层岩石般的硬壳,谁也进不去的硬壳。

“少抽点烟吧,对你健康不好。”吴宇飞不忍道。

他抽烟的确是抽得太凶了!”天五包,有时半夜三更,他因口渴而起床时,总能看见他就这样坐在宽大的窗台前,默默抽烟。

“嗯。”叶森淡淡应道,不曾回头。

“已经很晚了,不好好休息,当心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没事。”又是这种谁也捉模不透的淡然。

良久的沈默,吴宇飞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不该带你去见他?”

“跟这没关系……我怎么可能会怪你。”

“你真的……能把他给忘掉?”

虽然知道叶森是说到做到的人,但他还是有点怀疑,毕竟七年前的一点”滴,

他都看在眼中。

“你不相信我?”叶森淡淡道。

吴宇飞叹口气道:“我当然相信。好了,早点睡吧,我先去睡了。”说罢,便欲走进自己的房间。

在所有朋友眼中,都以为他是他的同性恋人,但事实却是:他们是同居没错,但不是别人概念中的同居,自始至终,他们都睡在各自的房间,三年以来”直都是

如此,而且整整七年,除了他的手,吴宇飞再也没碰过他身上的其它地方。“等一等,宇飞。”掐灭烟头,叶森走近他身边。

“有事吗一.”手停在门把上,脚步止于门边。

“你以为我还是爱着他?”

“难道不是吗?”这句话令他心痛。

“那我就证明给你看。”叶森直直地盯着他。

“什么?”吴宇飞愕然。

“抱我。”

什么?吴宇飞一震,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斯文的男子。

伸出双手,投入他的怀中,紧搂住他的腰,叶森仰头看着他,再次说道:“抱我!”加重的语气,透出决绝般的坚定。

“你不后悔?”五指深深掐入他骨感的手臂,以提醒这句话的严重性,紧紧盯

着那双平原一样坦白的眼眸上遍遍搜寻其中的痕迹,却如乌过长空,根本没有遗

留任何痕迹!

“我要你抱我!”

“绷”地一声,听见脑中弦断的声音,吴宇飞”把抱住叶森,昏头胀脑地吻了下去……

叶森清楚记得那一天的夜色,从窗外投射而入,光洁得有些刺目,像雪花一样洁白,又像白纸一样耀眼。

他在梦一样的月光里浮沉飘流……彷佛躺在原始的木筏竹排上,随着河流轻轻荡漾旋,头顶上便是皎洁的月光,弓型,缺憾的美丽,清冷冷地映照着四周的景物,一种好奇怪的感觉,好不真实。

水声在耳边潺潺地流过,似在轻吟,又似呜咽,听不太真切…就像是真的在做梦一样……

吴宇飞完全不同于秦飞扬,温柔的,像花瓣一样、轻柔得不能再轻的动作……闭上眼睛,全凭感官,细细感觉彼此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越来越热的体温,越来越昂扬的……

那一夜,他在吴宇飞的怀中睡去。

七年来,第一次,环绕着他人的温暖,很平和、很宁静、很安祥……有点像死亡的味道,静得几乎感觉不到心跳声。

死水,自微澜过后,仍是一片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