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时值夏末,一行来自西突厥的使节团本想抄近路入大唐的太原。再转进长安,可没想到竟策马误入这片翠绿山林。
队伍居中的是一名龙眉凤目的男子,他浑身散发着一股王者的强悍气质,一双深邃黑眸在层峦叠嶂的山林里逡巡着可能的出口。
“二皇子,你看究竟是哪个方向?”
斯文俊逸的赫昕乃赤王之子,亦是二皇子阿史那鹰的好友,由于山路过于狭小,他只能策马尾随在阿史那鹰的坐骑之后,不过,在他们的前后另有近十名的随侍,马背上分别载运着突厥特有的貂革、狐裘、人参、北草及各式珍贵宝石等物,这些物品都将进攻给大唐皇帝,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们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竟在这座山势纵横交错的山林里迷路了。
阿史那鹰微蹙浓眉,他突然感觉到空气中的气流有些不同,他抬头望着天空,山上的天空,山上的天气原就诡矣卩变,此时更是风起云涌,不一会儿,天色便暗了下来。
“快!找个空地避雨去。”
他沉声下令,前导的黑衣侍卫官吕杰立即带头策马疾奔,但不过疾行一会儿,天空就下起倾盆大雨。
森林郁郁,再加上雷雨,林子里几乎一片漆黑,偶尔闪电乍现,在瞬间映亮山路,但下一秒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雷声轰隆隆作响,阿史那鹰可以感到马儿相当不安,这样的不安正在蔓延中,即便雨声哗啦,他都能听到多匹马儿开始发出嘶鸣声。
“利用闪电映空时,先行择路分开,安抚坐骑,不然马儿一旦出现躁动失控的情形,后果不堪设想!”
由于内力深厚,阿史那鹰这声命令穿透了轰隆隆的雷雨声,灌入众人耳中。
大伙也明白主子的担忧,毕竟山路狭小又陌生,加上四周一片漆黑,马儿只要失控走偏,人马会坠落何处可无人知晓。
终于,闪电再起,一行人都是武功高手,在天空乍亮的瞬间,已迅速策马奔进林子,吕杰虽想奔至主子身边,但因离他太远,只得作罢,加上他看到赫昕跟着主子俯低身子窜进另一条山径,这才安心了些。
阿史那鹰一入小径即回头看着跟上来的赫昕,已适应黑暗的眸子清楚看到对方的坐骑已脚步混乱,马头左右摇摆,正要向好友示警,一声石破惊天的雷霆巨响再次轰然降临,只见好友的马儿先是仰头嘶鸣,便像箭一般拔腿狂奔。
“快!摆飒,追上去。”阿史那鹰的坐骑是一匹神驹,能日行千里,由他亲自驯服,多年的默契下来,已谙人话。
他策马追上,但赫昕的马儿已完全失控,在林子中胡乱狂奔,浓密的枝叶划破赫昕的脸颊,他痛得俯低身子,但仍有枝叶划过他的衣裳,突然,马儿一个颠簸,不知道在黑暗中踩到了什么,开始嘶鸣起来,脚步也益发凌乱。
蓦地,一道闪电照亮了天空,紧追过来的阿史那鹰正巧看到,好友竟已身陷在一条带着滚滚泥沙的湍急溪流中!
他脸色丕变,大声吼叫,“快!快走!”
但水流太强,赫昕的坐骑连站都站不稳,就在他打算弃马,施展轻功离开的时,山上突然又传来一声轰然巨响,就在眨眼间,一道更强大的泥流突然冲撞而下,将他连人带马的卷了进去。
“救、救命——”泥水灌进他的口鼻,“咳咳!救……救命!”话语乍歇,他几乎灭顶,可蓦地又被一个强大的力量往上拉,在挣扎间,头总算出了水面。
他拼命的咳嗽喘息,接着,又是一记闪电划破天际,这才看到阿史那鹰竟然与他同陷在滚滚泥流中,而他的那匹黑色神驹还沿着溪流在岸边奔驰。
“二皇子你——咳咳……”浑身无力的他再次被激流往前冲,幸好阿史那鹰紧紧的抓住他。
“振作一点!”
阿史那鹰朝他怒吼,试着将他拉往溪边,但雨量太大,更助长溪流速度,眼看赫昕又喝了好几口泥水,已快呈昏厥状态,阿史那鹰神情一禀,双手扣住懊友的衣襟,凝注内力于双手上,一个使力将好友拉出泥流并推飞出去,谁知力道刚散,一截断木竟在同时冲撞向他,一道血箭顿时喷出他口中,痛楚及晕眩同时袭向他。
他咬咬牙,努力维持清醒,也尝试抓住彬扣住任何可以救命的树枝或石头,但没有!摆漆漆的,什么也没有,他的双手在空中挥舞,不一会儿,他就被泥水吞噬,他痛苦的挣扎,但泥流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凶猛,他在湍急的泥流中载浮载沉,突然被冲落至一个落差极大的泥流瀑布中,瞬间,他陷入一片黑暗,失去了意识。
大雨,仍然滂沱的下,雷声,仍轰隆隆作响。
天亮了。
太原群山,位于西南方的山腰间,坐落着一栋朴拙而温暖的木屋,在木屋后方有一座梅园,梅园旁还有一条小小的栅栏小道,铺着细碎的白色卵石,栅栏两旁栽植的都是可食用的药草及蔬果,居中还有一条浅浅的潺潺小溪蜿蜒而过,小溪两旁还有姹紫嫣红的野花迎风摇曳,景致美得像幅画。
静谧的清晨,已有鸟声啁啾,木屋上方出现袅袅炊烟。
蓦地,一阵清脆嗓音划破这份宁静——
“医婆婆!医婆婆!快来帮忙啊!”
声音乍歇,另一个奇怪声音又跟着响起。
“嘶——嘶——”
不一会儿,木门打开,一名鸡皮鹤发、灰色素衣的老婆婆走出来,远远地就看见前方坡地上方,左潆潆不知用绳子在强拉什么,只见她举步维艰的走了两步,就又“啊啊啊”的叫着退回三步,然后,又像佝偻的老太婆似地前倾弯腰,很用力的才跨出那么一步,又“啊啊啊”的退到连人都瞧不见了。
“这小丫头到底在干什么?真是的,若不是她在医术上有天赋,瞧她古灵精怪,天天活力充沛,我这把老骨头还真不想收她当徒弟呢!”被称为医婆婆的陶家妍嘀嘀咕咕的朝左潆潆走去。
“嘶——嘶——”
奇怪声音再起,然后是左潆潆的抱怨声。
“你干什么跟我拔河嘛?欺负我还没吃早饭啊,我是在救你耶!”
闻言,陶家妍灰白的眉头一拧,终于瞧清那丫头的身影,也知道那“嘶嘶”声,原来是马儿的叫声。
她受不了的摇摇头,望着不远处的人马大战,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
昨晚一整夜的滂沱大雨过后,被洗刷过的绵延山峦更是葱葱茏茏,一片苍翠茂盛的美丽景象,而在一片蓝蓝天空的映衬下,娇小美丽的左潆潆似是使尽吃女乃力气似的揪着绳索,绳子的另一头就套在那匹高大黑色骏马的脖子上,只见她好不容易推进几步,那匹骏马就硬是仰高马头,硬是将她又拉回几步。
“可……可恶……我快累死了!医婆婆,你别光是看啊!”
左潆潆为了揪紧手中的绳子,一张美若天仙的小脸蛋涨得脸红脖子粗的。
陶家妍摇摇头,这才走了过去,这一靠近,才发现这匹马不得了,她今年七十,可是头一回见着这么骏又这么威风的马儿,又高又壮,不似中原的马,只是——她皱着眉头,看着它的右脚受伤还在流血,好像被什么割到似的,难怪潆潆还逮得住它,而不是被它拖着跑。
“这么早,你是去哪儿捡来的马?”
她边问边接过左潆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还无法从林子里拖拉回木屋最左右方栅栏的马儿,此时被迫不得不迈开步伐跟着走。
左潆潆倒看得开,只是以同情的眼神看那匹骏马一眼,“看吧、看吧,虽然你是马儿,也得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啊,医婆婆不仅医术好,武功也好,不像我,连三脚猫功夫也不会——”
“去拿药箱。”
陶家妍老脸儿一板,左潆潆顿时不敢废话,连忙跑进木屋里,没多久就提个药箱跑出来,再咚咚咚的追上医婆婆,一路跟着走到屋后的梅园,乖乖看着医婆婆将那匹焦躁想反抗的马儿拉进栅栏里,将绳子拉到木桩绑紧后,那匹骏马更是嘶嘶叫个不停。
左潆潆看着医婆婆很快的替马儿的脚伤洒上消炎的黄色粉末,大概会疼吧,只见那匹马儿焦躁的跳着、跑着。
陶家妍看她一眼,“去洗个脸,准备吃饭。”
“是。”她调皮的朝医婆婆行个大礼。
不一会儿后,左潆潆已跟医婆婆坐在灶房里的桌子前吃着清粥小菜。
“留在山上一个月真的可以吗?”陶家妍面无表情的问。
放下碗筷,左潆潆用力点点头,“当然,跟爹、娘都谈好的。”
她爹被皇帝封为大唐第一工匠,还被要求在半个月后进京,全家都要搬到长安城的大房子去住,听说,届时什么金银珠宝都会往她家里堆,还会有一堆达官贵人到家里恭喜。
但她一点都不期待,她喜欢窝在医婆婆这里,可以习医,也可以做她喜欢的雕刻,除了爹、娘及医婆婆之外,没人知道她完全承继了爹在木工上的天赋,而且是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
“天赋杀人”这句话是爹要她谨记在心的,虽然她并不是很明白,但仍顺从爹的话,不轻易在外人面前展露这方面的才华。
思绪间,她看着突然也不吃的医婆婆,“你舍不得我了?是不是?”她可没忘记三年前,十二岁的她是怎么厚脸皮的赖在医婆婆这里白吃白喝白住了一个月,最后这个独住在山上、脾气古怪的老婆婆才勉强收她为徒的。
陶家妍瞪着这张巧笑倩兮的脸庞。说没有是骗人的,虽然有一身好医术,但她脾气不好,容易得罪人,也因此跟城里的人合不来,才搬这一年半载中,来山上住的,除了几个樵夫常见着外,也没人往她这里来。
但自从这个天生爱笑的小丫头来了以后,一切都改观了,人们不再畏畏惧惧阴阳怪气的她,也会来找她治病,日子总算过得不再孤单、沉闷,但这得缘的丫头却要走了——
左潆潆是个体贴的孩子,见她面无表情的瞪着她却不说半个字,便嫣然一笑,“不用太想我啦,我一定会找时间回来看婆婆的。”
皱纹满布的老脸儿登时出现可疑的红光,甚至还干咳一声掩饰哽咽,“太想你?能摆月兑掉你,我高兴都来不及了,哪会想你。”语毕,欲盖弥彰地低头,大口大口喝起粥来。
突地,屋外传来几声急切的呼唤。
“老太婆,老太婆,醒了吗?”
“快!快出来啊!”
这粗狂的声音,一听就是平常有往来的老樵夫司伯伯跟孟伯伯嘛!认出声音的左潆潆立即放下碗筷跑出去,一过门坎,就看到年过半百的司伯伯跟孟伯伯竟然合力抬了一名浑身湿漉漉、沾了泥巴的男子。
两鬓斑白的老樵夫气喘吁吁的将这名从未看过的陌生男子轻轻放到地上。左潆潆趋近一看,难怪两个也算力气大的老樵夫扛这名男子还扛得这么辛苦,他看来又高又壮,而且还昏厥不醒,铁定更重。
但他长得好俊啊!扁那两道剑眉及沾了泥巴但浓密的半扇形睫毛,就可以猜出他有一双大眼睛,而且,鼻梁又高又挺,那薄薄但唇形姣好的唇瓣还有点儿像女人。
看完了脸,得模模其它地方的伤势才行。她蹲,仔仔细细的模了模、看了看,除了一些擦伤淤青外,比较麻烦的是——
“他的脚被割断,骨也断了耶。”
陶家妍也走出门,像左潆潆一样,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也模了一遍,才点点头表示赞同,但这个男子全身脏兮兮的,怎么进屋治疗上药?
“我去烧热水吧,司伯伯、孟伯伯,请你们帮忙。”聪敏的左潆潆马上指挥,引来陶家妍一记赞赏的目光。
片刻之后,两名樵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他们在溪流中捡到的年轻男人梳洗干净,还回到自己的山中小屋拿了男人的衣服给他换上,不过,他高头大马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短了半截。
左潆潆则将陌生男子的衣服拿到溪边去清洗,她发现男人这件黑色袍服的质料很好,而且还有一条很特别的黑色沙罗,在沙罗的右上角绣有狼的图腾。
轻轻搓揉后,仔细查看,这才发现这块沙罗应该是遮面的头巾,她过去曾在街上看过一名骑士戴过这种东西,脸部开小孔、仅能露出眼鼻,长度垂至颈间,是出门远行者所着的首服之一,而且,皆是骑马出行者才用,称为“面幕”,听说这玩意儿源自戎夷……思及那男子轮廓分明、不似中原人的五官,他一定是来自塞外的番人吧!
就在她将他的衣服分别晾在晒衣竹竿上时,木屋里昏厥近一天的阿史那鹰终于转醒,映入他眼帘的,是在窗外阳光照射下,更显漠然且皱巴巴的老妇脸孔。
他蹙眉,“你是?”
“我是大夫,你觉得怎么样?除了肋骨跟脚伤外,还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陶家妍面无表情的察看他的神情。
大夫?一名老妇?他试着撑起身子,这才发现胸口剧痛无比,还有他的脚——
痛楚令他脸色惨白,粗喘一声后,他又虚弱的跌回床上。咬咬牙,他抿紧薄唇,忍住痛苦的打量这间以木头打造的朴拙木屋,自木窗望出去,是一片绿色山峦。
他浓眉一蹙。是了,他跌入泥流中失去意识,赫昕怎么了?还有吕杰、其他人呢?不成,他得赶快找到他们,跟他们会合!这一趟来大唐,是父皇,表达被推举为西突厥可汗后,特地派他当使节前来觐见大唐皇帝,表达依附之意的,这是个重要任务,所以他哪能逗留在此山中,任由一名老妇随意医治?
强忍着痛楚,他脸色绷紧的看着这名看来也颇为严肃的乡下老妇,“听好,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我还有要事待办,所以,帮我找个男大夫来,越快越好。”
陶家妍老脸一沉。她生平最讨厌这种看不起女人的男人!“你瞧不起女人!”
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阿史那鹰强按捺住不耐,没有道出他对女人的真正观感,但在他的国家,女人的确只是依附着男人,供男人泄欲、生儿育女的工具而已。
“抱歉,我没有太多时间,所以,可否找个真正的大夫来就好?”
虽然避开尖锐的话题,但这句话可没有安抚到陶家妍,只见她冷笑一声,随即转身走出去。
她一离开,阿史那鹰才吐了口长气,逼自己阖眼休息,自己的身体他很清楚,他的伤势不轻,尤其是胸口肋骨怕是断了,所以他更需要一个能力强的大夫来诊治他。
“潆潆,你来医治他就好!”
蓦地,老妇人的声音再起。
阿史那鹰昏昏沉沉的睁开黑眸,看见那名老妇不知何时又回到床边,身旁还站了个黄毛丫头。在意识到老妇的话后,他先是错愕一怔,接着难以置信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老妇人,“你是说——”
“对,她叫左潆潆,由她来医治你就行了。”
“她。”
阴霾黑眸立即瞪向老妇身边那名矮不隆冬的小女孩,这一瞧,他才发现她双眉如画,一双美眸炯炯灵动,双颊白里透红,肌肤细腻迷人,樱唇粉女敕,是一个令人惊艳的美女。
但即便如此,他可一点都不心动,因为她一看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双环发髻上还扎了蓝白发带,一袭斜襟白色窄袖长裙,群腰以淡蓝色丝带高高的系在胸下,娇小又纤细,看来尚未发育完全,而这个老妇人竟要她来医治他?
“婆婆是开玩笑吧,她才几岁?”他一嗤。
“我今年十五了。”
左潆潆自行回答,骨碌碌的美眸凑得更近。这男人醒来后,剽悍的王者之气就更盛了,还带有一股粗蛮的霸气,而且这一醒,他俊美的五官又显得更为深邃,不过这会儿,他的眸中好像窜起了火花耶!
“你在生气吗?”她问得好无辜,还带着盈盈笑意。
阿史那鹰瞪着这张灿烂笑脸,大为光火。这算什么?他受重伤,这个老妇人却——她把他当成什么?是狗还是兔?让这个小女娃随便医着玩,玩死就算了?
深邃黑眸冒出狂怒的熊熊火花,他再也忍不住的狂吼而出,“你这个该死的老太婆竟然找个小不点来治我,你是疯了吗?”
这一放声嘶吼,扯痛了他胸口的伤,尽避他咬牙忍下了痛呼,却阻止不了额头上冒出的一颗颗冷汗。
天啊!离他极近的左潆潆慢半拍才捣住耳朵,所以耳里还嗡嗡作响。
但见他额冒冷汗,她直觉的又以袖子去擦拭,没想到——
“给我滚开!谁准你这个小不点碰我的!”阿史那鹰脸色丕变,大手一挥。
左潆潆被他推开来,还跌坐坐在地,盈盈笑脸顿时绷了起来,她很快的站起身,双手叉腰,臭着一张俏脸儿瞪着这个不识好心的家伙!
陶家妍也冷冷的瞪着因为动手又痛得拼命吸气的俊美男人,话却是对左潆潆说的,“潆潆,看来他除了身上的伤之外,还有别的伤势,你好好给他‘碰一碰’、‘看一看’。”
阿史那鹰黑眸突地一眯,瞪向老妇人,但他的怒眸很快的就转向那张美若天仙的小脸蛋。
“医婆婆啊,这不必看不必碰了呀,他这反应我有经验的,准是让疯狗咬了好几口,所以疯了,我多扎他几针就可以!”朝他一挑眉,左潆潆乌溜溜的眼睛里尽是坏坏的笑意。
陶家妍忍住到口的笑意,漠然的点点头,“很好,交给你了。”说完转身就离开这位位于最边间的房间。
房里的一男一女目光对峙,气氛凝滞。
“你刚说什么?你暗指我是疯狗?”从小到大备受尊崇的阿史那鹰,在他的国家可无人敢开口羞辱他,尽避胸口的痛楚令他越来越难受,但他仍试着想撑起身子,好好教训这个该死的小不点!
“我是暗指吗?”左潆潆指着自己娇俏的鼻子,笑得笑得无辜了,“原来你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啊,连话都不会听。”
“你!”他撑不起身子,可恶!
“我有说错吗?我是明说啊,而且,你就是得了疯狗病,要不,怎么会像只疯狗对着医婆婆乱吼乱叫。”
“你!你这可恶的……可恶的——”他脸色惨白,但也不许自己再躺回床上,任由这个小不点羞辱自己!
这个男人真是粗蛮又倔强呢!左潆潆背对他走到桌旁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包针袋,再拿出一卷小布条摊在桌上后,找出合适的金针,转身在走近还不放弃起身的男人身边。
“喂!”
阿史那鹰喘着气看向她,趁此机会,她将针扎向他的脖颈。
“你!”他先是跌回床上,瞪大了原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然后,竟睡着了。
“呼!终于安静了。”左潆潆掏掏耳朵,再倾身看着脸色仍旧惨白的男人,一边以袖子为他拭去脸上的冷汗,“你没有第二选择了,谁叫你得罪医婆婆?她可是会记恨的,你最好醒来后对本姑娘好一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哦!”
嘀嘀咕咕的念了一串,她才去拿药箱,处理他的小腿伤。这一道被割到伤口挺深的,都见骨了,好在,骨头没事。
涂药包扎后,她开始替他月兑掉上衣,但满身汗的左潆潆脸却红了,她不是没看过男人打赤膊,毕竟这里是山上,来找医婆婆的病人中,也有不少打开衣服让医婆婆触诊的,但这个男人的胸膛好壮、古铜色的肌肤也很吸引人——
天啊!她猛地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她在想什么啊?收敛起心神,她小小的脸蛋转为严肃,拿起针袋,她小心且慎重的为他扎起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