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直接杀了我吧!”
宋相如虚弱地抬起头,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直瞪着李卓群。
从崩溃发狂边缘冷静下来,她的情绪已空茫,痛过了头,反而不再感到疼痛。
反而觉得可笑。
老天把她的人生剧本编得真烂,这种戏,谁要看?
辛苦地为妈妈和弟弟活了二十八年,突然之间,他们全消失,离开这出烂戏,走了。
那她还在这里做什么?还活着做什么?
吧脆一起走吧!一起消失在这世界吧……
“呵,怎么,现在不怕死了吗?”李卓群讥讽。
“反正你也不会让我活,那就干脆一点,一枪杀了我。”她本来还担心,要是死在这里,妈和弟弟怎么办?现在倒好,他们先走,她也没牵挂了。
“宋相如,你给我振作一点!”余定闲惊凛地斥骂。
“哼,你叫她振作?她会这么可怜,你不是也得负一部分责任吗?”李卓群突然把矛头转向他。
余定闲脸色一沉。
“相如啊,你刚才还在替这小子担忧,可他应该早就知道你母亲出事了,却瞒着你不说,还要你继续勾引我,好帮他得到智慧型手机的机密,这种自私恶劣的男人,你不恨吗?”李卓群故意挑拨煽动宋相如。
宋相如原本麻木的心颤了一下,僵硬地看着余定闲。
“你……早就知道了吗?”
余定闲怒瞪着李卓群,忽然醒悟,那些新闻简讯就是他传来的。
这小子简直把他和宋相如玩弄玩股掌之中。
李卓群讥讽地瞅着他,眼里全是恶劣的笑意。
“余定闲,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吗?”宋相如再问一次。
余定闲把目光拉回,盯着她半晌,不但不解释,反而直接道:“对。”
不论他早知道,或是晚知道,都没什么差别,在当下那一瞬,他就是不想告诉她,至于不告诉她的真正理由,是要她继续完成他的计划,还是怕她伤痛崩溃,他也不愿意去细究。
她怔愕地瞪大眼睛。
他早就知道了,却没告诉她,还逼她去菁英宴,逼她完成他的计划?
倏地,一个恐怖的想法钻进她的脑中。
她想起了他的威胁。那时,他威胁她,如果她不听他的话去勾引李卓群,他就要告诉她母亲他们之间的丑恶关系……
“你……是不是……对我妈说了什么?”她颤抖地问。
他直视着她起疑的眼神,眉心蹙了一下,但随即又像是决定了什么,很快扮起了邪恶俊脸,嘴角冷冷一勾。
“是啊,我说了,我告诉你母亲,你为了两百万,甘愿成为我的女奴,被我糟蹋、凌迟、使唤。”
她呆骇着,惊喃颤抖地道:“你……告诉她?你居然……告诉她这种事?我都已经乖乖听你的话了,你自私可以不守信用?怎么可以……”
“天啊,原来是这样,你妈才会受不了打击自杀啊!余定闲等于是害死你妈妈和弟弟的间接凶手。”李卓群在一旁鼓噪嗤笑。
凶手!
没错,余定闲就是凶手!都是他害的!妈一定是受不了刺激,对她太失望,才会带着弟弟去死。
“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杀千刀的恶魔!你害死了我妈和弟弟,就是你——”
她痛恨地对着他厉吼。
“我本来就不是好人,这点你比谁都清楚。”余定闲任由她恶骂,一脸深沉。
对,恨吧!尽量恨我吧!稗一个人也是种力量,这样你才有意志活下去。
他在心里暗忖,只要她能振作,他不介意再当一次坏人。
“你根本不是人!你不是……”她怒喊哭泣,痛得麻木的心,再次因恨意而狂跳,逼回了她的感觉,也逼出了她的眼泪。
为什么她会爱上这个坏胚子?为什么她最爱的男人却害死了她亲爱的家人?
这股仇恨,要怎么解?
“余定闲,把一个爱你的女人糟蹋利用到这种程度,你实在真恶毒啊。”李卓群嘲弄道。
“就算这样,我相信,这女人也还是爱我。”余定闲自负地哼道,继续在宋相如着火的心上加油。
宋相如一震。这男人太了解他对女人的毒性了。
太可恶……
“哼,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李卓群骂道。“相如,你也别太难过,我会让这家伙比你先死,替你出气。”他阴狠一笑,举枪再瞄准余定闲的头。
“游戏继续。我猜,这次一定有子弹。”
宋相如的心不自觉地停了一秒。即使再恨,这一刻她仍无能地为他担惊受怕。
她气苦,真恨自己。
“看好啊,相如,仔细看他脑袋开花。”李卓群预告着。
余定闲凛然变色,心里其实非常紧张,他很可能就死在这一枪。
就在这一瞬,电脑突然响起了奇怪的声响,李卓群分心转头,余定闲立刻趁机连人带椅朝他冲撞而去。
“砰!”他的手被撞歪,子弹偏移,正好射中后方一些不知名的铁桶,顿时窜起了大火。
一股汽油味散发出来,余定闲大惊,李卓群却陡地大笑,一拳将他击倒。
“哈……这是准备给你们用的,没想到你等不及要被活活烧死!炳哈……”
余定闲人和椅子侧倒在地,见火势随着汽油一路往这里烧来,骇然恐惧。
宋相如惊骇地瞪着那团火,浑身一僵,吓呆了。
她的意识瞬间拉回到十岁的那块火警中……
“你们就在里头做一对火烤鸳鸯吧!不过你们还是有机会逃生,等火烧到那里的瓦斯钢瓶,这里轰地一声,炸出一个大洞,就有出口了!炳哈哈……”李卓群恶狞地大笑。
这时,大火不知烧到什么物品,喷窜出许多火苗,火苗像小烟火般四射乱放,其中一团正好飞落李卓群的头发,烧了起来。
“啊!懊死!”他拼命拍打灭火,跳着大叫。
余定闲见他不断跳了过来,于是伸出长腿绊他,他没留意,向后踩到余定闲的腿,整个人失去重心,顿时向后摔倒,后脑撞上木箱箱角,当场晕了过去。
这一变化让余定闲又惊又喜,急忙挣扎移动,利用地上残余的小别苗烧断背后手腕的绳索,再起身帮宋相如解开束缚。
“快走!这里快烧起来了!”他拉住她的手急喊。
但她木然地甩开他,无神地道:“我不走,火来了,我爸来找我了……他气我没救他……”
余定闲一愣,随即扳住她的肩膀怒喊:“你醒一醒!留下来你非死不可!”
“我是想死啊。我根本不想活,不该活……大家都死了,我也要一起走。”她幽缈地看着愈烧愈近的火焰。
他一气之下,用力打了她一巴掌。
“你在说什么傻话!”他大骂。
她倏地清醒了,怔怔地看着他。
“谁准你死了?早知道你想死,我又何必来救你?”
她气火攻心,所有的煎熬痛苦整个爆发出来。
“我有叫你救我吗?我有吗?你这个混蛋,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为什么我会爱上你这种人?因为你,我痛苦得天逃诩想死,如今,我更对不起我妈,对不起我弟弟,对不起我自己——我发誓,不管是生还是死,我再也再也再也不想见到你,我要把你赶出我的生命,不论是以前,以后,还是严重,都不想再遇见你,永远不再和你有任何牵扯!”
她那激切的痛喊撼动着他的耳膜、他的胸膛,他,竟然第一次感到心痛。
但,更感到愤怒。
他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为了这个女人,他甚至不顾危险来到这里,但她现在却只想和他做彻底切割?
不!他不准,既然让他爱上了,她就只能留在他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不行,我偏要和你继续牵扯!宋相如,你永远别想甩开我,你的人、你的命、你的心都是我的,我不放手,你也别想从我身边逃走!”他也大声吼她。
她狠狠地瞪着他,又气又恨,眼泪直流。
懊过分,好霸道!这个人不论是什么时候都只为他自己,可恶透了……
“我们得先想办法开门……我不想死,你也必须给我活着。”他斩钉截铁地道,然后冲到笔记型电脑前,叫出监控画面,果然被设了密码,无法开启。
“shit!这密码是什么?”他烦怒地大骂。
宋相如站在他身后,发现地上有片尖利的玻璃碎片,心一拧,慢慢弯身捡起,一步步走近他,瞪着他宽阔的背,接着举起玻璃碎片,对准他刺下——
可是,就在尖端离他背几公分处,她猛地停住。
心狂跳着,她吸口气,重新举起,再用力刺下……
手,还是在半空停止不动。
她开始发抖,泪迸出了眼眶。
没用的人!连这种事也做不到……
“刺啊!为什么不狠狠刺下去?”余定闲突然开口,转身看着她。
她愕然傻住。
“要不要我教你?这种时候,什么都别想,用力刺下去就对了——”他说着抓起她的手腕,用力拉向他的胸口。
“不要!”她吓得惊叫,使劲甩开他,手中的玻璃顺势甩了出去。
他盯着她,轻哼道:“我就说,不论多恨,你还是会爱着我。”
她苍白地颤抖着,哽咽不语。
可恨!太可恨!明明这人害得她如此凄惨,她为何就是下不了手?
就在这时,火又爆燃了一下,小别球四窜,余定闲转头一看,火就要烧到第一支瓦斯钢瓶了,他大惊失色,抓起那台笔记型电脑强拉着她直奔铁卷门。
“你要是敢死在这里,我绝不会放过你!”
宋相如挣不开他的手,就这样被他拖着跑,但跑没几步,一阵爆炸,许多杂物震飞,他几乎没有多想,立刻将她拉进怀中,扑倒在地。
颁隆的声音震得整间仓库晃动,也震得灰烟四起。
她躲在他保护得紧密的臂弯里,心头一阵纠结撼动,从刚才就没停过的泪又一次在脸上泛滥。
这个男人,为何总要把她在爱恨两端拉扯?为何不干脆让她一直恨下去就好?
余定闲紧搂着她,也有半秒的呆怔。
因为在这一瞬,他竟把她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这种事,他曾以为永远不可能会有,以为这种爱情,绝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这种愚蠢得要命的爱情……
片刻后,爆炸余威暂歇,他甩开脑中的杂思,焦急地瞪着铁卷门的方向,开始担忧,要是电源炸断,铁门就打不开了。
于是他急忙起身趴在地上,打开电脑,继续尝试解开密码。
宋相如看着他为了保护她,背后被杂物砸伤的痕迹,胸口一热,心里已有打算。
“我来开。”她迳自将他推开,按下四个按键。
顿时,铁门启动。
“你怎么知道密码?”他惊愕地瞪着她。
“我刚才有看见他输入的键盘位置,猜想应该是这密码。”她低声道。
“你在这方面真厉害啊,班长。”他冲着她一笑。
她心揪拧了一下。对他,她真的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但她真的不想再爱他了,因为爱得太累,也恨得太累。
“快走!”他拉起她,再次往铁门跑去。
但铁门开到五十公分高时却突然停住了,然后,当他们靠近时,竟然又开始下降。
“糟了!快,快躺下钻出去!”他惊喝,将她往前推。
她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对他道:“你自己走吧!”
“什么?”他脸色一变。
“我不想再和你一起活在这个世界,所以,我要留在这里,你走吧!”她再后退。
不能爱他,又无法恨他,君唯一的办法,就是永远离开他。
这样,她既对得起母亲弟羊弟,也能彻底从痛苦中解月兑。
他怒眉一耸,怒吼地冲向耳她,急扣住她的手:“别想!你别想用死甩开我,跟我走!”
“放手吧!我不要再和你卯这个恶魔在一起,再也不要见你!”她哭喊。
“不行!爱也好,恨也罢,你非得和我在一起不可,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不准逃!”
她不懂,不懂他为何对她如此执着,就让她走,让她消失,让两人不再有牵扯,不好吗?
他抓拖着她,回到铁门前,用力将她往外推。
“不要……”她挣扎低泣。
“快出去!”他将她身体推出门外,自己也躺,急滚出去。
然而,当他出来了之后,却发现有人抓住她的脚踝,将她硬拖了回去。
“啊!”她惊叫着。
“相如!”余定闲惊骇大吼,连忙从铁门下抓紧她的手,想再将她拉出,但铁门已压低人无法通过了,眼见就要落地。
“哼,我绝不让她走……我死,也要她陪葬!”李卓群粗喘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余定闲脸色刷白,大喝:“李卓群,你快把门打开,里头快要连爆了,难道你也想死吗?”
“这门我后来设定,只能开一次……就会永远……关紧……”李卓群似乎受了伤,话声断续。
“不!”余定闲骇然倒抽一口气,更握紧宋相如的手。“不行!李卓群,放开她——”
宋相如看着他那紧扣得关节泛白的五指,仿佛他有多么不舍,仿佛……他有多爱她。
她忍不住啜泣。
只要他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爱,就够了,就够了……
“你就痛苦地看着……她死!”李卓群阴喘着,笑着。
“该死!”余定闲大吼。
“快放开我!不然你的手会压断!”宋相如哽咽着低喊,急着想挣开他的手。
“不,我不放!”余定闲颤吼,全身血液几乎冻结。
门就要头上了!
门已经有点压到他的手了……
“放手吧!余定闲,一切都结束了……我和你,都结束了……”她说着,一个使劲,抽回了自己的手。
“相如!”
门重重地关上,而同一时间,仓库内的钢瓶引爆——
颁!
这爆炸的一瞬间,余定闲的心仿佛也跟着炸碎,他睁大双眼瞪着那扇迅速变形的铁门,脑中嗡然之际,突然响起了白睿安的冷讽——
你会有报应的!
这,就是他的报应。
有好多人来来去去。
有时吵杂,有时安静。
但声音都很遥远,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完全听不清楚。
惫好,这些都不能影响她,她还是继续睡着。
对,她在睡觉,睡得好沉、好舒服,好像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平稳放松地睡过。
她甚至没作任何梦,脑中是一片纯白,干净、没有污点,思绪也是净空的,毫无牵挂,不沾惹任何尘埃。
她好喜欢这样,所以她不想醒来。
一点都不想……
可是,有一天,有个声音把她吵醒了。
“你给我张开眼睛!宋相如,我不准你用昏迷来逃避我!”
“宋相如,我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我命令你马上张开眼睛”
“宋特助,你已经昏迷两个月了,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上班了。”
就是这个吵死人的声音,一再地惊扰着她的熟睡,害她不得安宁。
“定闲,你安静点行不行?你让她好好休息。”一个淡淡稳重的女声道。
“她已经休息两个月了!特休早就请光了!我不准她再续假!”那吵死人的声音又开口了。
“这是公伤,而且是因为你才受的伤,你还敢发脾气?”另一个男子的声音略微低沉。
“你闭嘴,白睿安。”
“你对救命恩人是这种语气?要不是我和正心觉得不对劲,拼命找到你,你就完了。”
“我可没叫你救我。”
“哼,早知道就让你被炸开的铁卷门碎片射穿算了。”
“我是很想试试,谁要你多事。”
“你……”
两个人像小阿一样吵架。
“好了,你们两个还是高中生吗?真幼稚。”那稳重的女生喝道。
“是他不知好歹,正心。”
“是你惹我的。”
“都闭嘴!这里是医院,要吵给我滚出去!”
这下子终于安静了。
棒……
她满意地叹口气,正想再睡一下,那个吵死人的男生又罗唆了。
“到底是什么问题?除了身体的灼伤,脑部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她就是不醒来?”
“班长也真是命大,爆炸的瞬间,正巧李卓群抓住她,挡在她背后,再加上铁卷门被炸破,她整个人被震飞,才能活下来。”那女子道。
“是活下来了,但好像都不愿意醒来。”声音低沉的男子这样说。
她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是谁和她一样不想醒来?
“她身上发生太多残酷的事了,可能是这样才想躲进沉睡中。定闲,她母亲和弟弟的事……”
“都处理好了。”
“事情可以处理,心情却不见得能处理。一想到她醒来得面对那些事,我倒宁愿她继续昏迷。”
“不行,她该醒了,我不喜欢看她这样一直躺在这里。”
“你不喜欢?你就是这么强霸,她才更不想醒来见到你。”
“白睿安,你……”
她终于忍不下去了。这些人就不能去别的地方聊天吗?非得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不可?
于是,她睁开眼睛,本来以为自己能大声骂人,可是说出口的声音却很无力。
“你们……好吵……”
三个人影立刻围拢过来,出现在她眼前。
其中一个俊雅斯文的男子,惊喜地握住她的手,激动低喊:“你终于醒了!”
她眨眨眼,看着他,好半晌,才茫然地问:“你是谁?”
那男子的脸色瞬间冻结,其他两人也愕然瞠目。
接着,她又皱起眉,问了第二个令所有人震惊的问题。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