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恩恩坐在入境大厅外的长椅上,等待费杰出来。
她把玩着手腕上的男性腕表,看着钢带上头的磨损痕迹。
其实,费杰没叫她来接机,可是那家伙连班机号码都传真给她了,不是要她来接机会是什么意思?
况且,她可以想象得到如果她没来接机的话,费杰见到她的第一眼,铁定不会有好脸色,而且还会赏给她一顿冷言冷语,说什么她见色忘友,说什么十年情谊抵不过她的闲杂小事。
天知道她生命中见色忘友的举动全都是因为费杰——
第一次高中同学聚会,因为他生病而临时爽约。朋友的订婚宴,因为陪他到日本当顾问而没到场。二十五岁的生日聚会,因为他老大人在法国当客座主厨,寄了张机票要她自行飞去,她只好向朋友道歉,然后傻傻地飞到法国,接着一整周都待在餐厅方圆五公里的地方……她有太多约会因他而改期,他竟然还敢给她排头吃。
真是个没良心的恶人!
然后,最最最可恶的事情是——因为费杰长得实在太俊美,她所有朋友竟然全都理解她这样的举动,还会不时对她露出艳羡表情。
人长得好看,果然就是吃香,可恶!
许恩恩把长及胸的发丝拨到肩后,小声地嘀咕着:“再美的脸看久了也就是眼睛鼻子嘴巴的组合……”
费杰出来了!
当许恩恩看到费杰戴着黑色大墨镜的高大身影走出入境室,心跳不争气地猛跳了几下。
老天真的不公平,怎么可以让一个男人长了这样一张天使脸孔,却又给了他恶魔的诱惑魅力呢?
许恩恩用训练有素的深呼吸稳住心跳,不用回头,就知道此时所有女人的目光一定全都集中在费杰身上。
如果费杰那张俊美脸孔还不够吃香、一百八十公分的瘦高模特儿身材也足以让他受到注目了。
他穿着意大利品牌Dolce&Gabbana黑衬衫、黑长裤,合身的剪裁贴在他清瘦却又经过锻炼的胸膛、大腿上,就像是第二层肌肤,时尚又性感。
许恩恩往前走了两步,在费杰的黑色大墨镜对上她时,知道他已经看到她了。
费杰的左边嘴角往上斜斜一勾,他推上大墨镜,露出一对像画了眼线般深邃逼人的魅惑黑眸。
他定定地看着她,拖着黑色行李箱,大步朝她走来。
许恩恩不自觉地抓住手上的腕表,发现不过是一个月没见到他,她的定力居然就退步了。
真该告诉费杰,别这样看一个女人的!就算是她已经看了他十年,却还是没能有百分百的免疫力啊。
不过,他平常会这样看别人吗?许恩恩疑惑地皱了下眉。
费杰不爱与陌生人接触,愿意看一个人超过十秒,就代表他不讨厌这个人。
“笨女人,恍什么神?”费杰站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敲了下她的脑袋。
“我不是恍神,是悲从中来。你一回来,餐厅人员的好日子就要结束喽!”许恩恩挑衅地说道,好掩饰此时的小鹿乱撞。
“你胆子愈来愈大了,是欠人教训吗?”费杰眼眸一瞇,低头瞪着她。
“喂,我好心好意来接机,你态度就不能好一点吗?”许恩恩双手扠腰,火红T恤让她像一团燃烧的火。
“我有叫你来吗?”费杰挑眉问道。
“那下次我不来接机。”
“你皮在痒?”他倾身向前,钻石般璀亮眼眸直逼到她眼前。
这人真的很难伺候耶!许恩恩用力鼓起腮帮子瞪着他。
“鼓什么腮帮子!装可爱?你以为自己还是十八岁少女?”费杰用手戳向她的腮帮子,伸手将她落到颊边的发丝拨到她耳后。
他长指拂过肌肤的触感,让许恩恩手臂起了一臂鸡皮疙瘩。
他不是在乎她,只是受不了她有一点凌乱。许恩恩第几百次告诉自己。
“头发该剪了。”他把她的头发卷在指头绕了两圈。
“遵命。”她无奈地说道,很快地抽回头发。
自从认识他之后,她的头发就维持在腰上及胸口以下的长度,因为这位龟毛大爷说,这样最适合她,会让她的脸讨喜一点。不过,看在他掏钱请一流美发师替她剪发的分上,她不跟他计较。
“我不在的时候,餐厅怎么样?”费杰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拉住她,走向出口。
“天天客满,快要不需要你这个大厨了……”她被他瞪了一眼,却因为被瞪得很习惯了,所以完全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对了,自从你上星期接受日本杂志专访,被封为‘料理美男’之后,我们餐厅接到很多想请你上电视及访谈的邀约。”
“不去。”他冷冷一哼。
“不怕别人说你厚此薄彼、崇洋媚日,只接受日本杂志专访?”
“日本杂志很专业,问题反复沟通过很多次,不相干、不识相的问题,一个也没有……”
“请问你是费杰吗?”一名挂着记者证的女子挡去他们的去路,目光惊艳地看着费杰。
费杰冷冷地看记者一眼,站到许恩恩身后。
“请问您是?”许恩恩有礼地问着眼前打扮时尚的女子。
“我是星星日报的记者,请问你是费杰的什么人?”记者连珠炮似地问道。
“我是费先生任职的餐厅‘费城’的经理。”许恩恩说道。
费杰抿着唇,把戴在头上的墨镜往下一拉,盖住美眸里一闪而过的怒气。
马的,都认识十年了!许恩恩这女人就只蹦得出他们的关系是主厨与经理?
“费先生,有人寄来你和女明星朱妍昨晚在东京共享晚餐的照片,请问你们正在交往吗?”女记者侧过身,尝试与费杰对上眼。
许恩恩回头看他,想知道事情虚实。
朱妍以冷艳好身材著称,在日本发过写真集,也小有知名度,而他广受女人欢迎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
“昨天晚上有十个人一起用餐。”费杰双臂交握在胸前,长腿不耐烦地在地上打了几下拍子。
许恩恩一看他这种态度,知道他和朱妍没关系。她握住他的手,领先往外走了一步。
费杰拉着行李箱,乐得跟着往前走。
“听说你们相谈甚欢。”女记者紧随在侧,目光始终巴在费杰那张上相的巴掌脸上。
费杰在墨镜后的眼眸翻了个白眼,看了许恩恩一眼。
“抱歉,我们还有事要急着离开。”许恩恩看不到他的眼神,但她会意地带头先往前走。
女记者拿起相机要拍他们,费杰脸色一沈,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前,他已经扯过相机。
“你妨碍自由……”女记者马上回击。
“见鬼了!你有拍照的自由,我没不被人拍的自由吗?”费杰说完,直接把相机交给几步外的航警。
此时,许恩恩已经独自拉着行李箱走到出口大门边,把行李箱放进排班出租车后座。
费杰见状,大步跟上。
两人很快地搭上出租车,在女记者抓着相机冲出门口时,车早已扬长而去。
“帅。”许恩恩开心地竖起大拇指称赞自己。
“标准还真低。”费杰冷哼一声,放松地躺在后座。
许恩恩突然皱了皱鼻子,连忙用双手捣住小脸。“哈啾、哈啾。”
“麻烦冷气调低一点。”费杰跟司机说道,瞄了她一眼——这女人打起喷嚏来,那种小猫一样的呼噜声很有趣。
“谢谢。”她说。
“我是怕你传染感冒给我。”费杰拔下墨镜,星辰黑眸逼到她面前。
许恩恩放弃从他嘴里听到好听话的希望,对他扮了一个超级大鬼脸。
“丑八怪。”费杰大掌扳正她的脸庞。
“在你面前,不需要有形象。”许恩恩往后一躺,烂泥似地瘫在后座里。
“坐正一点。”费杰瞄她一眼,戳了下她的腰侧。
许恩恩不情愿地挺直背脊,端正地坐好。
费杰身子一侧,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旋即闭上眼睛。“我凌晨一点才回到饭店,早上五点就起床,跟他们去鱼市场等渔船回来。”
“那你快点睡。”许恩恩连忙正襟危坐,一动也不动地当起他的人形枕头。
费杰闭着眼,双唇往上一扬,眼尾也随之上扬,露出一道单纯得像天使,却比天使的纯净更让人小鹿乱撞的笑容。
许恩恩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她用力咬住下唇,强忍住将他拥入怀里的情绪。
老天爷,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昨天和新的追求者纪大宇约会时,还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这回一定要把恋情谈到可以把自己嫁出去的地步。
可是,费杰才出现,她就连纪大宇的脸都记不起来了。
许恩恩烦恼地想抓头发,却又怕乱动惊醒了费杰,只好继续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努力咬唇想压抑住心里纷乱的思绪。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习惯用各种方法掩饰心里的感情——扮鬼脸、找他吵架、惹他发火,都是很好用的招术。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却始终找不到一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问题就是——不去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这么难?
“我问你,你和那个纪大宇还在联络吗?”费杰突然开口,依然紧闭着眼。
“对。”她瞄他一眼,不明白他干么突然飞来这一题。
“改天把你在我面前的恶形恶状录起来给他看,不信他不跑掉。”他双唇紧抿,凉凉地哼出话来。
“你干么搞破坏,那是你惹人厌,我才会那么凶好不好?”她瞪大眼,一巴掌拍向他的手臂。
费杰蓦地张开眼,在空中拦截她的手,却没再放开。
“怕我掀你的底,就给我乖乖坐好。”费杰瞄她一眼,搁在她肩上的头益发地捱近她。
她感觉到他的呼吸拂过她的皮肤,害她全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你坐这样,别人会误会。”她咕哝道。
“等你真的有了男朋友时,我们再来讨论这件事。”他闭上眼,继续我行我素地赖在她身边。
许恩恩低头看着他长到没天理的眼睫毛,不服气地撂下话说道:“等我和纪大宇修成正果后,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我拭目以待那天的到来。”他冷冷地说道,没注意到自己置于身侧的手掌却已青筋毕露。
可许恩恩也没发觉异状,因为她正看向窗外,佯装自己没被他的话给刺伤。
她是猪!
都已经过十年了,她干么还期待这家伙狗嘴里能吐出象牙呢?
罢了,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和纪大宇培养感情,赶快把自己嫁出去,才是摆月兑这段暗恋孽缘的不二法门啊。
***
在费杰回来的这个夜晚,下了一点雨,气候还算凉爽。
许恩恩坐在房间地板上,喝着费杰“出门前”用她冰箱里的材料煮出来的西红柿清汤。
是的,那位住在她家隔壁,还说自己很累,一点回饭店、五点起床的男人,一回到他家卸下行李,接了一通电话后,就出门去了。
“你是大笨蛋,才会被他吃得死死的。”许恩恩咕哝着,捧起汤碗心满意足地咽下最后一口汤。
他的手一定会变魔法,才有法子在半小时内用洋葱、西红柿及玉米熬出这种美味清汤。
许恩恩放下汤碗,打开餐厅“费城”的行事历,看着明天待的处理事项。
五年前,她爸爸提供资金,替在国外已有名气、甫回国发展的费杰开了一间餐厅“费城”。
半年后,餐厅资金已经回本。一年后,餐厅的预约总排到几个月后。
去年,他们买下餐厅旁边的空地,准备盖费城二馆,好让费杰培训出来的二厨小沙有发挥空间。
当然,这一切都得经过魔鬼又龟毛的费杰同意。
那个比台风还难预估前进方向的家伙,一年能够在餐厅里待上十个月,就已经够让人想放鞭炮庆祝了。
幸好,他把二厨小沙训练得很好,每一道菜几乎百分百都是费杰的味道。
当然,许恩恩也绝对相信——没有她,“费城”绝不可能这么成功。
毕竟费杰虽然有一身好手艺,对食材极要求,对管销成本也有概念,但他的坏脾气和冷脸实在不好相处。
要不是有她在一旁当救火队,餐厅的员工早就跑的跑、逃的逃,怎么有法子维持餐饮业少见的百分之五流动率。
明天费杰重回餐厅,早上十点半铁定会让他们试菜,他们又可以尝到新的料理。
许恩恩咽下一口贪馋的口水,想着明天还要和费杰一起应征新的三厨、检查新鱼店的食材、要跟设计师见面谈二馆的装潢……
反正,费杰一回来,所有的事情全都要动起来喽!
许恩恩双眼因为思及明日的挑战而闪亮着,她揉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喜欢这种全身细胞都蠢蠢欲动想往前冲的感觉。
铃铃铃……
手机铃声惊醒发呆的她。
许恩恩把鼻梁上一百度近视的黑框大眼镜往头上一推,接起手机。
“恩恩,我是纪大宇,吵到你休息了吗?”
“对不起,我忘了要回你电话。”许恩恩坐直身体,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没关系,你今天餐厅休假,本来就该好好休息。那……你明天晚上会在餐厅吗?”身为牙医的纪大宇,说话声音和他本人一样地慢条斯理。
“会。”
“你下班后,我去接你,可以吗?”
“可以。”她大声地说道。
“那……我们明天再聊。”
“好,再见。”许恩恩挂断电话,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她有预感,纪大宇明天会跟她告白。纪大宇长得斯文、个性体贴、脾气又好,就连一七五的身高都刚刚好,正是最适合她的人选。
可是——为什么他们至今还是朋友?
距离她上回交男朋友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她的春天究竟在哪里?
费杰似笑非笑的坏坏笑脸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
“走开走开走开……”许恩恩申吟一声,抓过抱枕用力捶打。
“帮我开门!”
门外传来费杰的吼叫声,划破整条街的宁静。
下一秒,许恩恩马上冲出房间,用奥运选手的速度跑到门口。
开什么玩笑?现在是凌晨十二点!
她拉开大门,一双眼眸冒火地瞪着费杰。
费杰倚在门边,贴身的黑色衬衫只扣了三颗,清瘦但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地向她宣告性感。
“恩恩,我回来了。”他露出一口闪亮白牙,微鬈头发性感地落在饱满前额上。
他倾身向前,对她眨动着让女人嫉妒的长睫,并用他那对会让八岁到八十岁女人脸红的深邃眼眸紧盯着她。
许恩恩伸手挡住他在一臂之外,清亮的内双明眸一瞇。
当费杰对她放电时,只代表了一件事——
他喝醉了!
许恩恩心跳逐渐加速,但她很快深吸了口气,用一种训练有素的自然神态说道:“费杰。”
“有。”费杰懒洋洋地应道,黑眸却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恍若她是他最珍视的宝贝。
“这叫门铃。”许恩恩抓起他的手戳了两下门铃。
“门铃,你好。”他正经八百地说道。
“这叫手机。”她从他胸前口袋抽出手机,用它们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胸口。“是用来打电话联络人的。”
“喔。”他用力点头,一副很受教的模样。
“你下次如果敢在凌晨一点在我家门口大吼大叫,我就换掉你的二厨,然后再把你的主厨刀拿去送人,把你所有抹布都藏起来,让你手忙脚乱。”她压低声音,威胁地说道。
“才怪。”费杰揽住她的腰,弯身用额头抵住她的,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你才舍不得这样对我。你对我最好了,我如果没有你,都不知道要怎么过日子了。”
许恩恩的心飞上天,但她只允许自己飘飘然一秒钟的时间。
“快点进门,不要在门口丢人现眼。”
许恩恩拉起他的手就往大门里拽,费杰乖乖地听话,只不过仍然很坚持要握着她的手。
只是才走了几步,他就一把扯过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许恩恩被他的体温包围,让他的身体线条烙进她的。他身上有淡淡的雪茄味及威士忌,还有一种他独特的味道——
那是他身上马鞭草古龙水混合了他的体温,形成一股清新却性感的味道。
“恩恩。”他把脸贴在她的发丝上,呢喃地说。
“先去洗澡,你一身酒臭。”她用手刀砍他的肩膀,推他在一臂之外。
“你陪我去。”
“我数到三,你不去的话,就滚回你家。”许恩恩双手扠腰,把握这种可以对他为所欲为的难得时刻。
费杰抿起唇,唇线往两侧一撇,神情顿时变得像三岁小娃。
许恩恩很想笑,也很想拿起相机拍下这个在餐厅里恶名昭彰的厨师耍孩子脾气的模样,可她毕竟不想让人分享这只属于她的一幕。
“一、二……”许恩恩一挑眉,开始计数。
费杰马上冲向她的房间。
“好想踹他两脚喔,谁教他平常在我面前当大王,只有喝醉才会在我面前扮小阿。”许恩恩自言自语地走到厨房帮他倒了一杯水。
等她走回房间时,他正从浴室里走出来——
结实的古铜色身躯只围着一条白色毛巾,黑发落下几绺在前额,隐约遮住他看人总是太露骨的黑眸。
“穿衣服。”她命令道,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
费杰大步走到衣柜前,打开最下方的抽屉拿出他的衣服。
他背对着她,换上四角短裤。
许恩恩则不客气地将他健壮、结实的背影,好好欣赏了一回。
他很瘦,却是瘦不露骨。除了肌肉线条极好之外,还拥有她看过最性感、结实的男子翘臀。
费杰套上短裤,拿着吹风机,走到她面前。
“喝水。”她命令道,知道他若没人提醒,绝对不会主动喝水。
费杰拿起水杯一饮而尽绑,抱住她的腰直接赖到床边。
“帮我吹头发。”他喝光水杯的水,直接把头靠在她大腿上。
许恩恩看着他女圭女圭耍赖的样子,好希望他一直这么醉下去。
许恩恩拿起吹风机,吹着他那头鸦羽般灿亮的发丝。
他闭着眼,唇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喝醉的时候,神智看起来完全清醒,只会团团转找着她,一旦找不到就会大发雷霆发酒疯;找着了她,他就会从知名的米其林厨师变成一个要人哄的三岁小娃。
“好了,睡吧!”她把他推到枕头里。
费杰倒在她枕头上,满足地长叹一声,扬眸对她一笑。“都是你的味道。”
许恩恩拉过被子盖住他整颗头,准备离开去刷牙洗脸拿床垫打地铺。
“恩——”费杰侧过身,朝她伸出手。
许恩恩看着他期盼的眼神,她叹了口气,伸手让他握住,继续坐在床沿。
“我昨天梦到我二十岁刚到你家的时候,被你老爸揍了一顿的情况。我吓到从床上跳起来。”他笑着说道。
“你活该。谁教你那时才刚到我家,就试图引诱我。”她至今还记得当时被他压在墙上时那种心跳快到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因为你那时候一直盯着我,分明就是对我很着迷。”
“你长得比女人还漂亮,正常人都嘛会盯着你看,难道你要引诱每个看你的女人吗?”她抚着他的脸颊——又是一个他清醒时,她绝不会做的动作。
费杰抓过她的手放在颊边,傻傻地笑着说道:“我那时是想如果你成了我马子,我在你家就会好混一点,毕竟当年我就是靠着这张脸及不怕死的蛮力打遍天下。”
许恩恩看着他漂亮的五官,想到当年他眼里那股破坏的蛮劲,蓦地打个冷颤。
“我老爸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事情,就是把我丢到你家。你爸是我的超级大恩人,我要送个匾额给他。”费杰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爸会骂你无聊。”她说。
“然后叫我去煮一桌菜给他吃。”
两人相视一笑,费杰拉过她躺在身边,心满意足地笑着。
许恩恩想起当年的一切,只觉得时间真是快得让人想倒退三大步。
她爸许精进是间大型纺织公司老板,也是个喜欢到处吃的老饕。当年收留了费杰之后,就把他安排到一间法国餐厅实习。还和费杰打赌十万,赌他和他父亲费正明不同,没法子在同一个工作待上三个月。
费杰为了得到十万块远走高飞,咬着牙硬撑了下去。没想到因为努力过了头,当时在法国餐厅客座的法国厨师问费杰,愿不愿意跟他回法国去学艺。
费杰点了头,带着一包行李便潇洒地离开。
五年后,当他再回到台湾时,已经不只是米其林大师的名徒、还是个在法国读完厨艺学校、少数极年轻便成为米其林一颗星、独当一面的厨师。
“你后悔过当厨师吗?”她轻声问,知道他还没睡着。
“废话。那时候在法国人生地不熟,躺在热到可以让人月兑水的厨房里读那堆法文书时,我后悔得要死。”他长睫微掀,定定地看着她。
“难怪我那时候每逃邡朵痒。你一定都在那里诅咒我爸和我,让你走上厨师的不归路,对吧。”她拉拉他的耳朵说道。
“现在想想一切都是值得的。”费杰举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印下一吻。“你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许恩恩屏住棒吸,感觉像被求婚了一样地飘飘然。
下一刻,费杰闭上眼,像是得到安稳睡眠的保证,呼吸很快地变得平稳。
许恩恩看着他像天使一样的笑容,她的右手紧握着他的手,左手则用力压住疼痛的心。
她知道他明天一觉醒来,便会忘记这一切。
因为她已经被骗了太多次!
他酒量其实不怎么好,有时多喝了一些,就会喝醉。
这种事一年会发生个一、两次,而只要他一喝醉,他就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地跑到她身边。
最夸张的一次,是他搭了三个小时的出租车到日月潭找她,因为她当时正和朋友在那儿度假。
许恩恩咬住唇,忍住一声叹息。
这男人确实爱她——当她是家人一样地爱着。
但她却笨得爱上他,任由这男人可恶地在她生命里来去自如。她可以成功管理一间知名餐厅、可以轻易地控制成本,为什么就是没法子管好自己的心?
如果有一天,他的真命天女出现了,那她该如何自处?
许恩恩强迫自己从他好看到让人心痛的睡容上移开视线。她松开他的手,拉过被子替他盖好,转身走出房间。
真要命,暗恋一个男人十年,实在是够了。
她明天“一定”要接受纪大宇的追求!
如果不学会对费杰这颗大石头视若无睹,她的爱情路一辈子也无法前进。
她要交男朋友、她要结婚!
她要有一个家庭和小阿!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