贬议室内随即被诡谲的气氛取代,好似随时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似的。
屏幕上的容颜不再和善,贝威展露出辜玟第一次见他时的威严,让辜玟有大难临头的感觉。
(路奕,要带领一个企业是很不简单的事。)
路奕对贝威的开场白微微皱眉,“我知道,所以我很努力。”
(你认为你努力得够吗?)
路奕直截了当的发问:“爷爷,您到底想说什么?”
(不瞒你说,我一向相信我的眼光,在工作上,你的表现是很不错。)贝威语带玄机地说。
路奕瞄了辜玟一眼,直言道:“所以,您的意思是我家事处理得很失败?”
奔玟敏感的瞪了回去,她可没忘记今天是来干嘛的,说东说西,就是别想把话题扯到她身上。
“不要看我,我向来安分守己,没做什么错事。”
贝威发出一阵好长的叹息。
(是啊!就因为你们两个都太安分守己了,以至于我到这把年纪,还得为你们两个人的事情烦恼。)
“烦恼?”她不认为这个老家伙还有闲工夫去烦恼她和路奕之间的问题。“您虽然退休了,但公司的事,您还是持有必要的主权,该是很忙才对吧!”
(是啊!所以你们是不是该检讨一下,为我减轻一些负担?)贝威意味深远的说。
透过萤光幕,仍能清楚的见到贝威炯炯有神的目光里隐藏的玄机,让她本能地升起防备之墙;路奕的无力感难道是指这个?
“您别想设什么陷阱害我,有什么安排就说吧!”辜玟看似意兴阑珊,神情却是紧绷的。
眼看贝威又挑起眉宇,神韵像极了比他年轻几十岁的路奕。
(这几年-没有尽力扮演公司总裁夫人的角色,无妨!)贝威大方的说,眸光和路奕接触时,变得深沉难解。(但身为路奕的妻、堤文西家族的一份子,-有必要做到一个女主人的模范!)
“什么模范啊?”在她心里,有钱人的家庭,女人不都是只懂得品牌的贵妇吗,还需要会什么?
“难道要我煮饭洗衣服啊?”
面对她的戏言,贝威想也不想的接口:(没错!)
“啊?”辜玟差点掉了下巴,惊讶极了!“我随便说说而已耶!您说什么啊?”
(所谓一代不如一代!)贝威突然有感而发地说,(当年-女乃女乃是个事业上的强者,回到家仍是个人人称赞的贤妻良母,我不要求-做到尽善尽美,但至少要做到最基本的。)
奔玟可一点也没听过这样的理论,因为太可笑了嘛!
瞧,连路奕也掩着半边的脸,偷偷窃笑老家伙的提议。
锡斯丹耶!一个拥有千万名员工的跨国企业、数不清的不动产业,更有上百名仆佣的豪门,还会需要一个会煮饭的女主人吗?
“我不会做这些事!”辜玟很坦白地举双手投降,跟着灵机一动;“啊!是不是不会做,就无法胜任女主人一职?那──不如我离婚好了。”
多好啊!正好顺了她的意嘛!不过,她回眸正想得意地向路奕表示自己的聪颖时,却被他可怕的怒颜震住。
百!吧嘛生气啊?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耶!
(凡是进入堤文西家族,就没有“离婚”这个字眼!)贝威冷冷地说着,像似下一道圣旨,教她连否决的机会都没有。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此刻她才了解路奕迟迟不肯签字的真正原因;看来,她想要离婚,还得经过贝威的首肯才行。
路奕早有预料贝威有此反应,却没想到辜玟会选在这个时候没头没脑的提出离婚;而这也让他更清楚贝威的态度。
因辜玟的一句话而处于气头上的贝威不发一语,冷厉的目光让室内的空气彷佛结成了冰。
奔玟黯然地叹了口气,打破僵局。
“算我失言好了!耙问老总裁,您想要我怎么做?”
(-可得说得到做得到。)贝威冷静地道。
明知陷阱重重,但为了缓和这尴尬的情况,她只好委屈的颔首。
“我只能说我确实对家务不是很行,您可别太强人所难。”反正她只需做做样子,到时偷偷离婚再跑得不见人影,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吧?
可贝威彷佛看透她的心思,转而看着正处于没事人状态的路奕。
(路奕,我八十大寿的餐厅决定了吗?)
路奕轻轻地颔首,贝威的八十寿宴是堤文西家族的盛事,这件事早已于一年前就安排妥当。
(把它取消!)
贝威这句话让路奕吓得差点跳起来。“您不回来?”路奕有些惊,却也有些喜,一时间他甚至怀疑是辜玟把贝威气到不想回来。
(不是!)贝威的声音清冷而坚决。(我想在家里办!当然,宴会上的菜色必须由我的孙媳妇一手包办。)
“什么?”路奕和辜玟异口同声的大叫。
面面相觑之际,辜玟有些后悔,愁眉苦脸的抱怨:“我不是说我不会……”
(我只要-做这一件事,这个要求不过分。)
贝威不容商量的口吻教她只能忍气吞声。
天知道她了解古董,却完全不懂这个老家伙!竟然叫她煮饭?绝对是想将她逼疯。
“当然。”辜玟正想试着拒绝,贝威再度开出的条件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如果-合格了,那么以后-想做什么事我不会再干涉,-想要求什么,我也绝对会答应-!)
“真的?”听起来完全是利她的条件耶!可,这不是贝威的作风啊!
(真的!)贝威非常肯定的应道。
奔玟的双眸绽出灿烂的光芒,她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如果她真的办到了,不就代表可以顺利离婚?然后……她就可以出国了!
“啊!我有个朋友很会烹饪,我回家请她教我好了……”
(回家?)
贝威的质疑让路奕紧张的坐直身子,因为他可以肯定贝威不可能知道辜玟从结婚当天起从未进家门的事实。
“对,回──”辜玟正想回答,手臂却被路奕狠狠的握住,接触到路奕警告的眼神,辜玟迷惑的眨了眨眼。
(我以为-没住家里呢!那好吧!)贝威意味深远的吐出这句话之后,连忙再补了道命令。(我会请管家每天报告-的进度,我很期待-的表现。)
说完,屏幕上的身影随即消失;面对着空白的屏幕,辜玟的脑袋这才恢复运作,想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糟……糟糕了……”辜玟无意间让自己走入了死胡同。
路奕抚了抚眉,无奈的瞪了她一眼。
“-才知道?”
奔玟愤而将又闷又无处发的怒气转向空白屏幕低吼咒骂。
贝威果然是商场的老狐狸!可恶!奔玟一向自恃聪明绝顶,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
懊!没关系!奔玟心里暗暗算计,反正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总会想出转圜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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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玟在走入洗手间时,凝视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制服式套装让她看起来像个精明干练的生意人,可是她却是双眼无神,愈是瞧自己现在的模样,愈是看不顺眼。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尽避这身打扮让她看起来与一般人一样,可是却是让她最不自在的因素;也许是如此,今天才会遇上这种不顺利的事。
当她如是猜测的时候,她开始不耐烦的将衬衫拉出裙子外,月兑去的外套随性挂在肩膀,卸下完美的发髻,镜子中的人影立即恢复成她最熟悉的样子──披头散发。
这个打扮,让她的脑袋彻底净空,总算可以将整件事做一番整理。
首先,就是她绝不可能住进路奕的家里;再来便是她不可能为完全一窍不通的事情去努力。
等等,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为什么要为路奕的家庭努力?
她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不是吗?一纸婚姻的合约又算什么?她大可不用理会贝威的命令,不是吗?
玩弄着水龙头流出的清水,手指头上清凉的触感让她更贴近现实;贝威强硬的逼迫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她必须和路奕在一起?
为什么?
贝威既然这么聪明,怎会瞧不出路奕根本不爱她?
爱……这个字眼惹得她心更烦,她下意识的捧起水往脸上泼去,冰冷的水立时刺激她的肌肤,好似将她体内不明燃烧发热的东西浇熄。
在她下一次抬头的时候,镜中的人儿头发已湿淋淋的贴在两颊,十足的清汤挂面。
“-在干什么?”路奕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她倒退了几尺。
她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
“你想吓死我也不需用这种方法吧?”辜玟低斥。
“吓?明人不做暗事,是-自己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吧?”路奕冷嘲道。
“是吗?”她不得不承认,“没错!我刚才在想,反正贝威远在他乡,根本管不了我,我也不需要多做努力,甚至什么事也不用做,我们的婚约还是可以在今天做个了结。”
“这么说,-就是想反悔?”
“路奕大总裁,贝威那老家伙是你们家的问题,根本与我无关,别忘了我是个外人!”
“的确。”路奕没有否认,反而微笑提醒她,“我是当-隐形,可是别人可不同,不过……既然今天-与爷爷谈过之后的结论依然没有改变,我也不会多加阻止了。”
“真的?”他这次可真干脆啊!
他没让她高兴得太久,马上又捕了句:“不过我不会阻止,并不代表我爷爷的手下会放过。”
她冷冷地瞪着他,“什么意思?”
“-应该清楚爷爷拥有的权力有多大,他既然已经声明有办法强行留下-,就不可能放任-从他眼前轻易溜走。”
路奕似乎早已料到她想偷跑的举动,老神在在的消遣她。
“是啊!你可以当个路人甲,什么事都不用管,就在旁边看戏就行了。”
她推开他挡在眼前的身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跑来女用厕所前当门神的用意为何?防她偷溜不成?
“我如果偷跑成功呢?”辜玟不放弃的问。
“我由衷恭喜。”他的语气听来诚心诚意,表情却是明显地调侃。
他取笑她的异想天开,若是她真能从贝威布下的天罗地网逃出一天就算她了不起,但也仅止于一天,贝威绝不会纵容她逍遥太久。
“你别把事情都往我身上推,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她忍不住抱怨,“你不怕我被逼急了,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到时候我保证自己绝对可以全身而退,而你嘛……”
“-可以试试看!”
路奕眼中瞬间射出一道冷光,将她深深地震撼住。他生气了!
奔玟脑中灵光一闪,不怕死的讽刺:“我差点忘了,你这个人开不起玩笑!啧,男人,总是爱名爱利,攸关地位权力的事情,你是一样也不会放过。”
“辜玟!”这女人非得要他发脾气不成吗?
“我是,别叫了。”辜玟冷淡的睨了他一眼,很无奈地说:“反正我已经做到刚才答应你的事,现在你该去签字了吧?”
他的默不作声惹得她更不耐烦,“你该不会忘了吧?”
“忘了什么?”
不知他是否故意?总之他这句反问彻底惹恼了她。
鲜少怒吼的辜玟再也气不过的指着他斥-:“你这个臭家伙,一再的言而无信是想气死我是不?好!我现在就去向大家广播,说我和你之间的婚姻根本是作假,看你怎么收拾。”
她身子一拐,直挺挺的走入电梯,此幢大楼有个最有趣的设计,就是拥有一套广播系统,连接每个部门都有一台屏幕,以便主管直接宣布公司的命令。
她现在就是想利用这套系统,而“主控室”就位在总裁的办公室里。
才走入电梯,身后一股如疾风般的身影向她而来,在她还未看清楚来者时,耳侧传来一声巨响,原本顺利关上门的电梯突然处于停止状态。
“你干嘛?”
奔玟和路奕四目相接,他的怒气和她一般,炯亮眼瞳里的寒意教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阵哆嗦,突然间,她有着梦境里的委屈和不安,莫名的忐忑好似她天生就该怕他。
“-真的想这么做?”他低吼着,这女人!他为什么怎么看就是不顺眼,一举一动都可以轻易的惹怒他?
他不懂!锡斯丹集团总裁夫人这头衔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她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他不相信她没有目的,更痛恨她的自作主张。
“废话!”她最痛恨人家说她造假,当她装腔作势啊!“你真的很奇怪,你要我做什么,我全然顺应了你的要求,这样还不够吗?快点签字放我走,离婚之后的问题是你早该想到的,你应该自己拟好计画去和老家伙应对,你现在摆明了是要拖我下水,要我去对付你最不想应付的人。”
他的愤怒忽然消失,因为她的猜测准确无误得教他惊讶。
“没错!”他坚持的第一信念,就是利用小麻烦去对付大麻烦;她的定位不论是小惫是大,都是他手中应付贝威的利器。
“到目前为止,-还是我挂名的妻,利用自己的妻子,很合理。”
“问题是我不想再被你利用,我有自己的理想和向往的生活,我不想在你家的厨房里耗着。”她有个直觉,再这样下去,肯定没完没了。
“可是,-必须照我的话去做。”他蛮横的下了道结语,他的心思全被工作占据,额外的事情,他无暇应付。
“自私。”她皱眉斥骂:“我可是有人权自由的,你凭什么要求我?还有,你最好让电梯赶坑诏,我不想和你待在同一个空间。”
“-答应我,我自然会让它动。”-!她诧异的瞪着他,他居然敢提出这种小人的条件?气……气死人了!
她用力的跺了跺脚,有种无计可施的无力感,真想一拳将他击昏。
“如何?反正爷爷也开出了条件,只要-完成这件事,-就会得偿所愿,这是最两全其美的方法。”
“何谓两全其美?你不就是把所有的责任推给我,我又不是傻子。”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就在这里耗着。”他的身体往角落一靠,让她清楚的看到按键处的灯不仅全熄灭了,紧急呼叫钮甚至破了个大洞。
她回神瞧见他手中玩弄的榔头,讶异那个东西是打哪儿来的?
“你是蓄意这么做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辜玟气得想把榔头抢过来,敲开他的头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放心,警卫很快就会解决。”路奕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你真是个神经病!”她来来回回的踱了几步,最后只好缩回墙,大声长叹。
想她一向孤冷,为什么会有种被他逼疯的感觉?
而他,好似找到休息机会,随性的坐在地板上闭目休憩,完全不理会她投来的抱怨眼神。
她凝视着他的处之泰然,又是无奈的叹了声,却仍不由自主的被他的外表所吸引。不经意的靠近只为了打量他睫毛的长度,他的眼睛却在此时突然睁开。
“看什么?”他的眼瞳离她只剩三公分的距离,连呼吸的热气也全呵在她脸上。
“看你好看啊!”她挑了挑眉,打从心底的赞美他,“你别忘了!我可是因为你的外貌而对你产生好感的,反正困在这里我们也没事可做,我不找点好风景看,还能做什么?”
“-别以为-这么说,电梯就会马上修好。”他估计自己刚才的破坏程度,电梯至少要一、二个小时才有可能修好。
“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如果你已经多疑的感到压力,那绝不是我的本意。”她马上撇清关系,顺势坐了下来。
不小心碰触到他的手臂,瞬间小小的温暖迅速流窜彼此身体,他犹如触电似的反弹而缩回手臂,她则是大剌剌地当作没事发生。
翻转着手中的戒指盒,她缓缓地说:“我想去找这里面的东西,所以我不可能照那老家伙的话去做。”
“这东西找得到吗?”他的视线被导向了那只小靶子。
“有时候,寻找这类不可预知的物品是一种乐趣,不是吗?”
“我倒不觉得。”他直言道:“-自己三天两头闹离婚,却要找一个古董婚戒?更何况那是个皇室物品,怎么可能能让-找到?”
“碰碰运气嘛!如果找都没找就放弃,不是很可惜吗?”
“对我而言是浪费时间。”他不会干涉她的兴趣,只是嗤之以鼻。
她冷笑了下,“我有一个失败的婚姻,并不代表我所有的事都注定失败。”
“所以,-还是坚持不遵从爷爷的命令?”他不是佩服她的胆量,而是认为她走错了一大步。
“当然!”她正视他,“我这个人一向很讨厌被人逼迫,虽然老家伙拥有绝对的权力,只要你不成为帮凶,他又能奈我何?”
“好吧!”他拍了拍膝盖起身,第一次由高而下的看着她,也首次感觉到她的娇小。
“-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办公室里的视讯器材绝对不准-使用。”
“你的意思还是不签字?”她微愠的瞪着他。
他半挑眉,唇边漾着挑衅意味的笑容。她有坚持,他也有!之所以两人会有今天水火不容的局面,也是因为两人始终无意妥协。
反正他时间很多,他打算继续耗下去。
她计算着时间,还有门外细微的声响,知道救援的人已经来了。而眼前这家伙显然已算好时机,准备在门打开的时候,第一时间冲出去。
她才不会让他如愿!
“你想阻止我进你办公室?”她的质疑随着门外的声音愈聚愈多,“你以为顺势集中那些警卫能阻止我?”
“不然呢?”他不否认。
“你真奸诈!”她忿忿不平地低咒了句。
门缝中出现一道细缝代表两人即将被解救,她却想不出任何方法来解决自己的困难,这家伙每一个举动都有他的用意,是她太轻忽了。
“我会等着看-的糗态。”他不客气地吐出心声,外带一抹嘲弄的微笑。
她从不曾认真的断定一个人可恶与否,面对他!她可真正完全体会到这一点。
“路奕.堤文西!”她第一次完整的喊出他的名字,在电梯门被拉开的时候,她猛力拉住他的手臂,冷不防递上唇,恶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凝视他唇瓣上的血迹,还有被吓傻的警卫保全们,她换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凑近他愤恨的眼前。
“你想看我出糗?我就让你先难看。”
面对一屋子处于惊讶状态的人,一向予人高高在上形象的路奕面色变得铁青难看;因为这个女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他为所欲为。
她得意洋洋的准备离去之际,却没想到他居然仿效她的举动,硬生生的揽住她,给了她一模一样的“吻痕”。
微麻的刺疼自唇上漾开,她和他忿然的怒目相视,挂着同样的血彩,若她是个局外人,她会对这个场面大笑三声,可现在……
“我也说过,不会让-得逞!”
他撂下这句话后,就立即远离这个一再被惊恐画面充斥的狭小空间。当然,她已经丧失进入他办公室的机会,而她的逼签离婚协议书的计画再次宣告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