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中平原,层峦叠嶂,河流密佈,乃一膏腴之地,在蓊鬱林地间,一队人马在炎热的夏日艳阳下缓缓而行。
驀地,一隻长著硬茧的小手从最后一辆马车的车帘里伸出来,扯了扯车伕的衣襬,“大叔,可以停一下吗?让我那个—方便一下?”
驾驶马车的是位满脸胡髯的中年汉子,只见他头也不回的道:“我们离长安城还远,但离妳要去的小妾村约莫再半炷香就到了,妳先忍一忍吧。”
“可是……”
“这里是三不管地带,常有盗匪出没,妳还是别落单的好。”
“好吧。”
大大的吁了口气,秦依依缩回小手,又慢慢的移回拥挤的货品后方,乖乖坐好,再一手拉开车窗帘,乌溜溜的大眼望著苍翠的山色。
要到小妾村了吗?
这是她十年来投靠的第几个亲戚了?放下窗帘,她低头,无聊的数起手指头,又嘆口气。算了,至少这一次还被安排跟著鏢局的押鏢商队一起走,感觉上不那么孤单。
勉强的靠向背后的货品,她逼自己打个盹。
车队继续轆轆而行,但过了一会,鏢头就觉得不太对劲,整座林地太过静寂,有种诡异的紧绷气息在空气中飘荡著,正当他要叫大家戒备时,顷刻间,周遭已冒出近三十名的黑衣蒙面盗。
鏢头大吼,“有强盗!”
“小心!”其他人立即大声提醒彼此。
瞬间,吼叫声、杀戮声、哀叫声四起,那刀光剑影令人惊心动魄。
马车内,秦依依只能心惊胆颤的从货品中胡乱抓了条黑丝巾蒙著脸,努力的压低身子,眼观鼻、鼻观心,僵硬著不敢乱动。
因为她有张从小到大就很会替自己惹麻烦的天仙容貌,鏢头才安排她的这辆马车殿后,就是想让那些争相讨好她的年轻鏢师不要再为了她而大打出手。
万一,她这张脸被强盗看到了……秦依依脸色苍白,把丝巾揪得更紧。
车外的惨号声声入耳,她颤抖的揭开丝巾一角,却见一名黑衣人粗暴的扯掉厚厚的马车帘,顿时,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她柳眉一皱,旋即惊见他手上的刀还流著鲜血,再悄悄望出去,双方人马打得好不惨烈,有人断手断脚,有人肚破肠流,鲜血淋漓的,成了一片杀戮战场。
她连忙摀住嘴巴,胃里一阵翻搅,她快吐了。
那隻沾满血的大手正忙著搜索车里的东西,而且离她愈来愈近。
她心跳如擂鼓,完了,她会被发现的……怎么办?
颁!
驀地,一阵万马奔腾声乍起,上千名骑兵从不远处的山坡上气势汹汹的奔驰而下,瞬间沙石狂飞,连大地都在震动。
摆衣人中有人看到在晴空中飘扬的旗帜后大喊,“糟了,是阎家军,快走!”
“快走!快走!”
一阵慌乱惊叫,多名盗匪顾不得到手的钱财,飞也似的作鸟兽散。
就见距离车队仍有一段距离的阎家军,前导骑兵将手上军旗一扬,后方骑士们训练有素的同拉韁绳,一时之间马儿停下脚步,天地间突然转为静寂。
在队伍的最前方,一名挺拔男子高高坐在精壮的悍马上方,威风凛凛。
他身著鎧甲戎装,肤色黝黑,面容阳刚而俊美,额上有綹不驯黑发狂野的随风飞扬,冷峻黑眸定视著这伤亡景象。
马车内,秦依依仍然紧抓著丝巾,一双翦水明眸怔怔的瞪著他。好、好一个俊帅的男子啊!她屏息凝睇,一颗心怦怦狂跳起来。
阎羿瞥了身后的副将朱崇仪一眼,“留下一队人马帮忙善后,其他人—”
他再瞥向右手边另一名副将,微微点头,该名副将立即扬起手上旗帜。
又环视周遭一眼,阎羿便先行策马奔驰,阎家军随即跟上,霎时之间,天地又是一阵马蹄扬沙,直至军队渐渐远去。
“妳没事吧?丫头?”押鏢大叔疲累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这才恍然回神,连忙扯掉丝巾,攀爬过被搜得乱七八糟的货品,来到他身边,“我没事,大叔呢?”
“我还好,可是折损了不少人……”他难过地摇摇头,看著那些骑兵下马照料伤者,也準备过去关心情况,“我去看看他们—”
但还没迈开步伐,他就突然跌坐在地,吓得她赶忙跳下马车,蹲下来查看,这才发现他的大腿中了一剑,皮开肉绽且鲜血淋漓。
她脸色大变,连忙撕下衣服的下襬为他包扎。“伤口很深,都见骨了。”
“不打紧的。”额头冒汗,他关切的双眸望著不远处的弟兄,“好在我们幸运,遇到阎羿将军,不然,我看我这条老命也撑不下去了。”
她一愣,“阎羿将军?”
“是啊,阎将军虽然年纪轻轻,但战功彪炳,”他边回答边起身,“深受皇上宠信,除了财富及权势外,还御赐了一块金牌,不但可以调兵遣将,更是一块免死金牌,可以自救也能救人。”
“好厉害啊。”她眼露崇拜。
“是很厉害,阎将军也是一个严谨的人,在战场上勇猛慓悍,让敌人闻风丧胆,百姓对他都是又敬又畏。”押鏢的大叔说完这话,便赶忙去帮忙其他人包扎伤口。
这是指阎羿是个既危险又有胆识的男人,是吗?
儘管那人是如此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但仅仅那么一眼,秦依依的心便已为他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