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合之路的确还很遥远,至少对端熙而言,是如此,但对苏丹凝来说,在银翼带着进贡使节团离开后,她的日子变得好难挨,她一点也不想知道顺命而行后等待她的是什么?
她知道自己是胆小表,但她的心已经残破不堪,实在禁不起再一次的摧残。
拔况,她留在宫里的日子也很闷,她说的话也没人听,像是!
“皇上,我不想住在王爷的房间,这太奇怪了,也不合礼教。”端善来探视她时,她趁机说出心声。
“明白了,朕会安排。”
结果,她的确搬了房间,由体元殿换到了害她跌断腿的近郊别馆。
“为什么住这里?我是大清朝廷的客人,又不是你龙王的客人!”
“妳的确不是我的客人,是我爱的女人!”端熙是这么回答的,当时,她是涨红着粉脸,完全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说这句话时,四周有好几个奴仆,他们乍听到皆忍俊不住的噗吓一笑。
又像是―
“我要出去,王爷不在又如何?他不在,我就哪儿都不能去吗?”
“是的,公主,抱歉。”丫鬟一脸歉疚。
真是气死她了,她想要做什么都不成,但端熙要她做什么,她想不做都不成,原因全出在她该死的右脚!
惫有,他天天温柔着一张俊颜,一汤匙一汤匙的喂她喝药。
怕自己沉溺在这样的温柔里,她抗议道:“我是脚受伤,不是手受伤。”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他还差人做了一辆轻巧的轮椅,天天将她推出房间去晒太阳,但这进出,都是他抱上抱下的。两人身体的接触,总会令她想到一些不该有的画面,她又抗拒了,“我不想出去晒太阳。”其实是不想被他抱,只好换个理由。
“不行,晒太阳有益健康。”
“那你可以做个拐杖给我,我只断一只脚。”
“不行,万一不小心跌倒了,又断了左脚不是更糟?”
苏丹凝气得想咬人。他这算是诅咒吧!
绑来,她想过了,惟一能挣回自由、远离他的方法,就是让她的右脚快快好,届时,能走、能跳后,他还能拿她如何?要不,再这么跟这男人相处下去,她也许会沉溺在他的温柔呵护里,而她、心中的苦涩也会一日多过一日,回忆是一种很伤人的玩意儿,她深受其害,不想再创造更多的回忆。
接下来,想通了的她很合作,端熙用汤匙喂药,她一声不吭的乖乖喝下,吃饭时,他挟多少菜给她,她也全部吃下,原本睡得少的她,也逼自己多睡点,因为她要快快好起来,因为她要快点离开龙王。
端熙亦心知肚明原本意见多多的她为什么会变成为一个合作的病人,但这一点都不好,他的心很痛,她想离开他的心思太明显了。不过,他不会放弃也不会放手,眼见她的脚伤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愈来愈好,他决定了,即便要用到他最“不屑”的方法,他都要她永永远远的留在他身边。
“噗。”皇宫的西暖东阁里,堂堂的九五之尊在听到端熙所为何来后,刚入口的茶水竟然就这么成了一道水箭喷了出来。
难怪,难怪他要求其它闲杂人等全退下去。
端善用袖子轻拭嘴角的茶水,仍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是认真的?”
“你不愿意?”端熙一脸阴沉的瞪着他。
他轻咳了一声,好压下胸口那快惩不住的浓浓笑意,“我当然不会不愿意,只是我很好奇你竟然得用上―噗吓!”天啊,他真的忍不住了,好想大笑啊,他万万没想到这世上还有龙王摆不平的女人。
端熙咬咬牙,黑眸变得更为深沉,“你是觉得我很窝囊?”
“没有,当然没有。”端善猛摇头,但因为太努力的憋住笑意,他的眼睛却浮现泪光。实在忍得很痛苦啊。
“那“皇上”现在该做什么?难道还要我这个“皇弟”来提醒?!”他咬牙道。
端善一听到他一下子说皇上,一下子又说皇弟,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于是不敢再笑,立即唤来太监,备上文房四宝。
在提笔时,他看向一脸臭臭的端熙,再示意其它人全部退下后,这才开口道:“我真的很高兴你忘了她。”
端熙当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他坦诚不讳,“我没有忘了她,事实上,我要娶的就是她!”
“什么?!”端善的笔差点没拿稳。
“没错,银蝶公主就是苏丹凝。”
这其中缘由,是他向银翼询问而来的。命运何其微妙,即便兜了这么一大圈,她还是回到有他的地方,与他相逢。他将他跟苏丹凝那一段匪夷所思的爱恨情仇,及后续她成为银蝶公主的事娓娓道来。
当他说完后,室内一片寂静。
端善是羡慕的,如此轰轰烈烈的爱情,他这一辈子并无缘遇到。“能得如此有情有义的佳人,你上辈子烧了不少好香。”
“我知道,这也是我为什么放下王府的一切,把所有心思全放在她的原因。”
他在宫里巧遇苏丹凝后,立即派人送消息回一福亲王府,要姜威代为处理府中的大小事,并联络亚克及索先,告诉他们“任务”已结束。
庆幸的是,惟一识得苏丹凝的和肃亲王在半年多前已移居江南,当时他还曾到一程亲王府小住三天,对他娶妻生子一事做了一番恳谈,确定无望后,他也不得不放弃,不再强求了。
不过,他跟银蝶公主的婚事若是昭告天下,皇叔应该会上京参加婚事,看来,他还是得找个时间跟皇叔好好谈一谈。
端善显然也想到了,“皇叔对苏姑娘的印象极差―”
“我会跟皇叔解释这一切。”
“你不打算让铎勋知道?”
这一点他已思考过,“暂时隐瞒,在我跟凝儿的婚事尘埃落定后,我会让他知道银蝶公主是谁,当然,也会让仁祥知道。”
“也好,现在你跟她之间还有太多的不确定,她的心又受伤那么重,多些人加入,变量就跟着增加,罢了!”
端善点了点头,以毛笔沾些墨水后,提笔为龙王跟银蝶公主的婚事下诏书,再唤了太监进来,指示他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信送到科尔沁部,呈交罗赫德亲王。
“是,皇上。”太监立即领命退了出去。
端熙挑眉问:“你书信中的内容,下笔不会太重了?这是桩喜事,可以说是两国和亲,不是要打战。”
端善当然明白弟弟说的是他写的最后两句!鲍主不嫁,兵马将至。
“我是认真的,听到你们的故事缘,我更觉得苏丹凝非你莫属,务必促成这段良缘,所谓的“非常手段”就是如此。”
他勾起嘴角一笑,“你没有我想象中善良了。”
“这不是你要我学习的?!”端善开玩笑的嘲弄回去。两人同时笑了出来,兄弟情谊尽在不言中。
苏丹凝得知大清皇帝为她跟龙王赐婚的事,是在她终于可以将双脚平踩在地上的这一天。
“请公主走一走,看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前来复诊的老太医笑看着她在走了几步后,再也忍不住的转圈。
“行了、行了!没问题,我可以回内蒙古去了。”她笑得阖不拢嘴。感谢老天爷,她终于可以离开这囚禁了她两个半月的龙王别馆了!
端熙看她那么开心,他脸上的笑容却很神秘,他谢谢老太医前来这一趟,再交代下人送太医回宫后,好整以暇的坐下,看着俏盈盈的站立在桌前,离他有数步远的苏丹凝。
“妳不用回去了,如果送聘的队伍没有延误,此时所有的聘金及聘礼应该都已全数送到罗赫德亲王的手上了。”
最早送了皇上亲笔诏书到内蒙古提亲的快马,早在半个月前就拿了罗赫德亲王的亲笔回函回到宫里,书信内容是,他对这门婚事倍感荣幸云云。
遍事既定,端熙便派人送去聘金及聘礼,皇上也已颁令天下,宣布这桩两国通婚的喜讯,只是人在别馆的苏丹凝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的确是错愕的,脸上笑意一歇,好半晌才吶吶的吐出一句,“送聘?”
他点头,“是,除了上回把妳房间差点塞爆的东西外,还另外加送黄金、玛瑙如意、象牙雕!”
“等等,为何送聘?难道是……”
端熙笑看着花容失色的她,“我早就跟妳说过了,“我们还有未来”。”
“不要,我不要!我也说过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一意孤行?!”她怒声抗议。
“因为我知道妳还是爱我的!”
苏丹凝脸色一白,“不要太有自信,你不是我。”
“那也无所谓,我要定了妳。”
她瞪着他,“是怎样?皇族宗室的黄花闺女全出阁了吗?”
“我不知道,那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啊”他撇得可真干净,她气愤的走到他面前,“是你要成亲,依你的身份,就该去找她们!”
“我要的女人不在其中。”他直接打断她的话。
“那也与我无关,因为我要的男人不是你!”她快气死了,压根忘了跟他保持安全距离,这会儿竟愚蠢的离他不到一步远的指着他的鼻子叫骂。
他黑眸闪动着迷人光芒,“我真的很想念妳的伶牙俐齿!”他的手一揽,她立即跌坐在他的腿上。“不知道尝起来的味道如何,是否一如往常的美好?”
苏丹凝瞪着他贴近的脸,脸色一变,“你!你别乱来!先让我起来。”
他好不容易可以不必顾忌她那跌断的右腿,好好的拥抱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开她,“妳怕我啊”
“是,龙王恶名昭彰,我怎么不怕!”她气愤的挣扎,只是女人的力气永远敌不过男人。
端熙性感的唇勾起一抹诱人笑容,“妳怕的不是我,而是怕我对妳做出会让妳自己都失控的事吧?”
“笑话,我才不会因你而失控呢!”
“我不相信,那只好试试!”
“等!唔!”
他的唇贪婪的吻住她诱人的唇,太久了,他渴望太久了,这甜美的滋味。
不要!苏丹凝想抗拒,但是她的身体、她的戚官却背叛了她,毕竟男女之间的事,是他教她的,是他带她感受的,她的呼吸开始急促,他的吻从狂野慢慢变为温柔,绵密而深长,细细的品味……
当他的手熟稔的解开她的衣襟,探入她的浑圆时―
她整个人一震,突地从这熟悉的激情中清醒过来,她一把拿开他冒犯的手,踉跄的从他的怀中挣开,退后,靠在桌边,一手抓着被扯开的衣襟用力的喘息着。“不可以,这是不对的!”
“我龙王要的女人,一定誓在必得,妳心里比谁都清楚。”
但你要的女人太多了,福亲王府里有美人宫,还有那远在不知名的地方的毒美人……她苦闷的想着,眸光跟着一黯。
“你可以要了我的身子,但很难再要我的心了。”苏丹凝凄凉一笑,转身跑回房里。
端熙脸色一凛,本想追过去,然而他忍住了,因为这一去,只是去争执她的心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身上而已。
然而这一点不需要争执,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她曾经为了保住他,被他唾弃、厌恶也不在乎,这样深切的爱情,是不可能轻易从心中抹去的。
接下来的日子,对端熙跟苏丹凝来说,都过得相当匆忙,可以说是在迎接一个又一个的贺客中度过的。首先是和肃亲王在得知龙王娶妻的消息后,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就风尘仆仆的从江南赶来,还备了见面礼要给银蝶公主,没想到这一见了面,他气得脸色铁青,大动肝火。
包可恶的是,苏丹凝还对他说:“我也不想嫁他啊,你就去对外宣布我是谁好了。”说完转身走出大厅,显然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真是气死他了。
端熙不得不先安抚皇叔,并将她曾经为他做的事再加油添醋的说了一遍,说了她不少好话。
奈何和肃亲王根本不信,正巧,铎勋跟魏仁祥连袂前来,在他们身后,还有索先跟亚克,他们已从索先跟亚克那里得知,银蝶公主就是苏丹凝的事。
也好在有他们两人作证,和肃亲王总算对苏丹凝改观,并答应保守她就是苏丹凝的秘密,只是这些事显然太复杂、太震撼了,他频频摇头,说没两句话便先回房小憩了。
老人家一走,铎勋马上迫不及待的问:“她人呢?”他很想念苏丹凝。
端熙只是看他一眼,便回身唤了下人去把她找来。
苏丹凝重回大厅时,还臭着一张脸,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久久未见的铎勋、魏仁祥他们。她眼眶泛红的走到亚克跟索先面前,露出一个好开心的笑容,“是你们,太好了,你们真的没事!”
坦白说,她见到他们的表情还真令端熙嫉妒,两人重逢至今这么久,皇室婚礼也如火如荼的筹备中,但她从未用这么开心的表情看过他,更甭提她说的那些话,她以为他真的会杀了他们?
“谢谢你们。”她真的好感激,若没有他们,她早就死了。
“是我们要谢谢妳。”亚克跟索先异口同声的道,他们也早已从铎勋及魏仁祥那里得知真相,看她的眼神是充满着感激与钦佩的。
“她都要嫁给你了,你眼神还带着妒火?!”铎勋忍不住的拍拍端熙的肩膀。真是的,竟然跟自己的手下吃起醋来。
端熙瞪他一眼,“那个女人!”他看着与索先、亚克聊起来的苏丹凝,“她说我很难再得到她的心了。”
“是吗?我想她的心从未离开过你身上吧!”
他说得苦涩,端熙倒是得意的笑了出来,“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要在我面前这么得意,我会讨厌你的。”铎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苏丹凝深吸了一口气,走向这三个改变了她一生的男人。
魏仁祥朝她一笑,“先跟妳道声恭喜,虽然妳可能是被迫当龙王妻的。”
她回以一笑,却忍不住道:“这桩婚事我的确没有选择权。”
端熙立即不悦的将她拥入怀中,她瞪向他,“喂,我还不是你的妻子。”
“是啊,所以,我可以先抱一下吧,趁着妳还不是龙王的妻子前?”铎勋不怕死的张开双手。
端熙眼睛半瞇,苏丹凝倒是愣住了,但出乎意外的,他竟放开了她,“仅此一次。”这话当然是对铎勋说的。
铎勋看着苏丹凝,看着她眼眶微红的走向自己,他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段“虚情假意”的日子,是他这一生最珍贵的回忆。
“妳会幸福的,一定会的。”
“贝子爷,你是很好的人,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好姑娘。”
端熙见两人抱着还说起悄悄话,这醋坛子还是打翻了。“可以了吧?也抱得太久了!”
魏仁祥受不了的摇摇头,但是―吃醋的龙王,还真的很有趣。
几天后,罗赫德亲王及银翼也来到别馆,他们先去皇宫一趟,随行的侍从有近三十人,还依中原的礼,带了不少嫁妆过来。
罗赫德亲王是第一次见到端熙,但光是第一眼,他就知道他有能力也有足够的爱可以给善良的苏丹凝幸福。
见到昔日的救命恩人铎勋贝子,他大力感谢他当时让他留在贝子府疗伤的事,两人又是谢个没完。
银翼则看着端熙,开玩笑的道:“公主不嫁,兵马将至?!我以为我们那天说清楚了,你这提亲的词也下太重了!”
他摇头一笑,“是皇上用的词,与我无关。”
“这明明是威胁,像皇上那样温厚善良的人根本不会这么写,一定是你!”苏丹凝一听,火气都上来了。
“不是我!”
“连这个都不敢承认,懦夫!”
“银蝶公主,我是不是懦夫,妳应该比谁都清楚才是。”
两人开始唇枪舌剑起来。
罗赫德亲王笑看着这一幕,再转头看着儿子,“我终于明白你说的,凝儿在这里的确是有生气多了。”
是啊,这是一对深爱着彼此的欢喜冤家啊,即便苏丹凝的心中还有死结在,但他相信端熙有足够的爱来打开。
这一对欢喜冤家在五天后成亲了,威震天下的龙王举行大婚,整个北京城可以说是沸腾了,除了原本就居住在城里的百姓之外,还有许多来自附近城镇的百姓,再加上忙着送礼祝贺的文武百官、外国来使、盐商权贵,整个北京城像是快被挤爆了。
而在两人完成大婚,在皇宫内宴请酒席后的第二日,这对新婚夫妻偕同随侍等一行人乘上马车,准备返回福亲王府。当龙王的马车驶进北京街道时,是万头钻动,街道两旁挤满了老老少少,全为了一睹龙王及龙王妻的风采。
只不过,众人有些小小的失望,虽然马车的帘子是拉开的,尊贵俊美的龙王难得一身红袍,充满喜气,坐在他怀中小鸟依人的银蝶公主也是一身红,但就如她第一次踏进北京城时的装扮类似,仍戴了缀珠花冠,让人很难看清她的容貌。
彬许是人潮太过拥挤了,一个不到七岁的小男孩竟被挤到了路中央,吓呆了他就傻傻的看着龙王的马车往自己冲过来!
“快跑啊!”
惊呼声此起彼落,同一时间,端熙左手搂着苏丹凝窜出马车,右手抱起那名男孩,一个转身,就将男孩带回人群里。
而就这么一个转身,遮住苏丹凝容貌的缀珠扬起,那张倾国倾城之貌就这么落在围观群众眼中。
“天啊,好美啊!”众人发出赞叹声。
端熙随即拥着她再进入马车内,拉下帘子。马车渐行渐远,人潮也逐渐散去,但有一名戴着黑色斗笠的灰衣人却是伫立不动,一阵强风吹来,男子的一只长袖也跟着飞起来。
街道上几名路人不由得瞪大了眼,小小声的议论著,“他少了条胳臂呢!”
币衣男子身子一震,斗笠下,一双狰狞的黑眸阴森森的再瞥了眼马车消失的方向,这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