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水上神殿”笼罩在浓浓重雾中,虽位于紫晋轩朝的皇城深处,却因为带着崇圣与神话的传承色彩,而成为皇宫最神秘的禁地。
历代君王皆相信,水上神殿内住着传说中的临渊仙者,神殿居高临下的地势不但可镇紫晋轩朝的龙气命脉,让龙气长留轩朝,也可守护紫晋轩朝的皇室与百姓永保轩朝基业。
若没机缘,连皇帝和皇子都不便进入神殿,违者将为轩朝带来灾劫,因此从轩朝建立以来,水上神殿被敬为不可侵犯的圣地!
今夜,弦月朦胧斜照,夜雾中,一行人护着一大一小两顶轿子,行进在皇城后山,大轿有着不凡的气派,轿顶特意罩着一层绣金边的紫布;小轿则相对朴素,以蓝布罩着,整个行队仪仗皆非一般朝官,队伍最前方有五个身穿各色衣物的人,提着灯火在前领路。
“太子殿下,已入“水上神殿”的地界,没神殿主人的行令,很难走过这片树林。”来到幽黑的森林前,小轿内传出的男子声,平稳而谨慎。
“让白衣、青衣的武卫领前,蓝衣居中,红衣、青衣两名武卫押后,灭掉灯火,借月色微光引路,再沿途撒下有兰相施法的七色花瓣,一炷香时间,尽快通过此林。”这是暂时镇克此林的障眼术法,百年之林,灵识已俱,只尊神殿之主的气为奉行。
“太子殿下,夜雾浓重,林中暗险,若只靠月光,只怕……”一旁负责安全的侍卫统领有所顾忌。
“据兰相所言,传水上神殿后山有结界,但周围也有不少以地形设下的阵法,一不小心将迷失于阵法中。”气派轿内,太子亲自下令。“一入地界,众人都依蒙公子所言行事,不得有异。”
当七色花瓣扬洒上空时,众人小心的循着前方领路者的步伐,第一次踏进传说中的“水上神殿”地界,看着月光照进,铺着一地浅浅银辉,原本戒慎恐惧的不安,在进入林中后,任何浮躁的感觉都奇异的静下。
众人陆续走出静籁无语的森林时,眼前视野豁然一开,左右两旁各有四道耸天大柱,中间一条红色小草延展出的走道,草上露珠晶莹,映衬月光,晶润如红珠宝石,小办草一路铺延至正前方的湖畔。
静夜下,湖上烟雾淡袅;水面上,一座典雅精巧的宫殿建筑,凭水而立,殿后是无数幽林环绕,殿前有道灿若白玉的石阶延伸入湖中,整座水上神殿一片暗寂幽静,不见任何人迹灯火。
“太子殿下,神柱之内不便多人进入,为表对四方神祇的敬重,请您一同下轿,皇族龙气对今夜之行助益极大。”小轿内的声再次传出。
“今夜成事为要。”不待一旁的侍卫统领出声,轿内的太子已命人落轿,步出轿中。
另一顶小轿,轿内男子在左右侍者扶持下,坐上由两名壮汉抬着特制的软榻靠椅,上头的男子面貌甚是清俊儒雅,眉目却透出几分苍白病容,唯有那双眼精炯睿智,软垂的双脚像是不良于行。
在太子的吩咐下,侍卫统领带着四名随身侍卫保护主子,其它人留于原处,一行人走上这片红草道上,进入耸天大石柱中。
“依若秋所言,仙者已快八年不在水上神殿内,但这地方看来只是安静不见人影,实在不像荒废八年。”太子看着四周道。
此地虽属皇城深处,却完全有别皇城的富丽堂皇,只见离尘、离俗的幽静,还比一般名山更具灵秀逸气,难以相信皇城内有这样的景致仙地。
“此处有仙者的气在守护,一般魍魉杂气难入,数百年来,此地的山灵也是守护仙者居处的力量之一。”
“这世上真有仙者?连神力也是真?!”如果不是听兰若秋和关长天所言,太子不敢相信,传言中的仙者真的还存于水上神殿内。
从他知道仙者传说以来,便倾向务实的推断;数百年前传言的仙者只是当时的修道高人,协助过轩朝先祖,后被崇拜的人或者轩朝碍于当时的环境,臆造编列一段传说,建立这座水上神殿,只为答谢高人,因此供其居所,享受安定富饶的生活。
他更相信神殿内住的是那位号称“临渊仙者”的传人,如他们“紫晋轩朝”传承的帝位,一代传一代,而水上神殿传承的就是信仰和玄算能力。
“太子对仙者之说似乎存有疑虑?”坐在椅上由人抬着的儒雅男子问。
“本太子非常相信玄学和五行术法,就像武学一样,这是其中一门学问,却很难相信真有所谓的仙人在人世,毕竟这就和从小拜祭的神佛一般,活在心中的信仰忽蹦在眼前,并不真实。”对这些,太子向来自有其看法。
“要说这世上有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圆寂后将成仙,本太子或许较为信上几分,如当今受人敬仰的圆华上人。”
在太子心中,白发苍苍的老道圆华上人,要比神话传言的“仙者”更让他认同。
“当今世上,圆华上人虽是被誉为最接近登仙的道人,但这终究是百姓对圆华大师的敬仰而奉此称谓;但是仙者……该说是已属升仙之人,只差未入神籍。”
“看来钰师也非常相信仙者的存在,难道钰师见过仙者?”虽然在轩朝记录的历史上,有见过仙者的案例,包括关、兰两家的先人。但传说的事物历经多年,有几分可信呢!
至今,仙者太浓的传说信仰,甚至历代皆供奉的水上神殿,已令下一任继承大位的太子开始沉思,这对轩朝的未来真是福吗?至少他想改变这样过度仰赖一个传说来掌控国家命运的荒谬传承。
“钰师并未真正见过仙者,但曾经在测算轩朝运势时,感受过仙者的气,那绝不是一般尘世人会有的气。”
“蒙家玄学颇负盛名,这一代的蒙家长子更是奇才出众,既然你都如此表示,可见“仙者”是真的存在至今。”真有在人世活了如此之久的“仙人”?
“比起兰相之能,钰师难承奇才之名,蒙家只是在排阵上有专研。”蒙钰师神色忽罩上一层幽怅。“再说泄天机、渎天命、操五行、乱天道,皆要付出代价,此报已让我蒙家历代,女子皆难活过出嫁,男子出生多带疾病彬残疾,几经波折,所存血脉也已凋零。”
“若秋也将面临此代价?”太子皱眉,兰若秋、关长天未来可是他要倚重的左右手,同时,此二人能力之高,也借他们互相制衡彼此。
“兰相与蒙家不同,他有先天的根基,再加上师承仙者;而蒙家则是早期先人沉迷阵术邪法,因此以血源和邪魅做了交易,又做些操弄术法,取人性命,折福损德的事,自是祸延后代。”
在漫谈中已走过红草道,来到湖边的石阶前,众人拾阶而上,只见一排长木道架在水面上,一旁立着一根长木,挂着红灯笼,看起来像个小小的渡口,停靠着一叶扁舟。
“千万别碰扁舟。”见侍卫统领命令手下踏上扁舟检视,蒙钰师制止。“无缘者,踏上扁舟将沉入水中。”
“你是说,这叶扁舟只载有缘人?”
“该说这叶扁舟只载仙者亲自下令的有缘人。”蒙钰师回应太子的疑问。“没有仙者的亲令,谁都过不了这水池入神殿的。”
“这样该如何封住水上神殿?”
“太子可看到神殿上方的牌匾?”蒙钰师指向神殿正上方。
月色、水光朦胧中,只见神殿正上方有一方牌匾,牌匾上非题着文字,而是像一种盘踞着云流的图形,又像长形花瓣,在夜晚绽放七色微华。
“牌匾上的图形,白日是缠绕在一起的七种华光,像延展开的花朵,带着绮丽的色彩,日阳一落,花卉又成含苞藏在微光中一般。”
“难道这块牌匾关系水上神殿灵气?”太子似乎了解了。
“太子果然高智。”
蒙钰师拿出一方古朴长木,像个尺牌,看得出年代甚久,深褐色中带着斑驳暗点。
“这是……”
“镇岳七仞!”蒙钰师抚着尺牌道:“据说这曾是仙者所有,但在四百年前,仙者将它交给当时一座古佛寺,之后在战乱时流失,日前兰相透过平王爷得到。”
“此物有何功能?”
只见蒙钰师再拿出一个小瓷瓶,把内容物倒在掌心,立刻在月色下覆着鲜红。
“这是兰相以自己的血施法,能操控镇岳七仞。”
大掌内的血抹过木尺牌,一扬手,深褐长木横于当空,当蒙钰师紧接着在虚空画出第一道火痕时,上空的木尺牌开始翻转!
第二道火痕再画出时,木尺牌以一化七,再以七化十四,陆续化出更多道,每一道化出透明的木色尺木,由上而下,再从神殿地面以画方成矩的方式,堆栈砌墙,大片墙面将整个水上神殿围住!
众人只见过一些祈福仪式,或者走江湖的道士耍些喷火花招,拿着木剑挥舞,第一次真正见到术法的施展,不禁惊奇看着。
虚空的火痕竟接续画出──白、青、黄、赤、黑,代表五行的火焰,一生不曾看过白色与黑色火焰的众人,已到瞠目结舌!
当镇岳七仞所化出的透明木色城墙,从上到下、由左至右,整个紧密围住水上神殿时,虚空的五行火焰也忽在眼前消失!
接着,镇岳七仞所化的墙面四周燃起各色火焰,瞬间四周亮如白昼,当白色火焰窜飞上夜空,天际一道金虹雷闪像接应般,白火与金虹雷光相迸,再从天边直落轰下,没入透明木牌墙内的水上神殿,四周火焰霎时全部消失!
从白昼耀亮到一片黑暗,极大的视觉落差,大家未及惊呼,便见小渡口上的红灯笼亮起,照出湖上一片光景。
众人屏住的气息终于都吐出般,连候在耸天石柱外的队伍,诧异声也此起彼落,因为周遭瞬间已呈现出荒废许久的景象!
草林和红草道皆已枯萎,那份乍见的灵秀逸气已失,唯有被封围在透明木尺牌内的水上神殿依然幽静神秘。
“仙者在此地的守护力量已失。”蒙钰师指上一簇小别焰,确定了什么后,一弹指,火焰灭去,小渡口上的红灯笼也灭去。
“如此便能封住水上神殿?”太子还未从方才的术法秀中回神,连声都透着惊叹。
“水上神殿渊源深长,浩气如老树盘根,入地又深又长,短时间内要立即封住有其难度,必须先损耗灵气,镇岳七仞有此功能,十多天后,水上神殿将慢慢颓圮崩裂。”
“神殿会崩掉?!”太子一阵错愕!
“神殿和仙者已有灵气的依存,要折仙者锋芒,必先封其传说;失去灵气的水上神殿就如失去主梁大柱的支撑。”崩毁是必然的。
“兰相早前已亲自在神殿内下了阵法,此阵引天雷为心,阴间铁木镇岳七仞封地气,五行火断绝外界的气,周遭山、林、水、地,各类灵气都难再入,仙者再高圣如仙,总也过不了天、藏不了地,请太子安心吧。”
“蒙家长子蒙钰师之能,本太子已亲睹,岂会不信,钰师果真奇才。”如非兰若秋亲邀,以蒙钰师这等几近隐世之才,向来不涉朝廷事。
“钰师未敢居功,以兰相之能,封住水上神殿,时间上会更快,不用到半个月,只可惜他要寻找仙者根基起源,只好请太子屈就钰师这次等之能。”
“何须客气,兰相和小平王皆是本太子倚赖,钰师若有意,那么未来的紫晋轩朝传说是属于本太子手底下人所开创。”
“钰师一介平凡,适应不来官场,如太子需要,可遣人至“白鹿草庐”,钰师定竭己之力,扶太子大位。”
蒙钰师抱拳,表达虽无意为官,却愿隐于身后相助。
当一个热润的感觉在面颊和鼻头上蹭来蹭去,沉睡中的丽颜不禁皱了皱,睁开眼,一双乌亮的小摆眼瞅着她。
“小……香肉。”孟楚茵看到摇着尾巴在她颊边磨蹭的小摆狗,她坐起身擦擦被小摆狗舌忝得发痒的鼻子。“哇,你口水真多!”
“这里……”
她四处张望,发现自己在一个雾绿、浅白的垂纱内,丝绸锦缎的床褥,深木色的床柱精雕着图案,这一路上都有地方官安排好的大宅。
但此处不像暂宿的宅子,更不像京中的摆设,却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孟楚茵蹙眉的看着离自己最近的床柱,那上头的图案中嵌着三色水晶,还压着紫边黄线,她认出会有这个特征的地方!
“难道……”孟楚茵拉开床纱,只见外边宽广华丽的屋室,器物构造处处显露出不同于京中的独特风情与华丽。
孟楚茵不敢相信,掀被跳下床,赤足才碰到冰凉的地,马上冷得她咳起。
“咳咳……看来这次伤得不轻,若没及时服下“郁玦紫”,只怕后果严重……”从在湄城养伤到上路也有十来天了,伤势不但大有起色,连肩伤也渐有愈合的迹象,不再裂开渗血,看来“郁玦紫”果真有其神效。
她小心掀开隔出外厅与内室的绿白垂纱,确定外厅没任何侍女后,奔到一扇造型独特的大窗前,推开窗上特制的半月形凹格,窗一开,寒风拂来,虽冷到哆嗦,却也闻到风中带着草原芬芳的气息。
乍入眼帘的是壮阔的绿野山林,远山罩着青黄缀紫的浓艳秋色。
“果真是“西南畿赋”的平王府?!”
三十年前,先皇将“西南畿赋”,也是关家的起源地,赐给了当时协助平定边关战乱有功的太王爷。不同于京城的毓秀景色,此处天然壮阔,山青水长,丰美如世外桃源,百姓更是淳朴,整个民风对天地神灵相当崇敬。
远远的天边在蓝天绿水之间,绵亘着彷佛天际棱线的“古弯漠岭”,跨过漠岭是更深入西北的大草原,是牧民所居。
这里虽比京中寒冷,但自然的气息从以前就令她感到舒适,此地的气相当纯净,与临渊江相近。
可是不是要回京城吗?为什么会改到“西南畿赋”来?
她只记得从湄城离开时,“郁玦紫”的效力和伤势的影响,马车内,只要那双健臂拥来,面颊偎上熟悉的温暖,她几乎立刻睡着,再醒来多半是夜幕低垂时刻,她已在安排好的宅子内。
“从小本王就告诉妳,入秋后,不准站在大开的窗前吹冷风,到现在还是不听话!”
随着威严的声,身后碰上一堵结实的热气,健壮的双臂已从她左右伸来,掩盖上窗子。
孟楚茵愕然仰首,迎上一双俊目俯锁的眸瞳。
“长、长天!”
他的出现令她慌乱的转过身,孟楚茵咽着开始发干的喉咙。
“我……醒来没看到你,又觉得这里……眼熟,开窗是……想找你。”见他蹙拢的双眉依旧严厉,忍住心中的慌乱,她咬唇低声道:“以前我病了时,你总会在我……身边的。”
他果然厉态一敛,大掌轻抚上她的面颊,浑厚的声带着从以前她生病时便会有的安哄。
““西南畿赋”的几个耆老在老王爷那一代就与关家渊源深厚,知道本王到了,特别上门求见。”
““西南畿赋”的耆老……是太王妃来必定会接见的几位老太爷……”才想问为何改到“西南畿赋”,身躯却被关长天横抱起。“我、我可以自己走……”
“冷到发抖的脚?”
在他瞇眼的睨视中,孟楚茵意识到裙下的一双赤足,不禁缩了缩脚。在他眼前,她似乎总像个无法照顾好自己的小阿。
他忽俯下面庞,贴上了她的额与鼻头。
“脸都被风吹冷了,本王不来,妳打算站多久?”
“我……”她很想耍脾气回他──就是站到你来,怎么样!
以前的孟楚茵最怕他生气不理她,他的眼神、他的话总是左右着她;如今的她已不是那个没有能力、没有思想的女孩!
但无论她在心中立下多大的勇气,告诉自己已不是四年前的孟楚茵,在那双沉睨的双目下,她竟是缩回自己想说的话!
“全都退下。”抱着她往内室走去的关长天,对三名进入寝室内候着的侍女命令。“把狗放到外厅。”
坐在床上眨着眼朝孟楚茵摇尾巴的“小香肉”马上被一起带出内室。
“让我下来……我想下来。”虽然一路上都与他独处,在伤势和药力下,她几乎昏睡为多,因此见到侍女退出,她不禁有些慌。
必长天看她一眼,并没有放手,坐到床边,将她横放在膝上,拉过被子盖上她的赤足。
“头还晕吗?”让她靠在肩臂内,大掌关切的探抚她的额和秀丽的脸蛋。“本王要妳的身体每一处都是温暖的。”
“我、我没事……”对他呵护的照顾,她垂眸,不想面对只要和他独处,心中就会渐渐升起的恐慌。
“妳的脸色不对。”长指轻握住她纤柔的下颚抬起,凝锁她眉中那抹异色。
“停止──停止再用这种无辜、虚伪的面容看我──”
“茵儿?”
只见她忽然紧闭双目,身躯颤抖。
“本王陪妳玩了五年的亲情、爱情游戏,哪一点不如妳意,妳要这样背叛我──”
四年前他的话句句如刃,早将她的心穿刺得千疮百孔,对他,她的情随着她的梦早已碎了……
现在只要佯装回以前的自己,小心的与他周旋……只要佯装顺从他……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四年后再面对他,竟是如此困难!
当年在瀑汨河痛苦挣扎,灌进口鼻的是寒冻入骨的江水,随着喉咙中毒的黑血再从口鼻溢涌出,叫不出声的悲愤、惶恐……最后是痛苦的哀恸,这一幕幕形成莫大的恐惧,只要与他独处,喘不上气的窒息,难以抑制的像从体内无边无际涌来,冰冷、黑暗总是先袭上她!
“我、我好冷……”就在他要搭她手腕检视脉搏时,清灿的眼缓缓睁开,泪如珠断线的淌落!
她马上被圈入结实的胸怀内,面颊埋在那粗犷的颈窝中,从以前被那双臂膀紧拥在怀,他魁伟昂挺的身躯都像将她娇小的身躯整个包入怀中般,他的面庞贴在她发上,静静的抱着她。
贴在那粗壮的颈项边,熨贴着他颈边的脉动,浓浓的男性气息与温暖,彼此传递着那微微跳动的心音,呼吸的低息轻轻回荡,只要埋入这份气息和温暖,就能安定她的心。
没想到带给她痛苦的人,到如今依然带给她同样的抚慰力量,这是为什么?不!绝不能让他再这么影响自己,她轻轻推开他。
“我……只是没想到会来“西南畿赋”,身体一时没调适过来。”她抬头迎视他,内心告诉自己──别紧张,坚强面对他,否则她永远只能是那个在江下痛苦挣扎的“孟楚茵”。
“这里的气候比京中冷,但环境最适合妳养伤。”关长天的唇在她额际边低吻道:“把身体养好,再十天就要补行大婚仪式。”
“大婚仪式?!”一路昏沉,几乎忘了这件事。“要在“西南畿赋”补行仪式?我们不是要回京城吗?”她以为来到“西南畿赋”是有特别原因,会再转往京中。
“本王改变主意,“西南畿赋”不但是关家祖地,对妳休养的身体也好,再加上补行婚礼仪式也要顾及“西南畿赋”的长辈们,他们都跟过老王爷一段时间。”
“我们……是不是要在“西南畿赋”待上很久的时间?”她想确定此事。
必长天没有回应,锁视她的眼神幽测,难以理解他此时的心思。
“长天?”
以前他看她的眼神有着冷漠与距离,为了待在他身边,她刻意忽视更不想面对,哪怕流露的是她不解的算计,她也选择视而不见,只为了贪恋他的温暖呵护,只为了她认定他才是能给她幸福的人,不敢想象失去他的未来是什么!
如今再面对那双眼,是更深沉的幽测,当她说话时,那瞳底似乎隐掠一抹沉重。四年后,她虽看不到那层冷漠,却多了更多她无法了解的复杂。
“以前这双眼看着本王时,绝不会有片刻的怀疑。”关长天指掌伸入她的乌黑长发中,漫抚似的撩起,感觉滑缎般的乌丝从指中撒开。“告诉我,妳在想什么?”
清皓的瞳眸一怔。
“从妳在湄城落入本王手中,峒武帮就已知道消息,回京的路上定然布好线,伺机与妳接触。如今本王临时转向“西南畿赋”,妳担心和峒武帮接触,要再等上一些时间是吗?”
被他说中的孟楚茵,虽心中一震,却还是抿着唇没说话,睁大了眼看他。
“以前妳的骨子里就有一份倔强,只是不容易表现出;现在的茵儿看似柔弱,却再也盖不住那份倔强气。从湄城妳演着“逆来顺受”的茵儿,小丫头……妳的心思打着什么主意呢?”
浅浅的轻笑,寒颤却像爬上背脊般令她发毛,因为那双俯视来的犀瞳是要透入人心的锐利,令她像被看穿的无所遁形!
“妳在跟本王玩心机吗?”
“我……”当她想别开头时,大掌抚握住她的下颚,迫她迎上他瞳中转沉的厉色,那是不容人欺骗的警告。
他照顾、教育她的一切,在某一个层面,他对她,有着父执辈的威严,面对这样的他,任何想对抗、欺骗的心思都畏惧的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