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证完后,时间已将近黄昏,穆冷焰带着黎-云上了车,便直往郊区奔去。
“冷焰,你要带我去哪里?”
黎-云看看车窗外,他们似乎愈走愈偏僻,天色已逐渐转暗,她在黄昏幽暗的光线中,隐约看到远处崎岖的海岸线。
“去金山。你不认为我们结婚的事,该向羽萱说一声吗?”
穆冷焰熟练地转动方向盘,在山路上奔驰,同时不耐地拨空扫她一眼。
“那是当然的!可是……天色这么暗了,墓园没有什么灯光,我们不能明天再来吗?”
彬许是偏僻地区的气温较低,黎-云的皮肤竟浮起一阵鸡皮疙瘩,感觉有些诡异。
“怎么?你怕?还是——你心虚,不敢到羽萱墓前见她?”他若有所指地冷笑道。
“我没有心虚,更不是不敢到羽萱墓前,而是天色暗了,跑到墓园来总是不太好……”她连忙澄清道。
“既然都来了,就干脆去看看她,省得改天再跑一趟。”他踩紧油门,加快速度往前冲。
“那……好吧!”既然他这么说,那就听他的吧!
到了金山墓园,天色已经完全变暗,座落在半山腰的墓地杳无人烟,只有几盏路灯映照着孤寂荒凉的小路。
穆冷焰拿着事先买好的鲜花,迳自走在前头,朝他已经相当熟悉的冯家墓园走去。
爱风阵阵吹来,夜晚的海风更大,黎-云抓紧身上的薄外套,紧跟着穆冷焰的脚步,她看不清前方的路,途中好几次险些跌倒。
“当心点!”穆冷焰回过头,不耐烦地抓住她手,将她带往靠近山顶的冯家墓园。
终于,黎-云在幽暗中,看到冯家墓园几个大字立在前方,立即安心地松了口气。
等会儿向羽萱报告过他们结婚的消息后,应该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吧?
“过来这里!”
进入冯家专属的墓园,穆冷焰拉着黎-云,走向最里头一座由粉红大理石砌成的漂亮新坟。
她知道那是冯羽萱的墓,冯家人为她立衣冠冢那天,她也来了。
一到冯羽萱的墓前,穆冷焰便像怕被冯羽萱看见似的,迫不及待放开黎-云的手。
黎-云有些难过,但是并没有生气,在羽萱墓前,的确该尊重羽萱才是。
她替穆冷焰将香水百合插进墓前的花瓶,然后起身双手合十,闭眸虔诚的轻语道:“羽萱,你好吗?我好想你喔!惫有……我和冷焰结婚了,希望你不要生气,给我们祝福好吗?”
穆冷焰冷眼看她一脸虔诚的模样,对她更是满心鄙夷。
她还真有脸装出无辜的样子,站在羽萱的墓前祭拜!她害死了一条年轻无辜的生命,难道连一点愧疚感也没有吗?
他凝视着冯羽萱墓碑上笑得灿烂的照片,悲愤地低喃:“羽萱,我带着害你命丧黄泉的凶手来看你了。我会为你讨回公道,你安息吧!”
强烈海风乱了他的声音,但黎-云仍是听见了。
“你说什么?冷焰,我刚才听到你说什么凶手……”
“你还要继续装蒜吗?黎-云,你会不知道我指的凶手,就是你?”
“我?!”黎-云吓坏了,立即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没有杀人呀!我怎么可能杀人呢?况且,我也不知道你误会我杀了谁……”
“误会?那可不是误会,而是有凭有证的!你敢否认,说你不曾为了自己的私利,借口要羽萱替你代班,而坐上那班死亡飞机?”
黎-云这才明白,他指的“凶手”是什么。
“说到底,你还是怪我,不该让羽萱替我代班……”她好难过,原以为他愿意娶她,表示他已经原谅她,没想到他压根没原谅过她!
“如果你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羽萱替你代班而发生意外,那我可以当作是羽萱自己命薄,不会怪罪于你。但事实不是这样!你明明知道那班飞机极有可能被装了炸弹,却还狠心让羽萱替你代班、为你去送死,我不能原谅这种自私自利、泯灭天良的行为!”
“我没有!”黎-云连连摇头否认。“我的确请羽萱替我代班,但那时我并不知道,飞机被人装了炸弹呀!如果我知道,绝对不会让羽萱代替我去的!”
“你到底还要撒多少谎?黎-云,你以为你隐瞒的秘密,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吗?如果是那样,你就该把答录机里的留言全部删除,这样就不会被我听到那个姓涂的座舱长,在答录机里的留言!”
他鄙夷嫌恶的目光,让她心痛如绞,而他的指控,句句都令她百口莫辩。
“你听到那则留言了?没错!那则留言是涂座舱长在飞机起飞前留下的,但是那天我因为生病辫睡着,并没有听到留言,羽萱意外过世后,我在她的灵堂遇到涂座舱长,才知道那天他曾经留下这样的讯息给我。我也很懊悔,如果我早听到那则留言就好了,如果这样,我是绝不可能让羽萱上飞机的!”
他可以怪她不该让羽萱替她代班,但他不能拿她没有做的事来指控她,那不公平!
“不错嘛,你说谎的技巧愈来愈高明了,连我都快被感动了!反正现在羽萱已死,不论你爱怎么说都行,这就叫做死无对证。”
“我真的没有啊!”黎-云又急又气,忍不住哭了。“我真没有这么设计羽萱,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陷害她呢?求你听我说,好吗?”
黎-云一再辩白,令穆冷焰更生气。
她还是不肯认错,只想狡赖月兑罪。
于是他冰冷的说:“我是很想听你说,不过我没有太多时间,不如你就留在这里,慢慢说给羽萱听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她,迳自转身走出墓园。
“冷焰,你别把我丢下!”
黎-云见了大惊,赶紧追上去。
“冷焰,别把我留在这里!我好怕……”
黎-云惊慌地喊着,一面紧追着穆冷焰。
“原来坏人也会感到害怕!你是怕羽萱鬼魂出来找你索命吗?”他冷笑着嘲讽,脚下的步伐片刻也没减慢。
“不是!我只是……只是怕黑!求求你等我,我跟不上去,冷焰……”
她迈开步伐,努力想追上穆冷焰,但她穿了一双约两寸高的高跟鞋,墓园里全是一层层的阶梯,她根本走不快,再加上穆冷焰人高腿长,他跨一步,她得走上三四步才追得上,在这种情形下,他们之间的距离愈拉愈远,终于,他宽大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她面前。
“冷焰,你在哪里?我看不见你了!冷焰——”
她急得想哭,整个空荡荡的墓园,只听得到她无助的回音。
为了怕跟丢穆冷焰,她只能硬咬着牙,继续往前方的阶梯走下去。
懊不容易,她一路追到停车场,远远看到穆冷焰打开车门坐上车,她立刻扬声喊道:“冷焰,等我!冷焰——”
穆冷焰像没听到她的呼喊声,迳自关上车门,发动引擎离去。
“不!你不能把我丢在这里!冷焰!冷焰——噢,好痛!”她想追过去,但脚却被路面上的一颗小石头绊到,当场拜狠地趴倒在地。
“真的好痛……”黎-云趴跪在地上,痛苦地低着头,有好一段时间完全无法动弹。
她强忍住痛,站起来想继续去追穆冷焰,但是勉强站起来抬起头一看,已经来不及了!
办色的汽车尾灯,正好消失在小路的转弯处。
他真的走了!她再度跌回地面,因恐惧而浑身颤抖。
他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怎能这么狠心?
她发出无言的呐喊,却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她颤巍巍地站起来,环视周遭的环境。
这里是墓园的停车场,四周空旷阴暗,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是狂吼的北风。
她被丢在这里了,现在她该怎么办?
黎-云问自己,却发现连自己都没有答案。
罢才她心想只是到羽萱坟前祭拜一下,很快就会离开,所以把皮包放在穆冷焰的车上,没有拿下来,现在她连用手机打电话求救都没办法。
怎么办?
她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里踽踽独行,一边流着泪,完全没了主张。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露宿荒郊时,忽然远处有人用手电筒的灯光照过来。
“是谁在那里?”一个苍老的男性声音问道。
有人?!
黎-云喜出望外,赶紧抹去脸上的泪水,飞快走过去。
站在前头的,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矮瘦老人,黎-云小心翼翼问道:“老伯,请问你是……”
“我是墓园的管理员。你是谁呀?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老人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她。
这个女人该不会是聂小倩之类的女儿吧?
“我……对不起!我迷路了,请问这里有办法叫到计程车吗?”
她羞于承认自己是被丈夫抛弃在此地,只好说自己迷路了。
“迷路?”老人表情更加不可置信。
这里又不是什么观光胜地,怎么会有人在这里迷路?
他看黎-云一脸窘迫的模样,也不再多问,只告诉她。“像这么偏僻的地方,又是墓园,连白逃诩不太有计程车愿意来了,更何况是晚上?我看就算打电话叫无线电计程车,他们也不一定会来的。”
“那……我该怎么回去?”黎-云眼眶发红,想哭了。
难道她真的得露宿在公墓里吗?
老人看她可怜,叹口气说:“本来我看守墓园,是不能随便离开的,不过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就好心一点,载你到叫得到计程车的地方去好了。”
“真吗?老伯,谢谢你!”
黎-云欣喜若狂地道谢,她终于能够回家了!
“不过我骑的是野狼机车,没关系吧?”老人拿出钥匙,一面问道。
“没关系!”只要能够回家,什么交通工具她都不计较。
“那就上来吧!这条路很颠簸,要抓紧喔!”老人带着她走到车旁,戴上安全帽叮嘱道。
“嗯。”黎-云点点头,坐上车后用力抓紧老人腰间的衣服。
“走-!”老人踩动离合器,老旧的摩托车便噗噗地往前冲去。
老人骑出墓园,走上通往市区的山路。
经过墓园外的转弯处时,他们没发现,一个高大的男人靠在树下抽烟,眯眼目送他们远去。
他见黎-云坐着老人的摩托车离开,这才走向他刻意停放在离路旁有段距离的车发动,引擎赶跟在他们后头。
懊死!他何必怎么心软呢?穆冷焰驾着车,一面暗骂自己。
像黎-云这种自私无情的女人,就算她在墓园里被人杀了,那也是她应得的报应,他何必远远守在一旁,暗地里保护她的安全?
他想了又想,唯一所想到最合理的解释是——他还没要够她!
正是因为还没要够她的身子,所以他不许任何人觊觎他的所有物,尤其是那些在荒郊野外游荡的不良份子,更别妄想沾染她一下!
他一路跟着老人的摩托车,见他将黎-云在一个车辆往来频繁的路口放下,亲眼看她拦到计程车,又一路跟在计程车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家。
黎-云回到她和穆冷焰的新居时,整间房子一片漆黑,显然将她抛下后,他并没有回家来。
她受到太大的惊吓,没心思揣测他到哪里去了,下楼将车资拿给计程车司机之后,再度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卧房,月兑掉衣物,直接走进浴室沐浴。
冒着蒸气的热水冲刷在身上,温暖了她冰冷颤抖的身躯,满月复的委屈这才借着水流声的掩饰,痛快地倾泄而出。
宾烫的泪水和着莲蓬头喷洒出的水流,不断自她脸庞滑下。
此时,浴室半透明的玻璃门猛然被人拉开,她下意识的抱紧赤果的身体扬声大叫,但才一张嘴便顿住了,因为她发现闯进浴室的人竟是穆冷焰!
“你怎么……你怎么这样闯进来?”她羞窘地往后缩,想将自己藏入氤氲的热气中。
“羞什么?你全身上下,我全瞧遍了吧?”穆冷焰不顾她的羞赧,迳自走进浴室。
“怎么?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大概得在墓园,待到明天早上才回得来,害我还特地到酒吧去消磨时间,没想到你居然回来得这么早!”他佯装不在意的说道,假装自己刚从外头逍遥归来。
他一提到这个,黎-云就有气。
“冷焰,你为什么做出这么过分的事?你这样把我扔在墓园,不怕我发生意外吗?万一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出现,你要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办?幸好我遇到好心的管理员,不然根本回不了家!”
“你是弱女子?”穆冷焰嘲讽地大笑。“没错!你外表看似柔弱,但却有颗比黑寡妇还要恶毒的心,你连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都狠得下心陷害,我不知道世上还有什么人是你对付不了的?”
“你真的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她哀怨地反问。
“为何不是?铁证如山,我没有不信的理由!”
“所谓的铁证,不过是你的假设而已,那根本不是事实,你不能用这件事来定我的罪!”她激动地喊道。
“你的意思是——你一点过错都没有?”穆冷焰的黑眸倏地眯起。
“我没有……”
“你没有开口要求羽萱替你代班,她跟着爆炸的飞机一起葬身海底,也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寒冰似的冷冽寒光,自他眼中射出,每一道都足以射穿她的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也有罪,我不该请羽萱替我代班,让她因此葬身海底,关于这点我也很难过……但我真的没有刻意陷害她,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坏心的女人!”
她竭力解释,希望他能多想一想,别在还没完全认识她之前,就妄自地定下她的罪状,加以讨伐。
她真的爱他,不希望他一辈子误解她。
“你终于承认你有罪了!”穆冷焰瞪大如冰的黑眸,嘴角因愤怒而动。
“我承认她是因我而死,但我说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我病得很重,所以才会请她代班,我没料到——”
“你没料到,真相会被我发现,对吧?”他冷讽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做坏事,迟早会被人发现。你该不会连这点自觉都没有吧?”
“我没有害死羽萱,我请她代班时,根本不知道飞机会爆炸!”黎-云说得声音都快哑了,仍一再重复,她不希望他误会她的清白。
“不管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情,事情已经发生是事实!羽萱死了,我们本来会是一对恩爱甜蜜的夫妻,都是因为你的缘故,摧毁了这一切!羽萱失去生命,我失去羽萱,你拆散我们,夺走属于我的幸福!”他怨恨地指控。
“我……我可以弥补……”她满怀歉疚地嗫嚅开口。
“你?!你能弥补什么?”
他轻鄙夷的语气,刺得黎-云陡然瑟缩一下,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鼓起勇气说:“或许我永远替代不了,羽萱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但我会很努力、很努力,试着让你觉得幸福……”
“别说笑了!”她话还没说完,他便冷嗤着打断她。“让我觉得幸福?你要拿什么让我幸福?唯一能让我幸福的人就是羽萱,如今她死了,我的幸福也随着她一起葬身海底,你能还我一个活生生的羽萱吗?”
“我……我不能!”
黎-云多想说她可以,但她真的不能。人死不能复生,羽萱走了,纵使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让她起死回生。
“那不就对了?你永远不可能带给我幸福,不过——鱼水之欢倒是可以弥补!我必须承认,你有一副魅惑男人的好身材!”
他因而发热的黑眸,大剌剌地打量她在热气中,若隐若现的姣美身躯。
“啊!你别看——”
经他这一提,她才想起自己还赤果着身体,她尖叫一声,飞快转身背对他。
但穆冷焰怎会就此罢休?
他上前关上水龙头,从后方拦腰抱起赤果的她,大步走出浴室。