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纽约
上城东区,全纽约最贵的高级住宅区里的一楝豪宅里,坐在床上的杜采依正紧紧依偎在中美混血儿罗杰医生的怀里,那张美丽典雅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痛苦神色。
“老女乃女乃打电话来,她已经抵达肯尼迪机场了,我受不了了,霁东才离开多久,又换她来监视我?我们向她坦白好不好?”
金发黑眼的罗杰吐了口长气,低头亲吻她的额头,眸中有深情也有自责,“不行,我还没有准备好,而你,又准备好面对等待你六年的霁东吗?还有,你的家人在失去你这个最大的经济支柱后,每年从霁东那里拿了多少钱,这一切一切,你都想好要如何去面对了吗?”
她的泪水应声而下。
她失忆五年,在那五年里,虽然从家人口中得知霁东是她的未婚夫,可她却没来由的总想避开他,看到他深情凝睇的眼神,她愧疚:看到他贴心呵护,她莫名的排斥,后来,见到他,她就想把自己藏起来,一种不知名的愧疚愈来愈深浓,几乎要把她给淹没了,这也让她得了忧郁症。
反观,罗杰,一个在台湾习医的外国医生,在得知她的情形后,辗转从台湾转调到美国成为她的主治医生,而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她就有种奇怪的熟悉感,甚至会不自觉的想去依赖他。
而这个答案,在前年她的记忆开始有些片段出现,到去年记忆完全恢复,她才明白罗杰为何会不辞千里,费尽心思的来到她身边。
她跟霁东认识三年,一个是商场上的女强人,一个是在航运业初掌舵权的天之骄子,俊男美女,彼此看似一见倾心,但在热恋过后,理智回笼,她开始觉得自己并不适么合他。
她太独立,主观意识也很强,而霁东虽然包容、贴心,但她并不是需要被呵护的女人,独生女的她从小就像个男孩被训练成家族的接班继承人。
反之,在好友生日会中遇上的罗杰更吸引她,也给她更大的空间,他坦率热情,让她在情感上没有压力,因此掳获她的心。
他们彼此相爱,偏偏她是霁东的未婚妻,还有霁东这六年的痴心等待都让她无法对他坦承她早变了心。
只是貌合神离,还必须装失忆的压力都让她痛苦万分,再加上金舒纹丽那双精铄的双眸总像雷达似的盯着她,再加上她早查到她另有爱人,只是不知道对方就是罗杰,这在在都加深了她的心理压力。
“到底我们该怎么办呢?”
罗杰也不知道。霁东全心全意的信赖他,买下这栋豪宅,让他也住进来,聘他为采依专属医生,方便他医治、照顾她,却不知道这让原先只想治疗身心皆受到重创的采依的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吐了口长气,他将半身不遂的她抱到轮椅坐下,推着她走出去,“不要再想了,金女乃女乃应该到了。”
“可,她不是才到机场吗?”
“她哪一次说真话?”
他苦笑。那老大婆像要捉奸在床似的,来的时间总跟她说的不同,中国人有句话叫姜是老的辣,他相信老太婆已经察觉出什么,只是苦无证据,其实他很矛盾,面对这难解的三角习题,他自己没有勇气去揭开,所以希望老女乃女乃发现,又不由自主的怕面临东窗事发的那一天……
清凉的夏风拂来,晨曦乍现,金霁东的豪宅就飘出咖啡香及烤面包的香味,而这是若薇入住这栋别墅以来,天天唤醒他的温暖好味道。
从床上起身,他爬了爬刘海,走进浴室刷牙。
看着镜中的自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他和若薇之间的缘份深得令人匪夷所思、从她阴错阳差的租了他的房子,到现在甚至跟他同住了。
深吸口气,他梳洗好后,换上灰白条纹衬衫、西装裤,步下楼去。
一到餐厅,一道娇小身影已经准备好早餐,香喷喷的面包涂上他喜欢的果酱,干煎培根、半熟荷包蛋、温牛女乃,甚至有碗加了水果的蔬菜色家急着看他们的金孙,所以我们会在美国待一阵子。”
蓝雍尧的俊脸上都是当了爸爸的骄傲。
“我知道,恭喜!”
两个男人互槌肩膀,但蓝雍尧眼中有他没有说出的感叹,不过,金霁东全明白,因为如果辨依没有发生那场车祸,自己应该会比他早当爸爸才是。
饱道珍重后,金霁东回到办公室工作,一直到傍晚回家,低落的心情在看到站在别墅门口,笑嘻嘻的跟他猛挥手的若薇时,他的心才温暖了些,而在看到一桌早已准备好的丰盛晚餐,他的心口更热了,但他也注意到她的手指又添了新伤。
“手又受伤了?
“没事啦,比一开始少多了,现在学聪明了,会溅油的就用锅盖当盾牌……”
看着她那张笑颜,吃着热热的饭菜,这几乎成了他每日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但金霁东也因此陷入矛盾的情绪里。
像第二天,早晨的金色阳光柔柔的照在若薇的纷脸上,看着她灵活灵现的笑说她一早试着煮蛋卷的悄皮神情,这是一幕很美,他已在脑海里向往了六年的好风景,由他深爱的妻子为他张罗早点——但不对呀!
在感到幸福的这一刻,心中又同时涌现对采依的槐疚。
他深吸口气,不愿意再想下去,“坐下来吃吧。”
“好。”
又来了。若薇边想边拉开椅子坐下来。最近,她老是看到他用一种很深幽的眼神在看着她,但又好像不是在看着她,而是透过她看着某个不知名的远方,然后,淡漠又回到他那双深邃黑眸中,闷闷的吃起她用心准备的早餐。
像现在,两人沉默的屹着,什么话也没有,而在他用完餐,出去上班后,她就开始洗衣服、整理房间客厅。
忙完后,她就跑去见见餐馆的朋友们,知道她现在是金霁东专属的管家,没有走上被人包养的路,他们都替她高兴不已,但也忍不住说:“这真的很像童话耶,而且好浪漫喔。”
“对啊,要是从管家变成女主人,那就叫麻雀变凤凰。”
她被大家说得脸河邡赤,不由得娇斥,“不要胡说啦,他只是在帮忙我而已,而且人家有未婚妻了。”
不意外的,爆出来的是一阵惨叫加叹息声。
但她觉得老天爷已经对她很好,很眷顾她了在帮忙老同事招呼客人,又一起吃了午餐后,她又急急的赶回家去准备晚餐。
她花了很多时间准备,务求让辛苦工作一天的金霁东吃得健康、愉快。
在傍晚时分,踏进屋里的金霁东在看到桌上那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再看到手上又多了几个伤的若薇时,他还没开口,她就抢先道:“我喜欢煮,真的。”
这样同桌吃饭的日子能多久?她根本不敢去想,但这样的每一天,对她而言,都是幸福的,真的,好幸福,幸福到怕连逃诩嫉妒,所以她不再折纸飞机,不再许原,把那些许愿的额度留给比她更需要的人。但金霁东也感受到幸福吗?
夜晚时分,他躺在床上,看着童若薇几分钟前放在床头柜的温牛女乃。
他不得不承认,这么大的屋子里多了个女人,整个氛围就差了好多,室内不再只是寂静冷清,而若薇总是乐观而灿烂的笑脸就像是屋里的阳光,空气也不再冰冷。
而且,在他吃她煮的菜时,她会去注意他的喜好,在下一餐时,他就可以看到她的用心,也看到她因他吃完那道菜而开心不已的神色。
如果她是采依,他该是多么的幸福。
但她不是,所以他绝不能让她的笑脸在他心不不中烙了印,不能让她绽放的温暖充塞他心房,能让他长期孤寂的心被她悄悄入住,他不能!可以!因为采依才是他这辈子绝对的交集,他不能辜负她。
贬议室里,东克集团高阶干部排排坐,为的是Ammr集团的合建投资案及接下来的人事管理进驻、营业方针、促销方案等一长串的规划执行做报告,这要忙的事是林林总总一大堆,不过,他们的年轻总裁此时却是背对着他们,站在落地窗前讲手机,而且讲了颇久。
“她还是不跟我谈?”其实,金霁东并没有讲很久的电话,他大部份的时间是在等待,因为罗杰打电话来说采依有事要跟他说,由于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找他,所以他捺着性子等着,没想到她又退缩了。
“她的情绪起起落落的,焦躁不安。”
“那你好好照顾她,我还要开会……”
“等等,你可以请金女乃女乃回去吗?看是回她美国的家或回台湾,她住在这里,辨依的情绪一直无法稳定。”罗杰随即将金舒纹丽住在那里,一天到晚就盯着杜采依,已经快把她给逼疯的行径一一道来。
金霁东愈听脸色愈凝重,眼内的火花也愈来愈沸腾。看来女乃女乃将他要适可而止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了!沉沉的吸了口长气,他压抑住那狂沸的怒火,“我知道了,请我女乃女乃来接电话。”
“请稍等。”
不一会,金舒纹丽随即接了电话,一开口就是不悦的数落,“那个臭医生向你告了什么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女乃女乃,”严峻的打断她话,他口气冰冷,“如果你想把辨依逼疯,让我这辈子只能守着一个发疯的未婚妻,那你就继续留在那里兴风作浪。”
“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说,我是要逼出真相啊!杜采依不承认她恢复记忆,你以为罗杰医生的那些硬邦邦的仪器可以证明她记起来吗?”金舒纹丽试着跟孙子讲道理。
“女乃女乃,我必须说重话,如果,”他的声音坚硬如石,“你不马上离开闭那里,还采依一个平静的静养空间,这辈子,我不会再喊你一声女乃女乃!”
“什么?!懊!懊!为了个撒谎又劈腿的女人,你竟然这样伤女乃女乃的心。”
“女乃女乃,你别一再误解她又羞辱她,她的遭遇不够惨吗?她这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女乃女乃还要这样待她……”
“算了,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那我这么辛苦像个间谍的守在这里做什么?我倒不如去环游世界,落个清闲!”
这一次,金舒纹丽真的火大了,“你不喊我女乃女乃,我也不愿让你喊,我这个愚蠢的守着这段感情、要遵守承诺的傻孙子,让我心痛啊!我不要了!”她气呼呼的挂了电话。
咬咬牙,金霁东按掉手机,转身回到座位,“开会!”
众干部只好装作都没有听到,继续报告讨论。
不过,在美国的金舒纹丽是气疯了,气呼呼的回到房间,三两下将自己的行李整理好,她走出房间,看着罗杰,再看看一脸紧绷的杜采依,“你高兴了吧?我的孙子不要我这个女乃女乃了,不对,是我这个女乃女乃不要我那个傻孙子了,杜采依你高兴了吧?”
脸色惨白,她双手握紧,泪水滚落眼眶。
“哭!我才想要哭呢,我要去环游世界,玩个三百六十五天,才要回来,而我希望,你的良心赶快找回来,把属于我孙子的幸福还给他!”凶巴巴的说到后来竟然哭了,哭得好不伤心,浙沥哗啦的。她的孙子不要叫她女乃女乃了,她一手养大、最疼爱的孙子啊!呜呜呜……
室内是一片静寂,直到屋外传来车子的引擎声,静静淌着泪水的杜采依突然自己移动轮椅要追出去,罗杰立即上前拉住她,“你干什么?”
“我要跟女乃女乃坦承,她那么骄傲的人竟然哭了,而且还哭得那么伤心,”杜辨依觉得好不忍,还有霁东为了她连女乃女乃都不要了,她的罪恶愈来愈大了,她哭喊着,“我对不起她,对不起霁东!”
“她走了、”罗杰试着拥抱她,要她平静下来,但她用力的挣扎哭闹,“那我要打给霁东,我要说,我要把全部的事全都说了!这一次我一定要佼!”也许是太激动了,她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昏厥过去。
“辨依!辨依!”脸色丕变,他连忙将她抱起,开车送到医院。
晚上十一点多,若薇注意到金霁东接了通电话后,脸色始终不好,一人窝在书房里,后来,她忍不住的送了杯热牛女乃进去给他,“你还好吗?”
他看着她。他怎么可能会好?罗杰打电话给他,女乃女乃负气走人,而辨依则又进了医院,从车祸后身体就一直不好的她,承受太多压力又病倒了,他想飞去美国看她,罗杰却建议他不要去,那只会增加她更多的心理压力,她不会更好,只会更糟。
多么奇怪又可笑!未婚妻生病住院,他这个未婚夫却不能回去,因为会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他自嘲、苦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感到好无助、好挫败,谁来教教他,他该怎么做?
看着出他黑眸中的痛苦与无助,若薇难过的咬着下唇,好想给他一个关心的拥抱,也好想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她可以分担他的忧愁,可是她什么也不敢说、不敢做。
看到他那双黑眸里的无助与痛苦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后,她知道他再次将自己的心封了起来,不让人瞧见他真正思绪。
只不过他愈是这样,她愈是心疼也愈爱他,他的心肯定很苦很苦吧!她突然走了出去,再进来时,手上多了瓶洋酒和两只酒杯。
他蹙眉。
她替两人各倒了杯,把其中一杯给了他,“喝吧,不是可以藉酒浇愁吗?”
直视着她,他可以感受到她正为自己而心疼,“你会喝?”
“会啊,酒不就那么一回事,我陪你,来!我先干了。”拿起酒杯,她豪气的仰头大口就要喝下,但才喝一口,那灼热的液体才通过喉咙,她就被呛得眼泪直落,还拚命的咳个不停。“咳咳咳……”
“你这个笨蛋!不会喝为什么逞强?!”脸色丕变,他急忙放下自己的杯子,走到她身后替她拍背,她那张小脸咳得红通通的,似乎停不了咳。
“咳咳,我、我希望你快乐嘛!咳咳咳…
…”喘着气,她拭去泪水,还想再来一口,却被他一把粗鲁的抢走,杯里的酒液溅湿他的衬衫
“够了!”他大吼。
“你生气了?”突然像个小学生的双手立正站好,她怯怯的看着他。
看着她那无辜又担忧的小脸,他突然讨厌起自己来,爬了爬刘海,咬咬牙,试着缓和心中那股强烈而无法控制的烦躁后才开口,“若薇。
“嗯?”她拧眉看着他。
“不要爱上我。”平静的陈述,酷帅的脸上不见任何波动。
粉脸蓦地涨红,她手足无措的低下头来,但却无法否认他这句话。
“我早已没有爱人的权利,所以我不希望你受伤害。”这是他的真心话。
头垂得低低的,她鼓起勇气,“我不会受伤害的,因为我很清楚你不能爱我。”
“是吗?
“嗯。”她沮丧的点头。
“那就好,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
头低低的走了出去,她背着他将门带上,就怕他看到她伤心的泪水。
但她知道,她早就受伤了,在爱上他的那一刻,在清楚他不能爱她的那刻……
那之后,金霁东发现若薇虽然一样用心的在煮早晚餐,脸上也依然有着阳光般的笑容,但他也可以感觉到她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就怕又泄露了什么,让他发现她那无法克制的爱恋。
他知道她很辛苦,这样的爱情对她而言也很残忍,可他只能更加把持住他那已悸动的心,才不会让她受到更大的伤害。
不过,今天,他一回到家里,总是小心翼翼的控制对他情绦的若薇竟然紧紧的拥抱他,又哭又笑的。
他大久没有女人,加上对这个同住一屋的女孩早有了精神上的出轨,所以此时,她柔软的身子贴在他怀中,明知道不应该,他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紧绷,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就连呼吸也变得热烫。
“妈味的主治医生说她的癌细胞获得控制了。”喜极而泣的她紧紧抱着他,这个拥抱有着太多的感谢,也有着大多的情感。他是她生命中的贵人啊!遇见他后,她的人生有了转机,有了数不尽的好运气!
“太好了。”他不得不推开她,免得身体不该产生的反应吓坏了她。
但他这个动作,却让兴奋过头的她回了神,她粉脸尴尬,急急的退了好几步,头低低的道:
“对不起,我忘形了。”
不喜欢看到她突然一黯的脸,他喜欢刚刚那个一脸光彩的她,那是多么的动人,而她,不过是想分享她的快乐给他罢了,他怎么了?
“若薇,抬起头来。”
她摇摇头。
“抬头!”连忙深吸口气,她压抑想哭的感觉。她愈来愈在乎他了,也愈来愈无法克制自己,她想拥抱他,想接近他,但,这是不对的,她可以默默的喜欢他,可不能给他压力,那会将他从她身边逼走的!
“若薇!”走到她面前,他温柔的执起她的下颚,这才看到她眼眶中已全是泪水,他的心猛地一震,“你为什么?”
泪水滚落眼眶,她哽咽,“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我也讨厌起我自己,怎么可以忘形的去抱你?我知道,这是不对的……”
他们在互相吸引,却又在互相压抑……他黑眸里也闪过沉痛的光芒。
“我错了,我不会再犯的,你不要讨厌我……鸣呜……不要离开,我不会再做刚刚那件事了,真的!”
他突然将她拥入怀里,但在她还没有好好感受这个出其不意的拥抱时,他又推开了她,“出去!”
“我……”
“出去!”
“好。”不敢再逗留,她转身跑出去,连门都忘了带上。
金霁东双手抱住头。不应该,他不应该放任自己对她的感觉!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