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又卯上了。
至于怎么卯上的……算了,这个直接跳过,反正他们只要见面,场面没有不火爆的,去形容他们怎么和平共处还比较有建设性。
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哦,对了,一个恐龙妹向他告白,她在一旁扇风点火,搞得他尴尬得半死,当下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恐龙妹含情脉脉,他苦在心里,她却在一旁乐得看他困窘,内心暗笑到肠子快打结。
人家花费心思做来小点心寄托情意,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她就抢着说:“-怎么知道他最爱吃蓝莓蛋糕?-真有心。”
人家问他明天有没有空,要不要去看电影,她抢着回答:“有有有!他刚刚才在喊无聊,那部片子他一直想去看,所以-放心,他不会拒绝的啦,不然就显得好像针对。”
人家问他,会不会嫌弃她身材有点胖,不够好看?她甚至说:“不会啦,我们小孟才不是那种肤浅的人呢,他不会以貌取人的,所以-放心,他会很乐意和-从朋友做起,说不定能培养出感情……”
“言子苹!”他用眼神射杀她。
她闲闲地偏开头,假装没看到那双足以将她分尸的眼神。
从此,恐龙妹三天两头来找他,而且必定携来“据说”他最爱的蓝莓蛋糕,而那些蓝莓蛋糕,最后都会被她抢先吃掉,连个渣都不剩。
被人阴魂不散地缠了半个月,江孟擎已经够烦躁了,再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一点反省意味都没有,似乎颇以他的困窘为乐。一把火整个烧旺起来。
“言子苹,你是猪吗?一刻不吃东西会死是不是?要不要数数-今逃讵了多少东西进肚子里?”
“能吃就是福,你嫉妒还羡慕?”
“是啊,除了馊水,-还有什么不能吃的?”他冷冷地扯唇。
“本人生平无大志啊,哪像你,大、情、圣!懊好享受你的艳福吧。”他们都知道,那个恐龙妹实在花痴到不行,一天到晚偷窥他;偷窥就算了,还拿相机猛拍;拿相机拍就算了,还跟踪他回家……
他简直快疯了,她还敢拿这件事来嘲笑他。
“这很好笑吗?我告诉-,言子苹,-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喝!哪里一样了?我起码——”
“要不要去量量体重啊?没见过食量比-还大的女人,再吃下去,我看什么时候肥死。”
“本人靠的是聪慧过人,不是色相,你懂不懂啊!”
“哼哼!”一声哼笑,上下扫了她一眼。“还真敢说!全身上下什么都重,唯一轻的是什么都没装的脑袋。”
“喂!”这就很过分了哦。
“不是吗?考的什么成绩,还敢说自己聪慧,别笑掉人家大牙了。”
“我、我、我——”努力想举证反驳,一时居然找不到。
“我什么我?要内涵,脑袋空空,论外表,可歌可泣;一天到晚除了吃还是吃,拿-和猪比,猪都还会抗议羞辱了-们。”谁都看得出来,他那天心情极度恶劣,言词毒辣,完全没留情。
气氛很火爆,所有人都以为,下一刻他们就会掀桌子。
那天过后,她不服气地回家秤了体重,隔天一脸严肃地跑到吴韵柔教室问她:“小柔,-体重几公斤?”
“四十五啊,怎样?”
四、四十五?颜面神经抖了一下,像只斗败的公鸡,垮着肩,垂头丧气地离去,留下小柔一脸莫名其妙。大老远跑到她教室来,就专程为了间她这个问题?
四十五、四十五、四十五……
这个数字像一道雷,威力十足地劈下来,当场将她劈成僵尸。
人家四十五,她是五十四,多伤人的对比,难怪小孟骂她是猪,她还能反驳什么?
就在那一天,大受刺激的言子苹,居然吃错药地开始节食起来。
以往说到吃饭就眉开眼笑,有时还可以一个人嗑掉两个排骨便当,心满意足的表情,仿佛全天下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幸福了。
而现在,说到美食完全提不起劲,餐餐吃没味道的——面,有时水果、蔬菜沙拉就想打发掉一餐。
球场上再也看不到她活泼快乐的身影穿梭其中,认认真真拿起课本苦读的模样。倒挺像一回事的。
看来她是卯起来了,似要反驳小孟那句“一无是处”的论调。
“小苹,下了课一起去吃冰哦!”柯嘉铭经过她的教室,在窗外喊道。
她头也没抬,眼睛还黏在课本上。“不了,你们去吧。”
“干么?又有事哦?”
“我要回去读书。”和小扮约好了,今天要教她数学。
“-已经很久没和我们一起出去了耶!”以前下了课,他们六个人常会约了一起出去吃吃东西、唱唱歌,到处玩乐,恣情挥洒青春,但是最近总凑不齐人数,少了小苹,连带地阿勤看起来也很没劲,他的机车后座已经寂寞很久了。
“真的不行啦!”一碗冰热量有多少啊?更别提这一去绝对不会是一碗冰就能打发的。
柯嘉铭和教室另一角的小臻对看一眼。“还在介意小孟的话哦?他无心的啦,-不要放在心上。”
“知道了,你们去吧!”抬手挥了挥,摆明了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那我叫阿勤先载-回去?”总要给那个被相思所苦的痴情人制造点机会。
“不用了。”小扮会来载她。
这样的情况又维持了一阵子,众人一致认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小苹脸色很苍白耶!”
“对呀,以前都红红女敕女敕的,像颗甜蓣果,让人好想一口咬下去的说。”柯嘉铭感叹附和。
“有什么办法?我劝过N次了,她又不听。”刚好和她同班的小臻更无奈。
“她个性太好强了啦!”
“这件事追根究柢,都是因为小孟。”钟劭勤一语道出征结。
“这不能怪小孟,他们本来就爱斗嘴了,她会那么认真也是大家始料未及的啊!”
钟劭动睨了眼小柔。“没人怪他,-不用那么急。我只是在想,既然问题在他身上,谁要去跟小孟说一声?只要他去道个歉,应该就没事了。”
“以小孟的个性,很难吧?”尤其要他向小苹道歉,更是打死都办不到。
不过,最后钟劭勤还是去试了。
江孟擎听完,嗤哼一声。“她?节食?是少吃一颗苹果和白开水吧?”抢她的食物像要她的命,她会节食?了不起就是由三个排骨便当改成两个。
“不,是只吃一颗苹果和白开水。”钟劭勤表情坚定,重复一次。
表情怔了怔。“你唬烂我?”怎么可能!吃东西是她人生的第二乐趣耶!
“是真的,你没发现,她这阵子很少和我们在一起了吗?”
“一点都没发现。”哼哼,难怪最近耳根子清静许多,阳光灿烂许多,呼吸的空气变新鲜了,原来是少了碍眼的视觉虐待。
难怪,难怪!难怪美好得……浑身不对劲。
钟劭勤又加强补充了些小苹的近况,他眉心不自觉蹙了下。“她在发什么神经?”
“你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小苹可当真得很,她说非要减到四十五公斤,让你吞回那些话不可。”
真的假的?这丫头玩真的?
“所以我才会想……小孟,你去向她道个歉好了,不然这样下去,她会把身体弄坏掉……”
“办不到!”想也没想,冷冷拒绝。
“小孟!你就有风度点嘛,大男人的,干么和她们小女生计较?”
“哼哼,没门儿!”她强悍时可不像小女生,示弱一次,这辈子都别想在她面前抬得起头了,她休想用这招要他认输。
“小孟——”
“没得商量!”好笑了,嘴巴长在她身上,爱吃不吃她家的事,与他何干?“与其在这里烦我,怎么不去敲开她白痴的脑袋瓜,看看里头都装了什么?”
“你就不怕她因为你那些话,赔掉健康?”
转身欲走的步伐顿了下,江孟擎硬生生丢回一句:“那也是她自找的。”
阳光灿灿。
通常这时候,总有一道束着马尾的活泼身影穿梭其中,有时,会踩着篮球,很大姊头架势地对他下战帖,来场斗牛。
这样的景象,很久不见了。
篮球在手中单调转动,显得寂寞。
“学长,来打球啊,就差你一个了!”球场上,学弟吆喝着树荫下的他。
“不了,你们打吧!”他淡淡回绝,没有对手,意兴也阑珊。
不晓得哪里冒出了这么一句:“咦?你们家小苹果呢?好久没看见她,修身养性去啦?”
跑跑跳跳,没一刻静得下来的她,两颊总是泛着运动后的健康红晕,像颗熟透的甜苹果,一群人常爱这么戏称她。
“大概在读书吧!”他随口说。
“哟,闭关苦读耶!”
他扯唇,没回应。
“唉呀,这不是她的个性,叫她别ㄍㄧㄥ了啦,考差就考差了嘛,她又不是那么重成绩的人,这样一点都不像她。”
江孟擎一震,丢下手中抛玩的球,大步往教室走去。
走到一半,又调转方向,往后操场走去。四处张望几下,没见到教官,俐落地翻墙出学校。
二十分钟后,再度回到校门,一口气爬上四楼。
斑三了,正式课程其实不多。大致都着重在总复习、考试、自习等。这节课是自习,教室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在埋头做垂死挣扎。
“男人婆!”他看见她面前摆着英文课本,嘴上喃喃自语,烦躁地直抓头发,最后虚软地赖趴在桌上,装死不动。
他三两步跨过,走到她身后。“没听见我叫-?”
“我干么要理你?”连头都懒得抬。
“喂,象话点行不行?要死不活的,-尸体啊?”食指戳了戳她后背。
“滚开啦!”没心情和他斗。
这没精打彩的样子,看了真不习惯。
他还是习惯那个活力十足,随便点个火,就会像爆竹一样炸来炸去的男人婆,无时无刻像颗热情洋溢的小太阳。
“听说-努力减肥来讨我欢心?”
“谁讨你欢心了?臭美!”立刻由桌上弹跳起来。这简直比千古奇案窦娥冤还冤,老天怎么还不降个六月飞雪下来,直接埋掉她算了?
“想要我注意-就说嘛,干么用这种方法。不过很遗憾,我对男人婆没多大兴趣,-就是把自己饿死了,我还是不会喜欢-的。”
“白痴啊!我都说不是了,你听不懂人话吗?”白目,存心逼她发火。
“那不然就是用绝食来向我抗议了?”他淡哼,表情充满不屑。“使这种暗招-丢不丢脸啊,斗不赢我就用这招,存心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我、我才不是……”她有些气虚。
“-不是已经让一群人来指责我了吗?适时扮弱者果然好用,看来我也该找机会西施捧心一下……”
“我说我没有,你聋了吗?士可杀,不可辱,这道理你懂不懂?我只是不但让你看扁,想证明……想证明,我不是像你说的这么一无是处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笑哼。“我早就看扁-了,所以不必白费工夫了,不管-再怎么做都一样。”
“你!”她气结。空荡荡的胃被他一气,又是一阵头昏眼花。
唉,好怀念她的虾仁炒饭、广东粥、烧腊饭、排骨便当……
“白痴!”他没好气地瞪她,手中提的塑胶袋扔向她。“喏!吃不完的,赏给-了。”
“咦?”她微讶。
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我从没说过-一无是处。”
也就是说,他承认她还是有可取之处喽?
她张口正要说什么——
“至少出去时,不必担心厨余没人处理。”冷不防冒出一句。
表情僵住,她差点失手把手中的便当砸出去。
她存在的唯一价值,竟然只是“活动式ㄆㄨㄣ桶”?
天杀的混帐!
正要冲出去追杀他。手中袋子传来的香味阻止了她的动作。
是她最爱吃的烧腊饭耶!
看了看手上,再看看他离去的方向——他,是在向她低头吗?说不出道歉的话,只好拐着弯,要她停止无聊的减肥计划?
又或者,其实是因为最近没人处理剩菜而苦恼,要她继续当他们的“活动式厨余桶”?
懊吧,她承认,没有美食的日子简直是黑白的,先前只是赌一口气而已,现在有了台阶,也就顺理成章地爬下来了。
不过,经他这一激,倒真的安安分分捧起书本。
其实,她并不笨,那样敏捷的反应、犀利的口齿,能笨到哪里去?更别提她还有个聪明得不得了的资优生老爸,才智没遗传个十分也有七分。
她只是没花太多心思在读书上而已,一天到晚跑得不见人影,要地安安静静坐下来读书,简直要她的命。
现在既然书读了,就没理由半途而废,好歹捞一所能看的学校来蹲。
以她的个性,一旦要认真做一件事情,就会全力以赴,而她的努力,也反映在成绩上。
老娘看到她的成绩单后,猛揉眼睛,鬼吼鬼叫:“言仲夏。你快来,你女儿鬼附身了……”
怎么会有这种父母?女儿成绩突飞猛进,只会用那种“-撞邪了”的眼光看人。
最不象话的还是江孟擎!
“怎么作的弊?教一下,我数学快被当了。”
啧,什么作弊!人家她行得正、坐得端,每一分都拿得光明正大好吗?这颗心术不正的猪脑!
下一个学期,她决定参加课后辅导。住的地方离学校最近的江孟擎,被众人委以重任,担负接送她返家的责任。
记得那时,他极力排拒,抗议道:“为什么是我?不干!”
“难道你要让小苹自己等公车?那班公车很多耶!我上次就被模过大腿。”上课时还好,学生居多,可是等过了上、下课人潮,就色老头一堆。
被小臻堵了一记,阿勤赶着去打工,阿铭忙泡妞……看起来好像他最闲。
算他倒楣了,不然还能怎样?
他们感情依然极差。见了面仍然免不了战上几回合,不过,再怎么样他还是会每天下课时,认命在校门口等她。
有时,他喊说肚子饿,会先绕路去吃些点心,才送她回家。
拜他所赐,她才知道,原来小小的高雄,还有这么多美食,以前都不知道。
吃着美味的肉羹面,她顺口问:“你也常带小柔来吗?”
一口面含在嘴里。“不要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一样贪吃。”
喂,今天喊饿的人又不是她!
他常带她逛不同的夜市,她发下豪语,等大考完,找一天状况良好时,六个人约一约,要来征服六合夜市,从第一摊吃到最后一摊,没吃到吐不准回家。
夜市人群推挤时,有时被吃了两把豆腐,她正准备将那只咸猪手扭下来喂狗时,他已经先隔开人群,护住她。
这就是小柔要地看的,小孟的好、小孟的骑士精神吗?
他的贴心,会在不经意时展现!虽然大多时候还是很恶劣。
有一次,她接到园中同学的求助电话,说想和男朋友分手,因为对方疑心病极重,老是怀疑她劈腿,又有暴力倾向,她再也忍受不了了。
只怪当初年纪小、不懂事,被爱冲昏了头,不顾一切跷家随他走。现在后悔莫及,对方却不肯放她走,甚至以暴力威胁。
以言子苹的个性,看不惯这种事,当下一听便答应两肋插刀,过去帮她搬家,远离那个死男人。对方要是敢太嚣张,她扁死他!
无巧不巧,江孟擎在这当口打电话给她,听到这头激烈的争执声,问明原由后,二话不说放下手边的事,以最快速度赶来。
最后,那个死男人是江孟擎解决掉的,整个人被揍成烂泥瘫在地上哀。
事后,江孟擎很生气。
“言子苹,-是白痴吗?居然一个人就这样跑来了,如果他耍起狠来,-有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一个女人家跟男人争什么强、斗什么狠!”
“女人又怎样?在你来之前,他也被我揍了好几拳!”居然瞧不起女人,这头大男人主义的沙猪!
“那是他还不够烂!女人天生就是居弱势,男人蛮劲一来,-拳头再硬都挡不了!”他很火大!这女人脑袋塞草包吗?
“喝!居然瞧不起女人,你还不是女人生的!”
“就因为我是女人生的,所以我知道男人要是够坏,不一定得靠拳头才能占上风。”她是也打算生几个吗?
听懂他的隐喻,她脸色爆红,不晓得是窘红还是气红。“你思想好脏!”
“是-太猪脑!”天真!空有一股傻劲和义气,却不会动动脑袋。“就算不使下流手段,-就那么有自信吗?今天-遇到的是那只三脚猫,换作别人呢?”
“真要打起架来,我不见得输给男人!”她不服气。
“是吗?要不要单挑!”他卷起袖子。
“单挑就单挑。我怕你啊!”
这一架,打得惊逃诏地,谁也没留情。
最后,两人都挂了彩,谁也没讨到便宜。
懊吧,他承认她打起架来强悍不输男人,但这依然不代表他会认同她胆大妄为、冲动无知的行事作风。
什么骑士精神,她收回!他根本不把她当女人看,出拳毫不留情,她怀疑他在报老鼠冤,她骨头快散了!
镑有各的想法与立场,这一架打完,他们正式进入冷战期。见面完全当作不认识,用鼻孔打招呼。
众人见他们气氛闹得僵,趁期中考刚考完,学校放了一个礼拜的春假,计划出去玩几天,毕竟——出来玩心情好、气氛佳,谁还摆得出臭脸?那些小恩小怨的,玩一玩、闹一闹,就一笑置之了咩!
他们真的是这样想的,但是——
没有人料想得到,这一趟旅游,会在每一个人心里,造成多大的化学作用,也为他们之间暧昧的情感氛围,埋下更剧烈的冲击——
从此,再也回不去最原始的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