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一离席,倪家兄弟们讨论得更热闹,但说来说去,所有的方法都被否决,想到他们肠枯思竭、都快想破头了——除了一个下三滥的方法,虽然这个方法在每人的脑海里都曾闪过,却没人敢说出来,因为卑鄙无耻嘛。
"其实啊,恶马恶人骑,可是龙夫子怎么看都不像恶人,硬要拿他来配粗蛮率性又力大无穷的妹妹好像占了他便宜——噢!"唯一敢说真话的倪老五差点没被兄弟们的拳头痛宰,"我错了,我错了!"他连忙叫饶。
"现在所剩时间不多,究竟该怎么办才好?"打完弟弟,倪老大又开始头疼。
倪老二也附和,"没错,龙夫子的脚伤一好,就迫不及待地出门,瞧他一副尊贵样,肯定不可能一辈子窝在我们这个城镇当夫子的。"
错过他,我们每个人一定都会扼腕。"倪老三像个老学究般看着大家。
总是要有个人出来当坏人,提出那个卑鄙的方法,但是是谁?
几个人突然同时干咳起来,眼神迅速交换,然后,终于有人开口,"所以就用那个嘛?"
"是,那就那个——"
"好,就那个啦!"
取得共识,八兄弟哈哈干笑,几个人又围在一块商讨后续大计。
他们是绝对、绝对要把妹妹跟龙陨伦送作堆。
龙陨伦来到热闹的南城大街,从夏曦口中,他知道这里是偏离河南官道、约一个半时辰可达的城市,但离主要的经商大城不算远,所以不少商队会选择在这里过夜,不管是住宿或花费都比较省,因此南城仍是繁荣的,许多商家皆是人声鼎沸,很多人当街三三两两地聚着聊天,嗓门更是出奇的大。
"听说没?倪家小丫头要抛绣球怎么会有人去?"
"有!我儿子就想去,听说有开赌盘啊,你们知道的,一面倒,众人都押她嫁不出去,所以,这赔率惊人
"我儿子也有兴趣,我家是开客栈的,我儿子说她身强体壮,一年生一个娃儿没问题,日后客栈也不必请人,自己的孩子帮忙就行了。"
产可是颜老说那丫头救了个受伤男人,我问过去武馆学艺的人,听说那男人满月复经书,长得可俊了。"
"那倪家人搞什么绣球招亲?大家都是老邻居了,那点心思谁不知道?根本是要给那男人倪丫头也是很有行情的假象。"
"我也这么想,倪家丫头从及笋以来,婚事就没谱,相较于贺府,简直是南辕北辙,惨兮兮啊……"
龙陨伦一路从绸缎店、客栈、茶馆,甚至摊贩走过,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就是倪家一家人,尤其是倪夏曦,竟是城中百姓闲话家常的热门人物。
但,也许因为他太显眼吧,愈来愈多双眼睛注意到他这张生面孔,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是他吧?跟到武馆学艺的人形容得有像啊,真的是俊美挺拔,难怪倪家小心藏着,不让他露相……"
"也难怪倪家丫头最近老是看不到人"
龙陨伦怎么也没想到,他出来原是想看看有没有手下人会寻来给他一些讯息,但看来,他是错了。
他礼貌但疏远地朝那些人微微点头,继续往下一条街道走,蓦地,一池莲荷的美丽景色吸引了他,他立刻想到倪夏曦的画。
时值夏日,澄澈的明湖水里,碧绿的荷叶及莲蓬高低起伏地随风轻舞,几名采莲蓬的少女们握着一支支新采的莲蓬,在柔和的阳光下,穿梭在圆叶间。
如此清朗怡人的风景,她竟然有法子画成一颗颗石头?龙陨伦不由得失笑摇头。
而那样娇俏可爱的小人竟要成亲了?
想象着倪夏曦身边多出一个人的画面,他的心竟莫名地感到凝重,有些不愿意看到那景象出现,但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他蹙眉摇摇头,将这奇怪思绪丢诸脑后,走进临湖的一间毛笔店。
买了纸笔,他坐下来,正思索着该写什么回家报平安,就听见店外传来一阵谈话声。
"春花,你说那几名穷酸客为什么突然变得邹么有钱?不仅包下一个月的房间吃吃喝喝,还动不动就一掷千金,阔气得很?"
严他们不是说做了桩生意大赚一笔?过去连点碎银都给不起的人,现在要什么都给,瞧这个绣着金银线的荷包,上面还用金线绣了!真是今非昔比呢!
龙陨伦浓眉一皱,顿时放下毛笔笔,抬头看了出去,就见两名浓妆艳抹的姑娘经过店门口,其中一人把玩着银丝线荷包——
他眼睛一亮,立即起身,追了出去,"请等等!"
一艘小船缓缓划过明湖湖面,但船上的两个美人儿不采莲蓬,一个纤纤弱弱地坐着,身上还披了件防风但透气的披肩,另一名则叽叽喳喳地一边说话一边划着浆。
一小船四周有贺家家丁的船守着,万一有什么事,他们便能迅速反应。
没错,船上的人就是贺潦潦及倪夏曦。
‘倪夏曦是个很贴心的好朋友,一早见到阳光温暖怡人,就冲到贺府去,至少在这样的天气,贺家老爷会允许好友出门。
也因为她早就习惯贺府对好友的百般呵护,所以就算四周围了一圈小船,她还是呱啦呱啦地跟好友分享这阵子发生的事,一点也不觉受到监控。
贺潦潦其实早得知她救了龙陨伦,对方又当了她夫子的事,只是——
她一双美眸闪过笑意。不知好友有没有发现,从一早见面至今,她三句不离龙陨伦,不断说他有多棒又多好……
‘他看来温文儒雅英姿飒飒还有一股贵气,说起话来有条有理,举止端正,怎么看就是有修养…也不会嘲笑我,你都不知道他——"
贺潦潦眼见好友仍如连珠炮般说个没完没了,终于忍俊不住扑哧一笑。
倪夏曦莫名其妙地眨眨熠亮大眼,"你笑什么?
"笑我耳朵要长茧了!龙陨伦这三个字真的是‘如雷贯耳’呢。"贺漾潦调侃好友可直接了。
倪夏曦先是皱眉,然后才恍然大悟,红着脸娇斥,"原来你在取笑我!"
"哪敢呢?你可是唯一不怕碰坏了我、敢跟我在一起的朋友。"这是真心话。
也是!直线条的倪夏曦附和地点头,美眸透出一丝得意。
一因为如果好友少了一根汗毛,贺家报人绝对不会饶恕的,所以一般人跟她在一起都会觉得压力很大,而且不管去哪里,她身后都有一大串像肉粽的人在保护,毫无自由可言,只有她本人例外。
歼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一个来历不明,还沉得住气寄住在一个陌生地方的男人也很少,虽然名义上是你的夫子。"贺潦潦觉得这样的人不是太自大就是太霸气。
心思细腻的她想了想又道:"不过,你爹娘阅人无数,就算没追问他的身世背景,一定也细细观察过,只是,敢忽视未知的未来风险,让你跟他朝,相处,想必你家人应该对他‘心存不良,吧?还是,你对他也有一份不轨之心?"
倪夏曦闻言粉脸儿羞红,难得现出妞泥神态。
"怎么你愈说我愈听不懂?我跟家里的人的确都很欣赏他,因为咱们城里的男人都太弱,不是执绮子弟,就是三妻四妾的花心大萝卜,像他那样干干净净,温文有礼的没有。"
见好友难得出现女儿羞态,贺潦潦心中明白,直率的好友情窦初开了,但显然还没半点自觉。
"听来你对他评价极好,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可有妻有儿?"
听到贺潦潦的问话,倪夏曦的心重重一沉,胸口也闷了,不过她没细想,只是道:‘不管有没有,他中意的绝对是秀丽端庄的女子,不会是我。唉,吐了一口长长的闷气,她不经意地看往好友后方,突然瞪大了眼睛。
"你别这么看轻自己嘛,而且,若不是你就惨了,你已对他动了心——"
贺潦涂安慰的话都还没说完,一倪夏曦早就没在听,她的心思、双眸全定在对面街上那个俊美无侍的男人身上,"怎么会?有没有搞错?"
她心口没来由地冒火。龙陨伦竟然跟花街柳巷的两名姑娘走在一起了。
她急得拼命划桨,将船往湖边划,速度之快,吓得贺家家丁的船跟其他采莲蓬的小舟也赶紧划开,就怕撞翻了贺家大小姐的船。
"你是怎么了?"
由于贺潦潦背对着街道,压根没受瞧见龙陨伦,却快被好友吓坏了。
只见力气原本就大的倪夏曦三两下就将船快速靠在湖畔,急急跳上岸,愧疚地对仍然一脸困惑的好友道:"我下次再去找你。"便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奔向龙陨伦,可是,怎么才一会儿就不见人了?
她连忙转往另一个路口跑去,这才总算看到了那个男人。
她想也没想地追上前,急急把他拉到一边,示意那两位姑娘先等一下,然后压低声音,恶狠狠地瞪着他,"夫子的脚伤不是才好?怎么这么快就思婬欲?现在还是大白天呢!"她当街说教,还一副凶婆娘状。
龙陨伦俊脸尴尬,"倪姑娘误会——"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地想解释,但不知怎.么的,他就是不想让她误会他,得到一丝坏印象。
他的话还没说完,两位烟花女子已经捂嘴大笑。
花名为春花的姑娘笑道:"夏曦,你可是姑娘家,说话这么大咧咧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跟我们是同一国的呢。"
"就是,而且这位公子从头到脚也不像会找姑娘玩的样子,你急什么?他是为了客人送给我的这个,不过,虽然确定是公子的,他还是送我了!"秋月也笑着摇头,并得意地拿起手上的荷包。
她们对倪夏曦可熟呢,曾经有白吃白喝甚至白白占她们便宜的客人被她五花大绑地扭送到她们姐妹面前,让姐妹们狠狠地揍一顿出气。
倪夏曦一愕,上前一看,发现那是男人的荷包,绣工精致、布料看来也贵,所以——她眼睛陡地一亮,看向龙陨伦,"我知道了!砍了你又拿走你银两的抢匪就在杏花阁,是吗?"
他点头,接着进一步解释,"那个荷包是我娘一针一线亲手缝制,每年都会汰旧换新,可款式一致,更是独一无二,我见两名姑娘在手上把玩,才冒昧追上询问的——"
"没想到我们竟是杏花阁里的姑娘,送的客人还在杏花阁里。"春花接着说。
倪夏曦听明白了,顿时对龙陨伦感到抱歉,红着脸道:"我可以帮忙啊,真的,你不会武功,很危险的。"
春花用力点头,也看向他,"没错,她可是我们这里济弱扶倾的小侠女,要不是我是个女的,我就免费送她上床快活几次!"
"胡说什么啊!走了啦。"倪夏曦简直快窘死了,低头就往前走。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看着他,"她对你很不一样呢,竟然会脸红。"
龙陨伦没有接话,只是望着倪夏曦的背影。他并不希望她跟,不想她因自己而受到什么伤害,尤其这段日子她对自己的好,‘他是很清楚的,但就他的情况,只跟她保持恩人与师生关系,是最好不过的事。‘快来啊!"
倪夏曦走了几步,才发现没半个人跟上来,连忙回头叫人。
收回目光,龙陨伦只能点点头,跟着两名姑娘一起追上前。
因为是大白天,充斥着酒色财气的花街柳巷显得特别安静,各店家大门深锁,不过,只要一失意客、寻欢客前来洒钱,但也有不少人彻夜未归,即使白日当头,仍沉溺于温柔乡。
眼前这间位于杏花阁的上等厢房客人即是其一,门内还不时传出"下下下!下好离手!"的赌博吃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