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皎洁明月高挂,整座飞鹰堡都沐浴在柔和月光下。
一更天,主人书房里,油灯仍点亮着,项邑尘一边看账本一边听杜总管报告账务,但负责记录的项季豪却显得心不在焉,他拿起毛笔以笔杆敲了弟弟头上一记,“想什么?”
他浓眉一皱,“呃,没有啦。”
项季豪逼自己将心思放在一本本的账务上,这都是飞鹰堡与各商贾做煤、铁生意的帐目。
飞鹰堡位处东北,就在大清帝国与塞外蛮族交接的边城地带,四周拥有丰富的煤、铁矿,在数十年前,为了这丰厚的天然矿产,猖狂的蛮族结合盗匪在这里打家劫舍,他们的祖父被朝廷派驻到此,率领官兵大肆征战,成功驱除那些盗徒蛮族之辈。
而为了维持边界长久和平,祖父就在此长住下来,与飞鹰堡之女成亲,其他士兵也在此落地生根,一代一代下来,这里也慢慢发展成一个热闹地带,虽然仍有些不自量力的外地盗匪妄想抢夺进出边城商队的财物,不过飞鹰堡里一代传承一代的侍卫队仍捍卫着整个边城,抵御外侮。
也因此,道光皇帝追封祖父为护国公,所以,他们说起来也算是高官后代,不过,也因为承袭这份重责大任,七年前,他们的父亲与盗贼独斗,伤重而亡,母亲郁郁寡欢,终日垂泪,原以为大哥在百日内讨了指月复为婚的妻子进门后,可以冲淡些哀伤,不料却娶了名怀孕的荡妇进来,害大哥成了个大笑话。
而母亲心情抑郁,再加上媳妇不知收敛,一再败坏项家名声,在知会魏王爷却得了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回话后,怒气攻心,也在不久后离世。
项季豪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声,大哥条件那么好,偏偏娶到魏香吟那样不懂得收敛又荒婬的妻子,老天爷实在不公平,他们项家保家卫国都几代了?
只不过他浓眉拢紧,最近的魏香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雷公打到?行为举止怪异得很。
“季豪,你今天是不打算睡了?”
兄长低沉嗓音一起,他这才回神,发现不知道何时杜总管已经离开书房。
“大哥,你不觉得那个魏--古柔柔很诡异吗?”
这几天她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吃饭时还会忘了夹菜,只啃白饭,听丫环说,她不要人伺候她洗澡,但要人帮她穿衣服,因为衣服太复杂?!而往常老挂满身的珠宝都收起来了,现在也只要丫环插上一支古玉发钗就好,连项链、耳环、戒指统统都不要了!
项邑尘当然知道弟弟指的是什么,她的改变他也看在眼底,只是,她过去的纪录太差,他仍静观其变。
但项季豪没有兄长的好耐性,“大哥,真的,她就是--”他倏地住了口,瞪大眼睛,颤抖着手指直指窗外,溶溶月光下,一名白衣长发女子伫立,他咽下梗在喉间的硬块,抖着声音:“鬼鬼!大哥!有、有鬼!”
“什么?!”他困惑的转身,果真见到一名在树影遮蔽下,像是没有脸的白衣女子,但他才不信有什么鬼魅,“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他立即飞身窜出窗外,揪住对方的手臂一把抓进来,就往地面用力一甩。
“好痛!”被抓飞进来不说,还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古柔柔一颗小脑袋去撞到地板,痛得她哇哇大叫。
“是你!”项邑尘浓眉一皱,看着气冲冲的把一头乱发拨开的古柔柔。
“对,是我,我连到外面透口气也碍着你了?”她气呼呼的瞪着他,“男生欺负女生,你算什么男人啊?”她揉着头,一边站起身来。
“是你鬼鬼崇崇在外面,还披头散发的装鬼,人吓人会吓死人,你不知道?”项季豪抢先一步,怒指她的鼻子吼叫起来。
她都被他们吓得魂去了一半,他还敢火冒三丈的指着她叫骂?!
迸柔柔双手叉腰,“什么披头散发!谁睡觉还绑头发的?说我是鬼,你是不是亏心事做太多了?”她骂着,不忘瞪了又坐回椅子上的项邑尘一眼。
“呵!亏心事就你做得最多。”项季豪反唇相讥。
“你——”算了,一扯上魏香吟,她懒得再辩。
“你不睡觉到我书房外做什么?”项邑尘黑眸中有着质疑。
“我睡不着。”她吐了口长气,眼神透着烦闷,“晃着晃着就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房间,刚好看到这里亮亮的,就走过来,又看到你们好像在忙,便先站在屋外等。”
“呿!这种话你也编得出来。”项季豪一脸鄙夷,才觉得她最近变了个样,马上就又恢复成满口谎言了。
“我才没有说谎!”她很不满的驳斥。
项邑尘注意到那双明眸里有着委屈与无力的泪光,不过她眨了眨眼,硬是将泪水眨回。
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有点不忍?
“没说谎?你在这里住了几年?又是谁曾说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所以不要丫环跟前跟后,现在却说——”
“季豪,不要说了。”项邑尘制止了弟弟的咄咄逼人。
但古柔柔却想说清楚,她觉得受委屈,说起来话来也愈哽咽,“我没有骗人,白天我还认得出路,但一到晚上,这城堡里乌漆抹黑的,虽然有的地方有灯,可有的地方又没灯。”她咬着下唇,忍住又冒出来的泪水,“我转来转去,就分不清楚自己在哪里,我真的没有说谎!”
她来到古代五天了,一直处在惹人厌的氛围里,她好孤单,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所以她忍,忍住一肚子的问题,因为只要她一发问,全会被误认她是没事找碴,只是忍住了,她也睡不着了,一来是床太硬,二来,她的脑袋里有太多个为什么。
他愈想愈难过,盈眶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滚落脸颊,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哭?你这招玩烂了。”
项季豪咄之以鼻,不过项邑尘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先出去,他摇头拒绝,但看兄长不容置喙的眼神,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步出书房。
项邑尘凝睇哭成泪人的古柔柔,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美丽容颜的确多了抹动人的纯真,因为不甘心而哭的她,情绪是如此透明,看不出半点虚假,连他一向沉静的心绪都难得的因为她的哭而混乱起来。
他抿紧薄唇,从袖里拿出一条手帕给她。
她接过手,擦擦泪水后,竟然用力的擤了擤鼻涕,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她把鼻涕拭好,握紧帕子,这才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他。
他直视她那双哭肿的明眸,“我带你回房。”
他起身,她却突地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臂,可怜兮兮的道:“你都愿意把手帕借给我了,可不可以再把你的肩膀借我一下呢?”
他蹙眉,“你说什么?”她想得寸进尺?
“我、我在你们眼里也许是很坏,很差劲,可是我真的是好人耶!”她不平的声音仍然哽咽,青涩的十八岁遇到这种鸟事真的好想大哭一场,“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寂寞,好无助,处在这个年代就跟身在冰宫一样,你就借我靠一下好吗?我真的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他会怕她对他怎么样吗?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拔况她此时看起来楚楚动人,一双无辜又难过的泪眸也令人不忍拒绝。
他抿紧唇瓣重新坐回椅上,看着她眼红红的说了声“谢谢”,就将头枕靠在他臂膀上。
一连几天没睡好,刚刚又大哭一场,古柔柔释放了这几日跌入古代后的紧绷压力,随着夜风拂来,还有这依靠的温暖臂膀,她忍不住的汲也更多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体香,她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安全感,心情放松了,她的眼皮逐渐沉重,慢慢的阖上,坠入梦乡。
在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时,项邑尘还有点不可置信,他直觉的侧身看她,但在看到她熟睡而软趴趴的身子差点因他这个动作跌落椅子时,他不得不相信她竟然坐着就睡着了。
懊在,他大手一捞,及时的抱住她,可这个大动作显然让她清醒了下,只是睡意真的太浓了,她睡眼惺松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喃喃低语着,“我真的好想睡觉”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汲取他身上的诱人气味,“你好香喔”
看着她又趴在他的胸口睡着了,他一怔,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摇摇头,他抱起她走到书房后的寝室,将她放在软榻上,替她盖上被子,看着她像小猪的呼呼大睡。
他坐在床沿,看着小脑袋侧一旁,那乌亮发丝所衬着的粉女敕睡颜,他黑眸中有着无法理解的浓浓困惑。
懊舒服。
迸柔柔抱着柔软的被子,口中呢喃自语,再舒舒服服的伸了个大懒腰后,眨了眨长又卷的睫毛,张开了眼。
咦?她先是一怔,倏地坐起身来,看着这间陌生典雅的厢房,举目所见皆是黑檀木家具,桌椅梁柱的雕工相当细腻,问题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对了,她想起来了!她拿起被子嗅了下,粉脸陡地一红,果然,有项邑尘身上的气味,这肯定是他的房间!看着洒进室内的一片金光,她想起依偎在他怀中的温暖,美丽的翦水秋瞳浮现笑意。
“大哥,你是糊涂了?怎么让她睡你房间?你们有没有--”
“当然没有!”
“那为什么?”
“她睡着了。”
蚌然间,屋外传来项家兄弟的谈话声,她愣了下,连忙翻开被子下床,走到窗户前,见项季豪气呼呼的跟在兄长身后说个不停。
“那为什么大哥一早就要杜总管去邀来那那些闺中友人?物以类聚,那几个女人来这里只会看着我们兄弟流口水,吃吃喝喝后,再搜括一堆珠宝首饰离开,而那个挥霍的女人再重新那一堆珠宝首饰”
“好了!”
项邑尘冷斥一声,项季豪不得不住口,然而气愤的一转开头,却看到他们讨论的对象站在窗檑前,看起来像刚睡醒的模样,不过一点也不像昨晚的女鬼,在阳光下,一张脸蛋清清纯纯的,如月里嫦娥,他还有些看傻了眼。
迸柔柔心中有感动,她直视着项邑尘,他对她的观感也不好,但他至少将她昨晚的话听进去了,所以替她邀了闺中友人看她吗?
项邑尘看向素净着一张粉脸的她,在灿亮的阳光下,那无瑕肌肤被衬得更为细致了,如流泉般的乌黑秀发披在肩上,没有打扮却清丽动人,所谓天生丽质,就是如此吧。
收敛了心中不该有的悸动,他瞥了弟弟一眼,“季豪,去叫丫环替她梳妆更衣。”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我?”项季豪不爽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干他什么事?
“谢谢你,我听到你派人去找我朋友来陪我。”古柔柔突然对着项邑尘大叫。
他停下脚步,“不用谢我,我只是不希望昨晚的事再发生而已。”
意思是,不会再去找他麻烦?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疏离身影,她感觉好像被人泼了盆冰水,雀跃的心一下子变得低落起来。
等她到前厅用餐时,却发现项家兄弟都已不在。“少主呢?”她刚刚忘了谢谢他,她占了他的床呢。
“少主和二少爷已经去巡视矿区了。”
“矿区?”
“是。”
丫环回答后,退到她身后,因为杜总管走过来,身后跟了一大堆浓妆艳抹、叽叽喳喳的女子。
她们是魏香吟的闺中好友?!她的品味会不会太差了?古柔柔心想。
杜总管向她点个头,旋即退了下去,而这些女人很不客气的坐下来,开始吃吃喝喝,不忘差遣丫环再去做些山珍海味,端上美酒。
在吃饱喝足之后,她们比她还熟门熟路的,拉着她就回到她的房间,说是要聊“姊妹间的悄悄话”,但一群人一到她房间,不是打开柜子拿起那些绣功精美的衣服穿,就是从梳妆台上的珠宝盒里拿起各式昂贵饰品戴上。
见她这女主人穿着朴素,身上也没有什么饰物,倒是还记得拨空赞美她。
“大美人就是大美人,什么也不戴,也是迷死人呢!”
“听说这次你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还要少主和所有人都叫你古柔柔,不可以叫魏香吟,真高招。”
“还是你的脑子好,上回装失忆,我们都想,这一次,你肯定惨了!”
她一愣,马上拉住正忙着对铜镜搔首弄姿的娇艳女子,“这次为什么惨了?还有上回?听起来有好多回,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哎哟,怎么连跟我们,你也装蒜呢?这前前后后所有的事说穿了,都是同一件事,就是你跟尚贝勒藕断丝连。”女子的纤纤玉指往她的肩打了下。
“藕断丝连?”
“少来了,子恩是谁的孩子,大伙心知肚明,说起来,若不是项少主太信守承诺,像你这样的妻子,不知道拿到多少张休书了。”另一名戴上戒指的绿衣女子无所谓的说着。
“翠翠说得没错,不过,也难怪你舍不得尚贝勒,没几天就离家出走一次跟他在武陵别庄恩爱,实在是贝勒爷长得俊,眼睛会勾魂。”
“可不是项少主虽然也是英俊挺拔,但个性严谨,整个人冷飕飕的,让人会怕”
迸柔柔听得差点没晕了,不行,她得搞清楚,她在古代举目无亲,也许要依着魏香吟的身份生活下去,才得以不用去当乞丐,她要把魏香吟模得愈清楚愈好。
不过,接下来,她从这群女人口中探到的情报却让她想去撞墙。
魏香吟与项邑尘是指月复为婚,不过她显然是个不安于室的女人,在出嫁前,就枉顾有婚约在身,一头栽进尚贝勒的魅力里,一开始还有所忌讳,只敢暗渡陈仓,但后来被爱情冲昏头,甚至不避讳的与对方公开出游,是非流言愈传愈难听,魏王爷为了捍卫王府名声,即便知道女儿已怀有身孕,还是让她嫁进飞鹰堡,才会发生成亲大典上,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竟出现干呕的害喜症状,差点没法子完成拜堂。
“那他为什么还要娶?”
“你爹老狐狸,他很早就要顶少主承诺,就算你做了再怎么不可原谅的事,都不可以休掉你,而且会照顾你一辈子。”翠翠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回答,心里直犯嘀咕,明明这些都是她告诉她们的,怎么反而问起她们?
迸柔柔心里很沉重,要她当魏香吟不可能了,她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嘛,连她都想捶死她!
再想到项邑尘,他真的很倒霉,根本是被设计了,但他仍信守承诺,真是个好男人。
“那子恩呢?”
“上回你发火把孩子痛打一顿,项邑尘要小兰--就是负责照顾子恩的丫环送到避暑山庄去,你会不会忘太多事了?”
她想到项邑尘在提到子恩时,眸中的不舍,这男人真值得尊敬,老婆给他戴绿帽,他不仅没写休书,连孩子也接纳,还视如已出。
“就是啊!我真的忘了不少,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什么千金?我们是你在花街柳巷所结交的好姊妹。”
她先是一愣,不过随即回过神来,天、天啊,这些女人全是妓、妓女?!
魏香吟怎么会坠落至此?是因为带孕出嫁,已是众所周知,所以,就更肆无忌惮?还是自暴自弃,索性让自己的名声烂到底?
惫有,她到底是失踪去了哪里?难道是跟那个奸夫私奔了吗?罢了,当务之急,是先把这群莺莺燕燕给轰出去!
她深吸口气,转身走出去,叫了丫环去把杜总管找来,不一会,杜总管快步而来,拱手道:“少夫人找我?”
“请把那些--”她指指身后的房门,里面还传出嬉笑怒骂的打闹声,“我房里的客人全请出去,还有,就算少主要你找她们来陪我,也不必照办,从今以后,她们全成了拒绝往来户。”
也没想到她是为此找他来,杜总管不禁错愕的瞪大眼。
“拜托,现在就赶她们走。”
她帅气的拍拍他的手,先行离开,不过在城堡里转来转去,最后还是转到项邑尘的书房,看着桌上的文房四宝,她想了下,坐了下来,神情坚定的磨墨后,她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做自己,古柔柔!
她想开了,山不转路转,反正在古代已是事实,能不能回去现代都是个未知数,也许一辈子都在这儿了,她至少要扭转形象,而不是在每个唾弃的眼神里孤独过一生!但古柔柔是她爸妈取的名字,她绝不改,也绝不让别人叫她那个让她听了就反弹的名字。
所以,就从这一秒开始,好要好好做自己。
傍晚时分,天际渲染着大片的橘红霞光。
项家兄弟与几名随侍策马回城,项邑尘才扯住缰绳,翻身下马背,就见杜总管急急奔来,将今天他们出去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道来。
“是吗?”项邑尘也觉得不可思议。
“哼!那女人又在玩什么花样?她是故意跟那些妓女交朋友,要激大哥生气,让大哥休了她,可以跟尚贝勒双宿双飞,现在却突然将她们列为拒绝往来户,肯定有鬼!”项季豪连哼好几声,表达自己对古柔柔的不信任。
尤其一想到她昨天成功攻占大哥的床,他对她的敌意更深。
“她人呢?”项邑尘问杜总管。
“一直待在少主的书房,没见她出来。”
他把马交给杜总管,阔步就往书房走去,只是书房内并没有人,倒是桌上写了几个字,这并不是魏香吟的字迹,但除了她,又有谁敢到他书房写字落款,甚至直接写上“古柔柔”?
他真的被她弄迷糊了,再看了这几个字一眼,他转身步入后面的寝室,在月兑下外衣时,才注意到床底下多了双绣花鞋,他蹙眉,一抬头,果然在夕阳余晖落下的床上,有个蜷缩的身子就睡在没被夕阳照射到的位置。
他坐在床沿,轻轻的摇蔽纤细的肩膀,“起来,这不是你的床。”
沉睡中的古柔柔皱起两道柳眉,再揉揉眼睛,才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来,看着让橘红霞光照了半边脸的他,“你回来了。”
“为什么到我床上睡?”因为刚睡醒,她脸上有两酡嫣红,看起来粉女敕诱人,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对她凶。
她毫无自觉的打了个大呵欠,动动脖子,在看到他皱眉时,她才急忙闭上嘴巴的尴尬一笑,“那些女人身上的胭脂粉味太浓了,我受不了,而且,你的床好像特别好睡,我那张床好硬喔。”趁机陈情一下。
“那张床是你花了几万两金子从苏州订制千里送来的。”
意思是她还敢嫌?!她闷闷的吐了口长气,在床上跪坐,挺直腰杆,一张俏脸也变得认真无比,“我现在很认真的,非常认真的跟你说一件事。”
他一挑浓眉,抿紧唇瓣,不知道一个不曾认真过生活、挥霍人生的女人,会说出什么新鲜事?
“你口中的[你],算是过去的我,而过去的我,做错很多很多的事,但从现在开始,我会改变的,请你拭目以待,也请女圭女圭亲忘了过去那个我所做过的事!”这一席拗口的话,她说来差点没有舌头打结。
本以为诚意百分百了,没想到,他似笑非笑的定视着她,“这些词你这几年来应该说烂了。”
天哪!她在心中诅咒魏香吟,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放弃的再接再厉,展现百分之两百的诚意,“那就算我说最后一次,你就包涵点,而且,我叫古柔柔,从此时此刻,与魏香吟完全没关系了,一个全新的古柔柔,好吗?”
“这不是你所谓的[做自己]?”
她一愣,随即兴奋的直点头,“你看到我写的字了,对,就是这样,不管你们对魏香吟有什么不满,或是她做了什么差劲无比的事,也不必再告诉我,因为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看着这张因为开心而笑容满面的丽颜,他竟然犹豫了。
“拜托,真的,你一定会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人,那是古柔柔,也才是我。”
抿抿唇,他黑眸沉淀着思索,看着双手合十,双眼闪动着期待的她,“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我没有。”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给过你太多机会,但你一次一次的让我失望。”他很难理解此时他的心平气和。“所以,我很难相信你。”
她很沮丧,眼眶泛红,“好,我懂了,不过我会做给你看,让你到最后都不得不相信我。”
“我拭目以待。”
淡然的口吻,他根本不相信她!她忍住盈眶泪水下了床。
“别来我的床上睡了。”
她咬白了下唇,“是,对不起。”咽下梗在喉间的硬块,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在回廊上还跟项季豪相遇。
见她绷着一张小脸却挂着两行泪,他受不了的睨了她一眼,“又在耍什么花样?”
她咬咬牙,真的够了!魏香吟,你为什么要跟我长得一模样呢?难道是什么鬼前世吗?还是你是我的祖先,所以我才活该倒霉的要来承受这一切?
“有飞镖吗?”
“什么?”项季豪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到底有没有?”
她凶巴巴的哭喊起来,他还真的吓了一大跳,不过随即嘲讽回去。
“干么?想自我了结?”
“对!”她双手握拳的怒吼。
“那再好不过了,我成全你。”他才不信她有那个勇气,每次喊上吊、跳河,哪一次真死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心里嘀嘀咕咕的带着她穿过一间小方厅,一道白色花窗长廊,一弯曲桥,来到了两旁大树浓密的一座大庭院,一旁放了刀、剑、矛等练武兵器。
迸柔柔抓了串飞镖,冷峻着一张俏脸,没再看项季豪一眼就走,凭着记忆左转右弯,只是回廊百转、亭台楼阁处处,再次迷路的她抓了个丫环领着她回房间,对着墙上那张仕女图射飞镖,她用力的掷射,脸上的泪水不曾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