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至,冰雪渐融,新芽已冒出枝头,褪去银色的霜寒,大地换上勃发的荣景。”曾在云峰遇刺养伤的三皇子,沉寂了一段时日后,随著主人的复原,三皇府第近来又开始了入夜笙歌,且夜夜的灯火通明,繁华的宴席、美酒与歌舞,络绎不绝的皇族权贵与官员,全到府恭贺。
除了朱毓的伤势复原,最重要的是他正式收身边的贴身侍女无忧、无愁为养女,一些趋炎附势的人也全乘机上府恭贺一番。
笔帝、皇后对他擅自将平民心月复收为养女的做法大有微词,不予认同,连太子也持观望立场,不做表态,最后朱毓私下与皇后密谈,仅一天,皇后整个反对的态度一改,敦请皇帝,要以正式宫仪给两个女孩身分、地位,在皇后的坚持力挺下,无忧、无愁郡主地位就此定案,从此三皇子朱毓膝下有两个女儿。
“三皇子,怎么好段时间没见到您随身在旁的剑者呀?”
连著几天参与宴会,都没见到之前一直在朱毓身边保护的封言。
“本皇子另给他要务。”
悠卧榻上的朱毓,金色彩珠串饰皇族顶冠,翡翠宝石在指上展灿,一身华艳不变,唯耳上红珠石似短了几许,不改其轻懒漫调,饮酒而乐。
“能让三皇子身边的人亲自出马,想必事情严重!”
朱毓慵笑不回。
“三皇子,近来下官寻得一美艳舞姬,才艺双全,改天下官马上送至三皇府,慰藉、慰藉三皇子您这段时间养伤的不郁。”余尚书对著上头主座的俊美皇子奉承道。
“余大人倒是有心呀!”朱毓接过侍女斟来的酒笑道:“既有余大人力保,本皇子不品鉴一番,还真是辜负了余大人的心意。”
“望三皇子您笑纳,下官保证这舞姬绝对能将三皇子您伺候得通体舒畅。”余尚书衔著弦外之音,谄笑道,希望他推荐的美人能在三皇府内留得住。
“那可真要见识了。”朱毓朝身旁的人吩咐著。“平飞,交给你安排了。”
“是,三皇子。”身旁晏平飞颔首。
每回夜宴这类以美女、美少年,或者稀世奇珍奉承巴结的事极多,奇珍能保存,“美人”则看三皇子心情,一个月内未被他宠爱到的,大多以金钱打发,就算为他宠爱过的,也维持不了一个月,便以重金打发或者转司歌舞之职。
三皇子虽以好“美色”闻名在外,却有一独特原则,就是任何美女、少年都是另安置于他座宅第,连这些专为三皇府所拥有的成群舞姬也在他处,三皇府内不蓄养任何一美妾或者美少年,是三皇府不曾改变的规矩。
“说到歌舞,“玉琼楼”的名妓于紫烟,歌舞当真过人,奈何为贼!一代红颜落得凄惨。”
夜盗紫飞双月是名妓于紫烟,最后竟惨亡的事,一直是帝都谈论不歇的话题,
“可怜的是苏四少,这么深爱这位名妓,没想到会是个贼,这消息让他整个人都沧桑了。”
“是呀!听说为于紫烟他大病一场后,连出现在皇宫都憔悴得消瘦很多。”
“是忽壮忽瘦吧!董宫女说她上日看到时,比平时高大了些,情绪还很不一定呢!四少这俊小子,平时亲切温和,和人说话哪回不带笑容呀!没想到上回整个人冷漠至极,苏家老大才说他家小弟病了。”
“看来真是病得不轻了,就董宫女上日那一看之后,就传出消息,苏四少被苏家送出中原养病呢,”
“这么严重!”
苏家在朝廷向来与人为善,苏少初固然是在太子身边协助,而让许多官员巴结,但最主要的是他温雅幽默,让人想要接近。
众人说得热络,也不时有人拿眼偷瞧主位上的人,因为宫内一直有传言,三皇子与苏四少“情谊”不凡,两人在御花园相拥亲吻的一幕,一堆亲睹的宫女侍卫,将事情传得可热。
却见主位上的人不变的眉目、淡笑支著颅侧倾听,不兴任何神色。
看来谣传是假的了,爱看热闹的众人也只好继续他们的热烈讨论,就他们所听到的第一手消息交流一番。
“事实上,苏四少目前已经返回中原了。”一位近来到过苏府拜会的官员道。
“真的呀!亲眼看到吗?”这个冬季,苏少初简直是消失了一样。
“没亲眼看到人,但是苏东陵亲口说过,过几天,苏四少就会进宫先拜会皇太子,为这段时日的消沉告罪,同时再拜会长公主,听说冬季在千若寺陪长公主礼佛参经,长公主欣赏苏四少的见解,要再招他参经论佛理呢!”
“四少这俊美小子,真是到哪都得人疼。”
酒酣耳热的众人聊得兴头,各个欣羡苏少初的人缘。
“三皇子。”此时晏平飞接过侍女递上的条子,上前附耳禀告。
“封言带回本皇子要的东西了!”
托腮悠卧的朱毓笑了,笑得深意莫测。
“少初爱弟,你希望一切都不曾存在,本皇子就要那每一件都事实俱在,连绝迹的冰蝉本皇子都要它因你而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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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箫音?绕梨树下,睿智的眉目幽凝,蒙黄衣裳外罩淡色衣袍,雅白穗带束发,一张清俊的面容,略显清瘦却不改其拔尘逸采,像沉在萧曲中,片刻后—才放下长箫。
“身在南源地,心系东域情。”无奈的声幽幽长吟,拿出随身长箫.“来日,你定会遇上他,代我将这枝箫交给他。”
看著长箫,忆起故往,苏少初轻叹。
“君儿,你这个托付可叫我成也难,不成也难。”
把玩著长箫,想著这趟隐回南源呢秀山养伤,可真要感谢她那亲爱的小弟,一句“少初哥哥”会给你答案的话,让风绰儿成天缠著她。
对是不是会陪她一生一世追问到底,让极不想伤害少女心的苏少初也只好沉重坦言以告,她是女子之身,不是她的真命天子!
见风绰儿只是歪首皱著眉,苏少初略感欣慰,原怕真相会令她放声大哭,她最怕面对女孩子的哭泣,没想到下一句话就令她差点倒地!
“为什么是女孩就不行一生一世呀!”
“呃!”
“为什么呀?”
“因为……都是女孩子。”
“可是和二师兄一生一世的人是个男的呀!”
懊死,忘了她的二师兄有断袖之癖。
“那得是要喜欢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行。”
“你不喜欢绰儿呀!”风绰儿此时才红著眼眶,泫然欲泣的问。
“呃……这……这……”小女孩带著泪眼的无助逼问,最令她手忙脚乱。“咳,那你喜欢雪初吗?”
苏少初只好比比始终在一旁喝著他的热茶,明明是始作俑者,却一派置身事外的家伙问。
“喜欢。”风绰儿点头。
“那你也想和他一生一世吗?”
“想。”
“不行,只能有一个。”苏少初朝她摇手。
“可是我两个都喜欢呀!无法不要哪一个。”温柔的少初和冷冷的雪初,两个她都喜欢的,她又急得想哭。“为什么不能要两个?”
“因为要两个人,将来会被人说成不安于室。”她夸张的道:“还会被说成婬娃荡妇。”
“谁敢说我就杀他!”哼!论剑术,她很强。
“若是明宗剑师说的,你也要杀吗?”
风绰儿面露难色了。“绰儿打不赢他,可是剑师怎么会说这种话?!”
“你可以去问他呀!”
“我、我不敢。”剑师很慈祥,有时候也很严肃的。
“所以,”苏少初安哄的拍拍她的头。“你想清楚,选择好一个,看要跟哪一个一生一世再说,这是很慎重的问题,你要想得很认真,三年后再回答,好吗?”三年后,她十八岁,也差不多有意中人了。
“喔!”要想三年,果然很慎重,她很认真用力点头。
“绰儿果然乖巧听话。”苏少初满意的笑。
“那少初哥哥,你喜欢绰儿吗?”
“我现在就很喜欢你,三年后,你的一生一世别选我,我会更喜欢你。”
“别选你,会让你更喜欢我,为什么?”
“因为老天会考验一生一世的人,故意不让他们在一起,看他们是不是能接受考验,就算没在一起,心是不是也还在一起。”鼓起舌灿莲花的口才,发挥她另一个强项,欺哄小女孩。“你受得了考验吗?”
“我能、我能。”可是她不解。“只有心在一起,那什么时候才会人在一起呀?”
“下辈子。”捏捏她那可爱的双颊,苏少初道:“老天感动,下辈子就会让我们在一起了。”
“下辈子,好……久喔!”
“嘘。”马上伸著食指要她噤声,不可乱说话。“质疑老天的考验,会有可怕的事降临。”
“真的吗?”她惊慌的马上捂唇,不敢乱说话。
“乖,时间是有点久,但是有定下时间,慢慢等就到了。”
“嗯嗯。”她又是连连点头。
美丽的露齿之笑,在苏少初脸上绽得很灿烂,幸好绰儿天真单纯,哄小泵娘的经验,她,苏少初因应环境需要练得不差。
在旁冷看一切的苏雪初,拿著茶杯,转过身,有时候看自家老六和绰儿间的对话,真有种没天良的感觉。
“下辈子,唉!”苏少初苦笑。“这辈子没过完,冤孽都摆不平了,下辈子就定给小丫头了。”
四处惹情债,自作自受!这是她回中原后,颜珊珊送她的话。
尤其警告她,别以为朱毓会善罢干休,自己小心为妙。
“你们两人以为揣测对方七、八成,什么局都在自己掌控中,却都忽略了那未揣测到的二、三成,最后会如何演变?”
颜珊珊随又下定论似的严指著她
“潇洒惯的人最怕遇上执迷不悟,这是你和朱毓最好的写照,朱毓的权位、性格再加上执迷不悟,是什么德行自己想吧!”
“珊,我伤刚好,才踏入家门,别这么快上门恐吓我。”她陪笑,希望这位童年玩伴多给她一点温情。
“你有闲情被恐吓,我还没心情说呢,自作主张,没事跟朱毓的关系愈搞愈复杂!”颜珊珊开骂起,对她这段时间的作为,让一堆人团团转,真是没好气。“从一件恩怨,弄到拉成千丝万缕,想学蜘蛛吐丝沾人,也别挑朱毓呀!他很不好玩的!”
哎!她又不是修练成精的玩意儿,干嘛学蜘蛛吐丝,珊珊骂起人来真是损人的毒呀!
“苏公子,长公主请您再稍待片刻,等会儿她就赶回。”一名宫女来到她身后欠身道。
“请长公主莫急,我会等著她老人家。”师父陪著皇上用膳,定是皇上又拉著这位皇姊闲聊。
“长公主已命奴婢在“雅荷亭”备下薄酒,还请四少移驾。”
“雅荷亭?”她双眉略蹙,随又一笑。“长公主真是细心,那就请宫女姊姊带路吧!”
“是,请。”
小爆女微笑的在前头领路。
“宫女姊姊怎么称呼,我好像没在长公主身边见过你?”
持萧背手漫步在花园中,新枝吐芽,花意待展,处处可见欣欣向荣的春浓。
“奴婢小莲!这几天才到长公主身边服侍。”
“今天有劳莲姊姊了,接下来我自己走吧!”
婉拒宫女要再带路的美意,苏少初迳自走上假山小径上的小亭。
“该来的,躲不掉吗?”
像认命的自语,漫步进亭内,石桌案上迎接她的,是薄酒与一件覆著黄布的物口”。
“哎!以礼相迎,这般盛重—更令人戒慎戒恐呀!”
苏少初掀开黄布,竟是一具琴!
“呜兰……古琴?!”完整无缺的呜兰古琴,她不禁怔愕住!
尾声
“呜兰……琴弦…”抚著当初为她挑断的琴弦,今竟完整俱在,万般复杂瞬间涌上心头。
“呜兰未绝响,情丝可犹在?”
朱毓的声缓缓由身后传来。
“以自身的情感和为代价,少初爱弟一出手,果然要比本皇子狠上数倍!”
“情感?”苏少初没有转身,只是掀著唇。“我都没想到的东西,三皇星子竟说了出来,只可惜,情感、,少初只付出了一样,但三皇子您显然付出了二样呀!”
对她而言,当初只想著:如果这个皇家妖魔的喜好是、,就喂他这些又如何?只要能铲了这噩梦般的人,就尝尝玩玩妖魔的感觉是什么,这样的代价只要能赢,很值得。
“爱弟,让本皇子付出感情,却不见回应,甚至玩弄以对,得到的下场败可怕的。”朱毓来到她眼前,一双眼,如笑非笑,一股厉芒浅漾。
“由三皇子之口说出,岂会不信。”苏少初相当认同,昂首迎视。“只是,这场局,谁是玩弄与被玩弄者,三皇子,我不玩弄人的,除非对方甘愿被玩;或者,是个将人心玩过头却栽了一跤的人。”
“女子的贞操、贞洁对少初爱弟你,只有这样的存在吗?”
“以一个婬欲逞威,使尽手段的人,从你口中讲出女子的贞操,挺好笑的。”她斟起石桌上的酒,悠然道:“再说这件事对三皇子有何损害,你满足了得到苏少初的,圣女、使女一事也落幕,还让你认了亲生女儿,我们双方何不各自和平收场。”
朱毓忽然攫住她的下颚。
“本皇子若不想就此善罢干休呢!”
他欲俯唇,却被迎面而来的冷意泼了一脸。
“三皇子,皇宫内,请自重。”苏少初微笑有礼的提醒他,将泼了他一脸酒的空杯放下。
“你打算当一切不曾发生。”她的态度很清楚,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过。“本皇子抱了你是事实,那之欢是活生生的,你的感情、身体能抹灭掉这些印在你身上的真相!”
“感情是给我认定的人,不曾在我心中的认定,三皇子您又何曾从少初身上拿走过什么。”她耸肩笑笑。“吗?一场露水缘,存在或不存在,只在少初如何看待,对少初而言,朝阳出、露水融,目的达到,这一切何不当作一场梦、一场醉呢!”
“狠得断然、狠得决绝,果然是让本皇子动心、动情至极的人哪!少初爱弟。”朱毓拍著手,既是佩服又是大笑。
“少初早警告过,三皇子的梦永难达到,因为你要的梦叫苏少初。”她再次斟上一杯酒,朝他一敬饮下。
“只可惜,本皇子付出的东西是不会收回来的。”朱毓拿过她手中的杯,也自斟一杯酒道:“不曾得到你时,只感新鲜兴趣;得到后,本皇子终于确定一事,我要你一生都属于我朱毓的人,我要你苏少初一辈子的感情与,你若认定是场梦、是场醉,那本皇子就梦一生、醉一世。”
“新的挑战吗?”她兴味挑眉。
“爱弟,冰蝉为你而出世,云丝为你续琴曲,本皇子为你重启呜兰之音,你可愿接战?”他拂著琴弦,音色优美回耳。“少初爱弟,你我之间这一曲,琴音才起,又能容你退缩!”
她看著他,看著呜兰古琴,一丝意会的笑意在唇边浮起,他想重新开启与她这一场战?且这一次的目标是她苏少初的感情!
“这杯酒,该与知音一醉。”
朱毓一饮而尽,再次斟满的手中之酒,朝她俯唇,这一次,她没推开他,接受那渡尽唇内的酒。
“三星子,让少初为你弹一曲,以谢赠琴之谊。”不让他再得寸进尺的苏少初,在酒一落喉,便抬臂挡住了他的意图。
“爱弟,你执意画出距离,那可得处处小心了。”他笑,充满警告,“只要你再落到本皇子手中,绝不会有再次的月兑身机会,到时别怪本皇子更是摧花魔手。”她所做的一切,他朱毓绝对会讨回。
先礼而后兵,看来她未来的日子艰辛呀!
“三皇子,请记得一件事,少初说过,任人如何软硬兼施,少初不想咽的,就绝咽不下去。”
“你的性格与口舌真是永远让人著迷得想狠狠吃了。”
“唉!真是该让少初以琴音平抚你充满嗜虐的心。”动不动就想吃人,真是糟糕的习性。
两人撩袍落坐,苏少初先试著音色,漫聊的问:“为何突然想认无忧、无愁,将身分给她们?”
“就当一场生死改变想法。”那一刹那,他深感来不及给的东西,也来不及筑好保护的墙,他若走,谁真能再保护她们。
“你怎么让皇后改变心意呢?”他应是不可能说出无忧、无愁的生母是谁?
“我只告诉皇后,她们的母亲是某个名门之后,已嫁为人妇,因为我色心大起,玷污了对方,就生下了无忧、无愁,现在那女人走了,在对方临终前我答应给个交代。”
向来礼佛的皇后,对这种临终承诺是很慎重的,认定不守临终诺言会有报应。
“既是我的亲骨肉,皇后没什么好再反对的。”
“你倒……挺敢说的。”
就这么向当今皇后说其实他强暴了一个女人,还是他人的妻子,结果生了小阿,这对常久处在深宫内的皇后,一直认定她疼爱的三皇子,不过私生活放纵爱玩了些,哪是私下谣传的荒诞不经,现在这消息该是震撼极了。
“她老人家确实受了不小的惊吓。”
记得皇后听他直刺剌的说完,是睁大了双眼,骇得要旁人搀扶坐到椅上,不知该如何回应般,既想骂他又不知该怎么说,只是不停的念他:荒唐、荒唐。
“也只有你干得出。”
“爱弟不欣赏吗?”
苏少初没回应,只是一笑的拂起琴弦。
春意灿烂的光影中,随著筝音,互对视的俩人,是暂时的和平?还是开战的序曲?尽在那未来的再次交手中。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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