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豆,眉豆你在屋内?"
甭楣如遇到救星,立刻站起来。
聂上游月兑下湿漉漉的雨衣,"我找你呢,刚听到宦晖的消息。"
甭楣低下头。
"来,让我服侍你。"
"慢着,上游。"
"你有话要说?"
"是的。"
"我在听。"
甭楣叹口气,神情如一只受伤的困兽,她发了一阵子呆,才能开口:"当我很小败小的时候,心爱的洋女圭女圭被宦晖摔在地下,跌破面孔,我就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坏的事情,于是置一切不顾,痛哭数日。少女时代,因男朋友离弃我,感觉似被刀分割,痛不可当,于是又想,这分明比死亡还要可怕。之后,又经过长时间的寂寞空虚,无论身边有多少人,无论场面多么热闹,仍然觉得无味孤清。"宦楣哭了。
聂上游递手帕给她。
他的目光落在电话机上,发觉小办灯不住闪烁,表示有留言待复。
聂上游不动声色。
甭楣呜咽地说:"现在我才知道,那些琐事比起今天,不值一哂,我实在不认为我熬得过这一次。"
"眉豆,你认为严重的事情,社会司空见惯,请振作一点,"他把电话插座拔出来,"我做了龙虾汤,我们吃了再说。"
聂君走到厨房,轻轻掩上门,装好电话,按下掣,听留言。
"翼轸,请复总部,急。"
聂上游立即拨电话号码,一连十四个数字。
电话接通了,他报上名去:"翼轸聂上游。"
那边才吩咐了几句话,一向沉着的聂上游忽然一震,悚然动容。
他脸色阴晴不定,要过一会儿,方能用冷漠的语气答:"翼轸重复讯息:宦兴波宦晖父子,这边时间后日二十九号零二三零时,航线照旧。"
他缓缓放下听筒,把插头再一次拆除。
这时候他已经恢复平常神情,热了一碗龙虾汤,取出去,嘱宦楣喝下暖身。
甭楣轻轻说:"幸亏有你。"
聂上游忽然转过头来,"我有什么价值?"他握住甭楣的手,有一天,她会后悔认识过他。
饼一会儿他说:"要不要看中午新闻?"
"那我避开一会儿。"
"眉豆。"
"不要叫我面对现实,我尚未准备好。"
"那么大家都不看。"
甭楣问:"宦晖几时能回家?"
聂上游答:"邓宗平一直陪着他,下午一定可以出来。"
她点点头。
聂君探头过去,"要不到我床上躺一会儿,要不上天台看风景?"
"我睡不着,也走不动。"
"睡不着没办法,走不动我背你。"
他真的把宦楣背在身上走上天台,步伐稳健可靠。
甭楣茫然想,可惜他俩不是到天台更远的地方去。
雨已停,雾却未散,空气清寒。
聂上游替她拢一拢头发,让她靠在他身上。
那只流浪猫又过来了,小心翼翼的咪鸣一声。
甭楣轻轻说:"我羡慕你。"
聂君笑:"天地万物,人最不好做。"
甭楣比她兄弟早回家。
晚报更早在茶几上等她。
娱乐版上有叶凯蒂巨型的彩照,凯蒂告诉记者,宦晖一直只不过是她普通朋友,她对他并没有了解,事发之前,久无往来,宦君亦早已订婚云云。
记音有闻必录,完全不去追究前言后语。
自由阅毕新闻后一点表示都没有,更显得难能可贵。
律师陪着宦晖回来,他们会同宦兴波,进密室商议。
邓宗平找到宦楣,"眉豆,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甭楣看着他,"谢谢你为我们出力。"
"我并没有做什么。"
"我希望你能为他们辩护。"
邓宗平说:"钧隆拥有一整队的大律师。"
"有你参与,母亲与我都比较安心。"
邓宗平吁出一口气,欲语还休。
甭楣说:"你有什么困难?"
他们在会客室坐下,默默地相对无语。
邓宗平觉得它真是一间不吉祥的房间,每一次坐在这里,都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上趟他来,是为着要与宦楣分手。
他只能说:"快过年了。"
"年?呵是。"宦楣低下头。
"白皮书将在三月份公布,届时直选问题可获分晓。"
甭楣轻轻说:"原谅我,我不关心这些。"她心乱如麻,身如汤煮,整个城市在此刻沉下海底,也不能使她比现在更加愁苦。
"我明白。"邓宗平说。
"你真的了解我的意愿?"
邓宗平忽然说:"眉豆,等这件事告一个段落之后,让我俩结婚吧。"
甭楣听得很清楚,不禁讪笑起来,"宗平,你不像是个凑热闹的人。"
"眉豆——"
甭楣摆手,"我知道你最最见义勇为,但又何必牺牲终身大事来证明这一
点,你没有离弃宦家,仍然做我们的朋友,我己心足。"
"你疑心太大了。"
"你同情我是不是,宗平,因可怜我,往日那点小小的爱火又燃烧起来。"
"不,眉豆,给我一个机会说话。"
甭楣把一只手指放在他嘴唇上,"奇怪,只有在法庭中你才显得口齿伶俐,生活中你一直是讷于言词。"
邓宗平说:"我侧闻你找到了别人。"
"谁都没有用,三两年内,宦家要应战,不办喜事。"
"眉豆,我为你们难过。"
"我还算幸运,我仍有朋友。"
"你可以放心,我永远会在这里。"
佣人匆匆进来,"小姐,太太找人。"
甭楣奔上去,只见母亲挣扎下床,伸长手臂,一如婴儿无助,宦楣紧紧拥抱她,只听得她问:"毛豆回来没有?"
"他与父亲在楼下。"
"不要责怪他。"
"不会。"
"眉豆,不要离开我。"
甭楣在母亲的寝室,一直陪到天明。她干坐在一张安乐椅中,什么都没做,双眼瞪着一具古董小币钟,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晨曦来临,宦太太躺在床上,半明半寐,偶尔梦呓,总是一句话:"毛豆回来了吗?"
毛豆轻轻推开房门,刚刚听到这几个字,兄妹相拥而泣。
"眉豆,过来,"他把妹妹拉到房中,压低声音,"我要你好好的听着。"
他们俩蹲在房间一个角落,席地而坐,宦楣记得,童年时,兄妹常常躲着商量一些微不足道、可气可笑的事,像紧张而郑重地商讨如何为一张不及格的卷子求父亲饶恕。
甭晖:"眉豆,我与父亲决定离开本市。"
甭楣张大嘴,瞪着兄弟。
"你要保守秘密,好好照顾母亲。"
甭楣一阵晕眩,"你们要到什么地方去?"
"现在还不知道。"
"宦晖,你们的旅游证件已被扣留。"
"你不要管那些。"
"宦晖,你要与父亲弃保潜逃?"
他不响,用空洞密布红筋的双眼看妹妹。
"我不赞成,毛豆,你不能一错再错,这件案子的法律观点很有问题,还需要经过内庭争辩,"她紧紧抱住甭晖,"不要走,不要离开母亲与我。"
"眉豆,这是父亲的意思。"
"不行,我下去同他说。"
"他不想看到你,他根本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们本来打算一走了之。"
"毛豆,地球才那么一丁点大,你想躲到什么地方去?"
"总有我们容身之处。"
"不见得,毛豆!说服父亲,留下来面对现实。"
"不行,父亲拒绝这种羞辱。"
甭楣急极而泣。
"我真后悔告诉你,看样子你守不住秘密。"
"自由呢,你放下她不顾?"
"我自有主张。"
"宦晖,你们什么时候走,在何处出发?"
"细节你别管,我们现在就话别。"
"毛豆,你这一走,也许就回不来了。"
甭晖闭上眼睛,面部肌肉不由自主地扭曲抽搐。
"毛豆,他们会通缉你,你想过没有,你真以为你能躲一辈子?"
"太迟了,眉豆,不要多说,过来让我看清楚你。"
甭楣号啕大哭。
"嘘,嘘,不要这样,当心眼珠子摔出来。"
二十多年来,宦楣引以为荣的一切,都弃她而去,在她指缝溜过,抓不住留不下。
第二天晚上,一家人同桌吃饭。
甭兴波坐首席,把丰富的菜肴分别布到妻女子媳面前。
他一声不发,表现沉着。
这分明是最后的晚餐。
甭楣多么希望他会得回心转意,留下来勇敢地打这一仗,取必公道,讨一个清白。
但是一顿饭时间,宦兴波没有说过一个字。
镑人面前满满的饭菜动也不动,甚至没有人取起筷子。
坐了大半个小时,宦太太先觉得累,轻轻站起来,晚宴就这样散了。
甭兴波向女儿招招手。
甭楣过去侍候他。
他凝视女儿良久,一语不发,半晌转过头去,向老伴点点头,独自回寝室去。
甭楣知道父亲一定是在今晚走。
她已经麻木,不懂得思考。
当然,她可以知会邓宗平,向有关方面通风,把父兄留在本市,但她办不到。
只听得宦太太自言自语的说:"快过年了吧,什么都还没准备,唉,不经不觉,你们回来几乎有一年了,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甭楣与自由呆呆的听着。
甭太太说下去:"我记得牡丹花要早点定,自由,这些你都记在心里,将来,都是你的事。"
自由低声答:"是。"
甭太太说:"我觉得好疲倦。"她用手托着头,表情一片困惑,似一个迷途的孩子,边走边玩几十年,忽然落寞想回家乡,却找不到归路。
自由扶着她上楼休息。
甭楣走到花园去抽烟。
她已无观星的闲情逸致,刚在发呆,听到身后悉索一声,转过头来,见是家里的老司机。宦楣诧异了,他也到后花园来黯然伤神!
老司机见宦小组发现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露面。
他说:"我正替老爷难过,在我眼里,他明明是个好人,待下人是极宽厚的。"
一句话触动宦楣心事,"你贵庚了?"
"五十五。"
"与家父同年。"
老司机本来要说:我们怎么能与宦先生比,忽然想起宦某此刻的处境,硬生生把话咽下喉咙。
只听得宦楣说下去:"我记得你有两个孩子。"
"一男一女,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还记得他俩与我们兄妹同年。"
司机答:"小姐你好记性。"
"他们生活很幸福吧?"
"托赖,还过得不错,老叫我退休,儿子做小生意设间小印刷店,女儿一直是注册护士。"语气透露着满足自在。
"你的股票怎么样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女儿见我成天唠叨,受不了,问我输掉多少,贴补给我,嘱我以后不要再玩。"
"呵。"宦楣发呆。
看,看人家女儿多么能干,一举手便救老父出苦难,宦楣又能为宦兴波做些什么?
老司机见她神情呆滞,便不再说话,讪讪地退下。
饼不多久,自由缓缓走近,坐到宦楣身边。
"母亲睡了?"
自由点点头。
苞着宦晖享过福的女孩子不是没有,但却不是艾自由。
"宦晖呢?"
自由很平静的回答:"在收拾细软。"
甭楣一震,"你知道了?"
"他今天早上告诉我。"
她神色一点不见有异!
"他说你已经知道,可是我看不出蛛丝马迹。"
"你不怕?仍然义无反顾的等他?"
"他说稍后安定下来便派人接我。"
"跟他过逃亡的日子?"
"怕什么,偌大的北美洲不知几多黑市非法居民。"
"可是你要离乡别井,或许一辈子见不到亲人的面。"
自由坦然答:"我父母早已过世。"
甭楣不得不承认,"宦晖还是有一点点彩数。"
"你呢,你同邓律师可以从头开始?"
甭楣低下头,涩酸地说:"我与他,是本世纪最大的一场误会。"
自由仰头,看着天空,"你看这些会眨眼的星,传说每一颗都代表一个人的命运。"
"谁说的,星的命运,也受奇异力量控制。"
自由看她一眼,笑笑,站起来走了。
甭楣不打算睡觉,屏息等到深夜,看见一辆小小不亮灯的黑色房车,悄悄开上来,停在路口,接应的人来了。
案亲卧室的灯光闪了一闪,宦楣立刻到车房去。
不久有两个人影自图画室长窗掩出,轻轻走过花园,上了车。
车子随即开走,宦楣尾随在后。
她比他们更熟这条路,她自另一头下坡,在大路上等候他们驶至,这样,他们再也不会怀疑有人追踪。
两部车子一前一后向郊外驶去。
路至一半,车子已非常稀疏,前车早已发觉有人尾随在后,宦楣看见她父亲回头张望,认出她的车子。
前车缓缓驶进一条私家路,宦楣惊疑不定,这条路对她来讲,殊不陌生。
车子停在路旁,司机跳下车,沉着的向宦楣走来。
他问:"你一个人?"
甭楣点点头。
"请你立刻把车回驶,否则我们拒绝完成任务。"
甭楣说:"我要与父兄道别。"
那司机说:"一分钟内你不离开,你父兄可以跟你回家。"
甭楣抬头,看到父亲朝她打手势,叫她走。
甭楣立刻把车子掉头,驶远。
她把车停在公路的避车处,手臂抱在胸前,过了十分钟,她往回驶。
不用人带路,她都知道前车的去向。
他们一定准备从水路走。
甭楣把车往回驶,静静停下,她取出一具电筒,徒步模黑往小路走下去。
她知道小路尽头有一个私家码头。
甭楣来得及送那艘漆黑的游艇轻轻驶离码头,深夜中它如魅影似载走她的父兄。
她站在码头中段向它挥手,在黑夜中,它一下子为浓雾所遮掩,速度奇快,几乎即时去得无影无踪。
鲍海自有接载的大船。
甭楣叹息。
她仰起头,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
她往回走。
走到一半,她很平静地用很普通的语气说:"你还不出来,想躲到几时去?"
她身后嘁嚓一响,一个人影自矮树丛中钻出。
甭楣跟着说:"冀轸出入口公司:没想到你负责运进运出的是人口。"
那个人不出声。
"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一声。"
甭楣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往上坡走。
"真没想到你做的是这些勾当。"
走到有路灯的地方,宦楣转过头来,看着黑衣黑衫的聂上游。
"真奇怪,自古做贼的都爱穿黑色夜行农。"
聂上游知她心中气着,不与她辩驳。
"为什么不提醒我,我父兄才是贼中之贼?"
聂上游仍不做声。
"今晚没有香槟招待?"
他伸手做一个请的姿势,招呼宦楣入屋。
甭楣找到酒瓶,索性不等杯子,抓住瓶子就灌,鲸吞几口,用手背擦擦嘴,颓然倒在沙发里,"多谢你成全两个疑犯。"
聂上游坐下说:"我只不过听差办事。"
甭楣摆摆手,"全世界的刽子手都这么说。"
"是宦先生本人与总部联络,老板方叫我执行任务。"
"当然,你没有错,他也没有错,全是社会的错。"
"我不能告诉你,但事前已吩咐宦晖预先通知你。"
"呵,我明白了,原来你们待我都已仁尽义至。"
"眉豆,原谅我,这件任务关系重大,不能从我嘴里泄漏消息。"
"刚才我也险点坏了你们的大事,差一点点,你的手足以为我会大义灭亲,向警方举报。"
聂上游维持缄默。
甭楣又喝了几口酒。
命运总使她碰到同一类的男性,他们总是忠于任务多过一切,无论黑道白道,她总没有在他们心目中占第一位。
真是失败。
半瓶酒下肚,宦楣的身子渐渐和暖,精神放松,人生观也变得不一样。
她问聂君:"近年来那么多大案子,冀轸的生意很好吧?"
聂上游实在无法召架。
甭楣拍一下掌,"这下可都明白了,可记得我们在法庭外偶遇!那次,你特地向梁国新兜生意吧,但是他没有走,你赚不到佣金。"
聂上游索性任她挪揄嘲弄。
甭楣放下酒瓶,"我该走了,我还得编一个故事,使每一个人信,我不知情。"
"你不适宜驾车。"
"我可以应付。"
"我送你。"
"你留在家比较好,那具电话随时会响,说不定有什么更重要的货等着出埠。"
她走到车旁,脚步一样笔直,但她找不到车匙,聂上游已经把它收起来。
"坐过去,待我来开车。"
"我不要领你的情。"
"我恐怕你这次会事与愿违: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宦兴波与宦晖在何处落脚,只有我可以与他俩联络。"
甭楣抬起头来发呆。
聂君把她推到邻座,发动车子。
"我从没有对你说过谎,也许有些事我不该省略不提。自唐人街到小西西里,再与波多黎各党魁结交,最后赏识我的这位老板,是帮会大哥。眉豆,一个人总得生活,但是你对生活全然没有了解,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甭楣本来不打算说话,终于忍不住,"你与邓宗平都看不起我,因我没有吃过苦,我倒情愿一直如此,并不希望在你们跟前升级。"
聂上游心里不好过,"我怎么好同邓君相比。"
甭楣的眼皮渐渐沉重,头抬不起来,酒意发作了,她的灵魂像是要飘进另外一个更美更好的世界里去,她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说:这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走吧,走吧。
若不是聂上游推她,她已抵达彼邦。
"眉豆,醒醒,眉豆,下车。"
甭楣睁开眼睛,"到家了吗?"
"你要在这里转车。"
"为什么?"
"看。"
甭楣停睛一看,只见前面路口停着黑白两色的车子,车顶蓝灯刺眼地闪动。
天色已露曙光,宦家父子早已走远。
甭楣说:"我还有力气,我可以徒步上去。"
"不要再与我联络,我会找你。"
"别担心!我不敢出卖掌握我父兄消息的人。"
甭楣推开车门,悄悄下车。
家门口一大堆人在等她,邓宗平是其中之一。
甭楣站到母亲身旁,宦太太尚未更衣,披着头发,穿着睡袍,一脸茫然。
邓宗平闻到一阵酒气,痛心的问:"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甭楣微微笑,跌到沙发里,回答:"寻欢作乐。"
"宦先生同宦晖失踪,你可知道?"
甭楣张大嘴,"怪不得那么多制服人员来搜查,我父亲呢,我兄弟呢,他们在哪?"她提高声音叫嚷起来。
邓宗平凝视她,她也瞪视他,她再也不用怕他,她最近所经历的,已使她麻木,忘却害怕。
他们做完调查,拔队离开。
甭太太似乎有点胡涂,拉着自由问:"宦晖父子到什么地方去了?"
自由不知如何是好,宦楣过去硬着心肠回答:"跑了。"
甭太太又问:"他们几时回来?"
甭楣又说:"没有人知道。"
甭太太问:"那怎么办?"
甭楣说:"试着办,没有他们,照样也得生活。"
甭太太似乎仍未听懂,她问女儿:"你呢,你会不会离开我?"
甭楣正站在窗前,刚好看到藏在树丛内的一辆小车。
"我!我不走,母亲,我会陪着你。"二十四小时受到监察,不是那么容易走得掉。
她做了黑咖啡喝,大杯大杯的灌下去。
邓宗平在厨房找到她。
"你鞋上都是泥泞,去过什么地方?"
甭楣笑。
"你知道他们的下落是不是?"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盘问我。"
"但是你去送过他们。"
甭楣想起来,自车里看过去,只见到父亲缩小了的面孔是灰黑色的。
邓宗平压低声线,"你知情不报,协助他们逃亡!"
甭楣抬起头来,很遗憾的说:"宗平,你看,你并不想真的同我结婚。"
"这与婚事完全无关,我们此刻讨论你做错的一件事情。"
"我一直以为爱没有错与对。"很明显,他不是这样想,邓宗平永远是正气的化身,对他来说,每个人都有罪,直至清白。
甭楣微笑,到这一刻,她才摆月兑他的控制,她不再爱他。
"宗平,你有你的看法,我有我的,我不希冀得到你的同情,此刻宦家对你声誉有损,我们还是少来往的好。"
"这是什么话。"邓宗平拉着她。
"我很疲倦,想去躺一会儿,上次睡觉,可能已是十天前的事了。"
"我稍后再与你联络。"
甭楣苦笑,"不要叫醒我。不要唤我回来这个世界。"
她倒在床上,昏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