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层幽暗的阶梯曲曲折折地不知通往何处,她缓缓地走著,心里却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在阶梯的尽头,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物,而是……
“是全世界最美的东西……”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她头顶回荡。
谁?是谁在说话?她抬起头想看清楚对方的脸孔,却只是一团模糊。
“那些东西,得好好保护,因为它们是……”那声音到最后也变得缥缈不清。
它们是什么?是什么?
她好想问清楚,可是阶梯却在这时断了,她突然整个人往下坠……往下坠……
倏地,她惊醒过来。
“她醒了!”是杜海生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跃进眼中的是一个西洋式的古典拱形屋顶,她对这个屋顶太熟悉了,这里是沪帮位于卢沟区的总坛,是栋保存得非常完好的旧洋楼,占地虽然不大,但房子风格中西合并,极具特色。而此刻,她正躺在气派非凡的洋式正厅中间,像个罪犯一样,被一堆锐利的目光盯著。
“你可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率先响起。
她拾起头,看著前方的皮质沙发,任彩正坐在那里瞪著她。
而任彩的对面,则坐著沪帮现任帮主杜得堂,以及杜海生,至于戴捷,则远远地斜倚在窗边。
一旦清醒过来,她立刻下意识地找寻丁略的人影,幸而一转头就看见他卧倒在她的身边,身子还是温热,只是昏迷不醒。
她担忧地想看看他的伤势,但任彩突然怒斥一声:“你在看哪里?就这么不放心你的男人?”
“女乃女乃……”她一惊,敬畏地喊著。
“贱丫头!不准你用脏嘴叫我!”任彩严厉地斥骂。
她脸色微变,之煎听到有关自己的身世,再对照眼前女乃女乃的恶脸,长久以来埋在心底的那个疑问渐渐明朗。
从小,女乃女乃就对她非常严苛,稍有犯错就会挨打,所以她一直很怕她,甚至以为女乃女乃根本不爱她。
现在想想,任彩的确不爱她,因为她从未碰过她,从她有记忆以来,照顾她生活起居的,都是一个聘雇来的老妈子,任彩只是担任看管和监督她的工作而已。
“怎么?你那是什么表情?随随便便眼著男人跑了,弃自己的未婚夫不顾,是谁教你这么不要脸的?真是白养你了!”任彩凶恶地咒骂著。
“你真的养过我吗?”她尖锐地反问。
“什么?你竟敢顶嘴!”任彩怒喝一声,接著以奇特的神行步伐闪到她面前,挥手给她两记耳光。
“啪啪”两声,她白皙的脸颊顿时多了十条指痕。
但她连吭也没吭一声,只是觉得寒心。
一直以为眼前这个人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所以她总是特别容忍她的打骂,而今,她才发现,自始至终她都只是孤独一个人。
“无瑕,你变了,以前那个懂事的你跑哪儿去了?”杜得堂皱著一双灰白浓眉,沉声道。
她看向那个五十来岁、一脸精悍的壮硕男子,再也忍无可忍,月兑口质问:“什么叫懂事?就是傻傻地被你们欺瞒身世,什么都不知道地任你们这些杀了我父母的仇人摆布吗?”
杜得堂老脸一变,他转头看了杜海生一眼,又瞟向任彩,气氛顿时变得僵冷。
“看来她知道了……”一抹阴狠扫过任彩布满皱纹的脸上。
“是谁告诉你的?”杜得堂一改亲切的模样,神情变得冷硬。
“你们别管是谁告诉我的,你只要告诉我答案,我……我真的是玉从安的女儿吗?是吗?”她握紧拳头,愤怒地追问。
正厅里一片静默,杜海生眼看瞒不了,于是大声道:“没错,你就是上任帮主玉从安的女儿,你的名字是玉无瑕。”
她睁大双眼,即使早已知道真相,但是从这些人的口中听到真正的答案时,她依然感到震怒与痛恶。
“而你们……杀了他们?”她颤声问。
“是的!”杜得堂坦承不讳。
“为什么?你们怎么可以……他是帮主,而你们……你们是辅佐他的“三圣兽”啊!”她好怨,好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傻地和这些凶手相处了二十多年,傻傻地为他们卖命。
“这也怨不得我,谁教他固执地死守著大笔沪帮资产不放,说什么那笔钱是代代相传,只能进不能出,哼!全是狗屁论调!那笔钱我们不能碰,帮主却有权使用,这算什么?既然这样,那我也来当沪帮帮主好了,只要当上帮主,那个宝藏就全归我所有。”杜得堂愈说愈激动。
“就为了所谓的宝藏,你们就痛下毒手?”她怒声责斥。
“你知道那笔宝藏的价值有多少吗?”任彩狠狠地瞪著她。“就我所知,你们玉家连著两代掌管沪帮,从你爷爷到你父亲,正好承接了以前沪帮事业留下的庞大盈余,那笔钱,多到你无法想像,而你父亲却不颐和我们分享,一再强调那是急难救助的备用金,我身为“辟邪”管理了沪帮两代的财务,到头来却什么好处也没捞到,你说我会甘心吗?”
“所以你们两人联手,杀了我父母,想将那笔宝藏据为已有?”她气得全身微颤。
“对,玉家的人我们全杀了,只除了你……”杜得堂冷酷一笑。
“你们留我活口,足以为宝藏在我身上?”她抿紧双唇。
“玉从安死后,这些年来我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宝藏,原本以为他把宝藏的秘密交给了你,只是我们用尽方法也无法从你身上查出任何讯息,真是白费了二十二年的时间。”任彩怒怨地道。
“你们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难道沪帮的成员都不知道吗?”她难以想像,沪帮里的人竟能允许他们如此为非作歹。
“他们根本不在意这些,沪帮的人个个自私自利,只要自己过好日子,就不去管别人的死活,而那些知情的元老早就被我们收买,封住了口,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顺利当上帮主?”杜得堂一脸老谋深算。
“但还是有人对你的行为不耻……”她怒责道。
“那又如何?我是帮主,谁有胆量来找我麻烦?再说,等我找到了宝藏,充分利用,我就能让沪帮更加壮大,这对他们也有益处。”
“你别作梦了!也许根本就没什么宝藏,到头来,你什么也得不到!”她愤怒地要戳醒他的黄金梦。
“你这蠢丫头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让我们空等了二十多年。”任彩懊怒地喝道。
“真是的,你的确浪费我们许多时间,海生从小监视你,从来没听你提过宝藏的事,我们百思不解,耐心地等了这么多年,直到前几天,一切答案才终于揭晓。照顾你的那个老妈子才突然告诉任大姊,说你的身子只要发烫或激动,背后就会有胎记出现……”杜得堂忽然贼贼地扬起嘴角。
胎记?她不解地瞪大双眼。
“你知道有种特殊的刺青涂料,只有在全身燥热或欲火焚身时,才会显影吗?”杜海生突然走向她,婬笑道。
“什么?”她惊骇地向后缩退。
“没错,玉从安居然想得出这种诡计,把秘密刻在你身上,他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不会被发现,不过,我们还是有办法治你……”任彩邪邪一笑。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她惊问。
“反正你和海生早就是未婚夫妻了,即使他对你做了什么,也没有什么不对。”杜得堂诡笑道。
“不!”她倒抽一口气,知道他们有什么龌龊的想法。
“还装什么纯洁?你这身子搞不好早被丁略破了!我都不嫌弃了,你有什么好拒绝的?”杜海生瞪了昏迷的丁略一眼,心里又恨又护,伸手便要抓向她。
“你敢碰我,我会杀了你!”她揪紧洋装领口尖叫。
“哼!你愈激动愈好,这样那个刺青才会更明显。”杜海生狂笑一声,用力扯开她的上衣。
“不要--”她奋力挣扎,内心充满了恐惧和痛恨。
杜得堂和任彩,还有戴捷,这些人打算在一旁冷眼观看她受辱,他们的良心全被狗吃了,他们不是人!
“轻一点啊,儿子,别把她玩死了,到时候我们可得不到好处。”杜得堂笑呵呵地说道。
“应该让那个姓丁的小子醒来,亲眼看看这一幕好戏。”任彩冷笑道。
“好主意!戴捷,把丁略弄醒。”杜得堂朝戴捷喊道。
戴捷安静地走向丁略,正要将他翻过身来,陡地,一道银光弹了出来,戴捷大惊,仓皇地向一旁滚开,但手臂还是被那锐利的西洋剑划伤。
“啊!”他惊呼一声,看著丁略。
丁略不知何时早已醒来,而且毫无昏迷中毒现象,他手握西洋剑,紧接著挥向杜海生,迫使他不得不放开任无瑕。
这一变故令其他人错愕不已,众人顿时呆若木鸡,一时反应不过来。
“丁略!”任无瑕惊喜地大喊。
丁略一跃而起,一把将她拉向自己的左臂,右手则继续朝杜海生刺去。
“你……”杜海生震惊地慌忙跳开,瞪著他。
“一群人联手欺负一个弱女子,沪帮果然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丁略森然地讥讽。
“你没有中毒?”戴捷难以置信。
“当然没有,但为了混进沪帮,我只好稍微装一下了。”丁略挑眉冷笑。他原想佯装不省人事,进沪帮窥探宝藏的秘密,但是见他们想伤害任无瑕,再也容忍不下,决定先救她再说。
“五行麒麟原来都是阴险小辈!”杜得堂起身喝道。
“论阴险,我差你们还差得远呢!杜帮主。”丁略嘲弄地盯著他。杜家经营生意手段一向很阴,在商场上的评价可不太好听。
“臭小子!我要你今天进得来就再也出不去!”杜得堂说著下了个指示。
戴捷和杜海生会意,两人同时欺上,打算一口气解决他。
可是丁略早有防备,他之前先伤了戴捷,就是要削减他的攻击力,那么,剩下的杜海生就不足为惧了。
三人在瞬间交手,丁略仍一手拉著任无瑕,单手对付他们两人,只见他剑身灵活飞窜,一下子便逼退了杜海生和戴捷。
杜得堂见状,大吼一声,加入战局,庞大的身躯扑了过来。
丁略知道久留无益,也不恋栈,闪开了杜得堂的虎拳,一记流光剑影,点向敌人的眼睛。
戴捷身手轻盈,很快地跃开,杜海生却来不及走避,狼狈地闪了几步,只能硬是以拳碰剑,手腕被剑尖刺中,鲜血直流,痛得他大叫。
丁略趁著空档,抓起任无瑕的手低喊:“快走!”
但他们还没冲出正厅,背后就传来任彩的阴斥声。
“给我站住!”任彩虽然已近七十,但身形依然如鬼魅般,倏地就逼近他们身后,手里的短刀则挟著杀气-向丁略的背后。
“小心!”任无瑕惊呼一声,以“移形换位”的步伐闪到丁略身后,将他推开,打算用身体替他挡下那一刀。
“无瑕!”丁略眼明手快,拉她一把,任彩的刀锋有惊无险地只割破了她的衣袖。
“臭丫头,我教你的这招你倒学得不错嘛!”任彩啐骂著,再次举刀刺过来。
这时,杜家父子和戴捷分别围拢上来,丁略知道情势凶险,带著任无瑕便闪出正厅。
厅外,沪帮的成员早已将出口团团围住,他皱著眉,立刻转向。
“走这里!”任无瑕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因此指引丁略往后方偏厅奔去。
大批沪帮人马猛追不舍,他们进入偏厅之后无路可去,只能暂时将门锁上,任无瑕焦急之余,瞥见墙上镶著一面约一人高度的仿古雕花落地镜,她被触动脑海深处的某一个记忆,愣了愣,走向镜前。
“怎么了?无瑕。”丁略一方面注意著外头的动态,一方面转头看著她。
“这面镜子……”她抚著镜子,总觉得小时候好像见过。
“这镜子怎样?它背后有密道吗?”丁略随口问著。
她心一动,低呼:“是啊!密道!”
说著,她试著将镜子移动,可是镜子却推不动。
“把门撞开!他们逃不了的!”外头杜得堂大声地叫道。
丁略转身看著镜子,只见镜子的上方有个圆,圆上有八只鸟呈外散状飞翔,他灵机一动,伸手将其中一只鸟转向,把鸟头转向圆内。
“咦?”任无瑕脑中闪过一个类似的情景,她彷佛也曾看过谁转过这些小鸟。
丁略将其余的七只鸟分别转向圆内,当八只鸟全朝向圆心时,整个图形赫然就和他在任无瑕身上看见的图案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他听见镜子内发出“卡嚓”一声,镜子自动滑向一旁,露出一扇密门,和一条下倾的幽暗阶梯,而随著门开启,通道内似乎有隐藏的壁灯慢慢地亮了起来。
“天!你怎么会知道……”任无瑕惊喜地看著他。
“以后我再告诉你,我们先进去再说。”他抓起她的手,在杜得堂等人破门而入之前冲进了密门。
那扇镜门在他们进入后又悄然合上,丁略听见杜得堂冲入偏厅时的惊吼声。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人呢?”
他扬了扬嘴角,快步走下阶梯。
之前他半信半疑,不过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他离那个宝藏愈来愈近了。
丁略和任无瑕两人沿著一串长长往下延伸的阶梯走著,壁灯每隔五公尺就有一盏,因此并不觉得黑暗,任无瑕走在阶梯间,想起了之前的梦境,心跳顿时加快了速度。
“丁略,这里……我好像来过……”她跟在他身后,喃喃地道。
“我知道。”他握紧她的手,一点也不吃惊。
“你知道?啊!”她呆了呆,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他急忙转身抱住她,低声道:“小心一点,无瑕。”
“你怎么会知道?你……”她低头看著他。
他仰起头,啄了一下她的唇,道:“我在你身上看见过那个刺青。”
“我……我的背上真的有刺青?”她惊讶道。
“对,一个由八只小鸟组成的圆形刺青,只有在你身体发热时才会显现在你的背上。”他盯著她道。
“你……看见了?”她的脸红了。
“是的,我看见了,而且似乎只有我看见。”他微微。一笑,爱极了她羞涩的模样。
“我还以为……他们在胡说……难道真的有宝藏吗?”她心中有点紊乱。
“到底有没有宝藏,我们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他说著扶住她的手臂继续往前行。
阶梯婉蜒曲折,像是没有尽头,他们不知走了多辽,才看见一扇蒙了厚厚一层灰尘的石门。
石门上,一样有一个八只向外展翅的小鸟组成的图案,任无瑕伸手将它们一一转向圆心,顿时,门发出了一个奇特的卡卡声,整个厚重的石门向后缩了几寸,紧接著自动向左移开。
“开了!”她欣然地大喊。
丁略谨慎地观望著门内的动静,才缓缓走进去。
里头是个直径约十公尺长的圆柱形空间,在一盏壁灯的照明下显得空荡而昏暗,而扑鼻而来的湿气及腐朽味,则让他不由得眉头拧紧。
“这里面的空气很稀少,也很浊,小心呼吸,别被沼气呛昏。”他叮咛道。
“根本没有宝藏。”她难掩失望之情。
“也许它就在这里,只是被藏了起来。”丁略真希望这个时候江洵能在这里,那个顽童最擅长找宝藏了。
“但这里什么都没有……”她环顾四周。
“你看!”丁略抬头低喊。
她顺著他的目光,发现石砖砌成的圆形墙上正好有八只石雕的大鸟,每只鸟都对著圆形石屋的中心点,张著大嘴。
“这就是那个图案!”她惊呼。
“如果从上方看下来,就和你背上的刺青一样了。”他仔细看著那些鸟,然后低下头。
“那么……”她也跟著低下头,不由得瞪大眼睛。
脚下的地板上像是有人用凿刀在地板上刻出来的,而且似乎呼应著那八只鸟,也画有八只鸟的图形。
“这一定是个暗示。”丁略走到正中心点,蹲,看著地面上正中央那一圈圈的纹路沉思。
她看他蹲下,一个模糊的景象又闪进脑中--
她父亲蹲,向她招招手。
“无瑕,来,过来……”
“无瑕!无瑕!”丁略见她脸色有异,出声叫她。
“嗄?”她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过来这里。”他向她招手。
她心中一紧,走向他,突然有种诡异的直觉,好像……丁略和她一起来到这里是早已注定的宿命……
“你看,这块圆形地板有五个小洞。”他指著地上镶在中心点的那片地砖。
“对……应该就是这里。”她喃喃地说著,伸出手,将自己的五指插入那五个小洞。
刹那间,一阵隆隆的声音由远而近,接著,墙上微微震动,只听得有什么东西向他们滚动而来--
他立刻拥住哀异不已的她,盯著四周。
突然,有东西滚向八只鸟的大嘴,正巧合在鸟喙之间,霎时,整个石屋变得明亮非凡。
她瞪大眼睛,惊愕地看著那如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脑中响起了父亲所说的话--
“那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
原来,所谓的宝藏就是这八颗惊人的夜明珠!
“这就是……”她屏息地道。
“沪帮所谓的宝藏!”丁略接著道,心中一样震惊不已。
普通一小颗夜明珠就身价上亿,这八颗想必更是价值不菲……
“哈哈……太好了!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宝藏了!真是多亏了你们了……”杜得堂的声音倏地在石门外响起。
丁略大惊,连忙将任无瑕拉到身后护著,暗叫不妙,他反倒成了杜得堂等人的带路者了。
杜得堂,杜海生,任彩,还有戴捷四人陆续走进石屋内,他们的脸上都充满了惊喜。
“皇天不负苦心人哪!等待了二十二年,我终于见到了这些珠宝了!”任彩贪婪地望著那八颗珠子,激动地大喊。“以前就曾听闻,沪帮每代的帮主都会将钱投资在珠宝上,那时就有传闻是珍珠,但我没想到竟是夜明珠……”
“天啊!怎么有这么大的夜明珠?”杜海生两眼发直。
“这每一颗的价钱都非常惊人哪!”任彩走到其中一只石鸟前,仰头看著那颗闪著迷惑人心光辉的球体。
“戴捷,你说得没错,金麒麟一定可以帮我们找到宝藏,真是太好了。”杜得堂赞许著戴捷。
“那是当然的,因为他是在场唯一看过那个刺青的人,而他诈伤混进来的目的,一定也是为了这些夜明珠。”戴捷瞥向任无瑕,口气里充满挑拨。
任无瑕脸色微变,不安地看了丁略一眼,被戴捷的话挑起了疑心。
难道……丁略一路伴著她来到这里,也是计画好的?他佯装受伤被带进沪帮,然后再利用她找寻宝藏?
丁略冷冷地看了戴捷一眼,什么话也没多月兑,只是暗暗戒备,因为他发现,眼前这群人之中心机最深的就属这只“貔貅”了。
“哼!无瑕,你被这种男人骗得团团转还不醒悟,他的目标其实是这些夜明珠,不是你!”杜海生厉声嘲笑。
“不……”她脸色苍白地摇摇头,却没信心反驳杜海生的话。
“别听他的,无瑕。”丁略回头低喝。
对,别听杜海生胡说,她相信丁略,相信他是真心爱著她,她相信……
“呵呵呵……你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在动摇了吧?临死前让你认清你所爱的是个怎样的男人也足够了。”戴捷阴险地笑了。
“别和他们罗唆了,快杀了他们!”任彩冷哼一声。
任无瑕惊骇地看著这个她叫了二十二年的“女乃女乃”,万万没想到她是这么冷酷无情。
“你们这些人真的是财迷心窍,为了这些夜明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丁略冷眼看著他们,冷静地衡量逃出去的可能性。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们已经找到宝藏了,你们两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杜得堂凶残地扬了扬嘴角,接著朝杜海生道:“海生,下手!”
杜海生扬超了得意的狠笑,拔出手枪,子弹上了膛,对准丁略及任无瑕,“你们这对狗男女让我戴足了绿帽,丢尽了脸,现在,我要你们死在我手里,这间石室就当做你们的墓地吧!”
“等等!等我们先拿了这些夜明珠再开枪,免得不小心被子弹伤到,就可惜了。”杜得堂说著冲向一只石鸟,伸手拿下鸟嘴上的夜明珠。
同一时间,任彩也抢著将夜明珠搋进自己怀中。
杜得堂见状,怒声喝道:“任大姊,你这是做什么?”
“杜老弟,这宝藏的事是我先告诉你的,所以我也该有一份吧!”任彩用布包收著三颗夜明珠,抬头阴笑。
“你……你未免太贪心了!那一颗就值数亿元,你居然拿了三颗?”杜得堂生气地瞪著她。
“我没要求对分,你该偷笑了,别忘了,咱们联手杀了玉从安,夺得沪帮,功劳我可也有一份。”任彩啐骂道。
“你这个老太婆,已经没多少年好活了,还这么视财如命。”杜得堂眼中燃起了杀机。
“我这二十多年就等著拿到这些夜明珠,这比我的命还重要!”任彩低头看著那些绽放著光晕的珠子,爱不释手。
倏地,杜得堂朝戴捷使了个眼色,戴捷会意,悄然从怀中取出一枚毒镖。
“女乃女乃,小心!”任无瑕情急之下出声警告,二十二年的恩情,她实在无法完全立即磨灭。
任彩抬起头,却一点也不闪躲,就在这时,戴捷手中的毒镖射出,但他出手的对象不是任彩,竟是杜得堂!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尤其是杜得堂,他根本来不及避开,三、四枚毒镖就这么全打进他胸口。
“爸!”杜海生惊吼一声,冲过去。
杜得堂身子晃了晃,惊瞠著双眼,难以置信地看著戴捷,只是毒发作得好快,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了。
不到一分钟他就失去了知觉,不过,即使昏死过去,他手中依然紧紧抓住夜明珠不放。
“爸……戴捷!你这是做什么?”杜海生见父亲毒发昏厥,气愤地转头喝斥。
“你们父子俩真是蠢哪!小捷一直是我藏在你们身边监控的伏兵,三年来你们却没发现……哈哈哈……”任彩仰头尖声大笑。
任无瑕惊悚地看著这场内斗,全身微颤。
她早就知道沪帮的人重利轻义,但没想到会狠心到连自己人都想除掉。
“戴捷是你的孙子吧?任老太婆。”丁略忽然对著任彩道。
杜海生脸色愀变,愣住了。
任无瑕更加惊愕,她看著戴捷和任彩,完全没办法将他们的关系连结在一起。
“嗯,你这小子果然精明。”任彩凌厉地看著丁略。
“过奖。”丁略冷冷地道。他在麒麟居与戴捷交手时就发现他灵活的脚下功夫和任无瑕的“移形换位”有几分神似,只是那时他没想到他和任彩的关系,直到方才的变故他才看出端倪。
“只不过太精明的人都会早夭,你也不会例外。”任彩说著突然对戴捷道:“小捷,把他们全杀了!别留活口!”
“是,女乃女乃。”戴捷恭敬地点点头,向前走了一步。
“可恶!要杀我没那么容易--”杜海生举枪朝他射击。
只见戴捷身形如魅,移形换位的功力不但比任无瑕强得多,甚至还比任彩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闪过了杜海生的子弹,闪电般射出两枚毒镖,一枚打中杜海生拿枪的右手,一枚则打中他的左眼。
“啊--”杜海生痛得捂住眼睛,血不断从他指缝流出。
“海生!”任无瑕想冲过去探看,但才跨一步,另一枚毒镖就朝她射来。
“无瑕!”丁略一把将她拉回来,拥著她闪到一旁。
“哼!令人恶心的爱情!你真的爱她吗?如果你愿意杀了她,我可以饶你不死,还给你一颗夜明珠哦!”戴捷尖声尖气地道。
丁略转身看著他,轻蔑一笑。
“这种无聊的把戏你以为我会上当?就算我杀了无瑕,你也不会放过我,更重要的是,对我来说,无瑕比这些假的夜明珠更珍贵呢!”他讥讽地道。
“什么?假的?”任彩和戴捷都震惊不已。
“它们是……假的?”任无瑕看著丁略。
丁略向她眨了一下眼睛,要她安静,她立刻会意,不再多问。
“统统拿下来!我要看看它们是真是假--”任彩不信邪,大喊一声,把剩余的夜明珠全从石鸟的口中拿下。
戴捷也分心靠过去审视,丁略便利用这一空档,拉著任无瑕冲向石门。
“他是胡说的!女乃女乃!”戴捷大喝一声,连续射出好几枚飞镖,阻拦他们。
丁略抽出西洋剑,挡在任无瑕身前,迅速打掉那些毒镖。
戴捷还想进攻,突然之间,石鸟的嘴全部闭了起来,整个地板开始震动,石门应声合上,石室里的每个人都大惊失色,因为此时地板竟然从中心点开始裂开,任无瑕站立不稳,惊骇地坐倒在地。
丁略心头一凛,抬头看著那八只石鸟,灵光一闪,大声喝道:“快把夜明珠放回去!这是个机关!”
“不……”任彩死抱著七颗夜明珠,拚命摇头。
“再下放回去,地面会裂开,大家都别想活著出去!”丁略怒声警告。
戴捷也发觉有异,朝任彩大叫:“女乃女乃,快放回去!快啊!”
“不!我舍不得!”任彩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独占的神情,她说什么也不会再放开这些珍宝。
“女乃女乃!”戴捷急道。
“女乃女乃!别再执迷不悟了!”任无瑕惶恐地惊嚷。
任彩依然不放手,就在这时,地面从中心处的地板向外崩解陷落,任彩站立之处破了个大洞,她根本没时间反应过来,整个人就此摔向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啊--”她的惨叫声一直延续了好几秒才戛然而止。
“女乃女乃!”戴捷惊叫一声,但已来不及救她,只能任凭她和那些夜明珠一同摔下数十公尺的深洞。
但地板的分裂并未因此停止,它仍不停地下陷,杜得堂和杜海生父子两人也难逃摔落的命运,就在杜海生凄厉的惊吼声中,掉入黑洞。
任无瑕不忍目睹,别开头去,痛心不已。
到头来,八颗夜明珠还是归于尘土,大家究竟在争什么?
“无瑕!”丁略抓起任无瑕,不停往后靠向墙上,因为整个地板已快没有可站立的地方了。
任无瑕蹒跚地爬起,正要靠向丁略,这时,戴捷见所有的一切都落空,他气红了眼,贴在另一边的墙上,发了狠地拔出腰间的小刀,朝任无瑕射去。
丁略大惊,奋不顾身地挡在任无瑕身前,小刀正中他的背,他闷哼一声,痛得皱了一下眉头,身体朝深洞晃了一下。
“丁略--”任无瑕被这一幕吓得心脏几乎停摆,她尖叫著抱住他,双手只感到一阵温热,越过他的肩膀一看,赫见一摊血渍,小脸立即刷白。
他为了保护她而挨了一刀,她竟还在怀疑他对她的感情……
她真的是太傻了!他明明就深爱著她啊!她为什么不相信他?为什么……
深深懊悔地抱紧丁略,她的泪立即飙出了眼眶。
“真是感人哪……”戴捷阴沉地嘲讽。
“你够了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清醒吗?女乃女乃,海生,大家都为了这些夜明珠丧命,你还要怎样?”她含著泪,严厉地怒斥。
“这还不都是你害的?你本身就是个祸害!就是你!”戴捷狂怒不已,拔出另一把小刀,再次向她和丁略投射,只是他用力过猛,脚下的石板又掉落一块,吓得他只能僵立,无法再动弹。
任无瑕瞪大眼睛,再也不愿丁略受伤,用力将他推开,眼见刀锋正要刺向她的胸口,丁略突然伸手拉她一把,刀子惊险地只划破她的左手臂。
不过,丁略为了拉她,脚下失衡踩空,竟往地洞滑下。
“丁略!”她惊恐至极,伸长了右手抓住他的身体,并以左手扶著墙保持平稳。
丁略使尽力气攀住残缺的地板,可是背后的伤正逐渐耗去他的力量,他知道撑不了多久,到时,很可能连任无瑕也会被拖下去,因此,他抬头看著任无瑕,坚定地道:“放开我,无瑕,放手吧!”
“不!”任无瑕泪流满面,就是不放开。
“这样你也会掉下去的!”他拧著眉低喊。
“我不怕,要死就一起死!”她看著他,固执而认真。
“你……”他感动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你说过,你会永远在我身边,永远,所以我也绝不放开你,绝不让你离开我。”她深情地看著他,早已视死如归。
“你这个傻瓜……”他心疼得好想紧紧抱住她。
蚌然,她抖了一下,自知力气也快到达极限,而且过度的使力让她的左手伤口血流得更多,血不但染红了她整只手,还在墙上沾上一大片,她的头竟有点晕眩……
“哈哈哈……死吧!你们一起摔个粉碎吧!”戴捷森然大笑。
这时,谁也没发现,任无瑕的背后墙上有一只鸟的图腾,从她身上流出的血液正沿著一条细微得无法辨认的墙缝,流进鸟眼睛内的孔洞。
突然之间,她背后的墙发出一声巨响,竟裂出一扇如同偏厅那面镜子大小的门,而且还缓缓滑开,露出个小小的斗室。
“咦?”戴捷惊呼一声,怎么也想像不到竟还有密室。
任无瑕惊喜不已,终于有后路可退,她喘了一口气,退进密室,顺势将丁略整个人拉了起来。
他们两人无力地瘫倒在密室内,紧紧相拥在一起,感谢著老天让他们躲过劫难。
“丁略……”她喜极而泣,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抖个不停。
丁略紧搂住她,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更加深刻体验一件事,那就是他将会用一辈子来宠爱他怀中的这个女人。
戴捷依然无法动弹,而且也跨不过去,他只能乾瞪著他们,暗暗咬牙。
半晌,任无瑕帮丁略拔掉背上的刀,撕下裙摆绑住他的伤处止血,并且替自己绑好伤口,两人才开始检视这个小小的密室。
“这里竟还有个暗藏的房间,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任无瑕奇道。
丁略没吭声,他的目光被一个茶几上的大型精巧圆形珠宝盒锁住,于是拥著任无瑕走过去。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他拿出西洋剑,以剑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
当盒盖开启,任无瑕立即倒抽一口气,惊讶地瞪大双眼。
“这是……”她说不出话来了。
“真的被我说中了……外面的夜明珠只是伪装,这里才是真正的宝库。”他不得不佩服玉从安的谨慎和狡猾。
“是啊……一个放著“珍珠”的宝库!”她赞叹地盯著盒内的物品。
那是八颗直径将近三公分,晶莹剔透、色泽绝美的珍珠,它们各个就放在八个鸟形的座台上,闪烁著优雅而柔和的银白色光芒。
“果然……这是全世界最美的东西!”她屏息地想起那个记忆。
“不,全世界最美的,是你!”他盯著她的侧脸,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珍珠!
她抬头看他,胸口一热,泪又溢出眼眶。
全世界最美的东西,是爱啊!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爱情!
他拥她入怀,轻吻著她的眼睛。
戴捷看不下去了,他尖声喝道:“你们少恶心了!里面究竟藏著什么?是宝藏吗?”
“对,真正的宝藏,可是你永远都得不到了。”丁略冷笑地刺激他。
“你……”戴捷气极,脚不自主动了一下,这时候,他脚下所剩无几的地板开始剥落,他惊悚地看向下方,脸色发青,心里清楚,除非奇迹发生,否则自己是难逃一死了。
“戴捷!”任无瑕发现他的处境,担忧地大喊。
“他跳不过来的,距离太远了。”丁略蹙著眉,不乐观地道。
“他快掉下去了!要是那个石门能打开就好了……”她急道。那扇进来的石门距戴捷只有一步之遥,若是有人能从外面打开的话,他就能得救了。
“我不需要你替我担心,玉无瑕!”戴捷怒哼一声,直呼她的本名。
“是啊,无瑕,不需要替那种人紧张,他刚才还想杀了我们呢。”丁略冷冷地道。
“但是……”她话声刚落,整个石室又震了一下,戴捷立足之地应声崩解。
“啊--”戴捷惊喊一声,身子疾降,紧急中,他抓住一块突起,整个人于是悬荡在地洞边缘。
“戴捷!”任无瑕忧急如焚。
“算他命大,他不会有事了,无瑕。”丁略忽道。
“什么?”她愣了一下。
“救兵到了。”丁略看著那扇石门,冷静地道。
彷佛是回应他的预告,门居然缓缓开启,然后,江洵笑嘻嘻地探进头来,悠悠哉哉地向他们打招呼。
“嗨!找到什么有趣的宝藏没?”
任无瑕诧愕地瞪著他,傻眼了。水麒麟江洵怎么也来了?
“来得真慢。”丁略抱怨道。
“已经够快了,那颗金麒麟印石发出的信号太微弱了,光要找到这里就得花不少时间哪!其他人还在上头处理那些沪帮的余众,我就先赶来了,如何?你们都还好吧?”江洵笑道。
“我们没事,你快把那个快掉下去的人拉上来吧!”丁略没好气地道。
“谁?”江洵故意看了看四周,才将视线定在戴捷身上,然后以一种揶揄的口气道:“是你啊!“貔貅”,需要我帮忙吗?”
戴捷气恼地瞪著他,咬牙切齿地道:“不用了!我宁可死也不领你们五行麒麟的人情!”
“哦,真有骨气。”江洵嘲弄一笑,坏心眼地道:“那好,我就不用费事了,你继续荡著吧。”
“不!你一定得救他……”任无瑕不希望任彩唯一真正的亲人也死在这里。
“任掌柜,不是我不救他,是他不让我救……”
江洵话刚说到一半,戴捷抓住的那块突起石块已撑不住他的重量,碎裂开来,他失去唯一的支撑点,顿时向下跌落。
“啊--”任无瑕颤声惊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洵大手一捞,。揪住戴捷的手臂和胸口,用力一提,一口气便将他拉上石门。
由于后坐力太大,戴捷整个人仆倒在江洵身上,倏地,江洵脸色一愣,发出一声古怪的低喊:“咦?”
戴捷立刻向后跃起,一拳打向他,他俐落地闪开,戴捷便趁著空档冲上阶梯,飞也似地离去。
“江洵,怎么了?”丁略关切地问。
“没什么……”江洵盯著戴捷离去的背影,眼中有著疑惑,接著,脸上又浮起一抹狡笑。
“好了,快想办法让我们出去吧!”丁略催道,他血流过多,体力已有点不支,而任无瑕的脸色也愈来愈苍白了。
“好,忍耐点,绝伦和他的手下随后就到,在他们来之前,你们小两口就乘机谈点情,说点爱好了。”江洵半开著玩笑,躲到门外去了。
丁略与任无瑕相视一笑,互相扶持地坐了下来。
经历过这场危险,他们真的累坏了,不过,身体疲惫,心灵却胀得满满,因为从此以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障碍了。
“这些珍珠怎么办?”任无瑕靠在他肩上,抱著那个珠宝盒问道。
“那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你好好收著吧!”丁略温柔地看著他。
“你不想要吗?”她仰起头问。
“不,因为我已经有了一颗最美的“珍珠”了……”他说著将唇轻轻覆在她上扬的双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